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嗤、哗啦！嗤、哗啦……”
在一片杂树胡生杂草乱长的山上，一个少年铲起脚边的泥土便往跟前的坑甩去。坑已经被填了大半，但脚边松出的泥土还很多，坑前还直挺着一块石碑。
日上三竿，午时的太阳极为毒辣，晒得地面冒起蒸蒸热浪。转眼间便一身臭汗，浸得身上的灰布衣服一片黑。
少年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将铁锹往地上一扎，铁锹便牢牢立在地上。抬手在脑门抹了把汗，提起脚边的大水壶，“咕哝咕哝”往嘴里灌了几口发烫的热水后，少年提起铁锹，去到那块石碑的另一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面前的石碑竖向刻着“慈父白田穗之墓”。
“老爸，该干的事儿都已经都干了，不会有孤魂野鬼靠来的。这边不常有人来，很清静，上边和下边都有别人的家墓，您也不会孤单。
我带了点你最喜欢的小菜和酒，酒也是你喜欢的竹叶香，就给您放这儿了。”
少年从旁边的树底提过大竹条篮筐，掀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两碟花生、一碟小虾、一碟椒香五花肉和一碗米饭，伸手捋平地面的泥土后，才小心翼翼地摆置在石碑前。
“不孝子再给您磕个头就回去了。”
少年以跪姿往身后挪出一块地方，闭目并起两掌祈祷了几分钟，而后狠狠地往地上磕了六个响头，方才睁开双眼。
“另外三个是给老妈的，你记得可要给我带到啊，不然下次来我就不给你带酒了……”
语毕，少年站了起来，提起铁锹和竹篮往后退开了几步，从灰布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贴在了身边的树上，而后便匆匆下山去了。
山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田地，水稻、玉米、白菜、花生……应有尽有。隔着田地再往外，便是一片窄小的村落，但是少年并不住在村里。
这也并非是他们讨人嫌，反而是更讨村里人喜欢，就连送去给老爹那些小菜的肉，都是村里人送的呢，说是怎么也得表表心意。自己一个人争执不过村里大半的人，只好点着头收下，现在都还有两条咸鱼挂在家里头！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少年他们一家住的地方，是在村子和那片田之间，一间大木屋也是村里人七手八脚一起搭起来的。
当然这便宜也不会白赚，他们一家自然的也肩负起夜间看田的责任，防止什么别的外乡人来这里偷东西。
外来的鬼也不行！
“吱呀——”
直至黄昏，少年推开了这间不大不小的木房，里面有两房一厅，平常做饭都是在木屋外面搭的亭子底下灶台做的，只是现在看起来，这间木屋自己一个人住确实是大了。
“白舟回来了？”
刚推开门，木屋里便传出了一声铿锵有力的浑厚声，而后便从内屋匆匆跑出一个浑身散发着蓝色气息的人，或者说是残魂。
“我就知道是你……”残魂道。
“老爸哟，替我多考虑考虑，你这出来一趟属于是挤干净我的灵魂力了……”
白舟进屋前在外边草地上跺了跺布鞋底的泥，顺手将竹篮挂在了屋外的挂钩上，将铁锹带进了屋里，靠置在大厅的墙角。
“出去又不带东西，你是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了吗？你才几岁？翅膀硬了，会飞了？这要碰上什么脏东西，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跟着一块葬啦……”
白田穗两臂抱胸，身上壮实的肌肉随着稍稍鼓起，一脸严肃地审批着白舟。白舟哪里听得进去，晃着脑袋拿了边上的锅，掀开了米桶，估摸着见底的粮要怎么分配才够活这个月的。
“好啊你小子，现在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
“我知道了老爸，你不用出来陪我的，我煮了饭吃了还得巡视一圈呢，到时候闲了我再找你唠唠行吧？你现在就先回去吧！”
在田穗唠叨时，白舟已然丈量好米量，挥手催促着他回去。
“唉！”
田穗显然很不满意，回身的时候余光恰好瞥到了锅里的米，刚转一半的身又立马转了回来。
“你这臭小子，不是让你不要拿那些什么有的没的东西给我吗？你是不是又拿了两碗饭上去了？都说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摆那儿我又吃不了，有用吗？这离了你一天不到，就想着下来陪我了？阎王还不收饿死鬼呢……”
田穗的喝斥声再度响起，一路跟着白舟念，念到了眼前煮的粥都滚开了水，方才喘着粗气一副怨恨的模样看着。
