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间一

    原本清晨起便开始飘起的小雪，此时逐渐大如鹅毛一般，即将进入开兴十五年的日子，注定是个极度寒冷的。这个大雪如此的下，便是不好在行走了，挑完代步工具，已然是下半晌了。晋之对良家子道：如此大雪天寻个地方住下，明日在送你回家去也是不迟。良家子欢天喜地的牵着骡子自然是无有不允。本地的小县城，城墙都还是夯土的，无有财力包砖，这城内房屋也不见几处砖瓦房屋，多是土坯木制的房屋。一路兜转到了县学附近，房屋方显得规整好了些。见到的人衣着虽然也陈旧，却是干净了许多，且没有补丁。在一家高升客栈前，晋之驻足停下。那店中的伙计颇有眼力劲，见良家子虽然衣着肮脏破烂，可那小道士却是一生干净利落，两人还牵着大牲口，定然是有钱的主。上前就是对着晋之一阵作揖，说道：小道爷不如就在此处停住，本店是这个县城数一数二的好客栈了，在寻下去也没有这般好的去处了，且这般大雪在屋外继续走下去，可是会冻坏人咧，小店各类屋舍齐备，牲口也好喂养，您就移步入内喝碗热汤烤着暖暖的火歇息一晚吧。

    晋之看这天色也是要黑了，而且自身还需恢复，不能过于劳累。便对良家子，也是对那小二道：一会你喝些热汤，吃上些热食，晚上好生照看牲口，明日一早便可回家了。良家子自是无有不允的，小二立马接口道：道爷家仆可直接住在马棚料房之中，麦秸秆都是今年新的，可软和暖人了，且只要两文钱一晚上。晋之抬手丢出一个十文钱的铜钱串道：给他上正儿八经的肉汤，有什么吃食就给着上，吃饱为止。给我准备一间上房，在伺候下洗澡水，其余不要了，本官尚在斋戒之中，明日结了房钱在赏你。小二接过铜钱串，在一听晋之自称本官，这世道可没人敢冒充官身，否则就地问斩的罪过。连忙殷勤的将晋之引入客店，由掌柜的照拂，自己则是带着良家子和牲口，绕道后院而去。掌柜的见晋之一身旧道袍，但容貌清雅俊俏，且是看着有一股子贵气，莫说本县的学子们，便是远远见过一眼的县尊，也是没有这般自然流露出的贵气，就这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主要是因为晋之真气耗尽太多，无法隐秘自身气息，才使得俗人也能感知一二。一般气势外露且盛者，或是大富大贵之家，却并无甚修行之类。稍微修习过儒家经典或是练武道者，便会控制自身气场，若是兼修佛法乃至道法，更会使得气息隐匿，修为越深越是让自己融入常人。此番晋之内气不过恢复百之有一，自小在仙室与太室山中长大，华服高屋更兼修习经典，气息若无掩盖，自是让常人倍感气度外放。掌柜一路引着晋之上得二楼，进入一个套间，布置的颇为简陋，但在民间却以是极好的了，掌柜推开门道：小道爷且稍歇，我这就让后厨给您屋里送上两个炭盆来，烧的旺旺暖暖的，在给你伺候上沐浴汤水。晋之恩了声，拿出一块腰牌，却是萌荫赐官时颁下的身照，道：你拿我腰牌去县驿丞处，在送些笔墨纸砚进来，我要书写数封，让驿丞亲自来取，随即又是一串十文铜钱抛出。

    掌柜到接过腰牌和铜钱，一看便知是官身所用，当即便是改口到：小人自当遵大人命，如此天寒大人是沐浴后召见驿丞，还是沐浴前召见，小的也好伺候着。晋之看了下天色道：让人送上纸墨笔砚，本官书写颇快，你且去叫驿丞速来，尔后在沐浴。掌柜的当下便应诺退出房门，手中捧着腰牌下楼，用一块没用过的红布抱起来揣进怀里，吩咐了小二烧水并送上笔墨纸砚，自己快速飞奔去城中驿丞所在地，都是一个县城的人和事，没有什么是这个做客栈生意的掌柜不知道的。一阵小跑到了驿丞在县里的住处，这个时候这个天气，驿丞都是不在自己衙属的，几乎所有的头头脑脑一点皆是如此。一个颇为整洁的土房院落，掌柜的敲开门，说是有年轻的小道士，拿着官照召见驿丞前去拿信。本在烤火喝酒的驿丞，也是颇为糊涂起来，有官照穿着道袍，还是个小年轻。待看过掌柜的打开包裹好的官照时，也算迎来送往颇有些见识的驿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主动伸手包裹好官照腰牌，拉着掌柜的就往其客栈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虽然不过是个九品散官腰牌，可若是在小后生身上，必然是萌荫赐官，其父祖必然得是四品以上要员。咱们县如此偏僻，便是来个六品知州都是稀奇，知县也不过是个从七品，可这要员子孙到来，咱们这也不是什么通衢之地啊。待我先去你哪儿看个明白，若真是萌荫官，我便去禀告县尊前来拜会，若是假冒的，便当场拿下，你我也好在年把节里做成一事，无论何等都是有赏的。也不等掌柜的说话，就是一个劲催促快走，真是恨不得能立马飞过去。待到得客栈，这驿丞整肃衣冠，还抓起柜上的水壶咕咚了两口，去去酒气润润嗓子。掌柜的跟在其身后，跟着指点到了房门外，却是不愿在上前入内，怕惹了祸事。驿丞立在门外唱名道：长垣县驿丞左怀民求见。里屋随之一声：进来。

    驿丞入内光顾着打量还在书写的晋之，却是忘了礼数行礼。如此不过三五步距离，晋之虽未抬头视人，却也是感知的到，一边手中不停书写一边开口道：尔一无秩小吏，见本官不拜，且直视上官，好生胆气。驿丞听闻心里打鼓，见这一身陈旧道袍的年轻后生，怕是还没十八岁把，这气度与卖相着实上乘，若是一身华丽衣裳穿着，必然是立马就能信，可这般打扮着实让人吃不住。晋之继续到：我乃建昌侯爷江中行省巡抚王大人嫡孙，现令你着书信，命两名驿使快马加鞭，将我书信呈递我祖父江中行省巡抚衙门，及吴县建昌侯府家中，尔可听清。听到这个官名，且书写所去也是官府侯府的，驿丞当即就腿脚一软，行礼跪倒，颤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当面，万请大人恕罪，实在本县自开国以来，不曾有萌荫之家，大人到来蓬荜生辉，小人迷瞪了眼，大人海涵小人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