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雾广(三)
第二天，凉子早早地起床做早餐，昨晚她和奶奶聊了很久，把过去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都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完后由衷地感叹：“你的两个朋友，对你真的很好，能找到这样的朋友，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希望他们今年也能到日本来，和你读同一所大学，你们还能在一起。”
这一晚，凉子睡在奶奶身边，睡得格外香甜。
陪奶奶吃完早饭后，奶奶就去了店里，走前吩咐孙女：“白天继续带杨小姐和向君四处逛一逛，但是早些回来吃晚饭，晚饭后过一小时，就可以带他们去泡温泉了，今晚你也陪着他们，住温泉酒店里，招待好他们。”
凉子送奶奶出门后，就上楼去看看杨姿凌和向云有没有起床，在她的印象里，向云是从来不睡懒觉的，但是她的小凌姐却非常喜欢赖床。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看见房门半开着，被褥明显还是她昨晚整理房间时，刚放进去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暗想这两个家伙，连分开一晚上都做不到吗，但心里却又着实羡慕他们，正准备转身下楼时，杨姿凌和向云已经一起从隔壁客房里出来了。
凉子忍不住笑了：“我猜昨晚你们俩肯定睡得很好，而且一点都没觉得冷吧？”
杨姿凌嬉笑着，搂住凉子的肩膀：“还是小凉了解我，早饭吃什么好东西呀，我都饿了。”
“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快去刷牙，然后下来吃吧。”
早饭后，凉子对杨姿凌和向云说：“我想去看一个人，你们和我一起来吧，不会耽误很久的。”
凉子带着他们出门，沿着不算宽阔的街道，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来到一家名叫前田牙科诊所的地方。
诊所的门面很小，看上去也比较陈旧。
向云和杨姿凌都知道，这家诊所对凉子来说，肯定具有非常的意义。
进门后，有两个病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候诊，但诊室里面，只有一位满头白发的医生，正在独自忙碌着。
凉子在诊室门口站着，静静地看了片刻，就转身离开了，她走之前，留写一张纸条，轻轻放进门口的信箱里。
出门后，她对疑惑不解的杨姿凌和向云说：“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读口腔医学专业，能告诉我吗？”
杨姿凌说：“我从小就想当医生，但那时我很怕血淋淋的东西，所以就报考了口腔科专业，以为口腔系可以不用学解剖，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人体解剖课，不过现在嘛，我早就习惯了，向云你呢？”
向云回答：“我的第一志愿是法医，但分数线太高了，没有考上，就被第二志愿的口腔专业录取了。”
两人说完后，一齐看着凉子，等她来解答心中的疑惑。
凉子说：“我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读口腔专业吧，刚才那位前田先生，是我们小镇上唯一的口腔科医生，我读国小的时候，前田先生来学校里，给我们上过牙防课，后来奶奶又带我来他的诊所，看过几次牙齿，我就认识前田先生了。从那以后，我会经常来诊所玩，因为这里有很多有趣的牙齿模型，我也就是从那时起，逐渐对这个职业开始感兴趣了，后来......”
杨姿凌插嘴：“后来前田先生年纪大了，需要找一个接班人，所以你就答应了他，愿意做这个接班人，然后就考了福田医大。这次回雾广，你想来看看他，但是他太忙了，你就给他留下纸条，说你来过了，过几天会再来看他，是这样吗？”
凉子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当初前田先生问我，愿不愿意以后成为我们小镇上唯一的口腔科医生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我考上了福田医大，我问前田先生，我有五年短期，和八年长期的两种课程可选择，前田先生马上就让我选八年期的课程，说既然要学，那就学到底，他可以坚持工作到我毕业后再退休。之后我每次回家，都会来看他，但我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快点毕业，然后就可以回来这里，接替他的工作。”
杨姿凌想了想，问她：“小凉，那奶奶的四季餐馆呢？”
凉子无奈地低下头：“奶奶的心思我明白，她肯定是希望我能继承她的餐馆，但我已经决定成为一个口腔科医生了，而且，我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不会做生意呀......或许最好的方法，是等我大学毕业，回到这里以后，尽快找个丈夫结婚，然后我作医生，他来打理餐馆......但是，几年后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
杨姿凌和向云也沉默了，他们都知道，等凉子读完大学后，肯定是要回老家的，但又一次听她说了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一时之间，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重。
凉子想了片刻后，笑着说：“不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小凌姐和向云必须每年都过来看我，我也会每年去中国看你们，好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用你说，我肯定会每年和向云来雾广看你的，”杨姿凌又拉着凉子的手说：“我们陪你回去，再等等前田先生吧，反正白天也没事，我们就陪着你一起等他。”
“嗯，谢谢了。”
前田先生一直忙到中午，才有时间坐下休息，他喝了几口水后，正想吃午饭，看到凉子和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起走进来，他就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凉子，你回来了？”
凉子摘下棒球帽，对他深深一躬：“前田先生，很久不见了，我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就来看看您，这两位是我的大学同学，您最近还好吗？”
“承蒙关心，我还好，就是年纪大了，每天工作结束后，都会腰酸背疼，最近又觉得眼睛也不行了，看东西总是有点模糊，必须要去配一副眼镜了。今天上午来了两个预约病人，现在刚刚空下来，下午还有三个人要过来......真希望你能早点毕业，来帮我的忙。”
“会的，我答应过您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毕业后我就来这里工作。”
“那了太好了，对了，最近你和健太还有联系吗......”
