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降临之路
圣堂的黄昏依旧如往常般壮丽。鲁道夫回忆着不久前的情景，他正是在黄昏中循着琴声找到拉芙蕾和芙莱丽雅，并且经历这一系列变故的。要是那时候他没有参与芙莱丽雅策划的营救行动，也许现在已经和其他遗迹守卫们一起被教团军暗算，躺在圣堂前的死尸中了。而现在的鲁道夫仍然活得好好地，且正为了保护芙莱丽雅——帝国第二公主莉芙拉茜娅竭尽全力。
几个人谨慎地在树林中移动，向下山道口的方向前进着。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几队巡逻的教团士兵，都藏在树丛中躲了过去。雷恩家族的人没有再出现过，但龙的鸣叫声却时隐时现。
“那家伙送走刚才的巨人后又回来了。”马修斯小声对同伴们说，“看来他没打算放过我们。”鲁道夫对他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芙莱丽雅，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就询问起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只是听着那种声音有些不舒服。”芙莱丽雅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鲁道夫不由想到了两年前少女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当时天真顽皮、娇生惯养的女孩，在得知自己将被巨兽吞食的命运后，究竟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呢？
“鲁道夫，你们别再卿卿我我了。”马修斯半开玩笑着说，“很快就到下山道了，再不集中精神，你的公主殿下就危险了。”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从这里出去穿过广阔的圣堂广场就能达到下山的道口——不久前他们的同伴血战之处。
“围着这大房子绕了一大圈。”埃达没好气地说。
“嘘……”马修斯伸出手指在嘴唇前摆出安静的手势。一行人看到后都停下了脚步，开始擦亮眼睛环顾周围的情况，竖起耳朵倾听有什么异常。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并开始逐渐靠近他们——那正是刚才听见过的，飞龙诡异的鸣叫声。马修斯手掌朝下，自上而下地挥动着右手，示意所有人压低身体，隐藏到树丛中去。
他们很快都照做，各自躲藏了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芙莱丽雅紧闭双眼，捂着耳朵蹲在一棵大树下。她微微发着抖，心中期盼着飞龙快点离开。其他人也各自躲在身边的树丛中，希望龙骑士不会发现他们。
但这种期待明显只是奢望罢了，龙鸣越来越近，鲁道夫明显可以感觉到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再次袭来的飞龙，带着比刚才强上百倍的杀气。刚才龙骑士那闪电般的一击，可以说仅仅是顺道路过送给公主殿下的“小礼物”。而现在的他则完全是抱着要将这个少女撕成碎片的决心前来的。鲁道夫、马修斯和埃达都感受到了这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鲁道夫觉得这只巨兽随时将会用它强壮的利爪将遮挡地面的大树连根拔起，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将五个人全都撕成碎片。他曾多次在各种仪式上远远看见龙骑士现身，那时的鲁道夫只认为乘着巨龙的高阶贵族们是如此威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可当今天他真正近距离接触到飞龙时，竟发现这是一种如此凶残而恐怖的生物——它口中的恶臭熏得人难以呼吸，它的鸣叫声让人浑身恶寒、颤颤发抖。
马修斯听到鸣叫声越来越近，判断他们迟早会被龙骑士发现。他站起身来，对众人说：“拔剑！我带头，我们一鼓作气冲下山去！生死在此一举！”
话音刚落，飞龙的鸣叫声突然停了下来。片刻后，一种充满了憎恨、愤怒和残忍的吼叫声震动了整座圣堂。鲁道夫和同伴们的鼓膜几乎都要被这怒吼震裂。整座树林晃动了一下，随后马修斯立即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长剑，第一个冲出了树林，朝着广场的方向飞奔而去。紧接着，鲁道夫抱起被吓得无法动弹的芙莱丽雅，也立即冲了出去。达夫和埃达紧跟其后，他们互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顾广场上巡逻和清扫战场的教团士兵，死命向降临之路奔跑着。
龙骑士巴斯提·梅里加·雷恩从高空中扫视着这些人，立刻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抱着莉芙拉茜娅公主的金发剑士——鲁道夫。他命令自己的飞龙降低高度，加速朝鲁道夫的方向飞去。飞龙梅里加稍稍收了收翅膀，降到了低空，随即有力地拍打了几下翅膀，瞬间把飞行速度提升了一倍。它利爪上的筋肉紧绷着，随时准备着将眼前的人类抓得血肉模糊。
马修斯很快跑到了广场中央的位置，地上的尸体被清理掉了一部分，但许多曾经的战友现在仍然躺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再也回不到远方的家乡。他挥剑砍向一个巡逻小队的指挥官，那个军士捂着自己开裂的脖子，倒地身亡。剩下的几个士兵立即拔出武器打算追赶马修斯。鲁道夫快速从他们身边跑过，追着马修斯的身影前进着。那几个教团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搞得不知所措，他们互相看了看，朝马修斯和鲁道夫追去，却被跟上的埃达和达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并没有恋战，击倒挡路的敌人后继续向前奔跑。夕阳从他们的背后照射过来，在地上映出了长长的影子。领头的马修斯看到下山道口已经不远了，那里似乎只有零星几个士兵把守着。他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于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并回头招呼同伴们赶紧跟上。
马修斯回头望去，一个拖得长长的巨大影子挡住了夕阳，让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随后，飞龙越过圣堂的上空，径直冲向了广场中的鲁道夫和芙莱丽雅。梅里加嗜血的本性让它在巴斯提丢出投枪前，用利爪狠狠朝这两个人类拍了过去。鲁道夫一个急转弯，侥幸躲开了巨兽的攻击。
