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间 二

    晋之也不抬头看跪倒在地的驿丞，手中奋笔疾书，告知祖父王蕴，自己身处黄中道行高官垣县，准备走运河坐船南下归家，并告知一切安好无事，并业以同时书信吴县老家。事情很简单，但一顿敬上与自我行事的措辞拿捏，却是要写几页的，不然就是礼数不周。待把两封信写好，吹干墨迹卷成小卷，在装入特定的竹筒内，用桌上的油灯烤化一块蜡，封上口子在于顶部连接处，押上一枚蜡印。一切做完，晋之也不想为难这地方小吏。便开口到：本官夏日里才萌荫得了散职，此次到贵县内有颇多隐情，与尔等无关莫要探听。站起身来。

    那驿丞时刻细仔留心着坐位上的晋之声音，一听让自己站起来，立马起身恭立。晋之接着道：将这书信拿好，差得力信使连夜送走，竹筒上刻有地名莫要弄错。驿丞恭敬的上前，双手捧着从晋之手里取走两支押了蜡印的竹筒，心里也是苦，这天寒地冻的差谁去呢，又将年关怕是没人肯去，少不得加些资费，来年又是一大笔亏空，若是普通散官那到也可义正言辞朝廷律令拒绝便是，顶多挨一顿打或是骂，可这是有爵之家的人，得罪不起只能认栽。正想着呢，只见晋之从袖中，摸出三枚官银小锞来，摆放在案头外，对着正一脸便秘一样纠结的驿丞道：将这银子拿去，给那送信差人一人一枚安家行脚，一枚赏你的。本官喜好清静，莫要有什么其他心思，拿了银子就去好生办差去，莫让本境之人叨扰与我，明日我便要启程他去。正纠结的驿丞听了晋之的话，在一看那桌上的银子，顿时纠结一扫而空，心里爽上了天，这可是有爵之家给的官银，全县便是县尊的俸禄，怕都没这成色好的样子。天元朝县令年俸禄不过四十两银子，没有秩的驿丞不过年俸12旦稻谷与麦子，折银八九两上下，银钱那是万万没有这么一说的。一两银子都够一家五口人，吃杂粮面汤一年的用度了。原本还有所怀疑晋之身份的心里，看着这般成色的官银，什么真假都不重要了，能有这般气派的赏银，便是作奸犯科的又如何，何况送信之地还是官府侯府的，不怕有什么性命之忧。

    当即将捧着的竹筒郑重的揣进怀里，快速拿了桌上三枚银锞收进袖中，入手哪个分量着实舒坦的很。继而正重其实躬身一礼，拜倒在地高声到：长垣县驿丞，谨遵大人吩咐，定当在一月之内克期送达。本还想请晋之移步驿馆休息，比此地条件差不多之类的话正待说出口。但看晋之已经挥手示意退下了，并让出门叫掌柜的把洗澡水送上，要沐浴更衣。驿丞自然是无有不允诺，连忙扣头之后退下，轻声的将房门关上。心里那是叫一个乐开了花，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一趟真是赚大了。一直在房门外听着的掌柜的，自然也是听见银子的话了，这长垣县里除了官府有白银，升斗小民怕不是一辈子就只数过铜钱，对于有如此年轻的大人，还是穿道袍的，便也就释怀了，官宦子弟总有些怪癖不是。看着驿丞出来，着实想看看是什么银子具体有多少，毕竟听下来是三个银锞，少说得有六两，换成铜钱能把人压死。可平时关系颇为热络的驿丞，关上门后风也是的就跑了，任由自己在后面怎么叫，就是不理睬，气的掌柜的是在背后大骂，好歹吃了肉给报信的人一口汤不是，呸、老泼皮。而驿丞自然是不会如实将银子给信使的，尤其是这么好成色的银子，一般银子对铜钱不过八百到一千文，这般好成色的官银，少说一千枚往上。自己给两个信使一人一两普通成色的银角子，便是了不得的价了。所以急忙回家骑上家里的毛驴，不顾自己老妻呼喊，往驿站奔去，先把差事办了，回来在好生握着银子睡觉岂不美哉。

    而晋之这边美美的泡了澡，虽然自从被王太元抱回仙室山修行后，除了头一年里还会出汗，之后习得武艺、经典、道法后，能炼精化气后便不会在有出汗的事情，更别说早已到练神换虚的门墙之外了。这出汗泄阳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便是习武习儒之人，一套武艺、一本经典朗声下来，若是大汗淋漓，说明其水平不过下等罢了。但如今依旧凡人之躯，洗个澡总是舒坦的。躺在散了沐浴散的大木桶里，用热毛巾盖着脸，十五岁的晋之恍惚的睡过去了片刻，又梦见自己一生绯红色，暗纹祥云圆领官袍，披散着头发被人追到悬崖边，人喊马嘶的听不清双方说了什么，也看不清追来的事谁，就那么纵身一跃跳下海去，继而被惊醒过来。自从离开仙室一路行脚到得少室山，在修为与功德之力增长的加持，步入上九品神官之境，已然数年不曾做过此梦。想来是这次打斗与一路行走的消耗，不但内气全部用光，肉体也是极度疲乏的，尤其那鬼王怨力缠生，被收入钵盂后，至今还未处理带在身边，才会使得梦境现身。南华真人曰：真人无梦才是。自己一个上九品神官，虽然不能说是事实意义上的真人，却也是到了门外，不该会有梦才是。梦多伤神伤魂，唯有心智不全的幼孩、体质虚弱者、年老体衰者、疾病缠身或是气运低下者，才会频繁做梦，更有些无知野修，以此视为神通，却不顾若是频繁有梦，且多是些课占之梦，这是极为损耗阳寿的事实。

    晾干头发后依旧挽上那根似枯木的簪子，这是升玄先生所赠，戴着可以保护神魂不动，更能避免被妖邪之行入得神识，有一层便是高阶神员也难发觉的无色无状的神光垂下护住全身，是升玄先生所在的年代，当时的同族名儒宗师亲手制作赠予读书所用，那时的升玄先生虽然天赋异禀，却是幼年体弱多病的很。这读书人不必习武的，习武之人气血旺盛内敛都会外溢，可以让鬼魅妖精远远看见规避，可不少读书人若无真才实学的修持，也无祖上萌荫功德的加持，却是妖鬼之类最爱入梦吸食神魂的对象。为了不影响后续出行，晋之穿戴好中衣夹袄后，着一身藏青色广袖厚儒衫，扎一条黑色双头腰带绳，越发承托的五官俊朗，皮肤如剥了壳鸡蛋那般水灵，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虽然晋之看不出来，却是实打实的摆在那儿，因为内其只有百之一二，也是颇感寒冷需要保暖。这一服儒士的打扮，在行于有人烟的地方，便不会引人侧目。穿戴整齐随即跪坐床榻，凭空拿出那杆竹杖，靠在身上，开始默诵洞神部经文，配合内息与经文相辉映的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