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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衙署密信

    段循等几个禁卫,都流露欣喜神色。

    “此皆为北地之民膏,当充入府库才是,”程樟这才冷冷说道,“载回京城做什么?”

    诚王负手挺立,听得此语,扫他一眼,呵呵一笑,爽快说道:“王师入幽都,程典尉是第一个功臣,此事,自然该听你的。不过还是等祁公入城,由他决断罢。”

    “是,”程樟抱拳,又转头吩咐图里至,“图里兄,教你的部卒,俱解衣甲,都要脱得赤条条的,尽数退出行台衙署。”

    这是严禁私相截取之意,图里至没料到程樟竟然如此不留情面,一时愣住,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话。

    诚王却沉声说道:“程长史之吩咐,你可是未曾听见?”

    图里至慌忙抱拳:“是,卑职这就传令下去。”

    段循等人都恼怒地盯着程樟,只是碍于诚王殿下在此,不好发作。

    罗竟心下思忖,正要慢条斯理开口,程樟双目如电,已经冷冷地扫了过来。

    他也沉得住气,不慌不忙说道:“原来这位是程长史,老夫眼拙,先前还以为是招讨相公亲至,竟有这等的威势。”

    段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颇觉痛快。

    “罗都使年已知命,老眼昏花也是情有可原。”程樟狞笑说道,“不过都使一双手倒稳当得紧,署任北镇四年有余,分肥不少。”

    “老夫不得已,乃有此和光同尘之举。”罗竟面无愧色,拱手说道,“不然,则如阿塔副统领一般,无可立足之处。”

    “不错,”程樟冷笑,“罗都使能将同流合污说得这般清新脱俗,程某今日大开眼界。”

    “就算那徐逆跋扈独断,罗都使身为三品大员,有直奏之权,”诚王也皱眉说道,“就该以封事密报至尊,这才是臣子的本分。”

    “罗某早知徐逆骄纵不法,必有覆亡之日,遂一直隐忍以待王师。”罗竟眼见程樟咄咄逼人,诚王也有不喜之意,遂躬身告退,“往日所受珍宝绢帛之物,亦俱都封存,这就回宅清点成册,呈于殿下阶前。”

    段循等人见他狼狈退走,都大为失望。

    诚王拈着唇髭,转头对程樟说道:“这倒是个滑不溜手的。”

    程樟微微一笑:“不急,待祁公入幽都,自有处置。”

    玄州北面之幽平军各部,得知幽都陷落、徐天朗被擒之消息,武元锡便连忙遣人携部曲名册献往玄州,以示归顺朝廷。田归真被部属驱赶,只身逃离芦花寨营垒。熊安众仍有负隅顽抗之意,被部将薛崇厚刺杀,率部归降于官军。

    怀戎州师将黄汝平,还在翘首等待北燕兵马南来,却被麾下旅将凌遇安,纠集心腹,趁夜闯入衙署,一举锁拿,押送幽都府城。

    半途之中的徐思先,得知幽都城破,魂飞天外,他也不敢再往怀戎州去,连夜折向正北,翻越边墙,投奔北燕平西道首府北安州。

    徐天朗长子徐思义,从东面宣曜门逃出幽都,奔往平州,守将裴知义却闭门不纳。徐思义彷徨无计,又逃往平州北面之迁州府。

    跟随徐思义出逃的十余扈从,眼见其穷途末路,纷纷拜辞而去。徐思义筋疲力竭,饥渴交加,入丛林歇息之时,很快睡熟过去。那最后两个随扈,便趁机将其杀死,携首级返回幽都邀功。

    至此,幽都乱平,祁存道遂至袁庄军营,巡阅北镇之兵。吩咐薛崇厚点起人马,扈卫自己赶赴幽都府城。

    又将田归真所辖之部曲,都交付卫仲南,北赴怀戎州,与凌遇安一道,把守各处隘口,严阵以待,若是北燕平西军果真南下,则务必全力拒敌,飞报幽都。

    陆泽、信安之兵,亦各返本镇。

    孙兴贵、田怀金、卫仲南等人,都力谏主帅小心防备降将,祁存道却不以为意:“薛典尉之为人,本官信得过,便由他跟随左右不妨。”

    薛崇厚感激涕零,沿路一直紧跟督相身旁,片刻不离,尽心任事,就连富祥贵,都觉得此人未免太过碍眼。

    祁存道便觑着他笑道:“你也是将门之后,羽林军出来的武官,转迁北地之后又是驻防在幽都城,那徐逆平日所为,难道你当真就一点不知?”