飞龙降在了两人身前的地面上，它的呼吸声在鲁道夫耳边响了起来。梅里加将巨大的双翼折叠起来后，伸长了脖子，向鲁道夫的方向探了过去。这个遗迹守卫手里抱着芙莱丽雅，无法拔剑战斗，只好慌忙转身逃离。飞龙匍匐在地面上，像落地的蝙蝠一样爬行着，虽然不比飞行的时候快，但一般人类也很难甩开巨兽的追赶。
马修斯和另外两人这会儿已经和守卫下山道口的士兵们战斗了起来。鲁道夫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带着芙莱丽雅逃离飞龙的追杀，他将颤抖着的芙莱丽雅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然后转身挡在了少女的面前，上前了几米后抽出佩剑指向龙骑士。
“来吧你这个叛徒！我是弗雷因家族的鲁道夫，罗兰帝国的骑士！”鲁道夫怒吼着。
飞龙伸了伸脖子，嘲笑般地朝面前的人类喷了一口鼻息，一股恶臭朝鲁道夫袭来，让他皱紧了眉头，双脚发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龙骑士巴斯提公爵拉了拉缰绳，示意自己的坐骑不要擅自行动。他摘下头盔挂在座位旁，露出了炯炯有神的双眼和一头白色的长发，这个公爵已近暮年，却依旧神采奕奕，坚毅而挺拔。他的鼻梁挺立，脸庞棱角分明，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一个极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
这个老人用威严的声音对鲁道夫说：“我是贝里恩之子巴斯提，瓦尔纳公爵，瓦尔纳城堡和高地北面的主人！今天来这里对虚伪者慕德的后代执行死刑！快滚开，骑士！”
“我向上古神明和帝国发誓，我将保护这个女孩，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我会刺穿你和这只怪物的心脏，无论你是公爵、国王还是皇帝！”鲁道夫用愤怒的声音回应龙骑士。
巴斯提公爵见对方已经下了死战的决心，便不再多说，他戴上头盔，命令飞龙进攻。梅里加接到这个指令，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神情，兴奋地怒吼了起来。这个人类在它眼里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完全不构成威胁。飞龙猛地伸出头去，用它坚硬的鼻子撞击鲁道夫。鲁道夫勉强反应过来，用剑刃挡了挡巨兽的攻击。此时，巴斯提也举起一把十字弩来，打算朝鲁道夫射击。
飞龙在陆地上的战斗力虽然不如在空中那么可怕，但也绝非人类所能正面匹敌的。鲁道夫发现自己连勉强抵挡巨龙的攻击都很难做到，更无暇分心顾忌龙骑士的射击。就在他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喊叫。
一个教团军官朝龙骑士喊着：“瓦尔纳公爵大人，请等等！”一队五六十人的教团军队跟随他来到了广场上。巴斯提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立即按下发射的开关。他放下手中的弩，拉了拉缰绳，命令飞龙停止攻击保持警戒，回头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大主教有命令，那个女祭司要活着带回去，请不要伤害她！”军官继续对公爵喊道。
巴斯提显得十分愤怒，他呼唤飞龙继续朝鲁道夫进攻，鲁道夫用剑挡下了它的两记冲撞，却被飞龙尖锐的爪子抓到了肩膀。
公爵自己则拔出剑，朝教团军的方向怒吼：“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瓦尔纳公爵，你们的大主教是我的弟弟！你们这些下贱的家伙，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们只听从雷恩大主教的命令，他是上古神明的代言人，下一任的牧首！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别怪我们不敬了！”军官回应。
“哈哈哈哈！”巴斯提大笑起来，“要不是我来接他逃走，他中午刺杀完汉密尔顿家族那个小子的时候，就被这些家伙的长戟钉在牧首堂的墙壁上了！”他用剑指了指广场上遗迹守卫的尸体。
“蠢货们，谁敢阻碍我杀死慕德那个老家伙生的杂种，我就让他们全都变成梅里加嘴里的碎肉！”公爵愤怒的吼叫声和梅里加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那些士兵退缩了。
然而因为他们这一对话，公爵忽略了突如其来的攻击——一个的影子从圣堂大门的方向飞速朝龙骑士袭来。她左手持剑，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在傍晚很容易被忽略。
拉芙蕾很快来到了飞龙的侧面。她顺着巨兽匍匐着的身体爬上了龙背，挥剑劈向巴斯提公爵，右手的匕首则顺势将公爵手中的缰绳隔断了一根。剑刃朝巴斯提的脖子上飞了过去，这个老人没能躲开这迅速的一击。剑与盔甲发出了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龙骑士因为这冲击力，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倒在了飞龙一侧的翅膀上。
然而他并没有被这一击伤到。他的盔甲太过坚固，剑刃与龙骑士的颈甲碰撞后滑了过去，没能给敌人带来丝毫的伤害。拉芙蕾从另一侧跳下龙背，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绕着飞龙的身体移动，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她惊讶地发现，龙骑士巴斯提身上穿着的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马尔克斯钢重型全身甲。如果是这样，他们手中的武器就没有一样能够伤到他了。
此时的巴斯提，已经被连续发生的变故搞得火冒三丈。他拉住龙背上的座架爬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用力踢了踢飞龙的颈根，命令坐骑起飞。梅里加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眨了眨它那怖人的眼睛，野蛮地蹬了蹬腿，扇着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拉芙蕾斗篷的兜帽被飞龙舞动的翅膀吹了起来，她扎起的头发散了开来，头绳飞到了远方的山崖边，落到了山下。她用右手挡了挡眼睛，防止扬尘吹进眼球，直到这阵狂风停下来。
