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速之敌
黎秉隽拭掉刀上的血，将刀收回衣袋，不慌不忙抬起头。
“我本来呢也没指望您帮着我，现在伏击的兽人全都清扫干净了，您也不用在上面躲着了。”
躲在他头顶树上的陆熙森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不加思索地妥协了，从树枝上跳下来，避开伏倒成片的兽人落在黎的面前。
黎绛紫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他的目光很淡，虹膜混浊斑驳令人压抑，但彻骨的寒意还是穿透一切蒙尘污垢从他灵魂至深处投射出来。
陆漫不经心笑了一下，将目光聚拢在他的眉心，好更加体面避开对方视线。
“您又有何贵干？”黎抬抬眼皮。
“没，就是单纯担心，天蒙蒙亮了，过一会儿那帮白皮畜生又该出来了，弄死那只手忙了大半个晚上，你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出来，我觉得兽人不安全。”陆说，“反倒是
你呢？”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对了，那个东西您放在哪儿了？”
“啊，你终于记得问问它了，秉隽。”陆熙森很机灵地反应过来，“它被我装在个布满诅咒的黑色背包里了，但它现在不在我这儿。”
“不在你这儿？你交给谁了？”
“我一个不错的朋友，他不是局外人，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但并不影响，因为他实力非常强。”
“你总是有些奇奇怪怪又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能是我比较与人为善吧，假如在学生会，想这样，也没这个条件吧。”
必竟是经常靠表情揣度人心的，黎从不肆意挥霍这种宝贵资源，因此他也只是平和地扬起嘴角。
“他，黑色背包不久就到了，也许跟我们的男女主角一起登场。”
“到时候冯带小徐和Rain回来，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在那之前先把手上的脏东西弄掉吧，被你同僚发现的话，你说不准会和那个东西一同丢进地狱岩浆。”
黎秉隽想了想，说他说得对。
~~~
走过一片小树林，是一块平缓的山坡，红日在地平线厮磨，不经意间漏下的两缕光顺着通往的山坡滑下，将脚下的山林拥入半明半暗的怀抱。
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藤蔓般相互扭曲交错缠绕的白骨，清冽的空气中略带草籽香的腐臭，陆熙森抬起头：“就在这里吧？”
“不，这里比亭角街月桂大道上的停车位还开阔，太容易被发现了。”黎四下张望着回答。
“但又有谁在乎呢？”
“您不在乎自然有人在乎，Malkavian，毕竟是徐会长的同窗。”
“是那几位霸凌者？”陆盯着他肩上的公文包。
“真聪明，您的称呼是不准确，在刀割破她们的颈动脉前，她们还心安理得地活着，挥舞沾满鲜血的手像你我一样迎向曙光，她们可不曾以霸凌冠名，也从没意识到自己便是罪恶。”黎紫水晶般深邃诡谲悄无声息凝视着他，“假如是您定义的霸凌者，那恐怕更多的人，包括您自己，也包含在这个范畴。”
“我？可我当时根本不是学院的学生。我和Tzimisce小姐也不认识。”
“但她向您提出过诉求。”
“但我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不清楚她的请求的重要性，我…”
“不管您是否知情，但您最终没有帮她，您也是坐视不管，冷眼旁观，无意识中成为‘屠夫’们沉默的帮凶。”黎快步踩在山坡较平缓的石头上，林间的风将他肩上的外套抖得猎猎作响。
陆熙森跟在他后面，沉默。
他们踏着散落的枯骨落叶吱嘎作响一路，在接近山坡最高处的地方发现了一快平缓的空地。
“就在这儿。”
陆熙森看着黎摘下肩上的公文包，扔在脚下，从兜里掏出一瓶淡黄色的液体，全部倾倒在公文包上。
此时太阳没有完全挣脱出来，但山峰已经挡不住贯穿万物的金黄色利刃，脚下的山林停止明明灭灭变幻。
