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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乔迁新居

    “这是贵女们的消遣,程某去做什么。”程樟淡然摇头,“殿下一路慢走,恕不远送了。”

    “五殿下其实是想让程大人,见一见两位尚未出阁的公主殿下。”赵铿嘿嘿直笑,“卑职猜的可是?”

    “就你伶俐,”永王也笑了,“孤这两位妹妹,品貌俱佳,程兄当真不想一见?”

    “公主殿下何等尊贵,岂是程某这山野莽夫所能肖想。”程樟兴趣缺缺,摇头说道,“在下不日就会搬出进奏院,待安顿下来,再与殿下一道吃酒闲话。”

    他言辞谦逊,神态却骄傲得有似一位君王,金得义不禁侧目,暗自腹诽不已。

    永王摇头失笑,这才领着金得义一道走了。

    赵铿也告辞离去,曹愿连忙道:“大人其实不用搬离,进奏院屋舍雅致,又有人侍奉,卑职等若遇疑难之事,也好请大人帮着拿个章程。”

    前日程樟轰走全王,曹愿着实吃了惊吓,那时巴不得程樟速速搬走,如今却极是后悔,对他来说,这位程大人,说不准便是往后的金大腿,务必要时时抱稳了。

    “程某如今已不是行台属官,还住在这进奏院,若是有言官弹上一本,只怕你我都要吃责罚。”程樟摇头,“天子脚下,咱们还是万事小心——常兄弟,明日你便去神都府宅务所寻那押官,替某赁一处宅子,不用宽敞,只要干净便好——你是随某一道搬出去,还是依旧住在这里?”

    “我自然还是跟着程大哥,待值夜之时,再守着这边。”常玉琨咧嘴笑道,“这赁屋之事,就包在常某身上,明日就给大哥办妥了。”

    曹愿无可奈何,只得拱手说道:“待大人另迁华居,卑职等再上门叨扰。”

    翌日,程樟没有换上文官袍服,依然穿着靛蓝色锦袍,手执官牒、告身,入皇城前往刑部大院应卯。

    孟夏四月,天气甚好,晴空蔚蓝。皇城之中官员来往穿梭忙碌,显出盛世气象。

    刑部大院之中,四司分列。督捕司之主事、检司、提举等属官,都向程樟恭敬执礼。眼瞅着他并未换上文官绯袍,都有些诧异,只是彼此不熟,谁也没有开口询问。

    程樟一一抱拳回礼,心下暗自思忖,原本祁公是推举他往复鞫司任事,而迁延多日,自己却被署来了这督捕司,其中必有曲折。

    不一会,督捕司都司郎沈庭柱也来了。这也是京城之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他出身官宦世家,又入为崇山书院弟子,不喜读书,却练出了一身好武艺,于甲戌年应武举春闱,一举得中武榜状元,授为六品备身禁卫,颇得皇帝器重,三年之后,便右迁刑部,出任员外郎。后经铨叙,又擢为四品都司郎,执掌督捕司大小事务,称得上是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眼见这沈庭柱三十来岁模样,身形矫健,相貌英武,粗直的眉毛之下,双目炯炯。他上下打量程樟,不紧不慢说道:“程探花才回京城,便做下惊天动地之事,可见才品不凡。只是如今既入刑部任官,凡事当依法度,不可逾矩。不然,本官却是个不容情面的。”

    一来就是下马威,程樟从容抱拳:“沈都郎吩咐,程某都省得了。”

    沈庭柱负手挑眉,又扫视程樟一眼,才高傲点头:“走,沈某领着程佐郎,去见见别处同僚。”

    “好。”

    专释律法条文的慎刑司,督管天下牢狱、囚犯的比狱司,一路行至复鞫司,程樟见到了新任复鞫司员外郎,原为六品备身禁卫的东岳学宫少主,匡玉弘。

    原来祁公所举荐的官职,是被这人顶走了。

    刑部四司,以复鞫司权势最重,匡玉弘身份背景,都不是程樟所能比,他也不会在意这事,只微微点头致意。

    匡玉弘仍是面带笑意,抱拳说道:“程长史回京,如今与匡某同在刑部任事,往后咱们可得多多亲近。”

    “呵呵,好说。”

    沈庭柱又领着程樟至刑部正堂,左侍郎黄致恭年逾五旬,神情严肃,对程樟语重心长:“程佐郎后起之秀,人才品格,都是上上,朝廷寄予厚望,刑部事冗,惟有耐心两字,贤俊可不能令咱们失望。”

