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哭

    斯特丹不是什么大城市，所以建筑之间的距离对于人力来说是无法跨越的，可少女的身手极为敏捷，刚刚落下便转身起跳，明明是在房顶上奔跑却有着如履平地的轻松感。

    建筑好像是在倒退般纷纷从少女的视野里一闪而过，虽然也有庞大的建筑会遮蔽了她的视野，但她不在乎，追击一个人，所靠的从来不是眼睛。

    阴森的气息时不时在她的感知里面冒头，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发现了她，行进的方式有如折线般曲诡。

    安德鲁想要抬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跟踪自己，可刺目的光线让他无法直视。

    光有时候是会遮蔽视野的，更何况是对于他们这种种族，对光的厌恶简直是达到了极点。

    他不想再让对方跟下去了，距离计划的日子只剩三天，在现在出差错所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起的。

    无人能看到的黑袍内部，肌肉细胞不断扭曲，像是线条一般缠在了一起。

    黑袍陡然间气息膨胀，伊莲娜飞身向下，手中法杖如棍一般捣在黑袍的兜帽里后便是向上一挑。

    空无一物！

    伊莲娜飞快地望向四周，可是无论她怎么探寻，对方都是彻底消失了，连肩膀上的圣印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

    就在这时，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自脚底向上涌来，她想要催动圣印，但是却有古怪的气场隔绝了圣光的波动，仿佛那种东西从设计出来便是用来针对圣光的！

    空无一物的黑袍在骤然间人立而起，胸前的扣子自动解开，大张的黑袍就像是一张遮天蔽日的渔网一样，只是没有任何缝隙。

    伊莲娜看着那黑袍缠在自己的身上，只有一个念头，既然那种东西是用来针对圣光的，那么穿黑袍的人为什么今天才出来？毫无疑问，他是来探查那圣光波动的！

    心绪飞转之间，伊莲娜细嫩的小手上微光层叠，尖锐之物带着啸音刺透黑袍，尾部荡起的空气涟漪将粉尘都卷了起来，可是，那股阴森的气息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消失了？

    不甘的伊莲娜飞身跃起又沉沉落下，终是确定对方真的消失了，于是，她的眸子里出现了莫名的情绪。

    她揉了揉白净的小瓷脸，脸颊上浅浅的一点红像是一道人间的亮色，可她的小眼却不再灵动，足以成云致雨的水汽在她的眼中弥漫，模糊了视野。

    其实感觉到阴冷晦暗的气息时，她确实是很警觉的，可更多的是雀跃与兴奋，只是这样的情绪没有显现在脸上罢了。

    她以为她可以立功了，她以为她可以得到别人由衷的赞扬了，她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啊......

    眼泪低垂而下，带着灰暗的情绪，应着少女的抽泣声，打在了地上。溅起灰尘，打疼心灵。

    教皇之女、圣女，多么光鲜的外表啊，可是外表之下呢？中庭不是一人专治的地方，它确实需要圣女，但它不需要花瓶。

    是的，花瓶，在所有人的定位里，伊莲娜就是一樽花瓶，尽管埃里克哥哥、安黛尔姐姐、诺琳等人对她很好，但是她想要证明自己，于是她“独自”前往了魔兽栖息的森林。

    虽然森林深处的兽啸让她胆颤，但她还是做到了啊，她独自击杀了魔兽，她还记得啊，父亲很开心，她当时心里都要冒泡泡了，可是......

    “那家伙对自己清不清楚啊，真以为自己是圣女就很厉害了？她杀了一只魔兽是很开心，可掩护她回来的人呢，都被深处的魔兽撕得残废了啊。”

    窃窃私语一直在耳边环绕，不灵敏的她这才发现常驻中庭的侍卫里面少了几个常见的面孔，她咬着牙偷走了教廷名单，却在按名单找到他们的家后，偷偷地去又偷偷地离开。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伤心的少女终于在夜禁的街头放声痛哭。似风中的狗尾草，又似流浪街头的野狗。

    没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夜里少女的伤心说给了星星听，可星星不会回应，就像是从没有期待过得到回声。

    少女逃走了，断开了圣印的联系，来到了斯特丹的边缘，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楚子昂。她想他好厉害啊，原来外面的人也是这么厉害吗。

    尽管他说他不是神使，但那又如何，在少女心中，他已经是自己的崇拜对象了，所以偷拍的照片，一是告诉埃里克哥哥他们自己在斯特丹，二是表达他是自己崇拜的对象。

    她以为起码这次可以在他面前表现，但是......

    悲痛的少女掩面跪坐，砸在地面的神杖哐当作响，由远及近的少年静默无言。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你所看到的一面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样子，她内心到底有什么样的悲伤你根本无从知晓。

    黎明总是相对黑夜而言，若无黑夜，又怎会对破晓之光如此期待。你常说青春的孩子不懂爱情，但爱情就是懵懂的本质。

    可现在的少年，不是为了爱情，只是单纯想走到少女身边，对她说一句：

    “别哭。”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