龙骑士驾着自己的坐骑从空中俯视着广场上混杂的人群，教团军的不敬让他感到莫大的耻辱，公爵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找自己的弟弟算账。但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只有罗兰皇帝的小女儿——莉芙拉茜娅公主。巴斯提用粗野的动作踢着飞龙，命令它低空滑行攻击鲁道夫身后的女孩。飞龙猛地降低重心，伸长前爪向芙莱丽雅的方向飞去。
这时候，瘫倒在地的芙莱丽雅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她抬头看了看，以为会对上飞龙那对蛋黄色的眼睛。可她看见的却是鲁道夫高大的背影——遗迹守卫来到了她身前一步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为她抵挡一切攻击。
“快跑！别管我了弗雷因先生！”芙莱丽雅大声喊着。
然而遗迹守卫并没有回应她，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高举剑柄，将剑刃指向空中的巨兽。鲁道夫心中其实充满了恐惧，他丝毫没有信心对抗具有压倒性优势的龙骑士，甚至觉得自己连飞龙的第一击都挡不下来。但他并没有退缩，眼看敌人高速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利刃般的前爪即将击中自己，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高举的双手上。
梅里加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吼叫，它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两个人类的死亡，飞龙骄傲地认为，没有人类能够在它从天而降的利爪下生还。它的身影在地面上方不足5米的高度滑行着，丝毫没有降低速度的意思。梅里加越来越接近鲁道夫，再过5秒，不……3秒，飞龙就将把鲁道夫撕成碎片。
就在这生死之际，拉芙蕾往鲁道夫身前冲了过去，朝飞龙的方向一跃而起，拉住了刚才因为被割断而垂下的缰绳。虽然精灵的体重对于飞龙来说微不足道，但梅里加在高速下降中脖子突然被拉扯，受到了惊吓，头一下子歪到了一边。它瞬间失去了平衡，向着鲁道夫右前方的地面重重摔了下去。而拉芙蕾也被这一股力道甩到了空中，重重跌落在广场的石板地上。
马修斯他们正与道口的士兵们战斗着，突然看到了鲁道夫这边的情况。他发现了这个绝好的时机，便大声向广场上的同伴叫喊着：“鲁道夫，快过来！趁现在冲下山去！”
鲁道夫意识到了壮年战士的召唤，赶紧回头抱起了受到惊吓的芙莱丽雅，朝下山道口冲了过去。此时，道口仅仅剩下五六个士兵，达夫的肩膀受了点伤，但马修斯和埃达都十分从容地战斗着。
“也许我们真的能逃得掉。”鲁道夫心想。
而这时，被摆了一道的龙骑士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踢了踢自己的坐骑，但梅里加似乎撞到了脑袋，正在晕眩中。它扭了一下脖子，活动着全身的肌肉，没有马上站起来。鲁道夫把芙莱丽雅送到了达夫的身边，又转头跑回了广场。
“你去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们下山！”埃达有些愤怒地朝这个男人喊道。
“拉芙蕾还在那里！”鲁道夫没有回头，大声回答道。
这时的拉芙蕾，与鲁道夫隔着飞龙，躺在广场的石板地上。她在落地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用劲想爬起身，却没法一下子办到。鲁道夫叫着她的名字，绕过飞龙奔向她。遗迹守卫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巴斯提发射了两支箭矢都与他擦肩而过。
他来到拉芙蕾身边，二话不说抱起了精灵，又回头朝马修斯的方向跑了过去。当他举起拉芙蕾的那一刻，鲁道夫因为精灵少女轻得异常的体重而惊讶不已。虽然她是个纤细的女子，但也只比芙莱丽雅瘦一点点。然而此刻鲁道夫手中感受到的重量，却连普通人的一半都不到。
“这就是精灵吗……”鲁道夫不由地在心中感叹。
这种奇异的体质让鲁道夫走神了片刻，给了龙骑士射击的绝好机会。一支弩箭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它最终划过了呼啸着的风，飞向了毫无防备的鲁道夫，深深刺进了他的右肩。一阵剧痛袭来，鲁道夫差点脱手，将拉芙蕾摔落在地，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停下来。骑士强忍住箭伤带来的疼痛，集中精神，继续向同伴的方向奔跑过去。他从马修斯的身旁跑过，撞开了一个教团士兵，大喊着：“快走！跟上来！”
这时的芙莱丽雅已经回过神来，她跟着甩开敌人往山下跑的马修斯和达夫，埃达殿后，与剩下的两个士兵缠斗着。远处的教团军全都朝他们的方向追了过来，马修斯跟在遗迹守卫身后，推测他们有很大的机会甩掉身后的敌人跑下山去。他看了一眼埃达，发现她已经弄伤了一个敌人，并且甩开了另一个跟了上来。他拔出芙莱丽雅腰间的匕首，瞄准了一秒钟后，朝剩下的士兵丢了过去。匕首在空中旋转着飞向了教团士兵的头颅，最终插在了这个面容凶狠的士兵额头上。
马修斯等待着埃达经过自己身旁，接替了她，来到了队尾的位置。于是，几个人便头也不回朝着山下飞奔着，一旦他们躲进圣都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就很难被敌人找到了。
一切都很顺利，打头的鲁道夫面前没有再出现敌人的身影，而身后的教团军队似乎也很难追上他们了。马修斯开始思考着他们接下去将面临的问题：下山后要如何离开圣都、离开圣都后应该去哪里、今后将何去何从。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追兵，确认他们处在安全的距离上。
然而，当他又回过头去的时候，隐约觉得身边狂风大作，天上掠过了一片乌云。等他转回头时才发现，他们逃跑的计划泡汤了——愤怒的飞龙和龙骑士飞过他们的头顶，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扬起头，展开双翼，像一座威严肃穆的石雕一样矗立在山道中央。中途，芙莱丽雅差点被梅里加的利爪抓到，所幸她在意识到飞龙袭来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前有恶龙，后有追兵……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马修斯呼吸加速，心中默默想着。
