第十八章 初识

    开兴十四年秋，举国风声鹤唳。各地驻军平凡调动，王蕴于初夏之时，以八十岁高龄被任命为江中道行省巡抚，持节驻守武昌，防控江中行省诸地，太祖郡望所出旧制民意图变乱北上，扼守长江中游防止乱民向江东、江南而去。此时的晋之已经入读江东道行省书院，因为皇后家姻亲，且为开国勋贵有爵之家嫡孙，年前进奏之后，萌荫赐予登仕郎散闲职。天元朝十三行省，以直隶、黄中、黄北、黄东、黄南、黄西、江东、江南、江中、江北、江西、外北、外南构成，以江东江南江中行省十分之一地，却占全国六成赋税。外北道与北方诸蛮相接，外南道与夷人相接，战事连年不断。此时这个新兴的帝国，建国不过四十余载，在开兴皇帝执政的十五年里，百姓从衣不蔽体百业凋零，以逐步走出困境，生机从现这个中央之国。

    修习过上清诸法的晋之，在儒学上事半功倍，五经本为修道入门必学，早已滚瓜烂熟，用不着如同龄人一般摇头晃脑，先从背书学起。学院内如今皆是一群新晋学子，年长学子皆以背着行囊北上应考。学院内不得带伴读奴仆，一切只能自行料理。学子们两人一间，与晋之同房间的，乃是刚被任命的江南道巡抚龚应台嫡孙，龚应台与王蕴同为前朝就世族之家出身，且一度并肩作战为本朝在塞外作战，感情颇佳。这龚家嫡孙，龚瑞哲既是有福的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其母难产而死，其父龚勤怕独子受气一直未曾续弦，虽是没了嫡母，却也是受到祖父与父亲的慈爱。白白净净看着颇为秀气，不似武将之家的。此刻龚瑞哲一个人在床榻上盘坐发呆，实在是长这么大没有一个人这么生活过，对要与自己同住的人，又有期盼又有担忧。好在晋之虽看着不苟言笑，却也是长了副好皮囊，让龚家子见之颇有好感。

    晋之见自己的室友，是个一看面相就知是个傻白甜的男生，也是颇为满意，至少可以确定以后的日子里，不会有什么矛盾。整理好一应行装后，拿出家生给准备好的果脯，递给龚家子吃，两人这便有了第一次交谈对话。“对床的小友可要吃果脯，自家果园里产的，味道颇为甘美”，“那我尝一小口吧”。结果就是龚瑞哲抱着果脯盒子，吃的不能停。两人互相报了家门与各自形名，巧了都还没有字，晋之比龚瑞哲大几个月，互相一商量，龚瑞哲就叫晋之小名，宝哥，晋之久叫龚瑞哲，啊瑞。少年郎一同相处，自是半日里也就熟稔了。待到中午时分，吃饭的云板声响起，便见两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一路嬉闹着向膳堂而去。午饭时因阿瑞果脯吃的有些多，因而吃不下定量之食，便都由晋之代为吃掉，以防止被人说浪费米粮，从而遭到惩戒。阿瑞第一次一个人这么生活，虽然才与晋之相识不过半日，却是大有亲切之感。由于从小没什么同龄人的原因，晋之也很喜欢阿瑞这个腼腆的伙伴。吃了饭两人一同在学院内散步消食，顺道看看以后学习的地方什么个样子。不想刚到一处讲堂院落。却不想此时彼此年迈的祖父，正在任上焦头烂额。

    晋之的父亲王敬在朝堂之上，公然抨击太祖新学，受到皇帝与皇太子喜爱，改调兵部郎官加提督京营左卫。阿瑞的父亲正在外南道边境指挥大军，与进入山区游击的南蛮部落缠斗。开国后第一次秋闱，在一片内外肃穆与暗流中落幕。新科鼎甲除一人出身庶民，状元与榜眼皆为世族，二甲三甲进士倒是各掺一半，圣学之光重照这片受到荼毒的夏土之上。只是太祖新学的势力，因为国体所立，依旧势力强大，在圣学不断恢复之中，这些已然安耐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开兴十四年冬至，举国大寒，北境之雪过腰深，便是南方诸省也是落下雪花，入读数月书院的晋之与阿哲的关系已然到了亲密无间。原本冬至当是祭祀家祠之要日，然自入冬以来，举国雪冻之灾便是长江业以结冰不得行舟，全国十三行省时有局部流匪骤起，不太平的很。皇帝下诏全国皇室与百官自家，厉行节俭不得大操办祭祀，以留出用度赈济受灾百姓。这日夜里，阿瑞有嬉皮笑脸的爬上晋之的床上的，说是怕宝哥一个人冷，实际是这小子就是喜欢和晋之亲近在一起，这样能让心里有很大安全感。阿瑞侧身抱着晋之胳膊，轻声道：宝哥冬至祭都不能回家去，那年节里，咱们可能正常归去呢？平躺着的安瑞侧脸感受到阿瑞说话喷出的热气，暖暖的还怪舒服的，回到：想来年节都要休沐，归家去不是问题，只是要健壮家丁得要多跟着些才是。出了城池流匪不知道何处就能冒出来，听说专是喜爱掳掠你这样白净可爱的童男女回呢。阿瑞闻言，先是一惊，问到：掳掠女子我知道，掳掠男娃作甚。晋之坏笑到：和女子一个样。阿瑞这才回过味来，和晋之嬉闹了起来。两人正闹的欢腾时，一阵锣响，伴随着乱哄哄的声音，说是有小股流匪入城，烧了京口城内一新科进士之家。

    京口知府与守备将军，正在点兵围剿，书院因靠近进士府邸，书院山长人等怕流匪入内，让杂役唤醒一纵已经入睡的学子，带上佩剑集结在一处，也好自保。阿瑞听到杂役大喊，“流匪入境，山长有令士子无论年齿，持佩剑集结于藏书楼前，保卫圣教典章”，温润的人儿吓的身体都有些发抖，虽然父祖皆是武功封爵之家，自幼却是从未见过如此凶险之事，自身武艺也是稀松，平日练习剑术从未上心。穿戴整齐后，整个人却是没力气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