    程樟正色抱拳:“侍郎谆谆叮嘱,程某必定铭记在心。”

    右侍郎张镛丁忧守制,已经离开京城。刑部尚书商庆是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对程樟嘘寒问暖,神情热络,又说道:“老夫与穆相是同乡,俱为清阳人氏,又多年交好,彼此情谊深厚。贤俊若是有意,可与老夫一道,同往穆宅拜访。”

    程樟微微一笑:“多谢大司寇美意,程某当日在政事堂,已经见过穆相矣。”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商庆闻言,遂不多言,又勉励他几句,两人便告辞出来。

    沈廷柱出了正堂,面露鄙夷之色:“甚么同乡,他其实是西山道人氏,后来跟随父母迁居清阳罢了。如今为了阿附首辅,攀扯出这层关系,实在是下乘。”

    程樟一时怔住,想了想又笑了:“到底也是一番好意,咱们只做不知便好。”

    “程佐郎恐怕还不知道罢,你入京多日,未得署任,便是因为不曾往穆宅谒见这位执笔中书。”沈庭柱冷笑,“若不是出了全王之事,还不知要将你晾到什么时候。”

    程樟仍是微笑不语,沈庭柱扫他一眼:“想必程佐郎自以为与几位殿下交好,往后便可高枕无忧。这京城之水,远比你想的要深,往后你就知道了。”

    “程某固然不敢小觑京中人物,不过据程某瞧来,沈都郎之性情为人,似乎也非是穆相之门生故吏。”

    “我是我,你是你,何可混为一谈?”沈庭柱冷哼一声,撂下他大步先走了。

    程樟缓步慢行,心下暗自思忖。

    密王失势,禁足于王府。穆廷栋却依旧圣眷不衰,倒是不知,端王应王之中,他又会暗中支持于谁?

    待他回到督捕司门前,却诧异瞧见端王元珀,领着两个侍卫,含笑而立。

    那两个侍卫之中,有一个却是年轻俏丽的女子,一身宝蓝色团花锦袍,戴黑色幞头,衬得她愈显英姿飒爽。

    女侍卫薄唇紧抿,好奇打量着程樟,又很快望向别处。

    这个想必就是那伊红锦伊侍卫,程樟心想,一面抱拳:“见过端王殿下,想是有事来此?程某这引殿下进去。”

    “没有什么事,孤王才从宫中出来,特地来瞧瞧你。昨日盛情相邀,程佐郎却有事不能脱身,不知休沐之时,可方便一聚?”

    “多谢殿下殷殷厚意,”程樟顿一顿,慢慢说道,“不过卑职觉着,殿下还是该抽空去探看诚王殿下才是。”

    “呵呵,”端王笑意微敛,点头应允,“程佐郎提醒得是,那么孤待休沐之时,便先往皇陵去罢。”

    “好,”程樟这才点头,“那么旬休之日,程某必于酉时,往造潭府。”

    说罢,他再次抱拳,大步进了司衙。

    “也是殿下好脾性,”随侍端王的禁卫彭信很是不满,“此人如此拿大,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懂,所谓恃才傲物,”端王叹息一声,“程樟是有大本领之人,难免有些性情张狂,目无余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孤王是不会计较这个的。”

    “殿下虚怀若谷,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流人物。”彭信很是钦佩,“区区一个探花,又有甚么了不起——那解珍山,文榜状元,不比他更惹人注目?结果至尊一顿训斥,便安分了许多。以卑职之见,这程樟迟早要在京城摔个大跟头。”

    “你小觑了此人,也高看了解珍山。”端王神情严肃起来,摇头说道,“往后不要议论这些事情,咱们走。”

    “是。”两个侍卫齐声应命,跟着他一道出了刑部大院。

    端王忽然停住脚步,注视着大横街北面的皇宫长乐门,沉吟说道:“往莽山去探望大皇兄,孤是不是该先去紫宸殿,奏请父皇允准为好?”

    “这事,还是瞒着至尊为好。”彭信吞吞吐吐,低声说道,“毕竟当初至尊将诚王打发去守陵之时,便吩咐过不许探视。”

    端王闻言,又转头瞧向伊红锦。

    “还是该先禀报于至尊,”伊红锦稍稍犹豫,躬身抱拳,“不然,殿下白龙鱼服,万一遇着不测之事,奴等如何担待得起?”