鲁道夫和达夫看到眼前的巨兽，赶紧停下脚步，往后退去。鲁道夫将手中的拉芙蕾放到芙莱丽雅身边，这时的她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芙莱丽雅扶着她站在遗迹守卫的身后。可是这时的鲁道夫连拔剑都有些困难了，他只好垂着右手，勉强用左手拔出佩剑，挡在飞龙与同伴之间。
山上的敌人最多再过2分钟就将赶上他们，而面前的飞龙又如铜墙铁壁般挡在面前。受伤的鲁道夫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挡在芙莱丽雅身前。马修斯和埃达站在芙莱丽雅的两侧，意识到了自己前途渺茫，只能下意识地拔出武器，呆呆站在原地。马修斯迅速环顾了四周，山道左侧的花坛后面是高高的悬崖，右侧则是近乎垂直的岩壁，无论从哪一边都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龙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弩，无视其他人的存在，瞄准芙莱丽雅疯狂射击着。拉芙蕾的剑掉落在了广场上，她只好拔出腰间的匕首，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将弩矢挡开。巴斯提公爵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大声命令着飞龙：“梅里加，给我杀了他们所有人！”
梅里加举起了前爪，朝芙莱丽雅的方向扑了过去，鲁道夫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退缩，他呼唤众人后退，自己则用左手举起佩剑，希望能够做最后一搏。“约曼叔叔，我至死也会守护公主殿下的！”他在心里对自己高喊。
飞龙冲了过去，鲁道夫全力向一边闪躲了几步，梅里加尖锐的利爪擦着鲁道夫的手臂划了过去，遗迹守卫忍住全身各处伤口的疼痛，奋力向龙的颈部刺去，刺进了飞龙坚硬的鳞片之间。暗紫色的血液从梅里加的伤口涌了出来，它扭动着头颅和前爪，把鲁道夫拍到了一边的岩壁上。鲁道夫的背撞在了石头上，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飞龙被这疼痛彻底激怒了，它高声怒吼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除了龙骑士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痛苦地挣扎着。梅里加开始疯狂攻击着，山道两旁的雕像和树木都被它粗壮的尾巴和强健的利爪搞得一片狼藉。
马修斯带着几个同伴后退躲避着飞龙的攻击。而倒在地上的鲁道夫却来不及起身逃离。岩壁上许多碎石落在他的身边，好几次，飞龙的尾巴差点将这个男人的头骨拍碎。
突然，洪亮的号角声在东方响起。这是高地人特有的银号角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由于经过了特殊的加工，每只不同的银号角音色都略有差别，且能够用不同的吹奏方式来表达不同的意义。所以这种号角被高地的先民们在战争当中用来传递信息，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鲁道夫靠在岩壁上，他没听出这个号角声来自哪个家族，代表着什么含义。他已经尽力最后的努力，现在只能躺在这条降临之路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虽然自己已经没法逃脱了，但他还是希望拉芙蕾或者马修斯能有什么办法拯救芙莱丽雅。这个身材高大强壮，面容严肃英俊的骑士，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希望那个天真的少女能够得救。
巴斯提公爵听到这号角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踢了踢梅里加的背脊，小声对飞龙下达了什么命令。马修斯本以为他会加强攻击力度，在教团的追兵到来前将他们都置于死地。但他没想到，飞龙用细长的瞳孔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拍着翅膀朝东南方飞走了。
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都觉得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这时芙莱丽雅突然说话了：“那是雷恩家的号角！那个声音的意思是……是巴古斯！罗兰的军队来了，罗兰家族的龙骑士来了！”
少女还住在首都时，常常会偷看来罗兰堡参加阅兵仪式的各大家族军队的训练。她记忆过人，记住了许多号角声的含义以及旗语。如今芙莱丽雅回忆起了那时候听到过的各种号角声，判断这是雷恩家的军队在呼唤他们的领主前去对抗罗兰家族的龙骑士——慕德·通古斯顿·罗兰皇帝或是雷斯林·巴古斯·罗兰皇太子。
“我们快走！”马修斯意识到他们侥幸得救后，看了一眼越来越靠近的追兵，大声吼着，“达夫去帮那个小伙子！”
一行人马上行动了起来，达夫扶起鲁道夫，把他的左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快步往山下走去。拉芙蕾肩膀伤得不轻，但她勉强还能自己行动，精灵跟在芙莱丽雅身后快速朝着山脚下移动。马修斯和埃达仍旧殿后，一边警戒着背后的敌人，一边跟随其他人下山去。
太阳已经快躲到地平线以下，第一个月亮慢慢升了起来，降临之路逐渐变得安静而黑暗。六人身后的道路满是石雕的残骸和杂乱的枝叶。而他们的眼前，圣都洁白而复杂的大街小巷正在傍晚中沉睡着。鲁道夫抬头看了看天上泛着红色斑点的月亮，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他寻找着芙莱丽雅的身影，发现她正和拉芙蕾一起从自己身边经过时，骑士松了一口气。
鲁道夫由衷地为这个少女能安全逃脱而高兴，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能够不负誓言，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时候的他，希望一切就像小时候进山打猎一样，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冒险。当危险过去以后，他就能回到家中温暖的壁炉旁，喝着热牛奶，听父亲讲祖先们的故事。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公主殿下依旧处在危险当中。
