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检查
“回来了？阿德家怎么样，没事吧？”妈妈焦急关切地看着爸爸。
“家里的桌子椅子什么的都砸掉了，缝纫机和电视机给搬走了，阿德也被打了。我到的时候，东西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阿德还在和他们打架，三个娃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还好我来得早，不然不知道阿德会被打成什么样。没想到这次检查这么严。”爸爸脱下雨衣挂在凳子上，甩了甩头发，接过了妈妈递过来的毛巾。
“那还要罚款吗？”
“肯定要的。不过罚款也没办法，阿德哪有钱交罚款。说是缝纫机、电视机抵罚款，不交罚款就不还回来。”
“那也不能砸东西啊，真是野蛮。”
“没办法，现在查这么严，阿德老婆还怀着呢。”
“没抓到阿芬吧？”
“没有，看到来查了，她先躲到果园外面的茶叶地里去了，被发现还不直接拉去流掉了，阿德这笨脑子又不知道转弯，怎么能跟检查的硬碰硬呢。”
“你是不是又自己掏钱帮他打点了？”
“没这事，检查的我认识，我的面子他们多少要给几分的。”
“你的面子？你的面子还不是请他们吃吃喝喝，打牌赢你钱赢的。”
“那是我莽哥的面子好吗，跟吃饭打牌又什么关系！”
妈妈没再说什么了，这个“面子”话题，他们争论过很多次。爸爸坚持认为能在饭桌上放开来喝酒谈人生理想，那就是朋友、兄弟，不是朋友兄弟会来跟你喝酒？妈妈则说那都是酒肉朋友，是因为有人请客才来的，有白吃白喝的傻子才不来！
“哦，对了，明天说是来我们家，明天让衣衣他们出去躲一下。”
“嗯，明天什么时候来啊？”
“具体时间不知道，怀生跟我说的，明天他们来我们这一片，到时我先去了解一下。”爸爸对这种检查向来不太担心，他相信他的朋友。
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小罗村那一群小伙伴的后面，看着他们嬉闹的背影，女孩子手拉着手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男孩子追逐打闹地来回跑着，时不时故意用狗尾巴草扫一扫女孩子的头发......我心想：他们是怎么做到一群人一起上下学的呢？我和大姐二姐还有弟弟在一个学校读书，都很少一起上下学，上下学路上遇见小龙的概率都极低，真是奇怪？
他们七七八八的背影，或银铃或故意搞怪的笑声，铺满了整条马路。看着他们进二退一的前进方式，竟与我的距离越拉越远。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厚黑厚黑的了，立即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得赶在暴雨下下来之前到家啊。
“三儿！”一心埋头赶路的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三儿，快过来，先不要回家！”是大姐，她在拐角里突然冒出来，把我也拉进了拐角。
听到大姐这么紧张急促的声音，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好，人都在这儿了。耳朵、三儿，听我说，妈妈说让我们出去躲一下，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现在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跑，往学校跑，听明白了吗？”大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们说着，看着她异常坚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走！”说完大家拉着二姐和我的手跑起来了。
我们紧张害怕地在路上跑着，往学校的方向跑着。一公里不到的路，明明紧张害怕得看不见周边的树木，感觉不到脚下的路，却好像能看见天空一帧一帧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厚黑厚黑的云越来越低，开始摇摇欲坠。
终于到了学校！这个时间点，学校所有的屋子都是黑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大姐拉着我们走进了小学教学楼，所有的教室都锁上了门，我们站在过道上，觉得太暴露了。虽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就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大姐拉着我们往暗处走，一楼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拉着我们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一样的构造，还是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能挡住身体的只有楼梯那里了，我们三个挤靠在楼梯拐角的墙角里。大姐更用力地抓着我们的手，我能感觉得到她很着急，因为没有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咔嚓”、“轰隆隆”，闪电和雷鸣先暴雨一步来了。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天空，瞬间我清楚地看清了大姐和二姐的脸，惨绿的脸和惊恐不安的眼神。从她们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一定也是这样。我们比在路上跑的时候还更害怕了，就像待宰羔羊一样的处境，这道闪电暴露了我们。
