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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三

    “徐会长有重要的任务,我得回学生会一段时间。”

    “啧,在犯|罪分析中心患难与共这么长时间,都快忘了你是从学生会借聘的侧写师。借人借物一样,都得有借有还。不过你的任务不是在学院开学前一周吗?为什么这么早走?”

    “我请了假;我发小来洛伊,该领他转转。”

    “哦?来旅游吗?现在太晚了吧。”

    “不,留学。”

    “那一定提醒他注意,这一阵中心城区不太平,尤其你们学生会待的亭角街;因为学院公共论坛上一个煽风点火的情报贩子几句关于‘天阴’的流言蜚语,麇集在那一带的黑|道神经过敏得越来越厉害。”

    “天阴?”

    “就是这一阵活跃在洛伊附近的杀|手,是位行踪隐秘的狙|击手,反侦察能力与实力都很高,连续做掉四十多个人,却连一张侧脸都没有留下;而且和泓门这边黑|道一样有些侠义情结,恪守底线,下手的大部分是黑|道与一小部分商|政|界,因此传言说他跟亭角街有纠葛;还有人推测…”

    前面的信号灯变成红色,冯墨璋条件反射踩下刹车,车身向前滑动了一段,然后与他头脑里疾驰的思想一起停下。

    冯不再想出门前与同事的对话,待信号灯变绿,目送一队行进的鹅中最后一只摇摇摆摆晃上人行道,他才心无旁骛发动汽车。

    他把车停到洛伊西站对面的路边,过了安检挤在五彩斑斓的行李箱中被自动扶梯传送到二楼。冯要了份报纸,选定一家咖啡厅消磨时间。

    报纸的前几版像他面前昂贵却寡淡的咖啡令人兴味索然,他抱着骆驼咽下反刍的食物的心态不间断地翻动着报纸,视线在一栏栏举足轻重的无聊废话间扫过。

    冯的视线即将触及底栏,他捏住扉页正要翻过去,又突然卸下力道。

    最先吸引他的是两张快照,一男一女,全是血族,都在十七八岁的光景。

    少年五官出众,但又毫无生机。中长发松散地半扎着;他的眼睛是金褐色的,被额前过长的碎发刘海挡住光,让人在潜意识里把它认成灰色。

    女的穿着科研员的白大褂,容貌俊俏中透着英气,雾蓝色的三七分长卷发披在肩上,湛蓝色的眼睛像海一样深寂。

    这两张面孔并不生疏。刚刚通过安检旁边的公告栏冯已经与他们邂逅了一次,但通缉令的清晰度要比报纸强上十几倍。底下有一行小字,是对这两个人身份诠释:泓门掌管十三分部干部“黑曼巴”和“眼镜王蛇”。然后他的视线落回标题,《泓门十三据点疑似遭到炸弹威胁》。他的目光刚扫过正文前两行,突然——

    “我没看错吧?是冯副会长?”

    冯墨璋抬起头。面前的人比他要大上一两岁,同样很年轻,一张瘦削的、英秀的不可方物的脸上笑容和煦,根部呈深色的淡金色中长卷发随着穿堂风轻盈地飘荡,穿着版型与他大致相同的学生会专供的黑风衣,考究典雅的咖色针织马甲。

    “岑。”冯点点头。

    岑怀瑜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杂志编缉,因为与学生会会长徐寒城有血缘并且交情颇深,也同执行组有头有脸的人物熟识。岑虽然为人八面玲珑,但不是并且格外鄙视名利之徒,相谈甚欢但不卑躬屈膝:对号入座的认为是立人设热衷张本继末地四处揭露“真相”,而冯只是偶尔与他相视一笑大多敬而远之保持淡如水的交情。

    “看没有带公文,你也是来接人吧?车马上就进站了,一块去月台上吹吹风吧。”

    冯没有拒绝他,卷起报纸,跟岑怀瑜走出检票口,倚着通向站台的自动扶梯赞叹蓝天下绿滔翻涌的原野。

    电梯到了最上方,他们迈出电梯。

    月台建在中心城区城郊海拔较高的土坡上,目光沿一排输送电力的高压线远去,可以看到被阳光注满后溢出的明丽绚丽的彩光的玻璃大厦楼群,和远方波光荡漾的海面。

    “你要去几号箱?我的就在这儿。”

    “鬼知道,这一趟车他可能满车乱蹿,我也在这儿碰碰运气吧。”

    冯点点头,神情了然。

    车灯从蔚蓝的海面隐隐浮现,岑怀瑜探身正努力在海面搜寻刚刚一闪而过的光点,一阵劲风猛烈地迎面撞来;他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高大的车厢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车厢从他眼前掠过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扇门在他面前停下来。