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冒险从现在起才正式拉开帷幕。
几个人谨慎地在树林中移动，向下山道口的方向前进着。他们在途中遇到了几队巡逻的教团士兵，都藏在树丛中躲了过去。雷恩家族的人没有再出现过，但龙的鸣叫声却时隐时现。
“那家伙送走刚才的巨人后又回来了。”马修斯小声对同伴们说，“看来他没打算放过我们。”鲁道夫对他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芙莱丽雅，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就询问起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只是听着那种声音有些不舒服。”芙莱丽雅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鲁道夫不由想到了两年前少女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当时天真顽皮、娇生惯养的女孩，在得知自己将被巨兽吞食的命运后，究竟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呢？
“鲁道夫，你们别再卿卿我我了。”马修斯半开玩笑着说，“很快就到下山道了，再不集中精神，你的公主殿下就危险了。”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从这里出去穿过广阔的圣堂广场就能达到下山的道口——不久前他们的同伴血战之处。
“围着这大房子绕了一大圈。”埃达没好气地说。
“嘘……”马修斯伸出手指在嘴唇前摆出安静的手势。一行人看到后都停下了脚步，开始擦亮眼睛环顾周围的情况，竖起耳朵倾听有什么异常。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并开始逐渐靠近他们——那正是刚才听见过的，飞龙诡异的鸣叫声。马修斯手掌朝下，自上而下地挥动着右手，示意所有人压低身体，隐藏到树丛中去。
他们很快都照做，各自躲藏了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芙莱丽雅紧闭双眼，捂着耳朵蹲在一棵大树下。她微微发着抖，心中期盼着飞龙快点离开。其他人也各自躲在身边的树丛中，希望龙骑士不会发现他们。
但这种期待明显只是奢望罢了，龙鸣越来越近，鲁道夫明显可以感觉到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再次袭来的飞龙，带着比刚才强上百倍的杀气。刚才龙骑士那闪电般的一击，可以说仅仅是顺道路过送给公主殿下的“小礼物”。而现在的他则完全是抱着要将这个少女撕成碎片的决心前来的。鲁道夫、马修斯和埃达都感受到了这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鲁道夫觉得这只巨兽随时将会用它强壮的利爪将遮挡地面的大树连根拔起，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将五个人全都撕成碎片。他曾多次在各种仪式上远远看见龙骑士现身，那时的鲁道夫只认为乘着巨龙的高阶贵族们是如此威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可当今天他真正近距离接触到飞龙时，竟发现这是一种如此凶残而恐怖的生物——它口中的恶臭熏得人难以呼吸，它的鸣叫声让人浑身恶寒、颤颤发抖。
马修斯听到鸣叫声越来越近，判断他们迟早会被龙骑士发现。他站起身来，对众人说：“拔剑！我带头，我们一鼓作气冲下山去！生死在此一举！”
话音刚落，飞龙的鸣叫声突然停了下来。片刻后，一种充满了憎恨、愤怒和残忍的吼叫声震动了整座圣堂。鲁道夫和同伴们的鼓膜几乎都要被这怒吼震裂。整座树林晃动了一下，随后马修斯立即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长剑，第一个冲出了树林，朝着广场的方向飞奔而去。紧接着，鲁道夫抱起被吓得无法动弹的芙莱丽雅，也立即冲了出去。达夫和埃达紧跟其后，他们互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顾广场上巡逻和清扫战场的教团士兵，死命向降临之路奔跑着。
龙骑士巴斯提·梅里加·雷恩从高空中扫视着这些人，立刻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抱着莉芙拉茜娅公主的金发剑士——鲁道夫。他命令自己的飞龙降低高度，加速朝鲁道夫的方向飞去。飞龙梅里加稍稍收了收翅膀，降到了低空，随即有力地拍打了几下翅膀，瞬间把飞行速度提升了一倍。它利爪上的筋肉紧绷着，随时准备着将眼前的人类抓得血肉模糊。
马修斯很快跑到了广场中央的位置，地上的尸体被清理掉了一部分，但许多曾经的战友现在仍然躺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再也回不到远方的家乡。他挥剑砍向一个巡逻小队的指挥官，那个军士捂着自己开裂的脖子，倒地身亡。剩下的几个士兵立即拔出武器打算追赶马修斯。鲁道夫快速从他们身边跑过，追着马修斯的身影前进着。那几个教团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搞得不知所措，他们互相看了看，朝马修斯和鲁道夫追去，却被跟上的埃达和达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并没有恋战，击倒挡路的敌人后继续向前奔跑。夕阳从他们的背后照射过来，在地上映出了长长的影子。领头的马修斯看到下山道口已经不远了，那里似乎只有零星几个士兵把守着。他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于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并回头招呼同伴们赶紧跟上。
马修斯回头望去，一个拖得长长的巨大影子挡住了夕阳，让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随后，飞龙越过圣堂的上空，径直冲向了广场中的鲁道夫和芙莱丽雅。梅里加嗜血的本性让它在巴斯提丢出投枪前，用利爪狠狠朝这两个人类拍了过去。鲁道夫一个急转弯，侥幸躲开了巨兽的攻击。
飞龙降在了两人身前的地面上，它的呼吸声在鲁道夫耳边响了起来。梅里加将巨大的双翼折叠起来后，伸长了脖子，向鲁道夫的方向探了过去。这个遗迹守卫手里抱着芙莱丽雅，无法拔剑战斗，只好慌忙转身逃离。飞龙匍匐在地面上，像落地的蝙蝠一样爬行着，虽然不比飞行的时候快，但一般人类也很难甩开巨兽的追赶。