“唉！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儿！”
田穗抛下一句狠话，恨恨地回了房。念归念，他还是知道回去才对白舟最好，这样可以节省他的灵魂力，晚上巡地有什么事发生也好出来撑腰。
白舟见人已经回去了，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在灶台边拿起两块破布，抬起煮好的粥往屋内走去。
“今晚喝粥，出来了老……”
白舟随口喊着，喊到一半方才想起老爹已经不在了。放下粥后，白舟将桌面多出的一双筷子和一个碗，偷偷摆放回了碗柜里，而后才重新坐到餐桌前。
在这里的世界，人们做的主要是产粮，这是最优先的工作。因为在村里没有货币，只有交足够的粮给村头，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不过他这里的村头可不是什么好人，本来交足够的粮就可以了，但是这里的村头不允许。他会在粮食收成的前几天提前下地勘查，然后预估收成，计算出大致收成和波动幅度后，留给那家人足够的口粮，剩下的全部以上交的名义，一并给收缴走了。
白舟父亲刚刚离世的消息一传出，他就火急火燎的带人来收了父亲的那一份粮。白舟没有那个心情去跟他争辩，便任由着他去干了，自己节省出一碗白饭供到父亲坟头，也算是尽了一片心意。
至于父亲说是两碗米饭，也是因为平常家里吃饭都会有意无意，不装满一整碗。而送去给父亲的那是满满的一大碗饭，被认为是两碗倒也不奇。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爸，竟然有着可以和村头一教高下的估米能力。
想到这里，白舟险些笑出了声。
匆匆吃过晚餐，收拾好了桌面，白舟进到了田穗的房间，在床边的桌上拿过了一盏灯。灯的款式，是那种古老的手提式煤油灯，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灯罩是一个沙漏计时器的形状，只不过下面点火的地方比上面要大太多了。
白舟看了看灯沙漏上部的那个小空间，里面的磷粉只剩了一点，随后便去到客厅的抽屉墙上，估摸着拉出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黄色小纸包，撕开了一角将磷粉倒进了灯里。
倒完之后，随手将黄色小纸包扔开，它便自行燃烧成了灰烬，洒落在空中。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舟看了看屋内四周，外边太阳余下的光只够依稀辨认出家具的大致位置，显然就快要天黑了。
右手提着魂灯，左手将墙上挂的那个单肩大布袋拿了下来，随手挂在了肩上，带上门后直往村里走。
刚走出到不宽的田道，往田里的方向便来了个担着担子，挑着两捆柴火的大叔，以及跟在一侧的他的妻子。
“白粥，吃过饭了？”
远远的，大叔对着大喊一声。
“吃过了，你们也快回去吃饭吧！”
白舟说着，也一并小跑上前，跟在了大叔身后。倒也不是这条田道不能并着走，只是这样大叔得留意不让担子，或者柴火把白舟给扫到田里头。
“白粥啊，这要是吃不饱上我家去，村头那德行你也知道！叔呢也养着鱼，不少你这口粮，那村头见了我都得让着几分，所以这缸里的粮多着呢！”
“是啊是啊，你要来跟婶吱一声，虽然没那猎头家多肉，但给你整一头鱼汤喝也是小意思！”
他的妻子在一旁扶着柴火，回头笑着应和两声。
“不用不用，饭还是吃的上的！村头还不至于饿死我，怎么说村里也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呢！”
白舟倒是觉得他们太热情了，自己反而有点应付不来。
“你看你，跟我鱼叔客气啥，明天晚上怎么样，看你该早成年了，来陪我喝两口？”
“喝喝喝，就你那样还喝！整个半杯就晕乎乎的，一醉就唱大戏似的胡闹……”
鱼婶念叨着将鱼叔训斥一番，鱼叔的势头瞬间就降了大半，一个劲的回头陪笑着。
面前这场景，白舟也觉得不赖，重点是村里的人也不是对他开特例，鱼叔鱼婶对村里别人也一样热情。
当然除了村头，他眼里除了粮，跟其他人是格格不入！
“不了，我晚上都得巡夜呢！”
白舟脸上露出欣悦之色，随口回应一声。巡夜是必不可少的，既然父亲不在了，那就轮到自己上阵了。
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往都是父亲跟自己轮流来的。不过有时父亲察觉到异样，会偷偷跟在身后。这些其实自己早就发现了，只是觉得父亲在他身后躲躲藏藏的挺好玩，所以一直没有跟他讲明。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啊！”
进到村子，鱼叔鱼婶招呼了一声，便择路离开了。
