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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9号

    “快好了,快好了,一定能成,一定能···”

    低声的呢喃在深夜响起,颤抖的声线不断重复着相似的内容,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愈加趋近疯狂。

    闪电毫无征兆从天空划过,撕裂一片漆黑几乎要压到地面的云层。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得以缓冲,那一瞬间,地面有了白昼一般的可见度。

    声音传出的地方终于看清了,是尚未建造完成就已经被放弃的小楼。

    墙面还没抹,堆砌在一起的砖头仍旧裸露在外,以窗户为分界线,一边已经坍塌,仍旧立着的墙体上存在着可以将手掌竖着放进去的巨大裂缝。

    这里是流浪汉的驻地,但是今天来了个不速之客,原本居住在这破烂房子里的流浪汉现在已经躺在了房子的大厅中央。

    不止一个,是一堆。

    数十具尸体凌乱的堆放在一起,每一个人都是被锐器刺穿心脏。伤口仍旧向外涌动着血液,本该侵染整个地面的量他们周围刻画着的纹路尽数吸收,扭曲怪诞的纹路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让人感到一阵头晕恶心。

    血色的圆形阵图在黑暗中吸收血液,在吞噬了所有祭品之后亮起红色微光。

    巨大的影子在阵图上方浮现,狰狞可怖。

    在旁边微微佝偻着的瘦小身影仰头盯着被自己召唤出来的生物,眼中血丝弥漫,脸上是近乎扭曲的狂喜。

    那是红了眼后将一切都送上赌桌,开盅时瞥见盅下骰子证明自己胜利时的表情。象征一切都已经注定,从地狱到了天堂。

    雷声落下,整个世界都在这声音中震颤,无数已经沉睡的人在这一刻被惊醒,身体震颤,似乎听到了神明的怒吼。

    雨声骤然响起。

    这样的天气无人会选择外出,除非迫不得已,或者脑子有病。

    大雨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在街上缓步前进,脑袋上扣着一个大尿素袋子,袋子上方留出一个方形孔洞,脸漏在外面。尿素袋子笼罩不到的下半身则是缠着从路边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塑料袋。

    尿毒袋子的孔洞边缘处忽然出现一根手指,将尿毒袋子左右扯动,尿毒袋子里面的人也趁机转动脖子观察四周。

    终于他目光停住了,走向前,用脚尖轻轻踹门。

    “有人吗?还有醒着的人吗?我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

    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愉悦。可惜他的声音刚传出来,屋里亮着的微弱灯光便彻底熄灭了。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尿素袋子就响起它形状快速变动时的独特声音,那人在身上翻找着什么。很快,沉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愉快的声音重新响起。

    “有了,我可以支付给你们二百联邦币。”

    屋内的灯再次亮起,卷帘门上抬到半腰处,一个扎着两个冲天鬏的小脑袋从门下探出,看了尿素袋子一眼后愣住了。

    尿素袋子则是趁机弯腰躲进门里,将尿素袋子从头顶取下顺手扔到门外,两枚半个成年人巴掌大小,镶着金边的硬币不知何时被塞到小女孩手里。

    “尿素袋子?”

    那个小女孩仿佛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呆呆拿着硬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对,尿素袋子。”

    他右手抽出腰间的猎刀,挑开塑料袋一并扔出门外。

    这种防水方式显然不怎么好用,尿素袋子加塑料袋的组合仅仅能他在大雨中好受一点,并不能阻止全身衣服变湿。

    对此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伸出左手把没过眉毛的头发向上拢过去,刀锋从指缝间划过,下落的左手中握着一把被割断的头发。

    拢起的头发再落下时只能盖住一半额头。然后他握住脑后的头发,刀锋斜向上划,又是一把被扔到门外的碎发。

    发型活像被人用拳头锤开,开裂处参差不齐,倒扣着的西瓜皮。这么丑的发型并没有让这人感到不适,他对此似乎已经习惯了。

    小女孩终于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硬币塞到口袋里,慌慌张张发问。

    “你需要热水洗澡吗?二百住一天太多了,不合适。”

    “不用,都已经被雨浇成这样就相当于洗过了。”

    尿素袋子挠挠头,看向小女孩,笑容及其灿烂,眼睛几乎要眯起来了。

    “我可以多住几天吗?到期的话可以续费。”

    小女孩眨眨眼,跑到左侧墙壁的架子上翻找着什么。

    那人打量着这个屋子,很小,只装得下一张长桌,一个长沙发,几把凳子,以及一个大的空书架。屋子里也只有这么多东西。

    书架很杂乱,而且很久没人动过了,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尘。

    小女孩花费了很长时间把下四层找完,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她搬来一旁的凳子,掂着脚拿起最高处的一本册子,册子上面一根绳子末端系着一根笔。

    她把本子表面灰尘擦掉,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很认真盯着那个奇怪的陌生人。

    “你的名字。”

    没有回应,小女孩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本子,她缩缩脑袋,不动声色把本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脆生生的声音怯怯的。

    “这个···这个···我家以前是做旅馆的,这本子只是记录来住宿客人信息的,不值钱。”

    那人嘿嘿笑着,点点头,挪开目光。

    “上面最后的一条信息是两年前,现在改行了吗?”