马修斯和另外两人这会儿已经和守卫下山道口的士兵们战斗了起来。鲁道夫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带着芙莱丽雅逃离飞龙的追杀，他将颤抖着的芙莱丽雅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然后转身挡在了少女的面前，上前了几米后抽出佩剑指向龙骑士。
“来吧你这个叛徒！我是弗雷因家族的鲁道夫，罗兰帝国的骑士！”鲁道夫怒吼着。
飞龙伸了伸脖子，嘲笑般地朝面前的人类喷了一口鼻息，一股恶臭朝鲁道夫袭来，让他皱紧了眉头，双脚发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龙骑士巴斯提公爵拉了拉缰绳，示意自己的坐骑不要擅自行动。他摘下头盔挂在座位旁，露出了炯炯有神的双眼和一头白色的长发，这个公爵已近暮年，却依旧神采奕奕，坚毅而挺拔。他的鼻梁挺立，脸庞棱角分明，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一个极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
这个老人用威严的声音对鲁道夫说：“我是贝里恩之子巴斯提，瓦尔纳公爵，瓦尔纳城堡和高地北面的主人！今天来这里对虚伪者慕德的后代执行死刑！快滚开，骑士！”
“我向上古神明和帝国发誓，我将保护这个女孩，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我会刺穿你和这只怪物的心脏，无论你是公爵、国王还是皇帝！”鲁道夫用愤怒的声音回应龙骑士。
巴斯提公爵见对方已经下了死战的决心，便不再多说，他戴上头盔，命令飞龙进攻。梅里加接到这个指令，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神情，兴奋地怒吼了起来。这个人类在它眼里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完全不构成威胁。飞龙猛地伸出头去，用它坚硬的鼻子撞击鲁道夫。鲁道夫勉强反应过来，用剑刃挡了挡巨兽的攻击。此时，巴斯提也举起一把十字弩来，打算朝鲁道夫射击。
飞龙在陆地上的战斗力虽然不如在空中那么可怕，但也绝非人类所能正面匹敌的。鲁道夫发现自己连勉强抵挡巨龙的攻击都很难做到，更无暇分心顾忌龙骑士的射击。就在他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喊叫。
一个教团军官朝龙骑士喊着：“瓦尔纳公爵大人，请等等！”一队五六十人的教团军队跟随他来到了广场上。巴斯提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立即按下发射的开关。他放下手中的弩，拉了拉缰绳，命令飞龙停止攻击保持警戒，回头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大主教有命令，那个女祭司要活着带回去，请不要伤害她！”军官继续对公爵喊道。
巴斯提显得十分愤怒，他呼唤飞龙继续朝鲁道夫进攻，鲁道夫用剑挡下了它的两记冲撞，却被飞龙尖锐的爪子抓到了肩膀。
公爵自己则拔出剑，朝教团军的方向怒吼：“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瓦尔纳公爵，你们的大主教是我的弟弟！你们这些下贱的家伙，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们只听从雷恩大主教的命令，他是上古神明的代言人，下一任的牧首！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别怪我们不敬了！”军官回应。
“哈哈哈哈！”巴斯提大笑起来，“要不是我来接他逃走，他中午刺杀完汉密尔顿家族那个小子的时候，就被这些家伙的长戟钉在牧首堂的墙壁上了！”他用剑指了指广场上遗迹守卫的尸体。
“蠢货们，谁敢阻碍我杀死慕德那个老家伙生的杂种，我就让他们全都变成梅里加嘴里的碎肉！”公爵愤怒的吼叫声和梅里加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那些士兵退缩了。
然而因为他们这一对话，公爵忽略了突如其来的攻击——一个的影子从圣堂大门的方向飞速朝龙骑士袭来。她左手持剑，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在傍晚很容易被忽略。
拉芙蕾很快来到了飞龙的侧面。她顺着巨兽匍匐着的身体爬上了龙背，挥剑劈向巴斯提公爵，右手的匕首则顺势将公爵手中的缰绳隔断了一根。剑刃朝巴斯提的脖子上飞了过去，这个老人没能躲开这迅速的一击。剑与盔甲发出了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龙骑士因为这冲击力，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倒在了飞龙一侧的翅膀上。
然而他并没有被这一击伤到。他的盔甲太过坚固，剑刃与龙骑士的颈甲碰撞后滑了过去，没能给敌人带来丝毫的伤害。拉芙蕾从另一侧跳下龙背，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绕着飞龙的身体移动，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她惊讶地发现，龙骑士巴斯提身上穿着的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马尔克斯钢重型全身甲。如果是这样，他们手中的武器就没有一样能够伤到他了。
此时的巴斯提，已经被连续发生的变故搞得火冒三丈。他拉住龙背上的座架爬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用力踢了踢飞龙的颈根，命令坐骑起飞。梅里加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眨了眨它那怖人的眼睛，野蛮地蹬了蹬腿，扇着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拉芙蕾斗篷的兜帽被飞龙舞动的翅膀吹了起来，她扎起的头发散了开来，头绳飞到了远方的山崖边，落到了山下。她用右手挡了挡眼睛，防止扬尘吹进眼球，直到这阵狂风停下来。