黎点燃了一支烟，迎着朝阳仰起头。
“事情发生已经三年过去了，你怎么突然痛下杀手。”
“因为证据都齐了，我能够无误地确认，除了剽｜窃、网｜暴、吸|毒、霸｜凌…….她们也确实背负人命；Tzimisce小姐死了，她们亏欠的是人命，人命是无法补偿的，没人能使死人复活；剥夺她们的性命，既算是杀人偿命，也是让她们在罪恶中获得解脱，不用在牵缚下步履维艰地在世上行走。”
“那你掌握证据了为什么不把她们送上法庭，弄得像黑道一样毁尸灭迹。”
“送上法庭意味着把她们交给法|律惩治，法|律是法|律之上阶级的意志，会包庇，会偏私，会趋炎附势，会同情心泛滥；会认同用年龄掩埋的恶意，会徇私金钱淹没的罪行，会被权力肆无忌惮挤压成畸形，某些时候还任罪恶趋使被用作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我向来不迷信它，也不会依靠它，更不会让它的为所欲为升降我衡量正义与正当的标尺。”
黎掐了烟，灭掉的烟头摔在泼了汽油的公文包上，火焰刹那间吞没了罪恶。
回去的一路，他们什么也没谈，也可能断断续续聊了一路，只是陆熙森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一路他似乎被抽掉记忆，他感觉连兽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只是机械地跟着黎秉隽，一往无前。
“Malkavian，你清醒一下。”
前面的黎秉隽突然止住步伐，差点撞在他身上的陆熙森稍稍回过神。他抬起头，他们已经站在客栈门口。
“不太对劲吧，黎，怎么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兽人呢？”
四周一片死寂，在一个晴天街道上连风声也听不见。狭隘的街区两旁又小又矮的房屋像已经被尘封了几个世纪般毫无生气，墙上拿不知名颜类漆上的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用呆滞失神的小眼睛百无聊赖看着他们，大敞的门窗没精打采朝他们打哈欠。
“里面也很奇怪，”黎身体与墙分开，“听不见任何动静。”
“从二楼哪个窗户翻进去。”
“您说得对。”
他们绕着楼走了一圈，在紧挨着另一栋建筑的侧墙上步。
陆熙森看准头顶一扇窗户，他后退两步，一段注跑后凌空跃向墙壁，触及墙面的一刹那他下压身体借助惯性向对面反向弹去，又以对面墙为踏点纵身一跃矫健地扑向目标。
陆一拳击碎玻璃，与漫天的玻璃碴子里一同腾越进屋。他顶肩扫腿从地上起身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前将正仓促地往外跑的旅客迅速放倒。
“嘘，别作声，我们不会伤害你。”陆斜眸看了眼身后从窗户跟随他翻进来的黎，将食指靠到唇中央。
被他捏住嘴的人认出了他，费力地点点头。
“外面的兽人都去哪了？”
“不知道，早上巡逻的都抽走了一半，但道上还是有几只的。”
“那客栈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昨天晚上还不是这样。”
“因为…因为…因为你身后！”旅客声音陡然高亢，泥鳅似地从他禁锢中溜开。
陆迅速向门口回过头，一声钝响过后木门已经一片片剥落。
“好久不见啊，陆熙森。”
“唐？”陆熙森惊觉得后退一步。
黑衣少年瘦高的影子勾勒在陆的眼前，他脸上笑容可掬，轻飘飘的中长发扎在脑后，余漏下的几缕发丝在鬓边晃悠。
“最近过得怎么样？一切还好吗？”虽然在身高上他没有优势，唐还是倾身靠向他。
“喂，陆熙森，分别这么久你想不想我，你就突然从洛伊蒸发了，我们都没好好告个别。我一直在找你，但我能触及到的地方都没有音讯。时隔这么久又听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很高兴，听说你和一切已经一刀两断了，那太糟了，为欢迎你我甚至剪了我们秘密据点的花园里两支最好的蔷薇…但那些细枝末节你也不会在乎的，对吧？我以为我们的恩怨在两三年前就到头了，结果在这儿萍水相逢，缘分是又多么令人意外，可惜了陆熙森，一切就该到此为止了。”
唐立遥轻轻停顿了一下，睁开虹膜是向日葵形状的金褐色眼睛，刀在他手中转了半周露出锋芒。
