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武宅夜话
亥时，武宅。
武士彟端起一碗酒，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白净俊俏的脸庞也变得通红，却依旧固执地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咳咳！再来一碗…”
“酒不是这样喝的…”单雄信按住酒壶，说道：“既然武兄早就有归附太子之心，今日又何必如此为难？”
武士彟抹了一把脸，叹息道：“这不一样…单兄！武某如今方寸大乱，实难决断啊！”
单雄信端起酒碗，沉吟片刻又放下，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这倒是有趣了，单某一直都想邀请武兄入我二贤庄逍遥自在，今日却要劝说武兄归附太子……”
武士彟尴尬一笑，脸色更红了。
“武兄于我二贤庄有恩，单某决不会坐视武兄被那杨素老贼欺凌！不过，如今武兄有更好的选择，单某也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单雄信释然一笑，继续说道：“武兄胸怀大志，强求武兄入草莽，倒是单某的不是了…”
武士彟更加愧疚了，不过他也知道单雄信的为人，继续客套反而不美，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单兄体谅，幸得观德王提点，我此次进京确有依附太子保全家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殿下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唉…单兄可知，一旦太子殿下计划顺利施行，意味着什么？”
单雄信皱眉，疑惑不解：“高产种子，单某没见过，不好说什么；但那曲辕犁若真能普及，实乃齐地百姓之幸！不瞒你说，单某也上手试过，不算沉，不需要耕牛，两个寻常男丁就能拉动！”
武士彟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说道：“单兄说的是，不过，这些也只是表象！曲辕犁一旦普及，这意味着很多很多！影响之大绝不逊色于营建东都！”
单雄信面带疑惑，他倒是无法理解一件农具的普及能带来多大的影响。
“朝廷均田制已经快要推行不下去了！一旦高产种粮和曲辕犁普及，那么就有机会在不引起民间动乱的情况下重新制定均田制！
到时候，朝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从世家大族手中争抢百姓！一旦成功，世家大族将变成纸老虎，对朝廷再无威胁！
世家大族又岂会看不到这点？届时，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楚国公了…即便是太子殿下倾力支持，结果如何也未可知啊…”
单雄信眉头紧皱，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说道：“武兄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勋贵出身，却心怀苍生，辞去官身，云游天下！造访二贤庄之时他曾断言，十年之内必将天下大乱，秦朝二世而亡或将…”
“单兄慎言！”武士彟赶紧起身，推开房门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沉声说道：“此人或有大才，但心术不正！单兄切不可被人利用了！”
“武兄多虑了，单某不过一介草莽，哪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见他并没放在心上，武士彟急切道：“单兄！你真当不知道二贤庄在民间的影响力有多大？！
当年东昌府之战，叔父与李渊血战七昼夜，宁死不降，在当地百姓心中他就是北齐承载兰陵王遗志的英雄！
若真当天下有变，凭借单兄在民间的声望，聚集数十万百姓也未尝不可！这就是单兄的影响力！有心之人早就看清楚了！
远的不说，十三州绿林皆奉你为主，诚然其中不乏真正的英雄好汉，然而，蝇营狗苟之辈亦不在少数啊…”
单雄信微微怔忡，没有答话。
武士彟把他的手从酒壶上挪开，给自己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之后对着武云点了点头。
武云意会，取出从宫中带回来的一个小木匣，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枚令牌和一张舆图！
只不过和白天见到的那张相比，南起洛阳北至涿郡多了一条红线。
武士彟指尖划过这条红线，介绍道：“这条红线就是筹划中的大运河北线！朝廷已经指派都水监官员北上考察，两年之内行将全面动工！
太子殿下有意主导北线运河工程，并借机把沉重的徭役转变成福利工程，惠及沿途数百万百姓！”
“开掘运河劳民伤财，武兄也认可朝廷的指令？”单雄信沉吟片刻，疑惑道。
武士彟郑重地点了点头：“运河畅通，利国利民！若真能如太子所愿，不伤及民力，那真当是百利而无一害！”
接着，武士彟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单雄信，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若单兄愿意，舆图和令牌便归单兄所有！如此信重，天下少有啊！”
单雄信目光落在令牌上，苦笑一声没有去接，端着酒，沉默半晌，一饮而尽：“武兄决意归附太子，单某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只要太子殿下真心为百姓好，单某即使身在草莽，也会鼎力相助！
然而人各有志，烦请武兄替我谢绝太子殿下的好意，明日一早，单某就该回去了…”
武士彟讶异过后，沉默地点点头，两人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单雄信起身告辞，待他走远之后，武云轻声开口说道：“少东家，那枚令牌分明是太子殿下给您的…”
“住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武士彟厉声呵斥！
记忆中少东家从没对谁发过这么大火，武云一时之间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
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惶恐道：“武云知错了，请少东家责罚！”
武士彟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开口说道：“我辈商贾没有世家大族深厚的底蕴，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无根之萍，一次错误一生心血就可能付诸东流…”
“谨言慎行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记不住吗？！”
“的确，我们和楚国公之间的嫌隙已经产生，可即便选择了太子，也不应当和楚国公彻底决裂！
最起码，不应该主动挑起纷争！余料之事干系重大！我本有心放弃，却被你一句话堵死了退路，不得不争了…”
“你！可曾想过，若太子殿下这边半途而废，我武家会有什么后果？！”
武云听完，脸色惨白，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武云该死！目光短浅，辜负东家栽培，求东家责罚！”
武士彟没有在说什么，长叹一声，起身缓步走到院子里，抬眼望向夜空，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
