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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会说话的猫(修)

    站在寥落的街头,阳光格外刺眼。阿败双手交叉挡在额前,眉头紧锁。

    他闻了闻身上稍带馊味的衣衫,吸着鼻子后仰半步,鼓了鼓腮帮,喃喃自语道:“咦,真臭!这什么味儿?!”

    时间尚早,他抖抖衣领,大步流星跨过马路,走进一间便利烟酒店。

    “老板,电话给我打一下!再来包烟,等下一起结账!”

    卖烟的是个白头发大肚腩的老头,厚嘴唇有点外翻,慢性子。半天才从藤椅上起身,可能还有点耳背。

    “啥,你要干啥?”老头起身,慢悠悠地问道,语气有点不耐烦,像是打扰了他的美梦般。

    “我说你这老头,要不要做生意?给来包烟,黑色利群。”

    “电话三毛五一分钟,烟四十五。”老头报完价格,转身在货架上找烟,嘴里仍没停下嘟囔:

    “都什么年月了,还用电话。”

    “再来个打火机!”阿败接过香烟,迫不及待地拆开。

    “喏,给你打火机,去外边,不要在店里抽。”

    老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地踱步回到藤椅边躺下了。

    阿败倚着玻璃门朝外面的天空吞云吐雾,时不时地回头打量着背对着他的摇着心形蒲扇的古稀老者。

    他摇着蒲扇的动作也如同他的性子一般极慢。

    现在天气仍夹带一种凉意,纳凉肯定是说不上,那摇扇当是驱蚊,可这速度能拍死一只蚊子吗?阿败在心里想。

    他不禁羡慕起这老头来,那是一种大江过尽的从容感。

    抽完一支烟,阿败深吸一口气,摁灭烟头,丢入门口旁边的环卫垃圾桶内。

    转身来到玻璃柜台的银色座机旁,拨了一串手机号码。

    传来一阵忙音。

    阿败挂断,重拨,仍是忙音。

    “见鬼!居然无法接通?”阿败看着电话,检查线路是否正常。

    他火速重拨了按键。

    “年轻人,别那么用力,电话都被你摁坏了。”背对的老头,慢悠悠地劝阻道:

    “打不通可能就是没信号嘛!说不定不在城里,去了乡下也未可知是吧,换个电话打嘛!”

    “我只打这个电话。”阿败上火,抬高嗓音。

    “想必是你最好的朋友吧。这年头,都只配拥有一个朋友了吗?”老头继续摇着蒲扇。

    “你这老头,要照顾顾客的情绪知道吗?我还没结账呢!”

    “对面就是拘留所。”

    “我是从那出来的。”

    “所以我相信你会改过自新,不会赖账的。”胖老头依然没有起身,他用蒲扇拍了拍左胳膊,胸有成竹地缓缓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刚出来身上没有一分钱。”

    “回头给吧,年青人!冰柜里有水,自己取。”

    阿败心头涌过一股热流,他咽了一口水,扬声说道:“大伯,门牌上的电话我记着了。”

    他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他想着尘柯的电话为何忙音?以前可从没有这个情况,难道是出事了?若是出事肯定跟姜篱那丫头脱不了干系,这哥们,蹚哪门子浑水,果然是红颜祸水,如今真是祸不单行。

    阿败埋头踢脚左拐,进入逸仙路。

    这是条偏郊外的新修街道,人迹罕至,偶尔会有一二车辆呜咽着穿过,公路两边高楼耸立,入住率却极低,空荡荡的楼层敞开着户型,好像一张张极度饥饿需要填充的凹陷的大口。

    一到夜晚,黑漆漆的一片,多少有点瘆人。

    好几处广告牌正在拆除,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忙着搬运,几张报纸碎片迎风卷入空中。