    岑不愿挡住下车的人,往后退了几步,但立刻有迫不及待的从一旁挤上前弥补他的空阙。

    车门打开,列车员娴熟地放下渡板。站在他身后的旅客抬头往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立刻像只机灵的狐獴与他的行李箱一起消失在人群中,后面的紧随其后,接连不断。

    已经像出窝的老母鸡摇摇晃晃走了十几个人,这时,一个年轻人从乘务员身后灵巧地绕出来,扶着箱子小心翼翼走下一渡板。

    就在这时,一旁的冯突然拨开挡在前方的人,迅捷地翻跃过层叠的人影。百无聊赖的岑怀瑜打起精神,眯眼望向人群前方。

    瞬息惊诧过后迎着冯走下渡板的青年欣喜地与冯攀谈了两句,冯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岑看到那张一向神情淡漠的脸迎着阳光难得地弯起眉眼。

    待他们谈笑风声地走近了,岑看清,那年轻人与冯大概同龄,个子比冯矮些,但也显得相当高挑。在阳光照耀下显着极淡的金黄的短发下,有一张五官端正神采奕奕的娃娃脸;他的肤色像所有血族一样浅淡,却也不像冯苍白得像夏夜消亡前对人间依依不舍的鬼魅,穿着版型新潮却不浮夸的连帽外套休闲裤,浑身上下洋溢着蓬勃的气息。

    “那我们先走了,岑。”经过他身旁,冯短暂地停下脚步;一旁的娃娃脸青年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目光谨慎谦恭地打量着他,没有一点点令人不快的冒犯。

    “好的,回去吧,Haveagoodtime。”

    “你也是,等他到了,替我向他问声好。”

    冯点点头,淡紫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微微勾起唇角。

    “啊?”岑怀瑜望着对面五官深邃的脸脑子断了两秒片,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匆忙地抬手比了个OK。

    “没问题,没问题。”

    冯向岑道了谢,与娃娃脸的青年随人潮涌向出口。

    面前围堵的人全都离开了,渡板后也不见乘务员的身影。车门没有关上,黑洞洞的门洞像下午两点半的课堂上因连天的哈欠张至极限的嘴,搞得岑怀瑜受其感染也有些无精打采。

    因此当陆熙森像枚炮弹从车厢顶部坠下,精准地落在岑的面前,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两步重重撞上后面的柱子。

    “你在搞什么啊,突然从天上飞下来要吓死人吧。”岑怀瑜长出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沉下惊魂未定的脸,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情不自禁拧起眉,“怎么搞得,流这么多血,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不不不…不用担心,大部分血不是我的,我伤得不重,还有…呃…你有碘伏吗?”

    岑匆忙地从全身上下所有兜里摸索了一遍,最后从风衣内兜掏出一个深色的小瓶子。

    “用我帮你吗?”

    “谢谢,我想我还可以。”陆拧着脸勉强朝他挤出个微笑,语气尽量沉着,接过岑怀瑜蹲身递到面前的碘伏。

    陆熙森将碘伏滴上剪裁好的纱布上,掀起几乎被完全浸染成红色的衬衣下摆,强忍着剧痛将纱布贴上腰腹一带血肉模糊的伤口,竭力遏制住颤抖的双手将它用胶带牢牢得固定住;将痛楚紧拥,揉入血骨。

    恍惚劲儿过去,眼前摇晃的虚影不见了,陆才稍抬起头,让发小看清他的脸。

    岑怀瑜假装不再“过多”地在意,顺着陆熙森的意思把他扶起来。

    “冯墨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其他人呢?”

    “谁?”陆把碘伏涂上额角的淤青与肩颈上电|击|枪烙下的黑紫色印迹,抬眸望向他。

    “你说谁,你难道是自己和自己决斗弄一身血吗?”

    “哦,都在列车进站前赶下去了。”

    “你知道袭击你的都是什么来头,泓门十三部吗?”

    “不是,应该不是,十三部昨天刚对付完炸|弹威胁,再执着做掉我也得先顾全自己,更何况情况比简单做掉我要更复杂。”

    “那么理事会呢,‘黑名单’的内情可是在这两天就在暗网上出现了,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袭击你?”

    “内情是我叫梁诗祎从暗|网放的,鉴于她感人的声名与信誉,这种听上去就一股子谣言味的消息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理事会不会这么早找上门的。”

    陆熙森轻轻顿了顿,赶在岑开口前继续,“车上的袭击者人数不少,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打|手,本事都在不会被叩动扳击时的反作用力崩脱臼的范畴,拳头更是软绵绵的,打不醒打瞌睡的老祖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怀瑜,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是吗,”岑怀瑜很诧异,但并没有接着问,而是兜回最原始的话题,“那么,你认为袭击者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

    “肖,十大家族肖氏的家主。”陆熙森轻轻地回应。

    “不可能!”岑大声否决压着陆最后的音节响彻空荡荡的车站,陆熙森偏转过眼睛,眉头轻锁地瞧向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岑有点尴尬地清清嗓子,小心翼翼贴到他身边,抬高视线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确任没有异常情况,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开口。

    “不可能是他的,因为…”

    “十三部大厦现在乱成那样,连一向与咱们针锋相对的第七分部都来帮着调整内部人心惶惶的形势,你还有心思往哪去啊?!”