武士彟端起一碗酒，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白净俊俏的脸庞也变得通红，却依旧固执地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咳咳！再来一碗…”
“酒不是这样喝的…”单雄信按住酒壶，说道：“既然武兄早就有归附太子之心，今日又何必如此为难？”
武士彟抹了一把脸，叹息道：“这不一样…单兄！武某如今方寸大乱，实难决断啊！”
单雄信端起酒碗，沉吟片刻又放下，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这倒是有趣了，单某一直都想邀请武兄入我二贤庄逍遥自在，今日却要劝说武兄归附太子……”
武士彟尴尬一笑，脸色更红了。
“武兄于我二贤庄有恩，单某决不会坐视武兄被那杨素老贼欺凌！不过，如今武兄有更好的选择，单某也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单雄信释然一笑，继续说道：“武兄胸怀大志，强求武兄入草莽，倒是单某的不是了…”
武士彟更加愧疚了，不过他也知道单雄信的为人，继续客套反而不美，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单兄体谅，幸得观德王提点，我此次进京确有依附太子保全家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殿下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唉…单兄可知，一旦太子殿下计划顺利施行，意味着什么？”
单雄信皱眉，疑惑不解：“高产种子，单某没见过，不好说什么；但那曲辕犁若真能普及，实乃齐地百姓之幸！不瞒你说，单某也上手试过，不算沉，不需要耕牛，两个寻常男丁就能拉动！”
武士彟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说道：“单兄说的是，不过，这些也只是表象！曲辕犁一旦普及，这意味着很多很多！影响之大绝不逊色于营建东都！”
单雄信面带疑惑，他倒是无法理解一件农具的普及能带来多大的影响。
“朝廷均田制已经快要推行不下去了！一旦高产种粮和曲辕犁普及，那么就有机会在不引起民间动乱的情况下重新制定均田制！
到时候，朝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从世家大族手中争抢百姓！一旦成功，世家大族将变成纸老虎，对朝廷再无威胁！
世家大族又岂会看不到这点？届时，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楚国公了…即便是太子殿下倾力支持，结果如何也未可知啊…”
单雄信眉头紧皱，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说道：“武兄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勋贵出身，却心怀苍生，辞去官身，云游天下！造访二贤庄之时他曾断言，十年之内必将天下大乱，秦朝二世而亡或将…”
“单兄慎言！”武士彟赶紧起身，推开房门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沉声说道：“此人或有大才，但心术不正！单兄切不可被人利用了！”
“武兄多虑了，单某不过一介草莽，哪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见他并没放在心上，武士彟急切道：“单兄！你真当不知道二贤庄在民间的影响力有多大？！
当年东昌府之战，叔父与李渊血战七昼夜，宁死不降，在当地百姓心中他就是北齐承载兰陵王遗志的英雄！
若真当天下有变，凭借单兄在民间的声望，聚集数十万百姓也未尝不可！这就是单兄的影响力！有心之人早就看清楚了！
远的不说，十三州绿林皆奉你为主，诚然其中不乏真正的英雄好汉，然而，蝇营狗苟之辈亦不在少数啊…”
单雄信微微怔忡，没有答话。
武士彟把他的手从酒壶上挪开，给自己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之后对着武云点了点头。
武云意会，取出从宫中带回来的一个小木匣，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枚令牌和一张舆图！
只不过和白天见到的那张相比，南起洛阳北至涿郡多了一条红线。
武士彟指尖划过这条红线，介绍道：“这条红线就是筹划中的大运河北线！朝廷已经指派都水监官员北上考察，两年之内行将全面动工！
太子殿下有意主导北线运河工程，并借机把沉重的徭役转变成福利工程，惠及沿途数百万百姓！”
“开掘运河劳民伤财，武兄也认可朝廷的指令？”单雄信沉吟片刻，疑惑道。
武士彟郑重地点了点头：“运河畅通，利国利民！若真能如太子所愿，不伤及民力，那真当是百利而无一害！”
接着，武士彟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单雄信，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若单兄愿意，舆图和令牌便归单兄所有！如此信重，天下少有啊！”
单雄信目光落在令牌上，苦笑一声没有去接，端着酒，沉默半晌，一饮而尽：“武兄决意归附太子，单某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只要太子殿下真心为百姓好，单某即使身在草莽，也会鼎力相助！
然而人各有志，烦请武兄替我谢绝太子殿下的好意，明日一早，单某就该回去了…”
武士彟讶异过后，沉默地点点头，两人心事重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单雄信起身告辞，待他走远之后，武云轻声开口说道：“少东家，那枚令牌分明是太子殿下给您的…”
“住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武士彟厉声呵斥！
记忆中少东家从没对谁发过这么大火，武云一时之间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
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惶恐道：“武云知错了，请少东家责罚！”
武士彟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开口说道：“我辈商贾没有世家大族深厚的底蕴，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无根之萍，一次错误一生心血就可能付诸东流…”
“谨言慎行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记不住吗？！”
“的确，我们和楚国公之间的嫌隙已经产生，可即便选择了太子，也不应当和楚国公彻底决裂！
最起码，不应该主动挑起纷争！余料之事干系重大！我本有心放弃，却被你一句话堵死了退路，不得不争了…”
“你！可曾想过，若太子殿下这边半途而废，我武家会有什么后果？！”
武云听完，脸色惨白，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武云该死！目光短浅，辜负东家栽培，求东家责罚！”
武士彟没有在说什么，长叹一声，起身缓步走到院子里，抬眼望向夜空，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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