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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偷梁换柱

    九层灯塔的一楼,这时格外的安静。

    四五个窗口,都已是空荡荡的,没有残灵在办理业务,也没有执事在办公,只有海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呼呼灌入,搅动着柜上书册沙沙而动,伴奏了我从楼梯间一步一步无声的下沉。灵魂轻飘飘的重量,行走间,是没有声响的,好似一个气球,顺着阶梯滚滚弹弹。

    只是人呢?我从8楼下来,一路就没见到人,都说有墙外耳,可也只是耳,从没见过人,而一楼眼下也是空荡荡的——似乎除了老爷子在那隐居于书墨之间,整座九层灯塔里都空了。

    【寂夜无人空足默,夜海来风轻书摇。】

    【紫月二莹宵市紧,响灯五更催魂度。】——【记·二莹五更天出残灵所大门】

    若论诗意,此刻挺有的;若论迟疑,此刻更甚之。

    如果不知道自己现在深处的漩涡激流,或许此刻,我还会笑着顶出个问好,或是吐槽残灵所执事们的偷懒耍滑,只是现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我转。而我,就像一只蝴蝶,小心翼翼地不敢摇一下翅膀。

    “漫老哥,我还可以选择放弃吗?”心累,还不如轻轻松松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呢。

    “怎么说呢?你已经砸进了这个千年深潭,就算你当自己是块石头,从此沉没在潭底,就当没来过一样……”漫老哥拍拍我的肩膀,无法安慰,只是用另一只手指着门外。

    “波纹已经起了,还会有人推波助澜,只会一浪更比一浪高,直到将潭底的泥都扬起来。”我看着那头门,透过一帘紫月的光霞,特别妖艳,好似恶魔獠牙下的血盆巨口,等着我踏进去。

    今天我是必须走出这头门的,方才漫老哥已经跟我说了他能说的一切,余下的尽在【史记】之中。门外会站着哪些人我都能猜得七八成了,自己的身份漫老哥也都交代了,该唱的戏词也都编好了,一阙的戏长也都长不多定了,需要的紧紧是自己出去亮个相,然后站在一侧,默默地当一个配角,逃离众人的视线,自此鱼入大海、虎入山林,偷得一丝珍贵的时间。

    “走吧,觉醒,就是一笔飞来横财,就是祸福同在的事,逃不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掌握主动权,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出场。”漫老哥越过我,一步步走向大门,其眉间的无奈与哀愁在此间一点点绽放,最终化为了灿烂,笑意盈盈,颇有人逢喜事的精神爽。

    我吐了口气,好在脸上有面具,好在残灵面目不清,我不用去装那些表情,只是松松手脚,领着身后被我们两整得手足无措地胖子掌柜,走出了大门。

    紫月望时,赤星二莹。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残阳港最热闹的时刻,是潮涨之前、宵市将歇的最后的疯狂。远远的前方,响灯招摇,人声鼎沸,虽然都被海风刮去了内环,一点也污不了灯塔下的寂静。毕竟,对于普通残灵而言,生存的压力已经够重了,俯首河泥背卧床,忙碌一整个十二赤星也就换得三斤冥草,大人物们不贴己的大事自然高高挂起,看一点热闹又不能换口饭吃!

    身后,冥海浪涛声声不绝,残阳如血,迎着紫月,将灯塔下的长影拉成了玫瑰色,将城墙砖地染上了紫红色。这影子,千百年不变了吧,是当年帝无斩仙灭鬼,滴落的血迹吗?

    “所以,是我不够强吗?逍遥自在,无欲无求,是帝无那般存在才能拥有的吧,而我,只是这些人手中的玩偶,是他们天平上的筹码,是他们腰间扣的武器。”我突然有点明白帝无为何要斗了,无欲无求,不仅仅是逃避。

    夕王此刻正背对着我,他的身侧,站着一个赤裸的残灵,其身上镌刻了无数的法阵铭文,如我身上一般,只是样式仅有柳叶一种。这应该就是另一个我,夕王用柳叶为我遮掩耳目用的替身。

    此前,我看到了一身黑布的鬼老,正佝偻这身子站在人群的最左侧,身侧有李鸿语和其他几个白布执事陪着。这两人太显眼了,尤其是李鸿语那肮脏得发灰的绷带,比其他白布执事都惹眼。或许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又或许只是因为我出现了,鬼老和李鸿语似乎往我这瞥了一眼,却又很快聚焦回了夕王那里。

    “他们识破了!”面具下的脸咧嘴一笑,但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决定置身事外,“和派的主事人好像就是鬼老,他们的人手可真少。”

    的确,夕王身前的人群隐隐站成三堆,鬼老是人群最左侧,人数最少,就一小撮,黑布执事更只有鬼老一人;中间的那一堆光黑布执事就有十来个,还有四位无布执长,身后的白布执事更是多得排成一个方阵了。

    而最右侧配比有些奇怪,黑布执事不过四人,无布执长也只有两位,但白布执事却多得一眼看不到底,排成的长队都快接到六桥了。

    “残阳港的势力分配,倒是很平衡。漫老哥,中间的是你的人吧?右侧的是战派?”我轻声道,面具下,说话还是方便的。而此时,那些人又都沉醉于夕王带来的那个九等残灵之上,我还只能算是等待上台的下一幕配角罢了。

    “嗯,虽然一直被他们叫成守旧派,但我们称自己用的是另一个名称,祖派!”漫老哥挎着双手,一副不言不语的冷酷劲,震声传音道。

    “相对好听点!其实和派战派啥的也难听,用鸡派鹰派形象点!”我想着“老鹰捉小鸡”,吐槽道。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这么多人,其实哪能用三个派系就分得清,以后还是你自己好好认识吧。老哥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你可以相信我和夕王,至少我们两并不在乎什么。就算是残灵所就此覆灭,我们也只会叹声可惜罢了。老哥我和夕王,还有其他三王会这么费心给你整这么一出,仅仅只是想给你一段相对自由的时间,好让你认清冥界的这些人和事,不至于先入为主。至于你将来如何,对我们来说,无所谓。”漫慢嘴角在笑,灵火在震动,也在像我表明自己的态度。

    “中元节后一个月内,残灵所近一年的信息数据将会全部汇编重审,到时候你的身份绝对会暴露。而此后,你总得给自己走出一条活路来。切记,自救者可救,自绝者当绝,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因果。”祖派的理念就是残灵所灯塔的碑文,是帝无五千年来的意志传承。

    “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会好好珍惜的。”我点了点头,漫老哥的祖派就是这么一群人,可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他们只是秉承祖制,做下这偷梁换柱的把戏,让我这艘小船没那么快被卷进漩涡。

    而这,似乎是楚江王和洪王这两位九等残灵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