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皇宫角落
西魏、北燕、南楚各处皇宫行宫，以神都之紫微宫占地最阔，殿宇最为壮丽。
这里居住着弘盛帝和他的诸位妃子，皇五子永王元琪，两位尚未出降的公主，还有侍奉他们的两千多内监、宫女。宫墙内外，则有羽林军、金吾卫值宿巡戒，将偌大一处皇宫，守护得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紫微宫东北角的一处小小院落，原为金吾卫值宿休憩之处，后来却住进一位神秘人物。由胡铁忠、哈鲁齐亲自指派禁卫，监守于门外，除了升九才特意指派的几名常侍每隔几日送来薪炭、米菜等物，轻易不许旁人靠近。
除了皇帝隔几个月会突然前来，入内不过半个时辰，又匆匆离去。
是夜，已至丑正之时，簌簌的秋雨声中，宫城一片寂静，无人走动。小院门外当值的禁卫，也已经悄悄溜走，不知躲到那里吃酒去了。
小院的正屋之中，传出几声低低的咳嗽，接着纱窗里透出亮光，有人点亮了烛火。
一个年轻女子问道：“西门公子，你又觉得身上不适么？”
“不要紧，每至秋霖之夜，咳嗽便厉害些。”男声嘶哑，听在耳中颇觉怪异，“这是我体内旧疾，害不了性命的。”
他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女子仍是担忧不已：“过两日中使们送米面菜蔬过来，奴恳求他们，为公子请一位太医来瞧瞧罢。”
“何必这般小题大做，”男子苦笑摇头，“就算来了太医，也不过囫囵开些温补的方剂，派不上什么用场。”
女子一时无言，良久才叹息一声：“西门公子困居于此三年，受了许多苦楚，也不知何日才能得解脱。”
“我年逾四旬，诸事无成，躯体毁伤，只身背国逃来神都，实在当不得这公子二字。紫萱姑娘，此院中只你我二人，往后只以三郎唤之便可。”
“那怎么可以，你是西魏王子，身份尊贵，奴婢出自贫家，入宫侍奉于人，这天差地别，可不敢轻慢。”
“你何必这般见外？咱们两个同病相怜，况且你虽为宫女，终有遣放的一日。”男子语调甚为悲凉，“哪里像我，只怕会在这小院之中，了此残生。”
“公子千万不可这般灰心丧气，”紫萱连忙安慰他，“至尊不时前来，可见还是看重于你，待你身子康健，必定，必定——”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实幽居于此，倒也正合我意。”男子见她神色黯然，又温言微笑，咳嗽说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出去除了吓着旁人，又能作甚，倒不如安心避居于这皇宫深处。紫萱姑娘，其实不用宽解于我。”
男子三十出头，相貌端正，只是面上横七竖八，尽是刀疤剑痕，将他变得十分丑陋。
尽管如此，他双目炯炯，仍然显出不凡气度，含笑对紫萱说道：“大楚皇帝差你来此侍奉于我，这三年来，细致体贴，我心中很是感激。将来你离去之后，我必定也会十分想念的。”
“离开此处，其实哪有那么容易。这皇宫之中，已有十余年不曾遣放宫人了。不过奴觉得来到公子这里，其实十分自在，强似在几位妃嫔跟前，你争我夺，明枪暗箭。一个不小心，便说不定性命不保。既然不能出宫，奴也情愿就呆在这小院之中。”
深夜秋雨，两人在烛火映照之下，喁喁细谈，互道衷怀。
虽然这个男子面貌已毁，可是紫萱眼神脉脉，大有不尽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屋中忽地凭空现出一个黑色人影。
两人一时猝不及防，紫萱惊骇得正要开口尖叫，程樟左手轻挥，一股无形的掌力隔空兜头罩下。
她直接就昏了过去，娇弱的身躯颓然倒地。
那西门公子倒还镇定，注视着程樟说道：“阁下踏破虚空而来，如此神通，惊世骇俗，定然是一位大宗师无疑了。不过大楚天子要取在下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劳动阁下来此？只管差一位中使，赐一杯鸩酒，在下也必定是欣然而饮。”
“没人要你性命，”程樟摇头：“某并非受楚天子差遣而来，你先瞧好了——”
他说着再次伸出左掌。
屋内瞬间一片漆黑，只有那点烛火，变成蓝色的一簇，轻轻摇曳。
这情形说不出的诡异，那西门公子骇然失声：“吞天灭日神功！”
