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刀剑乱世录 » 第七章 道人

第七章 道人

    黑夜里,一位中年道人与奔马并行而走。那道人头带庄子巾,身穿戒衣,脚踏十方鞋,三缕长髯微微飘扬。

    道人手搭在枣红马缰绳,足尖轻点,身子便飘出几丈远,无论枣红马如何奔跑,都摆脱不了他。

    周麦惊骇之余,看到道人身子轻飘飘的,联想到鬼故事里的山野鬼怪,彻底吓晕过去。

    “少年,你怎么了?”道人勒住缰绳,任由枣红马不断挣扎,双腿似钉在地上,没有半分晃动。道人安抚好枣红马,把周麦轻放到草地上,借着月光,看到周麦脖子的伤口,从口袋取出治疗外伤的金疮药,仔细敷好。

    金疮药中有止血的药材,周麦的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凝成血块。道人按住周麦的人中穴,不一会儿周麦醒了,见到道人畏惧得退缩。道人柔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来找一个人,他姓常,红马就是他的坐骑,少年你可见到过他?”

    周麦想起常金鸿说过会有人接应他,还叫自己在门板刻下标记,想来这道人就是来接应常金鸿的。周麦念及如此,扯着道人衣袖,急切说道:“求你救救常大叔,一帮人要杀他,他撑不了多久的,若是去晚了,只怕,只怕”,周麦不敢想后果会是怎样。

    道人扶周麦站起,说道“贫道就是为此而来,你快带我去找他”。

    “好”,周麦答应道,说话间周麦视角转过来。

    道人一只手将周麦挟在腋下,周麦不解,问道:“道长,我自己可以走的,我们不骑马去吗。”

    “那样太慢了,我那大兄弟怕是等不及”,道人调整内息,施展出轻功,身体仿佛失去重量,每次迈步都出现在十丈之外,确实比奔马还要快。

    山野少年第一次有这种体验,眼前景象迅速变换,如在云端,不禁啧啧称奇,心下大是感慨:“这位道爷怕不是已经成仙,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可以见到仙人。”又想:“道爷既然是个神仙人物,常大叔有救了,今天差点死掉,多亏常大叔回来救我,希望他没事“。周麦忧心忡忡,恐怕常金鸿出事,两人虽相识不过两天,已经是过命的交情,这种情义远非寻常。

    道人此时挟着周麦不停赶路,周麦负责指示方位。道人轻功了得,身形如同展翅大鹏,速度极快,不久就可以看见碱水村模糊的轮廓。

    “铛“,马圭坎剑招迅疾,并字快剑全力施展,一剑劈下,第二剑又至。常金鸿勉强招架,但马圭坎剑招越来越快,常金鸿手忙脚乱,破绽频出。剑光闪烁之中,噗的一声响,常金鸿右肩中剑,吃痛间三节棍拿捏不稳。马圭坎见胜败已定,不急于杀敌,存心折磨常金鸿。

    长剑划开常金鸿皮肤,鲜血四溅,伤口不深,显然是马圭坎刻意为之,他很享受猫捉老鼠的快感,戏谑道:“常金鸿,跪下向我叩头求饶,我能让你好死”

    像这样的伤口,常金鸿已经有十几道,全身鲜血淋漓,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可还在勉力支撑,这是他身为武者的尊严。

    几招过后,马圭坎长剑挑飞三节棍,抬腿踢倒常金鸿,一脚猛力踏在他胸口,常金鸿口鼻溢出血。马圭坎厉声道:“你也不行啊,以为能跑出老子手心,等下送你去见你兄弟,也算老子发善心”,说完,马圭坎从常金鸿怀里掏出锦帕,定睛细看,锦帕上写着几首儿歌,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马圭坎面目阴晴不定,又被常金鸿摆了一道。

    “真东西在哪?我耐心不好,你最好如实说,不然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马圭坎怒不可遏说道。

    常金鸿裂开嘴,哈哈笑出声,被嘴角的血沫呛到,止不住咳嗽,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马圭坎弯腰耳朵贴近,仔细聆听。

    “想知道在哪吗”

    马圭坎屏住气息,唯恐听漏一个字。

    “做梦”,常金鸿眼神透漏出狡黠的光。

    马圭坎嘿嘿冷笑,指着常金鸿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叫你看看我的手段,希望你一直硬气下去”,大声喝道:“来人,活剐了他,看他招不招。”

    剐刑,又称为鱼鳞剐、凌迟,即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指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种肢解的惩罚。

    山匪把常金鸿绑在树上,剥去衣物,行刑的人手持一把锋利的尖刀;第一刀,切左侧胸口,往下片肉,疼痛感令常金鸿豆大的汗珠直落,欲咬碎钢牙,只一个劲闷哼;第二刀,切手臂;第三刀;第四刀。

    常金鸿再也忍受不了,仰天嘶吼,宣泄自己的痛楚,如走投无路绝望的野兽,叫声几乎震碎沉闷的黑夜。

    “彭”的一声,行刑人突然瘫倒在地,山匪的火把接连熄灭。马圭坎感觉身边一缕风掠过,吹得寒毛竖起,拔剑四处张望,惊呼道:“谁?”