    端王叹一口气:“也罢,明日孤就再往紫宸殿去一趟。”

    彭信这才牵马过来,两人扈卫着端王,离开了皇城。

    督捕司掌管着天下府县捕快,事务繁冗,终日忙碌。不过数日工夫,程樟便发觉沈庭柱虽性情高傲,却行事严厉果决,颇有大将之风,心下暗暗点头。

    及至旬日,霍金麟、石忠定、图里至三位羽林军将官,为曹愿、高恭所引,一块前来程樟位于大同坊中的新住处。

    常玉琨办事利落,一日工夫,便从神都府衙宅务所赁来了这所三进小院。其占地不足四亩,却是前院后院俱全,还带了一座小小的后花园,甚为雅致。

    此处原为另一名五品京官所居,其人外放刺史,是以空置。屋中又有许多家具等物,皆是前任赁户所置办,如今不能带走,倒便宜了他们。

    因为是官屋,赁金每月十缗,在寸土寸金的神都城,这个价格已经算得是十分公道。

    程樟散值之后前来探看,颇觉满意,常玉琨趁机又道:“大哥这里,总要有侍奉之家仆。某瞧那路王氏母女,倒是本分之人,何不就雇了她们,在这宅中洒扫做饭,咱们也乐得自在?”

    程樟扫他一眼:“那路家婶子,只怕还得一二月才能痊愈,你是打算将她接到此处来养病么?这等说来,除了她母女两个,我还得另雇几个仆役不成?”

    “伴当小厮,那的确也是不能少,”常玉琨嘿嘿直笑,“不是还有杜桓兄弟么,就教他将这些人都管起来,咱们这宅院,也就十分妥当了。”

    程樟只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管这些,任凭他两个去摆弄。

    于是常玉琨往西市雇来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仆役,又和杜桓两个,赶着马车将路氏母女,也接到大同坊居住。

    入宅之时,邻家院落的主人,一个年近四旬的瘦削男子,粗布衣衫,面有病容,出来驻足观望,又行至程樟身侧,作揖问道:“敢问,可是幽平行台长史,如今出任刑部员外郎的程樟程大人?”

    “正是程某,敢问阁下是?”

    “在下邬玉铭,乃是户部一名检司。”

    程樟倒吃了一惊:“可是当年华林书院才子邬玉铭?”

    “正是在下,不意程大人竟也知道邬某之名。”

    程樟心下有些疑惑,这邬玉铭当年是江南道有名的才子,戊辰年便应试得中二榜进士,如今十二年过去了,为何仍只是个八品小吏?

    邬玉铭倒是神色坦然:“邬某性情孤傲,不喜逢迎,又体弱多病,时常告假,因此许久不得升迁,蹉跎至此。倒是教程大人见笑了。”

    “岂敢,所谓从道不从君,”程樟正色抱拳,“若以为官大便是志向高,学问好,那么天下士子,都不用开口说话了。如今咱们做了邻居,这便是缘分,今日就请往敝宅,一道吃酒如何?”

    邬玉铭洒然拱手:“好,恭敬不如从命。”

    他宅中只有一个侍奉的小厮高树儿,也跟着主人一道来蹭饭。那路王氏尚不能做活,仍需静养。程樟便吩咐杜桓,往酒楼里叫了一桌酒菜,以飨众人。

    路婉儿为大伙烹茶斟酒,一旁忙碌不休,却默默不言。邬玉铭知道这个美貌少女便是被永王和程樟所救下的女子,打量着她沉吟说道:“全王向来蛮横,这回被程大人制服,京城百姓,无不觉得痛快。此前程大人夜袭幽都,生擒徐天朗,如今又在天子脚下,生生令全王低头,邬某想来,大人必定已是晋入了天元之境。”

    程樟但笑不语,邬玉铭放下酒盅,瞧瞧常玉琨、杜桓两个,正色说道:“就算大人是天元之境,也不能就此吓退全王,真正缘由,只可能是一个——大人得了武院剑圣真传,因此才能令全王,乖乖俯首,不敢造次。”

    程樟这才有些惊讶,微微点头:“邬兄果然是见识过人。”

    “我大楚皇室,对武院剑圣,态度十分模糊。”邬玉铭提醒他,“程大人之背景出身,只怕将来,于仕途会有妨碍,不可不留意。”

    “多谢邬兄提醒,”程樟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再说,“今日得一良朋益友,咱们只谈风月便了。”

    两日之后,霍金麟等人便来了程樟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