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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君子一诺

    夜已深,小酒馆内,灯火依然通明。

    萧鑫带着张铁棍和李大锤来到门外。他示意他们二人在门外稍等,自己蹑手蹑脚,轻轻地推开小酒馆虚掩的大门。老板娘和胡哑巴都不在,师傅一个人坐在酒桌前喝酒,他神情落漠,满腹心事。见到萧鑫,淡然一笑道:“萧少主,晚上好。”

    “萧少主?”萧鑫笑道,“师傅,今晚这是唱哪一出啊?”

    “我姓黄,名叫海生。”师傅难得眼神明亮,丝毫没有醉意。他叹息一声,正色说道:“十年前,‘血手教’教主萧秋水和夫人在博格达峰被人追杀。那一战,有我,且出力甚多。萧秋水夫妇留下一个独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我?‘血手教’的余孽?”萧鑫手指自己的鼻孔,仰天长笑。他脸色狰狞,厉声道:“师傅,你编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有点太狗血?故事中男主角不都全是正义的化身吗?你是不是想让你的徒儿一集就死?”

    “也许,你只是路人甲。”黄海生说,“萧夫人临死前,有遗命。第一,不可告诉你身世。第二,不可教你武功复仇。她只求儿子平安,做一个平常人。”

    萧鑫道:“师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让我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一生,不好吗?”

    “我答应萧夫人,保你活命,我做到了。”黄海生说,“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日后的路,我希望你自己选择。”

    他神色淡然,这十几年的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萧鑫道:“师傅,我还有的选?”

    黄海生道:“有啊,上吊,跳井,喝毒。临死前,能做个明白鬼也挺好。”

    萧鑫苦笑道:“师傅,自我了断,算不算为民除害?”

    “算,当然算。”黄海生道,“十年前,你的善良拯救了我。十年后,我希望你的善良,也可以拯救你自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萧鑫道,“师傅,你说过要想戴上王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者,就要不择手段。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错。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情难纵,必舍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欲想成功,必有其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黄海生面无表情道:“萧鑫,你想要戴上王冠,就需要承受它的重量!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戴上王冠。”

    萧鑫道:“师傅,我说过想试试。”

    桌上有刀,刀身狭长,刀鞘之上,雕有龙纹。

    黄海生道:“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一刀两断,生若陌路,没有半点瓜葛。这把刀是你父亲留下的,你可以用它替父报仇,一刀杀了我。”他说话之际,抓起桌上的长刀,丢给萧鑫。萧鑫手握刀柄,禁不住热血沸腾。他奋力抽刀出鞘,嘶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黄海生,你恨你……”

    刀出鞘,寒锋逼人。

    黄海生背向萧鑫,并不回头。他缓缓说道:“萧秋水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云姑,她温柔,善良……”萧鑫想起十年前,也是在这张小酒桌前。师傅说:“臭小子,师傅每晚就在这儿等你回家。无论多晚,都等……”师傅的后背,很温暖,萧鑫探出小脑袋,笑道:“师傅,你真好。我们拉钩,不见不散。”

    师傅用手拍拍萧鑫的屁股,笑道:“说归说,笑归笑,臭小子,可不能随便在师傅的后背上拉屎和洒尿。”

    萧鑫道:“师傅,你放心,我不会。”说着话,便睡着觉。梦中,尿急,于是就哗哗哗……

    十年,如一场旧梦。醒来,那个从小背他回家的人,却竟然是杀父仇人。

    萧鑫丢下刀,嚎啕大哭。

    天亮了。

    萧鑫跪下磕头,‘咚咚’有声,低声道:“师傅,徒儿感谢您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捡起父亲留下的宝刀,头也不回的走出小酒馆。

    “江湖险恶,臭小子,多保重。师傅,就不送了。”黄海生言罢,口角流血。倒地身亡。桌上的灯火,被他无意间扑倒,瞬间引燃酒坛内的羊乳酒。

    酒助火势,小酒馆立刻淹没在火海中。

    。。。。。

    天地间,又有雾。

    张铁棍和李大锤站在门外,一直等到天亮。萧鑫和黄海生的对话,字字惊心动魄,平地起风雷,炸得两个人直伸舌头。李大锤道:“兄弟,你我这刚脱虎口,又入熊窝,今后还有生路可走?”

    张铁棍道:“俺不怕,只要萧哥领路,俺就敢玩命向前闯。没有生路,就杀开一条血路。”

    李大锤点头道:“对,老子贱命一条,干就完事。人死屌朝天,不服?来战!”

    萧鑫走出小酒馆,李大锤问:“萧哥,我们去哪里?”

    萧鑫道:“博格达峰,瑶池。”

    他们刚走出长街,就听到有人大喊:“失火啦,快救火。”萧鑫带着张铁棍和李大锤匆忙回到小酒馆,看到的只有一场大火后,留下的废墟。残火未熄,尚有余烟滚滚。临街一截未倒的断墙上,有一只血手掌,似在无声地示威。萧鑫冲进小酒馆,在地上发一个烧毁的酒葫芦。

    “师傅。”萧鑫嘶声大吼:“师傅……你真傻……”

    冷风中,没有人回答。耳边,仿佛响起师傅平日的笑声,“人在,酒葫芦在。这只酒葫芦可是好东西,丢不得。”

    张铁棍和李大锤一直陪着萧鑫。

    没有人说一句话。

    河边又有雾气弥漫,长街上脚步杂乱。有人大声吆喝:“都散开,散开。官府查案,无关人等速速退开。”萧鑫站起身,缓缓向戈壁滩上的黄土洞走去。洞内的一切都和昨天早晨离开时一样,干干净净。

    只有,师傅不在。

    师傅好酒,却不邋遢。他身上的衣服,总是洗的板正笔挺。

    “师傅。”萧鑫双手抱头,眼泪又一次涌上眼角。生离死别的痛苦,像刀锋般锐利,令人无处躲藏。张铁棍在洞内生了火,土洞内稍有暖意。

    李大锤在土洞内看了看,发现火炕前有锅,米袋中却没有米,说道:“萧哥,我出去找点吃的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张铁棍道:“路上小心。”

    李大锤道:“晓得。”

    张铁棍道:“俺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用。”李大锤从怀内取出万小仙送出的那颗珍珠,说道:“有它,足够我们吃几天。”

    李大锤出去不久,就手提肩扛,跑了回来。他不仅带了一袋大米,还有一个惊人的消息:“断墙上发现‘血手教’的血手印。”

    张铁棍咳嗽数声,示意李大锤不要再说,吩咐道:“有米,赶紧淘了做饭。”

    李大锤会意,立刻打水淘米。萧鑫神色恍惚,坐在洞内一言不发,脑海中有两个字,挥之不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