杨姿凌和向云没有继续听他们的谈话，悄悄退了出来，在诊所门外等着凉子。
望着远处的皑皑雪山，杨姿凌喃喃地说着：“小凉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了吗？”
她的言语里，有说不出的落寞。
向云说：“这是小凉自己的决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而且这里又是她的家乡，她当然会选择回到这里生活，还有结婚生子。”
“嗯，我们以后可以每年都来这里看她几次，她也可以来看看我们，大家还是能见面的。”
“凌，你今天有点伤感了。”
杨姿凌挽起他的胳膊：“向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错的朋友，但是只能最多和她再呆上一年半，就不得不分开了，想到以后必须要坐飞机，才能彼此见上一面，心里总归不开心的。”
“别难过了，以后我会陪着你，一起来看她。”
“嗯，还有，那个健太是谁？”
向云想了想回答：“听名字，是个男人，或许是小凉的初恋吧。”
“不，小凉说和我过，她从没谈过恋爱......”
半小时后，凉子从诊所里出来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现在找地方吃午饭吧。”
杨姿凌说：“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就行了，对了，带我们去四季吧，我想尝尝你们家餐馆的味道怎么样。”
“嗯，我带你们去。”
“小凉，你的棒球帽呢？”杨姿凌明明记得，凉子一路上都戴着那顶洗的发白的棒球帽。
凉子淡淡地说：“在我的背包里，以后不想戴了，它是前田先生的侄子送我的，也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那个健太君。”
杨姿凌和向云对视一眼，同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凉子微微一笑：“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会有那么一小段的回忆，不是吗？”
“是的，小时候都有暗恋的男孩子，”杨姿凌点了点头，又拍拍向云的肩：“你不许吃醋啊。”
“不会，我没那么小气，”向云笑着说，“但这些所谓的暗恋对象，只能算作生命中的惊鸿一瞥。”
凉子也笑了：“过客终究只是擦身而过，不会为对方驻足停留，健太君应该算是我小时候暗恋过的男孩子吧......小时候的我很孤单，没有什么朋友，总是动不动就哭，奶奶为了使我变得坚强，就送我去了空手道馆，我和健太君，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啊，明白了，”杨姿凌恍然大悟，“给我们说说你和健太君的故事，可以吗？”
“嗯，其实故事很简单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寒风扑面，吹动着凉子乌黑的头发，也荡起了她的童年回忆：“初次相识的时候，我七岁，健太君十二岁，在一次训练时，我的手受伤了，疼的我直掉眼泪，健太君主动替我包扎，又把他的棒球帽给了我，鼓励我要勇敢一些，那时候，我很感动，心里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从此以后，我总是会戴着他送我的帽子。”
停顿一下后，凉子继续说：“他大我好几岁，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念书，能遇到他的地方，只有在小镇上的空手道馆，后来每次在那里相遇，他都会和我聊上几句，问问我最近怎么样，并不断鼓励我，一定要用心读书，和他说完话之后，我都会开心上很久，同时也觉得充满了动力......健太君的学习功课非常好，考入了东大，是我们小镇的骄傲，而他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注定是要离开家乡，在大城市里奋斗拼搏的人。”
杨姿凌和向云都没有打断，静静听着凉子诉说她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刚进入福田医大读书时，才18岁，但健太君已经从东大毕业，开始工作了，前田先生请同在东京的健太君照顾我一下，但健太君平时工作非常忙，马上又要被公司派遣去横滨。我和他时隔好几年，又见了面，当时他对我说，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奋斗事业，他建议我以后努力在大城市里工作，这样才能实现人生的价值......其实，我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们都是来自乡下的孩子，应该彼此关照，只要我毕业后能留在大城市，留在他的身边，他会一直照顾我，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
确实，18岁的小凉，千里挑一的清纯动人，正常男人不论谁见了，都会有这个念头......杨姿凌心里暗想。
“当时，我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健太君是个非常优秀，有上进心的男孩子，但我告诉他，我肯定要回雾广，我不能和奶奶分开，一个月后，他去了横滨工作，开始的时候，他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发简讯，每次都和以前一样，鼓励我用心读书，然后给我讲一些他在职场发生的事情，有几次，他还问我，愿不愿意以后留在他身边，但我给的回答，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后来，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最近两三年，几乎就没有联系了。”
“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付出，同时也得到了回报，前田先生刚才告诉我，健太君工作非常努力，很受上司的器重，已经晋升为课长，他也有了恋爱对象，对方是个温柔的女孩......”