“此时，此地，我会亲手杀了你。”
“喂，唐、等一等，你冷静一下…”
陆熙森摆摆手又慌乱地摆了暂停的手势，企图与唐好好谈谈，黎秉隽却冷不丁扔过来一把弹｜簧｜刀，刀刃直指唐的心脏，陆熙森下意识截住它，但当他举起刀的一刹那，他才意识过来。
“喂——你——”
陆回过头，黎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来吧，Setites，你去拖住黎秉隽。”
“哎，你给我清醒一点吧，唐，你认为这可能吗？”与唐几乎一样高的靛色长发的女孩在随身携带的手写板划拉了两笔，“黎的能力我们不清楚，但你和陆交手获胜率根本不到百分之二十，你要以起码比那个家伙反应高两倍的速度攻击才有取胜可能，但那种高频率输出以你的健康状况是天方夜谭，要不然他的异能力一使用你必输无疑。”
“正因为与纯粹的武力相比，他的异能对我们威胁更大，我们才有过能赢。”唐解开风衣的扣子，又松开波洛领带，向陆熙森抬起头，“你会遵守承诺的，对吧？”
“没错，唐，即便这样我也会遵守誓言，我不会对你使用异能。”
科黛正要开口，唐已经用意识割裂空间鬼魅般在陆的侧面迅速现形，陆似乎捕捉到风声在唐现身的前一秒架刀准备格挡住他的攻击；唐后退一步再突然消失下一秒举着刀出现在陆身后，陆疾速回身扬手腕挡上他的匕首，又是叮叮铛铛一通…
科黛收回视线，黎也回头看着她，面色平和。
“那么…前辈，无意冒犯。”
黎秉隽点点头，露出“这道上混的，都能理解”的坦荡表情。
科黛跺了下脚，她的影子开始在身体四周轻轻晃动，晃着晃着就变成两个，这时一个相似的身影背贴背出现在她身后，待影子不再摇晃，科黛身后的人撑开一把油脂伞，翩翩从她身后走出。
“是召唤型超自然能力吧，召唤物我如果没记错叫清面鬼。”
黎秉隽仔细打量着打伞的人。她面部垂落着黑纱，但从她身上的哥特长裙露出的苍白肌肤看，她不属于生物；裙裾无风自动，不经意扬起的裙摆下，黎看不见她的脚。
看在是晚辈黎示意科黛先。
科黛点点头，鬼握着伞柄从里面抽出长剑，挺身向黎刺来。
黎闪身躲开了，快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然后向前跨出一步举匕首直逼鬼的胸口，鬼来不及撤剑只能后退半米、扬起左手的伞挡住他的袭击。
黎收回匕首，鬼举起剑向他劈下来，黎扬刀拨开她的剑，一拧腕子反客为主向她削来，鬼举剑迎上去，但刀刃刚刚相撞黎就突然撤了力气，趁她反应不及微调角度向她面部刺来。鬼迅速升到空中，再次横过手中的伞挡下他的刀。
黎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科黛不禁拧起眉，她指示鬼挺剑再次向黎劈下来，黎右手将匕首高举过头顶借着惯性狠厉地撞在她的剑上，金属相互碰撞摩擦出的火花一阵比一阵耀眼，凄厉的哀号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科黛看见黎又一次轻易接下从他头顶而下的鬼的剑刃，但这回似乎小小地分了心，她正要指示鬼加大手上力度，黎突然脚下一滑向鬼铲过来，他的右手的匕首始终平稳地接着她的剑刃，脚下马步稳住重心后一把短刀变戏法般在他左手展露锋芒。
黎端平短刀用力向上方鬼的胸腔横向扫来，与此同时科黛已经捏住蝴｜蝶｜刀偷偷潜到黎的身后，她正对准毫无防备的黎的腰椎举起蝴｜蝶｜刀，突然，银色的长剑陡然锁住她的咽喉。
“清面？”
趁着科黛愣神的功夫，黎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科黛动子一下，鬼的剑锋骤然一紧，但立刻又松懈下来，获得准许后，她慢慢转过头，正视着前方的黎秉隽。
“你的异能力？”
“对，我的能力是操纵他人的异能。”
“嗯，相当厉害啊。”科黛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清面鬼，赞许地点点头。
“但是——”她再次转过头。
“还没完呢。”
她睁开眼，深蓝的眼睛像她手中的手枪枪口一样空洞冰冷。
鬼撤回架在她肩上的长剑，科黛将枪口平稳地端到黎的眉心，一步步向他逼来，黎垂下眸，脸上挂起示弱般的平静的微笑，一步步从容地后退。
就在他即将撞到墙壁前，黎停下脚步，子弹破膛而出。
