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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村子

    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在常金鸿脸上,懵懂间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疑惑思考:“我这是在哪?”突然又惊慌起来,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手赶忙伸进胸口,摸到东西还在,长舒一口气。

    屋外,小院里有一个石磨,周麦正尝试给枣红马套上载具,让它拉磨。上好的劳力,不用怪可惜的。枣红马浑身都在抗拒,根本不好好配合。

    周麦没办法,只好和往常一样,自己往石磨上方中间的孔洞舀黄豆,黄豆昨晚已经浸泡了一整夜,然后周麦一圈圈推着木把,带动石磨。枣红马在一旁瞪着大眼瞧着。

    少年念叨着:“啥世道嘛,人不如马”。

    过了半小时,石磨下的木桶积了半桶豆浆,周麦用勺子把石磨表面上残余的豆浆扒进木桶内,打些开水冲洗好石磨。

    周麦提桶走进小屋,看到常金鸿醒来,高兴地说:“大叔你可算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常金鸿头痛得厉害,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问话,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少年继续说道:“我叫周麦,在南山干活的时候发现你昏迷,就带你回来,这是我的家。饭在桌上,先吃饭吧”

    常金鸿搞明白是眼前少年搭救了自己,坐起身来,动作牵扯到肋骨伤处,十分疼痛,骨头已经折断,断岔支出来一块。常金鸿忍着痛,抱拳行礼:“多谢小兄弟相救,常某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周麦摆摆手,“啥谢不谢的,你快吃饭”。枣红马听见主人声音,要挤进小屋,周麦推搡它出去。

    常金鸿见自己熟悉的战马,更加放心,一瘸一拐走到饭桌前,端起碗,几根咸菜丝盖着米饭。周麦不好意思地说:“饭菜是有点简陋,你别介意”。

    “不,不,已经很好了”。常金鸿顾及少年局促的样子,拿起筷子大口扒饭。

    磨黄豆磨到一半的时候,周麦就烧了锅开水。他舀起开水倒进装有豆浆的木桶内,然后盖上盖子,烫豆浆,大概烫了十分钟,期间不时用勺子去搅拌一下。

    烫好豆浆,过滤掉豆腐渣后又接着忙活,最后周麦把豆腐倒进早就准备好的豆腐匣,用石头压好。

    常金鸿见周麦一顿操作十分熟练,一个小孩独自干活没有大人在身旁,问道:“小兄弟,你父母怎么不在?”

    周麦说道:“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是婶子抚养我长大。后来她得病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妈呀,一问就问到人家伤心处”。常金鸿暗骂自己这张臭嘴,他一向粗枝大叶,不懂如何宽慰人,长叹一口气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的几个好兄弟也先我走了”。好像自己比周麦更惨,就能安慰到周麦。

    少年拍了拍常金鸿肩膀,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向他:“看开点吧”。

    常金鸿顿时像吃到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有点难受。心里吐槽: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说话老气横秋,我都三十多岁的人竟然让小孩安慰,我不要面子的。

    豆腐要压两个小时以上,期间周麦与常金鸿随意交谈,周麦很识趣地没有问常金鸿为什么受伤,那几个好兄弟是怎么走的,走的快不快之类的问题。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两个小时过去,周麦解开豆腐匣,豆腐已经成型,散发着热气。周麦切了一块,递给常金鸿尝尝。

    “嗯,挺好吃的”,常金鸿称赞道。倒不是常金鸿假意夸赞,而是周麦手艺确实不错。

    “大叔,我去送豆腐,你安心养伤”。周麦包好豆腐打算出门。

    “小兄弟,实不相瞒,我是被仇家追杀。呆在这恐怕会连累你,常某这就告辞了”,常金鸿从口袋摸出几两碎银,“银两逃难的时候丢了不少,就剩这些,你不要嫌弃”。

    周麦轻按了下常金鸿肋骨伤处,常金鸿“嘶”的一声倒抽凉气。

    少年一脸严肃,认真说道:“大叔,我救你不是为了钱。你现在行动都困难,就算要走也不急在一时,下午我送完豆腐请郎中来为你包扎。等你伤势好些再走”。

    常金鸿不禁汗颜,感叹周麦小小年纪竟如此重情谊,料想山匪一时片刻也找不到这里,于是便说:“小兄弟高义,常某就多叨扰了”。常金鸿手指沾水在桌子描绘出一个图案,“还请小兄弟在门外做一个标记,不日会有人前来接应常某”。

    周麦点点头,拿起豆腐出门,不忘用到在门板上刻出常金鸿交代的图案。

    碱水村总共一百余户,青年人被抓了壮丁,村里大多是老弱妇孺。村子背靠南山,就是周麦捡柴的山头。村里人以种田为生,依仗天时过活,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周麦提着豆腐,往村头走,村里的私塾先生苏慕就住在那。苏慕曾考中秀才,是村中难得的文化人。他年少时家里有些私财,拜一名老先生为师,学习绘画。对于四书五经并不什么热衷,考中秀才后再考举人就困难了,就留在村里开了间私塾。

    村里的孩子大多都去私塾读书,村里人心思简单,只希望自己孩子读了书,将来有出息,不用终日在田间地头劳作。周麦家境贫寒,自然没钱上私塾,平日要忙碌养活自己。偶尔有空闲,就跑去私塾外偷听,苏慕知道后也不驱赶。

    苏慕感念周麦日子艰难,常叫周麦送豆腐过来,好让他赚些零花。也趁着不忙的时候,教周麦识字,意外发现周麦对于绘画有天赋,于是对周麦更加喜爱,常常夸奖他。周麦很高兴,毕竟自从婶子离世,只有在苏慕那里感受到难得的温暖。

    “咚咚咚”,周麦敲门,喊道:“我是周麦,来送豆腐”。

    “快进来”,一妇人声音响起,此人是苏慕的妻子,模样标致,皮肤细腻,并不似其他农村普通妇人。

    周麦推开门,看见妇人正在打扫院子,开口道:“姨,我来帮你”。

    “不用,你吃过饭没有,我锅里热着菜呢”。妇人接过周麦手中的豆腐。

    “我吃过了,苏先生在吗”

    “在书房里教小玉画画呢,你快去吧”

    周麦走进书房,看到苏慕拿着毛笔伏案作画,手边放着一壶酒。苏小玉凝神站在旁边看她父亲运笔,模样与其母亲有九分相似,是个小美人胚子。

    “苏先生”,周麦轻声唤道。

    苏慕停笔,“周麦来了呀,过来看我新作的画”,说完,苏慕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

    周麦走上前一看,原来苏慕画的是牡丹。自古牡丹虽美却极难画好,若只重妆彩秾艳,必定俗丽不堪,尤其是画工笔牡丹,更易刻板僵滞。

    苏慕的牡丹撑起的硕大的花冠,一团团,一簇簇,热烈奔放而不招摇,深沉内敛而不含蓄,明明净净,不为尘染。

    “先生所画是极好的,牡丹招展而不艳俗”,周麦诚信说道。

    “哈哈哈”,苏慕很是开心,又拉着周麦聊了一会,然后周麦告辞,临走时口袋里揣着妇人给的四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