“知道了，你们也是！”
白舟挥手示意一番。
在一片杂树胡生杂草乱长的山上，一个少年铲起脚边的泥土便往跟前的坑甩去。坑已经被填了大半，但脚边松出的泥土还很多，坑前还直挺着一块石碑。
日上三竿，午时的太阳极为毒辣，晒得地面冒起蒸蒸热浪。转眼间便一身臭汗，浸得身上的灰布衣服一片黑。
少年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将铁锹往地上一扎，铁锹便牢牢立在地上。抬手在脑门抹了把汗，提起脚边的大水壶，“咕哝咕哝”往嘴里灌了几口发烫的热水后，少年提起铁锹，去到那块石碑的另一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面前的石碑竖向刻着“慈父白田穗之墓”。
“老爸，该干的事儿都已经都干了，不会有孤魂野鬼靠来的。这边不常有人来，很清静，上边和下边都有别人的家墓，您也不会孤单。
我带了点你最喜欢的小菜和酒，酒也是你喜欢的竹叶香，就给您放这儿了。”
少年从旁边的树底提过大竹条篮筐，掀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两碟花生、一碟小虾、一碟椒香五花肉和一碗米饭，伸手捋平地面的泥土后，才小心翼翼地摆置在石碑前。
“不孝子再给您磕个头就回去了。”
少年以跪姿往身后挪出一块地方，闭目并起两掌祈祷了几分钟，而后狠狠地往地上磕了六个响头，方才睁开双眼。
“另外三个是给老妈的，你记得可要给我带到啊，不然下次来我就不给你带酒了……”
语毕，少年站了起来，提起铁锹和竹篮往后退开了几步，从灰布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贴在了身边的树上，而后便匆匆下山去了。
山下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田地，水稻、玉米、白菜、花生……应有尽有。隔着田地再往外，便是一片窄小的村落，但是少年并不住在村里。
这也并非是他们讨人嫌，反而是更讨村里人喜欢，就连送去给老爹那些小菜的肉，都是村里人送的呢，说是怎么也得表表心意。自己一个人争执不过村里大半的人，只好点着头收下，现在都还有两条咸鱼挂在家里头！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少年他们一家住的地方，是在村子和那片田之间，一间大木屋也是村里人七手八脚一起搭起来的。
当然这便宜也不会白赚，他们一家自然的也肩负起夜间看田的责任，防止什么别的外乡人来这里偷东西。
外来的鬼也不行！
“吱呀——”
直至黄昏，少年推开了这间不大不小的木房，里面有两房一厅，平常做饭都是在木屋外面搭的亭子底下灶台做的，只是现在看起来，这间木屋自己一个人住确实是大了。
“白舟回来了？”
刚推开门，木屋里便传出了一声铿锵有力的浑厚声，而后便从内屋匆匆跑出一个浑身散发着蓝色气息的人，或者说是残魂。
“我就知道是你……”残魂道。
“老爸哟，替我多考虑考虑，你这出来一趟属于是挤干净我的灵魂力了……”
白舟进屋前在外边草地上跺了跺布鞋底的泥，顺手将竹篮挂在了屋外的挂钩上，将铁锹带进了屋里，靠置在大厅的墙角。
“出去又不带东西，你是忘了我怎么交代你的了吗？你才几岁？翅膀硬了，会飞了？这要碰上什么脏东西，是不是就打算直接跟着一块葬啦……”
白田穗两臂抱胸，身上壮实的肌肉随着稍稍鼓起，一脸严肃地审批着白舟。白舟哪里听得进去，晃着脑袋拿了边上的锅，掀开了米桶，估摸着见底的粮要怎么分配才够活这个月的。
“好啊你小子，现在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
“我知道了老爸，你不用出来陪我的，我煮了饭吃了还得巡视一圈呢，到时候闲了我再找你唠唠行吧？你现在就先回去吧！”
在田穗唠叨时，白舟已然丈量好米量，挥手催促着他回去。
“唉！”
田穗显然很不满意，回身的时候余光恰好瞥到了锅里的米，刚转一半的身又立马转了回来。
“你这臭小子，不是让你不要拿那些什么有的没的东西给我吗？你是不是又拿了两碗饭上去了？都说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摆那儿我又吃不了，有用吗？这离了你一天不到，就想着下来陪我了？阎王还不收饿死鬼呢……”
田穗的喝斥声再度响起，一路跟着白舟念，念到了眼前煮的粥都滚开了水，方才喘着粗气一副怨恨的模样看着。
“唉！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儿！”
田穗抛下一句狠话，恨恨地回了房。念归念，他还是知道回去才对白舟最好，这样可以节省他的灵魂力，晚上巡地有什么事发生也好出来撑腰。