“我本来呢也没指望您帮着我，现在伏击的兽人全都清扫干净了，您也不用在上面躲着了。”
躲在他头顶树上的陆熙森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不加思索地妥协了，从树枝上跳下来，避开伏倒成片的兽人落在黎的面前。
黎绛紫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他的目光很淡，虹膜混浊斑驳令人压抑，但彻骨的寒意还是穿透一切蒙尘污垢从他灵魂至深处投射出来。
陆漫不经心笑了一下，将目光聚拢在他的眉心，好更加体面避开对方视线。
“您又有何贵干？”黎抬抬眼皮。
“没，就是单纯担心，天蒙蒙亮了，过一会儿那帮白皮畜生又该出来了，弄死那只手忙了大半个晚上，你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出来，我觉得兽人不安全。”陆说，“反倒是
你呢？”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对了，那个东西您放在哪儿了？”
“啊，你终于记得问问它了，秉隽。”陆熙森很机灵地反应过来，“它被我装在个布满诅咒的黑色背包里了，但它现在不在我这儿。”
“不在你这儿？你交给谁了？”
“我一个不错的朋友，他不是局外人，只是自己不知道，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但并不影响，因为他实力非常强。”
“你总是有些奇奇怪怪又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能是我比较与人为善吧，假如在学生会，想这样，也没这个条件吧。”
必竟是经常靠表情揣度人心的，黎从不肆意挥霍这种宝贵资源，因此他也只是平和地扬起嘴角。
“他，黑色背包不久就到了，也许跟我们的男女主角一起登场。”
“到时候冯带小徐和Rain回来，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在那之前先把手上的脏东西弄掉吧，被你同僚发现的话，你说不准会和那个东西一同丢进地狱岩浆。”
黎秉隽想了想，说他说得对。
~~~
走过一片小树林，是一块平缓的山坡，红日在地平线厮磨，不经意间漏下的两缕光顺着通往的山坡滑下，将脚下的山林拥入半明半暗的怀抱。
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藤蔓般相互扭曲交错缠绕的白骨，清冽的空气中略带草籽香的腐臭，陆熙森抬起头：“就在这里吧？”
“不，这里比亭角街月桂大道上的停车位还开阔，太容易被发现了。”黎四下张望着回答。
“但又有谁在乎呢？”
“您不在乎自然有人在乎，Malkavian，毕竟是徐会长的同窗。”
“是那几位霸凌者？”陆盯着他肩上的公文包。
“真聪明，您的称呼是不准确，在刀割破她们的颈动脉前，她们还心安理得地活着，挥舞沾满鲜血的手像你我一样迎向曙光，她们可不曾以霸凌冠名，也从没意识到自己便是罪恶。”黎紫水晶般深邃诡谲悄无声息凝视着他，“假如是您定义的霸凌者，那恐怕更多的人，包括您自己，也包含在这个范畴。”
“我？可我当时根本不是学院的学生。我和Tzimisce小姐也不认识。”
“但她向您提出过诉求。”
“但我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不清楚她的请求的重要性，我…”
“不管您是否知情，但您最终没有帮她，您也是坐视不管，冷眼旁观，无意识中成为‘屠夫’们沉默的帮凶。”黎快步踩在山坡较平缓的石头上，林间的风将他肩上的外套抖得猎猎作响。
陆熙森跟在他后面，沉默。
他们踏着散落的枯骨落叶吱嘎作响一路，在接近山坡最高处的地方发现了一快平缓的空地。
“就在这儿。”
陆熙森看着黎摘下肩上的公文包，扔在脚下，从兜里掏出一瓶淡黄色的液体，全部倾倒在公文包上。
此时太阳没有完全挣脱出来，但山峰已经挡不住贯穿万物的金黄色利刃，脚下的山林停止明明灭灭变幻。
黎点燃了一支烟，迎着朝阳仰起头。
“事情发生已经三年过去了，你怎么突然痛下杀手。”