龙骑士驾着自己的坐骑从空中俯视着广场上混杂的人群，教团军的不敬让他感到莫大的耻辱，公爵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找自己的弟弟算账。但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只有罗兰皇帝的小女儿——莉芙拉茜娅公主。巴斯提用粗野的动作踢着飞龙，命令它低空滑行攻击鲁道夫身后的女孩。飞龙猛地降低重心，伸长前爪向芙莱丽雅的方向飞去。
这时候，瘫倒在地的芙莱丽雅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她抬头看了看，以为会对上飞龙那对蛋黄色的眼睛。可她看见的却是鲁道夫高大的背影——遗迹守卫来到了她身前一步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为她抵挡一切攻击。
“快跑！别管我了弗雷因先生！”芙莱丽雅大声喊着。
然而遗迹守卫并没有回应她，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高举剑柄，将剑刃指向空中的巨兽。鲁道夫心中其实充满了恐惧，他丝毫没有信心对抗具有压倒性优势的龙骑士，甚至觉得自己连飞龙的第一击都挡不下来。但他并没有退缩，眼看敌人高速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利刃般的前爪即将击中自己，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高举的双手上。
梅里加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吼叫，它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两个人类的死亡，飞龙骄傲地认为，没有人类能够在它从天而降的利爪下生还。它的身影在地面上方不足5米的高度滑行着，丝毫没有降低速度的意思。梅里加越来越接近鲁道夫，再过5秒，不……3秒，飞龙就将把鲁道夫撕成碎片。
就在这生死之际，拉芙蕾往鲁道夫身前冲了过去，朝飞龙的方向一跃而起，拉住了刚才因为被割断而垂下的缰绳。虽然精灵的体重对于飞龙来说微不足道，但梅里加在高速下降中脖子突然被拉扯，受到了惊吓，头一下子歪到了一边。它瞬间失去了平衡，向着鲁道夫右前方的地面重重摔了下去。而拉芙蕾也被这一股力道甩到了空中，重重跌落在广场的石板地上。
马修斯他们正与道口的士兵们战斗着，突然看到了鲁道夫这边的情况。他发现了这个绝好的时机，便大声向广场上的同伴叫喊着：“鲁道夫，快过来！趁现在冲下山去！”
鲁道夫意识到了壮年战士的召唤，赶紧回头抱起了受到惊吓的芙莱丽雅，朝下山道口冲了过去。此时，道口仅仅剩下五六个士兵，达夫的肩膀受了点伤，但马修斯和埃达都十分从容地战斗着。
“也许我们真的能逃得掉。”鲁道夫心想。
而这时，被摆了一道的龙骑士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踢了踢自己的坐骑，但梅里加似乎撞到了脑袋，正在晕眩中。它扭了一下脖子，活动着全身的肌肉，没有马上站起来。鲁道夫把芙莱丽雅送到了达夫的身边，又转头跑回了广场。
“你去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们下山！”埃达有些愤怒地朝这个男人喊道。
“拉芙蕾还在那里！”鲁道夫没有回头，大声回答道。
这时的拉芙蕾，与鲁道夫隔着飞龙，躺在广场的石板地上。她在落地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用劲想爬起身，却没法一下子办到。鲁道夫叫着她的名字，绕过飞龙奔向她。遗迹守卫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巴斯提发射了两支箭矢都与他擦肩而过。
他来到拉芙蕾身边，二话不说抱起了精灵，又回头朝马修斯的方向跑了过去。当他举起拉芙蕾的那一刻，鲁道夫因为精灵少女轻得异常的体重而惊讶不已。虽然她是个纤细的女子，但也只比芙莱丽雅瘦一点点。然而此刻鲁道夫手中感受到的重量，却连普通人的一半都不到。
“这就是精灵吗……”鲁道夫不由地在心中感叹。
这种奇异的体质让鲁道夫走神了片刻，给了龙骑士射击的绝好机会。一支弩箭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它最终划过了呼啸着的风，飞向了毫无防备的鲁道夫，深深刺进了他的右肩。一阵剧痛袭来，鲁道夫差点脱手，将拉芙蕾摔落在地，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停下来。骑士强忍住箭伤带来的疼痛，集中精神，继续向同伴的方向奔跑过去。他从马修斯的身旁跑过，撞开了一个教团士兵，大喊着：“快走！跟上来！”
这时的芙莱丽雅已经回过神来，她跟着甩开敌人往山下跑的马修斯和达夫，埃达殿后，与剩下的两个士兵缠斗着。远处的教团军全都朝他们的方向追了过来，马修斯跟在遗迹守卫身后，推测他们有很大的机会甩掉身后的敌人跑下山去。他看了一眼埃达，发现她已经弄伤了一个敌人，并且甩开了另一个跟了上来。他拔出芙莱丽雅腰间的匕首，瞄准了一秒钟后，朝剩下的士兵丢了过去。匕首在空中旋转着飞向了教团士兵的头颅，最终插在了这个面容凶狠的士兵额头上。
马修斯等待着埃达经过自己身旁，接替了她，来到了队尾的位置。于是，几个人便头也不回朝着山下飞奔着，一旦他们躲进圣都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就很难被敌人找到了。
一切都很顺利，打头的鲁道夫面前没有再出现敌人的身影，而身后的教团军队似乎也很难追上他们了。马修斯开始思考着他们接下去将面临的问题：下山后要如何离开圣都、离开圣都后应该去哪里、今后将何去何从。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追兵，确认他们处在安全的距离上。
然而，当他又回过头去的时候，隐约觉得身边狂风大作，天上掠过了一片乌云。等他转回头时才发现，他们逃跑的计划泡汤了——愤怒的飞龙和龙骑士飞过他们的头顶，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扬起头，展开双翼，像一座威严肃穆的石雕一样矗立在山道中央。中途，芙莱丽雅差点被梅里加的利爪抓到，所幸她在意识到飞龙袭来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前有恶龙，后有追兵……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马修斯呼吸加速，心中默默想着。
鲁道夫和达夫看到眼前的巨兽，赶紧停下脚步，往后退去。鲁道夫将手中的拉芙蕾放到芙莱丽雅身边，这时的她已经能自己站起来了，芙莱丽雅扶着她站在遗迹守卫的身后。可是这时的鲁道夫连拔剑都有些困难了，他只好垂着右手，勉强用左手拔出佩剑，挡在飞龙与同伴之间。