还没来得及思考被发现了该怎么办，瓢泼大雨就呼啦啦落了下来。狂风配合着暴雨四起，走廊处如被泼墨一般几秒就看不见干燥地面的反光了，倾斜的雨水顺着楼梯处通风的窗飘了进来，借着风势溅到了我们的身上，我们在角落里颤抖着。
“走，去一楼。”大姐突然说话，话音还未落地就拉着我俩往楼下走。她想起了楼梯台阶下方是存放打扫卫生的工具储藏间，也许那里可以躲一下。
太好了，今天储藏间竟然没有锁门！
大姐轻轻地打开储藏间的门，让我和二姐先进去。我们猫着腰走了进去，大姐随后跟着进来，并用身体顶住门。储藏间是直角三角形状，关起门黑布隆冬，我和二姐弯着腰站在大姐两侧，眼光一直落在大姐身上。
“嘘！我们在这里躲一会，不要发出声音，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听着大姐稍微放轻松了一点的口气，我和二姐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了一点。闻着旁边扫把、簸箕熟悉的味道，我们的颤抖没有那么厉害了。
就这样，我们彼此依靠着，警惕着外面的狂风暴雨，不知过了多久。饥肠辘辘的我们肚子开始“咕咕咕”叫了，连肚子叫的声音都吓了我们一跳！
孤独感和饥饿感双重来袭，家里现在还没有人出来找我们。
厚黑的云被吹走了，天空竟然慢慢有了光亮。我们决定回家看看。
我们蹑手蹑脚走在家门口，不敢进去，大姐让我去探下风。我走到铁门那里，瞅了瞅没有人，但厨房有灯光！小碎步跑到厨房门口，探头一看，是妈妈！
“妈。”我小声地喊着。
“三儿，回来了？伊伊和耳朵呢？快喊她们回来吃饭。”
我一听，满脸狐疑，本想问一句“可以吃吗？”，想想算了，因为现在比较着急的是肚子。
爸爸妈妈和阿肆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我们看着爸爸妈妈和阿肆都在，什么也没问。
只是少有的爸妈不吃饭不批评，这样默默和我们一起坐在饭桌前。
“三儿，晚上你们去哪了？我找你们好久都没找到，问妈妈，妈妈都没时间理我。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来了好多人，做了好多好多菜。”晚上睡觉的时候阿肆问我，我们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聊天的。
好像在那个时候，隐隐约约，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与我所了解的，更复杂。
“家里的桌子椅子什么的都砸掉了，缝纫机和电视机给搬走了，阿德也被打了。我到的时候，东西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阿德还在和他们打架，三个娃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还好我来得早，不然不知道阿德会被打成什么样。没想到这次检查这么严。”爸爸脱下雨衣挂在凳子上，甩了甩头发，接过了妈妈递过来的毛巾。
“那还要罚款吗？”
“肯定要的。不过罚款也没办法，阿德哪有钱交罚款。说是缝纫机、电视机抵罚款，不交罚款就不还回来。”
“那也不能砸东西啊，真是野蛮。”
“没办法，现在查这么严，阿德老婆还怀着呢。”
“没抓到阿芬吧？”
“没有，看到来查了，她先躲到果园外面的茶叶地里去了，被发现还不直接拉去流掉了，阿德这笨脑子又不知道转弯，怎么能跟检查的硬碰硬呢。”
“你是不是又自己掏钱帮他打点了？”
“没这事，检查的我认识，我的面子他们多少要给几分的。”
“你的面子？你的面子还不是请他们吃吃喝喝，打牌赢你钱赢的。”
“那是我莽哥的面子好吗，跟吃饭打牌又什么关系！”
妈妈没再说什么了，这个“面子”话题，他们争论过很多次。爸爸坚持认为能在饭桌上放开来喝酒谈人生理想，那就是朋友、兄弟，不是朋友兄弟会来跟你喝酒？妈妈则说那都是酒肉朋友，是因为有人请客才来的，有白吃白喝的傻子才不来！
“哦，对了，明天说是来我们家，明天让衣衣他们出去躲一下。”
“嗯，明天什么时候来啊？”
“具体时间不知道，怀生跟我说的，明天他们来我们这一片，到时我先去了解一下。”爸爸对这种检查向来不太担心，他相信他的朋友。
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小罗村那一群小伙伴的后面，看着他们嬉闹的背影，女孩子手拉着手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男孩子追逐打闹地来回跑着，时不时故意用狗尾巴草扫一扫女孩子的头发......我心想：他们是怎么做到一群人一起上下学的呢？我和大姐二姐还有弟弟在一个学校读书，都很少一起上下学，上下学路上遇见小龙的概率都极低，真是奇怪？
他们七七八八的背影，或银铃或故意搞怪的笑声，铺满了整条马路。看着他们进二退一的前进方式，竟与我的距离越拉越远。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厚黑厚黑的了，立即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得赶在暴雨下下来之前到家啊。
“三儿！”一心埋头赶路的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三儿，快过来，先不要回家！”是大姐，她在拐角里突然冒出来，把我也拉进了拐角。