“因为证据都齐了，我能够无误地确认，除了剽｜窃、网｜暴、吸|毒、霸｜凌…….她们也确实背负人命；Tzimisce小姐死了，她们亏欠的是人命，人命是无法补偿的，没人能使死人复活；剥夺她们的性命，既算是杀人偿命，也是让她们在罪恶中获得解脱，不用在牵缚下步履维艰地在世上行走。”
“那你掌握证据了为什么不把她们送上法庭，弄得像黑道一样毁尸灭迹。”
“送上法庭意味着把她们交给法|律惩治，法|律是法|律之上阶级的意志，会包庇，会偏私，会趋炎附势，会同情心泛滥；会认同用年龄掩埋的恶意，会徇私金钱淹没的罪行，会被权力肆无忌惮挤压成畸形，某些时候还任罪恶趋使被用作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我向来不迷信它，也不会依靠它，更不会让它的为所欲为升降我衡量正义与正当的标尺。”
黎掐了烟，灭掉的烟头摔在泼了汽油的公文包上，火焰刹那间吞没了罪恶。
回去的一路，他们什么也没谈，也可能断断续续聊了一路，只是陆熙森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一路他似乎被抽掉记忆，他感觉连兽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只是机械地跟着黎秉隽，一往无前。
“Malkavian，你清醒一下。”
前面的黎秉隽突然止住步伐，差点撞在他身上的陆熙森稍稍回过神。他抬起头，他们已经站在客栈门口。
“不太对劲吧，黎，怎么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兽人呢？”
四周一片死寂，在一个晴天街道上连风声也听不见。狭隘的街区两旁又小又矮的房屋像已经被尘封了几个世纪般毫无生气，墙上拿不知名颜类漆上的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用呆滞失神的小眼睛百无聊赖看着他们，大敞的门窗没精打采朝他们打哈欠。
“里面也很奇怪，”黎身体与墙分开，“听不见任何动静。”
“从二楼哪个窗户翻进去。”
“您说得对。”
他们绕着楼走了一圈，在紧挨着另一栋建筑的侧墙上步。
陆熙森看准头顶一扇窗户，他后退两步，一段注跑后凌空跃向墙壁，触及墙面的一刹那他下压身体借助惯性向对面反向弹去，又以对面墙为踏点纵身一跃矫健地扑向目标。
陆一拳击碎玻璃，与漫天的玻璃碴子里一同腾越进屋。他顶肩扫腿从地上起身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前将正仓促地往外跑的旅客迅速放倒。
“嘘，别作声，我们不会伤害你。”陆斜眸看了眼身后从窗户跟随他翻进来的黎，将食指靠到唇中央。
被他捏住嘴的人认出了他，费力地点点头。
“外面的兽人都去哪了？”
“不知道，早上巡逻的都抽走了一半，但道上还是有几只的。”
“那客栈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昨天晚上还不是这样。”
“因为…因为…因为你身后！”旅客声音陡然高亢，泥鳅似地从他禁锢中溜开。
陆迅速向门口回过头，一声钝响过后木门已经一片片剥落。
“好久不见啊，陆熙森。”
“唐？”陆熙森惊觉得后退一步。
黑衣少年瘦高的影子勾勒在陆的眼前，他脸上笑容可掬，轻飘飘的中长发扎在脑后，余漏下的几缕发丝在鬓边晃悠。
“最近过得怎么样？一切还好吗？”虽然在身高上他没有优势，唐还是倾身靠向他。
“喂，陆熙森，分别这么久你想不想我，你就突然从洛伊蒸发了，我们都没好好告个别。我一直在找你，但我能触及到的地方都没有音讯。时隔这么久又听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很高兴，听说你和一切已经一刀两断了，那太糟了，为欢迎你我甚至剪了我们秘密据点的花园里两支最好的蔷薇…但那些细枝末节你也不会在乎的，对吧？我以为我们的恩怨在两三年前就到头了，结果在这儿萍水相逢，缘分是又多么令人意外，可惜了陆熙森，一切就该到此为止了。”
唐立遥轻轻停顿了一下，睁开虹膜是向日葵形状的金褐色眼睛，刀在他手中转了半周露出锋芒。
“此时，此地，我会亲手杀了你。”
“喂，唐、等一等，你冷静一下…”
陆熙森摆摆手又慌乱地摆了暂停的手势，企图与唐好好谈谈，黎秉隽却冷不丁扔过来一把弹｜簧｜刀，刀刃直指唐的心脏，陆熙森下意识截住它，但当他举起刀的一刹那，他才意识过来。