    外围的山匪又有一个栽倒,马匹躁动不安,众人脸上都露出戒备的神色。

    “大叔,我和道长来救你了”。周麦躲在树后轻声说道。

    常金鸿饱受折磨,头脑混沌,无意识的应声。周麦解开绳索,搀扶起常金鸿,准备静悄悄地溜走。

    马圭坎时刻注意常金鸿这边的动静,听见细碎的声音,提剑前去查看,这时空中一道身影闪现,道人似蝙蝠倒挂,朝马圭坎胸口双掌击出。

    马圭坎临阵反应敏捷,横剑当前,一股强劲力道传来,双臂立即酥麻,暗道来者不善。

    道人翻身站定,一双肉掌毫无伤痕,以长剑的锋利竟无法伤他肢体,他有意挡在周麦两人前面,竖起屏障。

    马圭坎沉声道:“阁下难道想坏我的事,这里面干系重大,怕你担不起,我想杀的人还没有杀不了的。”

    道人气定神闲,说道:“你杀心太重,贫道看不过眼嘛。总之人我是要带走,尽管划下道来,贫道都接着。你脾气太不好了,得好好教育教育,不然以后要吃大亏。”

    这番话透着强大的自信,在马圭坎看来就是十足的嚣张,胆敢扬言要教育自己,他长剑斜指,招呼手下蜂拥而上。今夜变数太多,不能再节外生枝。

    山匪们方才被道人飘忽诡异的身法引起骚乱,道人显出身形后反倒镇定不少,起码确定是活生生的人,而非虚无的鬼神。众匪打起精神,兵刃齐往道人身上招呼。

    恍惚间,道人身影消失。“啊,啊”,惨叫声接连响起,左边山匪刀砍在右边人小臂,紧接着侧方一把链锤砸在他腰间,口喷鲜血,骨断筋折。场面混乱不堪,一群山匪兵器不受控制攻击自己人。

    “有鬼啊”,山匪丢下兵器,四处散开。原来每当山匪挥动兵器,道人以轻功欺到近前,在关节处轻轻一带,兵刃便偏离方向,击向身边同伴,只因速度快,山匪查觉不到。

    马圭坎在旁看得真切,那道人轻功着实了得,当真形如鬼魅,以自己的经验无法判断他接下来的动作,眼见手下四散,心中又恨又恼:到嘴的鸭子难道又要飞了,自己该如何向主人交代。想到任务失败的后果,马圭坎心底恐惧萌生,飞身跃起,挺剑直刺那长髯道人。

    “小心”,周麦出声提醒道。道人耳听身后风声,知晓敌人来袭,身体忽地前倾,直直栽下去,竟然用这种古怪招式躲过背刺的长剑。马圭坎再看,道人身影消失,“啪”,自己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身回剑劈砍,什么都没砍中,眼前没有人。

    “啪”,马圭坎右肩被人轻拍,长剑斜劈过去,劈了个空,心里发慌:自己行走江湖十余年,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道人就在身边,自己却看不到,更恐怖的是,两次他明明能杀死自己却不杀,自己性命完全在别人股掌之间,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自己难道见鬼了。

    马圭坎大吼,为自己助势,并字快剑环绕自己周身全力施展,也不去找道人在哪,剑光疯狂闪烁,将自己身体笼罩。“他还在,我能感觉到,可是我为什么看不见”,马圭坎已经绝望了。

    周麦在旁边看得好笑,使快剑的恶人只顾着乱砍乱劈,长胡子道长始终在他身边躲猫猫,恶人瞧他不见。

    许久,马圭坎脱力,喘着粗气,拄剑立于地上。

    “你可还要比吗”,道人站在马圭坎身前。直到这时,马圭坎才清楚看见道人面貌,无力感犹然而生,两者武功差距过大。

    “我认输”。马圭坎如斗败的公鸡,颓丧地双膝跪地,恳求道:“求道长给条生路”。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这么狂,受过挫折没?”道人笑吟吟问道。

    马圭坎沉默不语,这话他答不上。

    道人接着说道:“看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挫折”,又指着周麦和常金鸿说道:“以后见到我跟我两兄弟跪下叫声爷。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马圭坎哪受过这种委屈,脸憋的通红,头上青筋暴跳。

    道人不耐烦说道:“听见没”

    “听见了”,马圭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那叫啊”

    马圭坎气得手直发抖,长剑随之嗡鸣,恼怒吼道:“我叫你祖宗,我叫”,起身斜挑,刺向道人咽喉,这一剑是马圭坎暴怒之下全力施为,还比他平常剑法更快几分。

    长剑破风声戛然而止,道人右手两根手指夹住剑锋,马圭坎拼尽力气,长剑再难前进半分。

    道人嘴角泛起笑意,平静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然后手腕拧转,长剑剑身碎成无数碎片。右手横推,携带劲风击向马圭坎胸口。

    夜空中,马圭坎如同破布口袋,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倒飞出五丈远,胸骨凹陷,不知死活。

    道人拍拍手,“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