山上的敌人最多再过2分钟就将赶上他们，而面前的飞龙又如铜墙铁壁般挡在面前。受伤的鲁道夫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挡在芙莱丽雅身前。马修斯和埃达站在芙莱丽雅的两侧，意识到了自己前途渺茫，只能下意识地拔出武器，呆呆站在原地。马修斯迅速环顾了四周，山道左侧的花坛后面是高高的悬崖，右侧则是近乎垂直的岩壁，无论从哪一边都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龙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弩，无视其他人的存在，瞄准芙莱丽雅疯狂射击着。拉芙蕾的剑掉落在了广场上，她只好拔出腰间的匕首，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将弩矢挡开。巴斯提公爵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大声命令着飞龙：“梅里加，给我杀了他们所有人！”
梅里加举起了前爪，朝芙莱丽雅的方向扑了过去，鲁道夫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退缩，他呼唤众人后退，自己则用左手举起佩剑，希望能够做最后一搏。“约曼叔叔，我至死也会守护公主殿下的！”他在心里对自己高喊。
飞龙冲了过去，鲁道夫全力向一边闪躲了几步，梅里加尖锐的利爪擦着鲁道夫的手臂划了过去，遗迹守卫忍住全身各处伤口的疼痛，奋力向龙的颈部刺去，刺进了飞龙坚硬的鳞片之间。暗紫色的血液从梅里加的伤口涌了出来，它扭动着头颅和前爪，把鲁道夫拍到了一边的岩壁上。鲁道夫的背撞在了石头上，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飞龙被这疼痛彻底激怒了，它高声怒吼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除了龙骑士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痛苦地挣扎着。梅里加开始疯狂攻击着，山道两旁的雕像和树木都被它粗壮的尾巴和强健的利爪搞得一片狼藉。
马修斯带着几个同伴后退躲避着飞龙的攻击。而倒在地上的鲁道夫却来不及起身逃离。岩壁上许多碎石落在他的身边，好几次，飞龙的尾巴差点将这个男人的头骨拍碎。
突然，洪亮的号角声在东方响起。这是高地人特有的银号角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由于经过了特殊的加工，每只不同的银号角音色都略有差别，且能够用不同的吹奏方式来表达不同的意义。所以这种号角被高地的先民们在战争当中用来传递信息，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鲁道夫靠在岩壁上，他没听出这个号角声来自哪个家族，代表着什么含义。他已经尽力最后的努力，现在只能躺在这条降临之路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虽然自己已经没法逃脱了，但他还是希望拉芙蕾或者马修斯能有什么办法拯救芙莱丽雅。这个身材高大强壮，面容严肃英俊的骑士，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希望那个天真的少女能够得救。
巴斯提公爵听到这号角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踢了踢梅里加的背脊，小声对飞龙下达了什么命令。马修斯本以为他会加强攻击力度，在教团的追兵到来前将他们都置于死地。但他没想到，飞龙用细长的瞳孔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拍着翅膀朝东南方飞走了。
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都觉得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这时芙莱丽雅突然说话了：“那是雷恩家的号角！那个声音的意思是……是巴古斯！罗兰的军队来了，罗兰家族的龙骑士来了！”
少女还住在首都时，常常会偷看来罗兰堡参加阅兵仪式的各大家族军队的训练。她记忆过人，记住了许多号角声的含义以及旗语。如今芙莱丽雅回忆起了那时候听到过的各种号角声，判断这是雷恩家的军队在呼唤他们的领主前去对抗罗兰家族的龙骑士——慕德·通古斯顿·罗兰皇帝或是雷斯林·巴古斯·罗兰皇太子。
“我们快走！”马修斯意识到他们侥幸得救后，看了一眼越来越靠近的追兵，大声吼着，“达夫去帮那个小伙子！”
一行人马上行动了起来，达夫扶起鲁道夫，把他的左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快步往山下走去。拉芙蕾肩膀伤得不轻，但她勉强还能自己行动，精灵跟在芙莱丽雅身后快速朝着山脚下移动。马修斯和埃达仍旧殿后，一边警戒着背后的敌人，一边跟随其他人下山去。
太阳已经快躲到地平线以下，第一个月亮慢慢升了起来，降临之路逐渐变得安静而黑暗。六人身后的道路满是石雕的残骸和杂乱的枝叶。而他们的眼前，圣都洁白而复杂的大街小巷正在傍晚中沉睡着。鲁道夫抬头看了看天上泛着红色斑点的月亮，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他寻找着芙莱丽雅的身影，发现她正和拉芙蕾一起从自己身边经过时，骑士松了一口气。
鲁道夫由衷地为这个少女能安全逃脱而高兴，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能够不负誓言，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时候的他，希望一切就像小时候进山打猎一样，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冒险。当危险过去以后，他就能回到家中温暖的壁炉旁，喝着热牛奶，听父亲讲祖先们的故事。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公主殿下依旧处在危险当中。
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冒险从现在起才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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