杨姿凌心里暗暗叹息，那个健太，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小凉的根在雾广，她不可能丢下奶奶，留在大城市里。
“小凌姐，向云，我不否认在小的时候，曾毫无理由地偷偷喜欢过他一段时间，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因为我们都不够了解对方，只能算是两条平行线吧......后来我也知道了，我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路，我理解他的想法，并祝他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但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是洄游的鱼，必须回老家，而他，是飞翔的鸟，他的目标是广阔蓝天。”
踏雪前行，凉子来到了曾经的空手道馆，那里大门紧闭着。
透过斑驳的铁门，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穿着白色空手道服，挥汗如雨，头发黏在了娇嫩红润的脸颊上。
她取出那顶洗的发白的棒球帽，轻轻放在门前的雪地上：“谢谢你，健太君，一定要加油。”
杨姿凌问：“小凉，留着它作为纪念，不好吗？”
“不必了，”凉子微笑着，轻轻摇头：“我已经长大了，早晚也要恋爱和结婚，留着它，或许会让我的男孩子觉得不安。”
她转身，望着远方的苍茫雪山：“过去的回忆，就留在应该属于它的地方吧。”
很久没出声的向云突然说道：“每个人的心里，总有块属于自己的隐秘地方，它叫作豆蔻华年，也叫作纯真年代。但这块地方，却是专属于小时候的，等长大之后，就再也触碰不到了。它，只能用来作为回忆。”
奶奶听完后由衷地感叹：“你的两个朋友，对你真的很好，能找到这样的朋友，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希望他们今年也能到日本来，和你读同一所大学，你们还能在一起。”
这一晚，凉子睡在奶奶身边，睡得格外香甜。
陪奶奶吃完早饭后，奶奶就去了店里，走前吩咐孙女：“白天继续带杨小姐和向君四处逛一逛，但是早些回来吃晚饭，晚饭后过一小时，就可以带他们去泡温泉了，今晚你也陪着他们，住温泉酒店里，招待好他们。”
凉子送奶奶出门后，就上楼去看看杨姿凌和向云有没有起床，在她的印象里，向云是从来不睡懒觉的，但是她的小凌姐却非常喜欢赖床。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看见房门半开着，被褥明显还是她昨晚整理房间时，刚放进去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暗想这两个家伙，连分开一晚上都做不到吗，但心里却又着实羡慕他们，正准备转身下楼时，杨姿凌和向云已经一起从隔壁客房里出来了。
凉子忍不住笑了：“我猜昨晚你们俩肯定睡得很好，而且一点都没觉得冷吧？”
杨姿凌嬉笑着，搂住凉子的肩膀：“还是小凉了解我，早饭吃什么好东西呀，我都饿了。”
“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快去刷牙，然后下来吃吧。”
早饭后，凉子对杨姿凌和向云说：“我想去看一个人，你们和我一起来吧，不会耽误很久的。”
凉子带着他们出门，沿着不算宽阔的街道，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来到一家名叫前田牙科诊所的地方。
诊所的门面很小，看上去也比较陈旧。
向云和杨姿凌都知道，这家诊所对凉子来说，肯定具有非常的意义。
进门后，有两个病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候诊，但诊室里面，只有一位满头白发的医生，正在独自忙碌着。
凉子在诊室门口站着，静静地看了片刻，就转身离开了，她走之前，留写一张纸条，轻轻放进门口的信箱里。
出门后，她对疑惑不解的杨姿凌和向云说：“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读口腔医学专业，能告诉我吗？”
杨姿凌说：“我从小就想当医生，但那时我很怕血淋淋的东西，所以就报考了口腔科专业，以为口腔系可以不用学解剖，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人体解剖课，不过现在嘛，我早就习惯了，向云你呢？”
向云回答：“我的第一志愿是法医，但分数线太高了，没有考上，就被第二志愿的口腔专业录取了。”
两人说完后，一齐看着凉子，等她来解答心中的疑惑。
凉子说：“我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读口腔专业吧，刚才那位前田先生，是我们小镇上唯一的口腔科医生，我读国小的时候，前田先生来学校里，给我们上过牙防课，后来奶奶又带我来他的诊所，看过几次牙齿，我就认识前田先生了。从那以后，我会经常来诊所玩，因为这里有很多有趣的牙齿模型，我也就是从那时起，逐渐对这个职业开始感兴趣了，后来......”