    “卑职自然是知道的,”薛崇厚惭愧抱拳,“奈何其人素得至尊信重,阿塔副统领密报朝廷,不意消息走漏,屡被排挤。职等人微言轻,岂敢再做仗马之鸣?”

    “这话倒也是实情。”阿塔忠叹息不已。

    张玄翰与曾文乾彼此对视,此事实乃主君之过失,他们也只好沉默不语。

    “事涉庙堂,本官并不会苛责太过,自然是既往不咎。”祁存道拈须沉吟,“只是人人都作明哲保身之想,则置君父百姓于何地?往后,断不可如此。”

    “是,”薛崇厚再次抱拳,“如今是督相执掌北地,卑职自当以明公马首是瞻。”

    祁存道微微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幽都乱平,宣慰使入城,因畏惧徐天朗而避至外州的幽平道提学使陈敬儒、提刑使卢济等人,也都赶回幽都,谒见督相,各自任事。

    城中报恩寺、天王寺、紫金寺、圣安寺、竹林观、玉虚观等处之住持、观主,俱都往衙署来谒见督相大人,声言弘法传道、护国佑民之意。

    惟有玄天观山门紧闭,观主常定真人避而不见。报恩寺住持德静上人前往拜访,也被吃了闭门羹。

    平州守将裴知义,匆匆赶回幽都谒见督相,被祁存道好言安抚之后,又连夜返回。

    临行之际,他瞅着程樟,神色复杂:“昔日未能护得你周全,如今长史立下不世殊勋,诚为可喜可贺之事。”

    “过往何须再提,”程樟只微微一笑,“平州为国家北地门户,裴都尉重任在肩,还请多多保重。”

    裴知义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后生可畏”,便翻身骑上异虎,告辞离去。

    祁存道坐镇行台,与诚王一道评议军功,发放赏赉。以凌遇安、卫仲南为怀戎州之检校师将、副师将,防备北燕平西道兵马。将武元锡转署至迁州,薛崇厚、张继远、骆承业、陈孝德等人也都署为检校师将、副师将,镇守幽都。

    仍以阿塔忠为幽平军副统领,执掌军务。羽林军四千人马,则枷送徐天朗、黄汝平、高士尚一干人犯南赴行在,以接替周知望所部,扈卫天子。

    又依程樟之提议,于幽都城南饮鹿池、磨镜湖附近,另建南海泊大营。那里湖泊众多,禽兽聚集,草木繁盛,极适于大军操练。城中逾半兵马,都被遣至此处,建造军营,往后便驻屯于此。

    羽林军预备离开幽都,返回行在。祁存道至军营与将士们话别,留诚王等人相送出端礼门,自回内城衙署。

    恰巧遇着罗竟将往日所受之金银等物,装了两大车,缴于行台衙署,恭敬将清单,呈交与宣慰相公。

    祁存道接过清单,粗粗一瞧,贿物竟达十余万缗之多。

    “当朝一品,年俸不过才三千缗。”祁存道意味深长说道,“都使署任北地,倒是生财有道,却不知可曾听闻张显辉之事?”

    “武阳刺史张显辉,因献贿坐免,下官已经听说。”罗竟恭敬叉手,“以督相之威望,坐镇行台,各府县之官,定不敢再有枉法之事,我北道之地,必可大治也。”

    张玄翰愕然瞧着,此人面皮之厚,当真是令人佩服。

    待罗竟告退之后,他忙开口“大人——”

    “你不必再说了,”祁存道面色沉重,轻轻摆手,“此人在朝中,必有依仗,咱们,还轻易动不得他。”

    “京城刑部,必定已搜检幽平道进奏院,想来当有蛛丝马迹。”

    “你说得不错,不过也不能太过指望。”祁存道摇头,“罗竟此人,心机深沉,打点周密,至尊若无处置之意,咱们只能耐心等待时机。”

    两人正在计议,领人清点衙署文书的曾文乾捏着两封书信,面色不豫地进了议事厅:“祁公,且瞧瞧这个。”

    祁存道接过书信一瞧,竟然是御笔,不禁眉头微皱。

    读过之后,他面色愈发凝重,拈须沉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