程樟收回手掌，屋内恢复光亮，西门公子捉住榻边一副拐杖，拄起身来，颤声问道：“阁下可是颢天门之新任门主？”
“不是，”程樟打量着他的面容，沉声问道，“堂堂一位西魏王子，却藏身于这大楚皇宫深处，想来阁下的经历，定然是十分曲折。至尊所修习之颢天门秘功，也是阁下所传授？”
“不对，”他仔细瞧着对方，又摇头，“你不过略识皮毛，而且当初受伤未能彻愈，伤了元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晋入天元之境。”
他想了想：“功法是你口授给南楚皇帝，然后他再自行修炼。那么，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确如大宗师所料，”那西门公子面露佩服之色，“不过在下仍然疑惑，阁下既是南楚人氏，又是从何处习得我颢天门之镇门绝技？”
“方才你见我踏破虚空，忽然现身于此，就没有想过二百年前，也有人曾经施展过这般神技？提示你一句，他虽然也是南楚人氏，却是做过颢天门门主的。”
“武院剑圣！”西门公子脱口而出，登时醒悟，“原来阁下是剑圣传人？”
“恭喜你，答对了。”
“既是新剑圣来此，在下不敢隐瞒，”西门公子神色恭敬起来，却又出神良久，才叹息一声，“家父便是西魏荆王，西门霸。”
“西门霸？”这回轮到程樟震惊了。
西门霸，当今西魏国主之皇叔，其人身躯雄伟，坚毅深沉，谋勇兼备，被魏军将士，公推为国中第一名将。
当初魏楚两国，数次大战于峡河东岸，第一次决战，楚军落败，悻悻而退。
三年之后，楚军卷土重来，改变战略，先夺取北面善阳、岚城，再克石州，眼看就要大获全胜之际，身为西魏殿前军副总管的荆王西门霸率三万精锐出京，渡峡河而来，并节制魏军各部，立时将战局扭转。
全王玄旭、礼王玄晖、徐安邦、成俭、韩阔等众多南楚名将，无不被荆王击败，不得不向北面退却。
战局胶着之时，西京来旨，召西门霸交出兵权，返回国都。
楚军趁机发起攻势，夺下慈州、万泉，将峡河以东之土，全部占据。
西门霸回京之后，辞去官职，深居不出，以避猜忌。
然而过了十余年，新皇已经继位，又有人告发，称荆王意欲谋反。
荆王世子自杀，三子逃匿不见，身在西隆山颢天门中修行的次子西门燎，也受到牵连。
这里居住着弘盛帝和他的诸位妃子，皇五子永王元琪，两位尚未出降的公主，还有侍奉他们的两千多内监、宫女。宫墙内外，则有羽林军、金吾卫值宿巡戒，将偌大一处皇宫，守护得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紫微宫东北角的一处小小院落，原为金吾卫值宿休憩之处，后来却住进一位神秘人物。由胡铁忠、哈鲁齐亲自指派禁卫，监守于门外，除了升九才特意指派的几名常侍每隔几日送来薪炭、米菜等物，轻易不许旁人靠近。
除了皇帝隔几个月会突然前来，入内不过半个时辰，又匆匆离去。
是夜，已至丑正之时，簌簌的秋雨声中，宫城一片寂静，无人走动。小院门外当值的禁卫，也已经悄悄溜走，不知躲到那里吃酒去了。
小院的正屋之中，传出几声低低的咳嗽，接着纱窗里透出亮光，有人点亮了烛火。
一个年轻女子问道：“西门公子，你又觉得身上不适么？”
“不要紧，每至秋霖之夜，咳嗽便厉害些。”男声嘶哑，听在耳中颇觉怪异，“这是我体内旧疾，害不了性命的。”
他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女子仍是担忧不已：“过两日中使们送米面菜蔬过来，奴恳求他们，为公子请一位太医来瞧瞧罢。”
“何必这般小题大做，”男子苦笑摇头，“就算来了太医，也不过囫囵开些温补的方剂，派不上什么用场。”
女子一时无言，良久才叹息一声：“西门公子困居于此三年，受了许多苦楚，也不知何日才能得解脱。”
“我年逾四旬，诸事无成，躯体毁伤，只身背国逃来神都，实在当不得这公子二字。紫萱姑娘，此院中只你我二人，往后只以三郎唤之便可。”
“那怎么可以，你是西魏王子，身份尊贵，奴婢出自贫家，入宫侍奉于人，这天差地别，可不敢轻慢。”
“你何必这般见外？咱们两个同病相怜，况且你虽为宫女，终有遣放的一日。”男子语调甚为悲凉，“哪里像我，只怕会在这小院之中，了此残生。”