    头顶的细叶榕绿荫葱茏,阳光从树叶缝隙处投来斑斑驳驳的光圈,像是温暖的窥探。

    一百米左右有个大型环形转盘,约有三十平米,作为十字路口梳理交通的作用存在,有六个出口。

    转盘内参差不齐地盛放着金盏花,橙色的花海与这条街的颓废色调对比显得格格不入,但也像是注入了似类血液的东西,突出而热烈,孤寂而芬芳。

    金盏花的周边长满迷迭香,从正面看,迷失香的长势更盛,差点盖过了金盏花的风采。

    当然还有一些零散的杂草,像是很久没人修剪过了,有芒草,还有少许蜈蚣草,以及一些很少见的猫薄荷草。

    这些草茎横七竖八地像竞争对手般抢夺空间一样伸展,甚至漫过了外面的大理石凳。

    阿败懒洋洋地叼上一只烟,深哈一口气,叉开右腿,顺势坐在转盘的石凳上。

    随着云雾的升腾,他看了看天空。

    天气尚好,有云朵将太阳的强光遮没,微风徐徐。

    就像所有想重新来过的人们一样,短时间内,大脑肯定是要放空的。

    环形的转盘,六个一样的出口将通往不同的六处不同的风景。

    这里没有红绿灯,只有六个陌生的路牌。要说从哪个出口出去,阿败是该想一想,或许全凭心意也未可知。

    也许兴起觉得哪个路牌名字好听,或者觉得哪个方向更有诱惑力,反正有的是时间,目前暂时没有任何安排。索性躺下来,吸完一只烟,再决定不迟。

    “喂!年轻人,你的衣褶压着我的尾巴了。”草丛中传来沙哑的男低音。

    阿败出神地吐着烟圈,并没有特别留意这男低音的出处。

    他象征性的歪头看向马路,而实际并没有看。

    大转盘周围除了自己,并无一人。

    他继续吸了一口烟,想着,兴许是出现幻觉了,在看守所关着的几日,确实是不见天日般无聊,想说话的人也没有,可能是脑海里潜意识的一种对话吧。

    “喂,这么不懂礼貌的吗?”草丛的沙哑男低音继续传来,这次更多了点怒气,声音也更具有穿透力,让阿败怀疑那声音像是从自己的腹腔发出来的一般。

    阿败一个鲤鱼打挺,兀地坐起,四下寻找。

    果然,在迷失香和猫薄荷草的隙间,一只黑猫窝在里面。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暹罗猫,十分少见,至少阿败没有见过这个品种。

    只见它两只耳朵异常硕大,耳末尖尖,虽身材呈蜷缩状,但耳朵却十分精神灵敏地竖起,左右转动,绿色的眼睛半眯,瞳孔缩小。

    头部呈匀称的三角形,面部从鼻子以直线分向双耳发展,线条流畅,面颊底部骨骼平滑饱满,胡须更是起到点睛之笔,威武抖擞地向耳瓣伸展。

    而最漂亮的是它的毛发。

    整齐的长毛乌黑发亮,光泽诱人,而且会随着环境色有细微变化,在草荫处更浓,在向阳处则变成高级灰色。

    尾巴尖削,向着石凳延伸,但中端处出现血泽,看样子像是负伤。

    阿败像发现宝藏般张大着嘴巴,猛地丢掉手中的烟,伸手就要去抚摩黑猫。

    “别动,没教养的家伙。”黑猫喝斥道,但丝毫没有挪动身体。

    “你们猫科动物不都是喜欢这样被抚摸的吗?”阿败小心翼翼地说着,面露失望的表情。

    “那是你们人类的一厢情愿,再者那此被圈养被奴化的猫或许喜欢这样也未可知罢。”

    “你不是圈养的?”阿败换个姿式坐下,屈起膝盖盘坐,用最好视角的凝视着暹罗猫:

    “不是圈养的,这么说是流浪猫?难怪看你受伤了,是被野狗欺负了?那么你是如何受伤的呢?”

    每个物种都会有他的天敌,这更像是一种宿命。阿败想着。

    “你才是流浪猫,是野猫呢!”黑猫叹口气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落平阳...”