杨姿凌插嘴：“后来前田先生年纪大了，需要找一个接班人，所以你就答应了他，愿意做这个接班人，然后就考了福田医大。这次回雾广，你想来看看他，但是他太忙了，你就给他留下纸条，说你来过了，过几天会再来看他，是这样吗？”
凉子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当初前田先生问我，愿不愿意以后成为我们小镇上唯一的口腔科医生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我考上了福田医大，我问前田先生，我有五年短期，和八年长期的两种课程可选择，前田先生马上就让我选八年期的课程，说既然要学，那就学到底，他可以坚持工作到我毕业后再退休。之后我每次回家，都会来看他，但我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快点毕业，然后就可以回来这里，接替他的工作。”
杨姿凌想了想，问她：“小凉，那奶奶的四季餐馆呢？”
凉子无奈地低下头：“奶奶的心思我明白，她肯定是希望我能继承她的餐馆，但我已经决定成为一个口腔科医生了，而且，我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不会做生意呀......或许最好的方法，是等我大学毕业，回到这里以后，尽快找个丈夫结婚，然后我作医生，他来打理餐馆......但是，几年后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
杨姿凌和向云也沉默了，他们都知道，等凉子读完大学后，肯定是要回老家的，但又一次听她说了对未来的人生规划，一时之间，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重。
凉子想了片刻后，笑着说：“不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小凌姐和向云必须每年都过来看我，我也会每年去中国看你们，好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用你说，我肯定会每年和向云来雾广看你的，”杨姿凌又拉着凉子的手说：“我们陪你回去，再等等前田先生吧，反正白天也没事，我们就陪着你一起等他。”
“嗯，谢谢了。”
前田先生一直忙到中午，才有时间坐下休息，他喝了几口水后，正想吃午饭，看到凉子和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起走进来，他就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凉子，你回来了？”
凉子摘下棒球帽，对他深深一躬：“前田先生，很久不见了，我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就来看看您，这两位是我的大学同学，您最近还好吗？”
“承蒙关心，我还好，就是年纪大了，每天工作结束后，都会腰酸背疼，最近又觉得眼睛也不行了，看东西总是有点模糊，必须要去配一副眼镜了。今天上午来了两个预约病人，现在刚刚空下来，下午还有三个人要过来......真希望你能早点毕业，来帮我的忙。”
“会的，我答应过您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毕业后我就来这里工作。”
“那了太好了，对了，最近你和健太还有联系吗......”
杨姿凌和向云没有继续听他们的谈话，悄悄退了出来，在诊所门外等着凉子。
望着远处的皑皑雪山，杨姿凌喃喃地说着：“小凉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了吗？”
她的言语里，有说不出的落寞。
向云说：“这是小凉自己的决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而且这里又是她的家乡，她当然会选择回到这里生活，还有结婚生子。”
“嗯，我们以后可以每年都来这里看她几次，她也可以来看看我们，大家还是能见面的。”
“凌，你今天有点伤感了。”
杨姿凌挽起他的胳膊：“向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错的朋友，但是只能最多和她再呆上一年半，就不得不分开了，想到以后必须要坐飞机，才能彼此见上一面，心里总归不开心的。”
“别难过了，以后我会陪着你，一起来看她。”
“嗯，还有，那个健太是谁？”
向云想了想回答：“听名字，是个男人，或许是小凉的初恋吧。”
“不，小凉说和我过，她从没谈过恋爱......”