“公子千万不可这般灰心丧气，”紫萱连忙安慰他，“至尊不时前来，可见还是看重于你，待你身子康健，必定，必定——”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其实幽居于此，倒也正合我意。”男子见她神色黯然，又温言微笑，咳嗽说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出去除了吓着旁人，又能作甚，倒不如安心避居于这皇宫深处。紫萱姑娘，其实不用宽解于我。”
男子三十出头，相貌端正，只是面上横七竖八，尽是刀疤剑痕，将他变得十分丑陋。
尽管如此，他双目炯炯，仍然显出不凡气度，含笑对紫萱说道：“大楚皇帝差你来此侍奉于我，这三年来，细致体贴，我心中很是感激。将来你离去之后，我必定也会十分想念的。”
“离开此处，其实哪有那么容易。这皇宫之中，已有十余年不曾遣放宫人了。不过奴觉得来到公子这里，其实十分自在，强似在几位妃嫔跟前，你争我夺，明枪暗箭。一个不小心，便说不定性命不保。既然不能出宫，奴也情愿就呆在这小院之中。”
深夜秋雨，两人在烛火映照之下，喁喁细谈，互道衷怀。
虽然这个男子面貌已毁，可是紫萱眼神脉脉，大有不尽之意。
然而就在这时，屋中忽地凭空现出一个黑色人影。
两人一时猝不及防，紫萱惊骇得正要开口尖叫，程樟左手轻挥，一股无形的掌力隔空兜头罩下。
她直接就昏了过去，娇弱的身躯颓然倒地。
那西门公子倒还镇定，注视着程樟说道：“阁下踏破虚空而来，如此神通，惊世骇俗，定然是一位大宗师无疑了。不过大楚天子要取在下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劳动阁下来此？只管差一位中使，赐一杯鸩酒，在下也必定是欣然而饮。”
“没人要你性命，”程樟摇头：“某并非受楚天子差遣而来，你先瞧好了——”
他说着再次伸出左掌。
屋内瞬间一片漆黑，只有那点烛火，变成蓝色的一簇，轻轻摇曳。
这情形说不出的诡异，那西门公子骇然失声：“吞天灭日神功！”
程樟收回手掌，屋内恢复光亮，西门公子捉住榻边一副拐杖，拄起身来，颤声问道：“阁下可是颢天门之新任门主？”
“不是，”程樟打量着他的面容，沉声问道，“堂堂一位西魏王子，却藏身于这大楚皇宫深处，想来阁下的经历，定然是十分曲折。至尊所修习之颢天门秘功，也是阁下所传授？”
“不对，”他仔细瞧着对方，又摇头，“你不过略识皮毛，而且当初受伤未能彻愈，伤了元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晋入天元之境。”
他想了想：“功法是你口授给南楚皇帝，然后他再自行修炼。那么，你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确如大宗师所料，”那西门公子面露佩服之色，“不过在下仍然疑惑，阁下既是南楚人氏，又是从何处习得我颢天门之镇门绝技？”
“方才你见我踏破虚空，忽然现身于此，就没有想过二百年前，也有人曾经施展过这般神技？提示你一句，他虽然也是南楚人氏，却是做过颢天门门主的。”
“武院剑圣！”西门公子脱口而出，登时醒悟，“原来阁下是剑圣传人？”
“恭喜你，答对了。”
“既是新剑圣来此，在下不敢隐瞒，”西门公子神色恭敬起来，却又出神良久，才叹息一声，“家父便是西魏荆王，西门霸。”
“西门霸？”这回轮到程樟震惊了。
西门霸，当今西魏国主之皇叔，其人身躯雄伟，坚毅深沉，谋勇兼备，被魏军将士，公推为国中第一名将。
当初魏楚两国，数次大战于峡河东岸，第一次决战，楚军落败，悻悻而退。
三年之后，楚军卷土重来，改变战略，先夺取北面善阳、岚城，再克石州，眼看就要大获全胜之际，身为西魏殿前军副总管的荆王西门霸率三万精锐出京，渡峡河而来，并节制魏军各部，立时将战局扭转。
全王玄旭、礼王玄晖、徐安邦、成俭、韩阔等众多南楚名将，无不被荆王击败，不得不向北面退却。
战局胶着之时，西京来旨，召西门霸交出兵权，返回国都。
楚军趁机发起攻势，夺下慈州、万泉，将峡河以东之土，全部占据。
西门霸回京之后，辞去官职，深居不出，以避猜忌。
然而过了十余年，新皇已经继位，又有人告发，称荆王意欲谋反。
荆王世子自杀，三子逃匿不见，身在西隆山颢天门中修行的次子西门燎，也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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