    “哈哈哈”阿败大声笑道:“从古至今都是猫喜欢跟老虎攀亲戚,果然不假!”

    “这个真不是吹的,我的直系祖先是万猫之祖,你看我的毛发,自然就知道我是纯正血统。”

    “这点确属不虚,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猫,而且居然还能跟我说话。太神奇了。”

    阿败说着,探手想察看猫尾巴上的伤势,但手举在半空又缩回了。

    他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没事吧?要我去帮你拿药吗?不过我也是刚出来,现在身无分文。”

    “我的伤没事,我携带自愈机能,晒晒太阳就能好。”黑猫把尾巴弯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两下,放回原处,幽幽地问:“从局子里出来?”

    阿败点点头。

    “想开些,年轻人,出来即是重生。话说你犯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以前经常恶性竞争,以一些不地道的理由退货等,遭商家联名起诉了,还有一起偷车事件,都是些小事,无足挂齿,哎,不过讲真,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都是活该,我就见不得他们寡不廉耻的模样。”

    “你们人类的规则有时确实挺可笑的。不像我们猫族的社会结构,相互依赖,彼此信任。比如说猫有分族群或独行侠,都具有相应的地盘空间,我们通过气味标记领土,相互尊重,不被侵犯,至少这点,从古至今,维持着一种可敬的自由。”

    “那你应该属于后者吧——独行侠?”

    “唔…”

    “这么说,这一块是你的领地?”阿败好奇地问道。

    “唔!”黑猫用前脚垫蹬了蹬胡子,露出白色椭圆形足掌:

    “所以我在自己的领地可以放心的睡觉、晒太阳,即使身上负了伤,也从不担心有入侵者。”

    “那么,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又怕惹你恼怒。”

    “问吧,不会生气。”

    “传说中,猫能看见鬼魂?”

    “这么说吧,猫是鬼的领路者!”

    阿败“嗖”地往后倾了倾肩膀:“这么说,那幅画...画出了鬼魂?”

    “说来听听...”

    “我帮朋友代卖的一幅油画,画的是一个雾中女人,但是售出后就出现了诡异的事,而且接连三次。”阿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愿闻其详。”暹罗猫眯着眼睛,悠悠地说。

    “话说一个陌生女人打电话高价收购了我朋友那幅油画《雾中女人》,第二天就单方面强制退货,而且货款都不要。但在我去退货的当晚,货又被一个陌生电话订走了,紧接着第二天又是退货,然后又是第三个神秘电话,同样的,没有坚持到第二天,又是退货...”

    “这买卖不赖啊!”黑猫揶揄地说道。

    “我感觉仿佛不是买家在寻找画,因为她们之前根本都没见过这幅画。而是这幅画在自发地寻找买主。”阿败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巴。

    “那么,你去退货时可有见过买主?”

    “嗯,见到了。三位买主都是美貌多金的年轻女士,但是再见时,看到她们状态确实很不好,怎么形容呢?眼神涣散,面如枯槁,全无神彩,感觉判若两人吧,或者说近乎精神有点失常更为贴切。”

    “她们怎么描绘来着?”

    “她们都说自从买了这幅画,房间会出现女人魅影走动,受到惊吓,都要退货,货款都不要。你说这事是不是太过蹊跷。”

    “这件事情确实诡异,倒让我想起波兰画家斯韦特兰娜.捷列茨的那幅《雨中女郎》,遭遇倒十分相似来着,据说那画中的女郎眼睛到夜晚可以睁开呢!”

    “这个她们倒没说,只是说看到有影子在房间移动,导致他们惊吓过度,身心俱疲,差点精神失常。”

    “那么,你画拿回来了吗?”

    “倒是拿到了,寄卖在繁星画廊。”阿败回忆道:“当我转身回去取画时,半路上出了这档子事,被带走拘留了,这不,现在才出来。说来也搞笑,以前经常是我退人家的货,最近接二连三被退货来着。”

    “它在寻找真正的买主。”暹罗猫笃定地翘了翘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