    “闭嘴,唐,不上车就请别堵在公交门口挡我的路。”

    唐立遥无耐地面对着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痛苦地闭上眼睛,但身体还是听话地靠到一旁,毕竟他拦不住与他零身高差的人,而且对方还是戴雨洛。

    身着黑色毛呢大衣的瘦高个女孩上车刷卡,然后顺着楼梯走上二层。唐别无他法紧随其后在靠窗位置坐定,正当他为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感到尴尬时,坐在前面的戴突兀地打破沉默。

    “唐,七部的干部‘毛鳞树蝮’,那种一身风尘味的女人又不是你的菜,所以像大多数人苍蝇似的绕着她飞来飞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还能什么意义,十三部是我们管辖的,出了乱子化解危机是我们的义务。”

    “所以我们力挽狂澜争分夺秒拆除了定时炸弹,而七部的干部远远站在防弹玻璃外头。”

    “可是稳定形势恢复秩序工作也很麻烦。你以为拆完炸药就完事了,戴?”

    “有那个卖弄风|骚的丫头在,你觉得谁会听你的?你的相貌才能即便都比她强又怎样,你身边的人不需要你出色,只需要你平易近人。”

    “行吧,秩序的事‘毛鳞树蝮’在协调,至少我们可以指挥调查炸药的来历。”

    “这不正在路上吗?”戴雨洛透澈的蓝眼睛凝视着窗外变幻的景致。

    车到新的一站,戴雨洛站起来,将夹在大衣与衬衫两层黑领子的雾蓝色发丝整理出来;正要自顾自地往楼下走,又猛然回过神。

    “快,跟上。”

    “你要去干麻?”唐加紧赶到她身边,又在楼梯口自动退到她身后。

    “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希望查找一些我感兴趣的情报。”

    “你有怀疑对象了?!”

    “不太明确,炸|药是暗|网首页以打计量出售的,邮政信息是伪造的,包裹上也没有留任何纸纹、毛发;但首先排除七部深信不疑的洛伊黑|道或者政|界,七部作出的判断让我深信他们每个人脑袋都是空壳,他们对于这件事的第一判断‘对于泓门的一个挑衅’就是错的。”

    戴雨洛顿了顿,开始她长篇大论的分析,“这个炸药不是针对泓门的,泓门在洛伊五个城区有七个分部,第七分部跟我们都在中心城区,七分部规模比我们大,力量比我们强,地处也偏,成功炸掉了对泓门来讲是巨额损失;因此,寄件人的目的不是泓门,而是我、你或十三分部某个成员。

    第二,初衷不是威胁或挑衅,拆炸弹你就在我旁边,很繁琐,要从原理入手,不单单是扯两根线,换作一般拆|弹手根本无能为力;所以他只是单纯想致我们于死地。”

    “所以这么看寄件人单纯只是要除掉我们全部或者某些,这样的话倒是简单了,只要掌握每个人的资料,然后调查一部分与我们有过或者可能有纠纷的,从动机入手。”

    这时天色已经黑暗下来,两个人拐入灯光绚丽的两幢大厦间的一条过道,越过吸纳了两侧霓虹灯光后变得光彩照人起来的小水洼,贯穿巷子,又走了一段,在一幢金碧辉煌的办公楼前停下脚步。

    “理事会总部,黑|道|战|争中我们的档案馆被烧毁后,我们的过去就掌控在别人手中。”

    戴雨洛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确认警报已经完全被切断,走上建筑正中央的门厅,抬手轻轻搭上旋转门的金属门框。

    上了锁的旋转门突然转动起来,戴满意地将手重新插回衣兜。

    “三楼,靠窗那间,王希昀的办公室。”

    风雨无阻地带上单间厚重的大门。两个人已经举着相机埋头在浩如烟海的档案中。突然,电话铃响了。

    戴雨洛警觉地抬头与唐立遥对了个眼色,谁也没有搭理。

    电话坚持不懈地响了将近十分钟,到最后唐实在怕惊动隔壁的值班员工,坐上办公桌拿起电话听筒。

    “王,王?你在听吧,我是肖,我真的无法忍受了,每天都是被卸掉螺丝突然掉落的木板,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刀具,插在食物里的钢针还有今天早上从菜市场提来的一兜生人|肉,他们已经准备动手了,他们要让我血债血偿死于非命,你赶紧转告理事长和何他们,快点把我跟我的血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这魔窟真的要把我逼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