    小女孩忽然就有些失落,低着头,手指在册子上小幅扣动,沉默了半晌,再说话时声音闷闷的。

    “没有啦,只是百货大楼线路老化引起火灾的时候我爸妈刚好带着我弟弟在哪里。都被烧死了,从那之后旅馆就不做了。”

    那人没说话,本来笑嘻嘻的表情沉寂下来,眼底闪过一缕红芒,瞳孔缩小,目光凌冽如刀锋,恶意弥漫,让人脊背发凉。

    现在是距离上次核弹犁地的千年后,重建的文明在过去废墟的探索研究下恢复飞快。

    对过去覆灭的研究让联邦限制了战争兵器的发展,联邦成员内保留的最高破坏力武器是坦克,资源被倾斜到其他各个方面。

    在这种分配下,除了战争领域外,几乎每一个领域都已经发展到了病态般的优秀。

    联邦下的八个区,七十三个分部。一到九分部划分为一区,十到十九划分为为第二区以此类推,第八区只有四个分部,七十,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其他区域都是一个连一个整体块状划分,然而第八区四个分部是分散开的,避免被某些暴力分子一次性摧毁。

    第八区的每个分部直接管辖两个区,并在各自管辖范围内进行领域实验和,最终由中央统辖局一并监管。

    在科技和制度保证下,贸易、交通、金融等,除了必要保留的漏洞外毫无瑕疵。

    有些漏洞是必须保留的,人类对自身利益的追求永远都是第一位。所以部分人甚至可以在官方的注视下做对一般人来讲足以上绞刑架的事,前提是给他带来足够的利益。

    这是无可动摇的本性,硬性条件达标到足矣将一切污点抹除也不行。这种本性也包括对战争和掠夺的热诚。

    没有热武器并不影响他们的进攻性,更何况人类得天独厚的天赋就是,当一条路被堵住的时候在这个方向上踩出无数更宽更远的路来。

    放弃了热武器进展的那些高智商狂热分子展现出宗教和精神领域上的超高智商。

    从仍旧遗留着的神话传说出发,顺着仅剩不到百分之零点一二的宗教祭祀记录研究,通过仪式的布置,媒介研究,还原出了一套畸形的召唤仪式。

    检测到召唤仪式真的可以引起物理层面生物波后,将其放大,最终通过高能量精神反应,捅破了那层从虚幻到真实之间的膜。

    他们成功以一个死刑犯为祭品,召唤出了一只恶魔。

    从零到一很困难,从一往上叠加十分简单,有了恶魔的世界冲破了某种限制,未知因子开始滋生,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做到对未知的召唤。

    这种东西并不是一开始的封锁消息可以解决的,灵异爱好者兼不怕死的冒险者比比皆是,他们也是第一批发现世界已经不同的人。

    潘多拉魔盒彻底打开。

    召唤很简单,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代价,但是召唤者大多都在召唤完成的时候死亡——你不能指望你召唤出来的东西会听话,尤其是它比你强大的时候。

    也是因此那些召唤物被称之为恶魔。

    回到两年前的事故。

    线路老化,无一生还,足以说明那一场灾祸并不简单。线路老化这种问题早在自动检测设备投入运行后就不存在了。

    那是一场祭祀,满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最终映射到这个小女孩和与她相似的那些人身上。

    他摇摇头,丢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咧嘴笑着,伸手揉揉小女孩的脑袋。

    “没关系,我爸妈也死了,我依然活着长到了这么大。”

    小女孩惊愕的看着怪人,那张年轻的脸白白净净,整个人清清瘦瘦,那比秃鹫脖子还丑的头发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他身上石头的衬衫贴在身上,隐隐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牛仔裤都掉色了。现在咧着嘴笑的像只黑白相间,整天拆家的动物。

    小女孩极为嫌弃的咦了一声,撇撇嘴,满脸嫌弃。回头踩在凳子上,把册子放回原处。

    “我才不要长成你这个样子,连雨衣都买不起,只能套个尿素袋子,发型难看的要死。”

    那人眼角抽了抽,没想到这小姑娘嘴巴这么毒。他刚刚才给了这小姑娘两百联邦币,真是白瞎了!安慰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自己就是个败狗,还是正事要紧。

    “你记得两年前的事故发生地吗?”

    沉默,屋门外的雨声在这一刻极为嘈杂,噼里啪啦响在两个人的耳朵里。

    问出这句话的人没有丝毫自觉,还是笑,虚假里透着真诚的笑仿佛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一刻不停展示在旁人眼中。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爸妈,他们不是意外死亡的对不对。”

    小女孩背对着那个人,有些真相她并不想知道,但是必须知道。

    等了很久,对方没有回答,而这些年的疑惑仿佛在这一瞬间解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人都跑不掉呢?就算二楼跳下来也能活两个的对不对!

    肩膀轻轻抽动,抽泣声在屋子里响起,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意外死亡和被害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那人挠挠脑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最好的安慰话语就是‘我父母死了我也活到了现在。’那有什么用呢?

    若有若无间,哭声里混杂了水花被脚强行踩开的声音,被插入腰间的刀再次取出,他看向大门,来了。

    “29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没用的,做不到,你父母···”

    叹息声从门口传来,像是在劝慰,不过话说了一半就轻飘飘停住了。小女孩不哭了,回头看到拿着刀的客人的背影,从椅子上跳下来,壮着胆子对外大喊。

    “你是谁!”

    只是门外的人也不理她,说了半截的话终于落了下来,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只是命不好!”

    对,只是命不好而已,世界上命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凭什么和别不同?痕迹被抹除,默默被人遗忘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