白舟见人已经回去了，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在灶台边拿起两块破布，抬起煮好的粥往屋内走去。
“今晚喝粥，出来了老……”
白舟随口喊着，喊到一半方才想起老爹已经不在了。放下粥后，白舟将桌面多出的一双筷子和一个碗，偷偷摆放回了碗柜里，而后才重新坐到餐桌前。
在这里的世界，人们做的主要是产粮，这是最优先的工作。因为在村里没有货币，只有交足够的粮给村头，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不过他这里的村头可不是什么好人，本来交足够的粮就可以了，但是这里的村头不允许。他会在粮食收成的前几天提前下地勘查，然后预估收成，计算出大致收成和波动幅度后，留给那家人足够的口粮，剩下的全部以上交的名义，一并给收缴走了。
白舟父亲刚刚离世的消息一传出，他就火急火燎的带人来收了父亲的那一份粮。白舟没有那个心情去跟他争辩，便任由着他去干了，自己节省出一碗白饭供到父亲坟头，也算是尽了一片心意。
至于父亲说是两碗米饭，也是因为平常家里吃饭都会有意无意，不装满一整碗。而送去给父亲的那是满满的一大碗饭，被认为是两碗倒也不奇。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爸，竟然有着可以和村头一教高下的估米能力。
想到这里，白舟险些笑出了声。
匆匆吃过晚餐，收拾好了桌面，白舟进到了田穗的房间，在床边的桌上拿过了一盏灯。灯的款式，是那种古老的手提式煤油灯，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灯罩是一个沙漏计时器的形状，只不过下面点火的地方比上面要大太多了。
白舟看了看灯沙漏上部的那个小空间，里面的磷粉只剩了一点，随后便去到客厅的抽屉墙上，估摸着拉出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黄色小纸包，撕开了一角将磷粉倒进了灯里。
倒完之后，随手将黄色小纸包扔开，它便自行燃烧成了灰烬，洒落在空中。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舟看了看屋内四周，外边太阳余下的光只够依稀辨认出家具的大致位置，显然就快要天黑了。
右手提着魂灯，左手将墙上挂的那个单肩大布袋拿了下来，随手挂在了肩上，带上门后直往村里走。
刚走出到不宽的田道，往田里的方向便来了个担着担子，挑着两捆柴火的大叔，以及跟在一侧的他的妻子。
“白粥，吃过饭了？”
远远的，大叔对着大喊一声。
“吃过了，你们也快回去吃饭吧！”
白舟说着，也一并小跑上前，跟在了大叔身后。倒也不是这条田道不能并着走，只是这样大叔得留意不让担子，或者柴火把白舟给扫到田里头。
“白粥啊，这要是吃不饱上我家去，村头那德行你也知道！叔呢也养着鱼，不少你这口粮，那村头见了我都得让着几分，所以这缸里的粮多着呢！”
“是啊是啊，你要来跟婶吱一声，虽然没那猎头家多肉，但给你整一头鱼汤喝也是小意思！”
他的妻子在一旁扶着柴火，回头笑着应和两声。
“不用不用，饭还是吃的上的！村头还不至于饿死我，怎么说村里也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呢！”
白舟倒是觉得他们太热情了，自己反而有点应付不来。
“你看你，跟我鱼叔客气啥，明天晚上怎么样，看你该早成年了，来陪我喝两口？”
“喝喝喝，就你那样还喝！整个半杯就晕乎乎的，一醉就唱大戏似的胡闹……”
鱼婶念叨着将鱼叔训斥一番，鱼叔的势头瞬间就降了大半，一个劲的回头陪笑着。
面前这场景，白舟也觉得不赖，重点是村里的人也不是对他开特例，鱼叔鱼婶对村里别人也一样热情。
当然除了村头，他眼里除了粮，跟其他人是格格不入！
“不了，我晚上都得巡夜呢！”
白舟脸上露出欣悦之色，随口回应一声。巡夜是必不可少的，既然父亲不在了，那就轮到自己上阵了。
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往都是父亲跟自己轮流来的。不过有时父亲察觉到异样，会偷偷跟在身后。这些其实自己早就发现了，只是觉得父亲在他身后躲躲藏藏的挺好玩，所以一直没有跟他讲明。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啊！”
进到村子，鱼叔鱼婶招呼了一声，便择路离开了。
“知道了，你们也是！”
白舟挥手示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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