听到大姐这么紧张急促的声音，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好，人都在这儿了。耳朵、三儿，听我说，妈妈说让我们出去躲一下，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现在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跑，往学校跑，听明白了吗？”大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们说着，看着她异常坚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走！”说完大家拉着二姐和我的手跑起来了。
我们紧张害怕地在路上跑着，往学校的方向跑着。一公里不到的路，明明紧张害怕得看不见周边的树木，感觉不到脚下的路，却好像能看见天空一帧一帧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厚黑厚黑的云越来越低，开始摇摇欲坠。
终于到了学校！这个时间点，学校所有的屋子都是黑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大姐拉着我们走进了小学教学楼，所有的教室都锁上了门，我们站在过道上，觉得太暴露了。虽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就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大姐拉着我们往暗处走，一楼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拉着我们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一样的构造，还是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能挡住身体的只有楼梯那里了，我们三个挤靠在楼梯拐角的墙角里。大姐更用力地抓着我们的手，我能感觉得到她很着急，因为没有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咔嚓”、“轰隆隆”，闪电和雷鸣先暴雨一步来了。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天空，瞬间我清楚地看清了大姐和二姐的脸，惨绿的脸和惊恐不安的眼神。从她们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一定也是这样。我们比在路上跑的时候还更害怕了，就像待宰羔羊一样的处境，这道闪电暴露了我们。
还没来得及思考被发现了该怎么办，瓢泼大雨就呼啦啦落了下来。狂风配合着暴雨四起，走廊处如被泼墨一般几秒就看不见干燥地面的反光了，倾斜的雨水顺着楼梯处通风的窗飘了进来，借着风势溅到了我们的身上，我们在角落里颤抖着。
“走，去一楼。”大姐突然说话，话音还未落地就拉着我俩往楼下走。她想起了楼梯台阶下方是存放打扫卫生的工具储藏间，也许那里可以躲一下。
太好了，今天储藏间竟然没有锁门！
大姐轻轻地打开储藏间的门，让我和二姐先进去。我们猫着腰走了进去，大姐随后跟着进来，并用身体顶住门。储藏间是直角三角形状，关起门黑布隆冬，我和二姐弯着腰站在大姐两侧，眼光一直落在大姐身上。
“嘘！我们在这里躲一会，不要发出声音，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听着大姐稍微放轻松了一点的口气，我和二姐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了一点。闻着旁边扫把、簸箕熟悉的味道，我们的颤抖没有那么厉害了。
就这样，我们彼此依靠着，警惕着外面的狂风暴雨，不知过了多久。饥肠辘辘的我们肚子开始“咕咕咕”叫了，连肚子叫的声音都吓了我们一跳！
孤独感和饥饿感双重来袭，家里现在还没有人出来找我们。
厚黑的云被吹走了，天空竟然慢慢有了光亮。我们决定回家看看。
我们蹑手蹑脚走在家门口，不敢进去，大姐让我去探下风。我走到铁门那里，瞅了瞅没有人，但厨房有灯光！小碎步跑到厨房门口，探头一看，是妈妈！
“妈。”我小声地喊着。
“三儿，回来了？伊伊和耳朵呢？快喊她们回来吃饭。”
我一听，满脸狐疑，本想问一句“可以吃吗？”，想想算了，因为现在比较着急的是肚子。
爸爸妈妈和阿肆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我们看着爸爸妈妈和阿肆都在，什么也没问。
只是少有的爸妈不吃饭不批评，这样默默和我们一起坐在饭桌前。
“三儿，晚上你们去哪了？我找你们好久都没找到，问妈妈，妈妈都没时间理我。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来了好多人，做了好多好多菜。”晚上睡觉的时候阿肆问我，我们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聊天的。
好像在那个时候，隐隐约约，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与我所了解的，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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