“喂——你——”
陆回过头，黎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来吧，Setites，你去拖住黎秉隽。”
“哎，你给我清醒一点吧，唐，你认为这可能吗？”与唐几乎一样高的靛色长发的女孩在随身携带的手写板划拉了两笔，“黎的能力我们不清楚，但你和陆交手获胜率根本不到百分之二十，你要以起码比那个家伙反应高两倍的速度攻击才有取胜可能，但那种高频率输出以你的健康状况是天方夜谭，要不然他的异能力一使用你必输无疑。”
“正因为与纯粹的武力相比，他的异能对我们威胁更大，我们才有过能赢。”唐解开风衣的扣子，又松开波洛领带，向陆熙森抬起头，“你会遵守承诺的，对吧？”
“没错，唐，即便这样我也会遵守誓言，我不会对你使用异能。”
科黛正要开口，唐已经用意识割裂空间鬼魅般在陆的侧面迅速现形，陆似乎捕捉到风声在唐现身的前一秒架刀准备格挡住他的攻击；唐后退一步再突然消失下一秒举着刀出现在陆身后，陆疾速回身扬手腕挡上他的匕首，又是叮叮铛铛一通…
科黛收回视线，黎也回头看着她，面色平和。
“那么…前辈，无意冒犯。”
黎秉隽点点头，露出“这道上混的，都能理解”的坦荡表情。
科黛跺了下脚，她的影子开始在身体四周轻轻晃动，晃着晃着就变成两个，这时一个相似的身影背贴背出现在她身后，待影子不再摇晃，科黛身后的人撑开一把油脂伞，翩翩从她身后走出。
“是召唤型超自然能力吧，召唤物我如果没记错叫清面鬼。”
黎秉隽仔细打量着打伞的人。她面部垂落着黑纱，但从她身上的哥特长裙露出的苍白肌肤看，她不属于生物；裙裾无风自动，不经意扬起的裙摆下，黎看不见她的脚。
看在是晚辈黎示意科黛先。
科黛点点头，鬼握着伞柄从里面抽出长剑，挺身向黎刺来。
黎闪身躲开了，快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然后向前跨出一步举匕首直逼鬼的胸口，鬼来不及撤剑只能后退半米、扬起左手的伞挡住他的袭击。
黎收回匕首，鬼举起剑向他劈下来，黎扬刀拨开她的剑，一拧腕子反客为主向她削来，鬼举剑迎上去，但刀刃刚刚相撞黎就突然撤了力气，趁她反应不及微调角度向她面部刺来。鬼迅速升到空中，再次横过手中的伞挡下他的刀。
黎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科黛不禁拧起眉，她指示鬼挺剑再次向黎劈下来，黎右手将匕首高举过头顶借着惯性狠厉地撞在她的剑上，金属相互碰撞摩擦出的火花一阵比一阵耀眼，凄厉的哀号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科黛看见黎又一次轻易接下从他头顶而下的鬼的剑刃，但这回似乎小小地分了心，她正要指示鬼加大手上力度，黎突然脚下一滑向鬼铲过来，他的右手的匕首始终平稳地接着她的剑刃，脚下马步稳住重心后一把短刀变戏法般在他左手展露锋芒。
黎端平短刀用力向上方鬼的胸腔横向扫来，与此同时科黛已经捏住蝴｜蝶｜刀偷偷潜到黎的身后，她正对准毫无防备的黎的腰椎举起蝴｜蝶｜刀，突然，银色的长剑陡然锁住她的咽喉。
“清面？”
趁着科黛愣神的功夫，黎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科黛动子一下，鬼的剑锋骤然一紧，但立刻又松懈下来，获得准许后，她慢慢转过头，正视着前方的黎秉隽。
“你的异能力？”
“对，我的能力是操纵他人的异能。”
“嗯，相当厉害啊。”科黛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清面鬼，赞许地点点头。
“但是——”她再次转过头。
“还没完呢。”
她睁开眼，深蓝的眼睛像她手中的手枪枪口一样空洞冰冷。
鬼撤回架在她肩上的长剑，科黛将枪口平稳地端到黎的眉心，一步步向他逼来，黎垂下眸，脸上挂起示弱般的平静的微笑，一步步从容地后退。
就在他即将撞到墙壁前，黎停下脚步，子弹破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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