半小时后，凉子从诊所里出来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现在找地方吃午饭吧。”
杨姿凌说：“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就行了，对了，带我们去四季吧，我想尝尝你们家餐馆的味道怎么样。”
“嗯，我带你们去。”
“小凉，你的棒球帽呢？”杨姿凌明明记得，凉子一路上都戴着那顶洗的发白的棒球帽。
凉子淡淡地说：“在我的背包里，以后不想戴了，它是前田先生的侄子送我的，也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那个健太君。”
杨姿凌和向云对视一眼，同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凉子微微一笑：“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会有那么一小段的回忆，不是吗？”
“是的，小时候都有暗恋的男孩子，”杨姿凌点了点头，又拍拍向云的肩：“你不许吃醋啊。”
“不会，我没那么小气，”向云笑着说，“但这些所谓的暗恋对象，只能算作生命中的惊鸿一瞥。”
凉子也笑了：“过客终究只是擦身而过，不会为对方驻足停留，健太君应该算是我小时候暗恋过的男孩子吧......小时候的我很孤单，没有什么朋友，总是动不动就哭，奶奶为了使我变得坚强，就送我去了空手道馆，我和健太君，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啊，明白了，”杨姿凌恍然大悟，“给我们说说你和健太君的故事，可以吗？”
“嗯，其实故事很简单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寒风扑面，吹动着凉子乌黑的头发，也荡起了她的童年回忆：“初次相识的时候，我七岁，健太君十二岁，在一次训练时，我的手受伤了，疼的我直掉眼泪，健太君主动替我包扎，又把他的棒球帽给了我，鼓励我要勇敢一些，那时候，我很感动，心里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从此以后，我总是会戴着他送我的帽子。”
停顿一下后，凉子继续说：“他大我好几岁，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念书，能遇到他的地方，只有在小镇上的空手道馆，后来每次在那里相遇，他都会和我聊上几句，问问我最近怎么样，并不断鼓励我，一定要用心读书，和他说完话之后，我都会开心上很久，同时也觉得充满了动力......健太君的学习功课非常好，考入了东大，是我们小镇的骄傲，而他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注定是要离开家乡，在大城市里奋斗拼搏的人。”
杨姿凌和向云都没有打断，静静听着凉子诉说她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刚进入福田医大读书时，才18岁，但健太君已经从东大毕业，开始工作了，前田先生请同在东京的健太君照顾我一下，但健太君平时工作非常忙，马上又要被公司派遣去横滨。我和他时隔好几年，又见了面，当时他对我说，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奋斗事业，他建议我以后努力在大城市里工作，这样才能实现人生的价值......其实，我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们都是来自乡下的孩子，应该彼此关照，只要我毕业后能留在大城市，留在他的身边，他会一直照顾我，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了......”
确实，18岁的小凉，千里挑一的清纯动人，正常男人不论谁见了，都会有这个念头......杨姿凌心里暗想。
“当时，我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健太君是个非常优秀，有上进心的男孩子，但我告诉他，我肯定要回雾广，我不能和奶奶分开，一个月后，他去了横滨工作，开始的时候，他会经常给我打电话发简讯，每次都和以前一样，鼓励我用心读书，然后给我讲一些他在职场发生的事情，有几次，他还问我，愿不愿意以后留在他身边，但我给的回答，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后来，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最近两三年，几乎就没有联系了。”
“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付出，同时也得到了回报，前田先生刚才告诉我，健太君工作非常努力，很受上司的器重，已经晋升为课长，他也有了恋爱对象，对方是个温柔的女孩......”
杨姿凌心里暗暗叹息，那个健太，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小凉的根在雾广，她不可能丢下奶奶，留在大城市里。
“小凌姐，向云，我不否认在小的时候，曾毫无理由地偷偷喜欢过他一段时间，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因为我们都不够了解对方，只能算是两条平行线吧......后来我也知道了，我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路，我理解他的想法，并祝他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但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是洄游的鱼，必须回老家，而他，是飞翔的鸟，他的目标是广阔蓝天。”
踏雪前行，凉子来到了曾经的空手道馆，那里大门紧闭着。
透过斑驳的铁门，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穿着白色空手道服，挥汗如雨，头发黏在了娇嫩红润的脸颊上。
她取出那顶洗的发白的棒球帽，轻轻放在门前的雪地上：“谢谢你，健太君，一定要加油。”
杨姿凌问：“小凉，留着它作为纪念，不好吗？”
“不必了，”凉子微笑着，轻轻摇头：“我已经长大了，早晚也要恋爱和结婚，留着它，或许会让我的男孩子觉得不安。”
她转身，望着远方的苍茫雪山：“过去的回忆，就留在应该属于它的地方吧。”
很久没出声的向云突然说道：“每个人的心里，总有块属于自己的隐秘地方，它叫作豆蔻华年，也叫作纯真年代。但这块地方，却是专属于小时候的，等长大之后，就再也触碰不到了。它，只能用来作为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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