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刀剑乱世录 » 第八章 退敌

第八章 退敌

    “哇”,周麦惊得张大嘴巴,少年前十五年生活在碱水村,日子虽说苦了点,可也算风平浪静,从未见过江湖中人。道人之前挟着自己赶路,也只是感觉奇妙,远没有一掌将人击飞几丈远那样直观、震撼。

    在少年命运的前奏中,长髯道人这一掌打开少年对于外界的向往,原来世界上有人可以比奔马跑得还要快;原来有人掌力可以如此浑厚;原来会有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鲜血会喷溅出两三米的距离,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完。

    周麦若干年后回忆起今晚,总会思绪翻涌:血的红,夜的黑,刀刃的冷光,道人飘扬的故须构成莫名的画卷。时代的浪潮裹挟着每个人,如同车轮转动,无力反抗。

    山匪见到马圭坎对上道人毫无反手之力,受重伤躺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还有人不忘带走马圭坎,组织有令:任务成功,所有人位晋一级;任务失败,问责主将,若有临阵脱逃者,连坐。

    所以并非山匪有多够义气,而是如果不带走马圭坎,无法解释任务失败的缘由,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情血腥的清洗。

    道人没有阻拦,就在旁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山匪离开,防止有人趁机捣乱。

    山匪来的快,去的也快,留下一摊麻烦事。死去的村民逐渐尸体僵硬变冷,表情恐惧狰狞,定格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的媳妇哭号着给他收尸,小孩年纪六七岁的样子,哭得喘不上气,不敢接近他父亲的尸体。一家人平白遭受无妄之灾,对于匪徒,周麦,常金鸿等人都恨之入骨,毕竟他们打破了碱水村原本宁静祥和的生活。

    周围几个村民帮着妇人把尸体抬回家,准备棺材,香烛,纸钱等葬礼需要的物品。道人想上去帮忙,妇人死命揪着他衣领,指甲狠劲抓出血,哀嚎道:“是你害死了我丈夫,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你给我丈夫偿命,还有你们”,她指着周麦、常金鸿,声音发颤:“都怪你们,扫把星,把那帮恶人引来,你们不得好死”。

    村民拉开妇人,他们知道道人武功高强,不是好惹的,怕妇人激怒他。妇人不停挣扎,一口口水唾在道人脸上。村民眼神冰冷盯着周麦等人,恶意不断蔓延,带着最深处的嫌恶。

    道人始终保持沉默,悲悯地看着村民,又或者看向更远的地方,承受着来自他人的怒火,此刻唯有沉默。

    人群散去,远处传来断断断续续的哭声。

    “少年,少年”,道人轻声朝周麦呼叫。

    “啊”,周麦仿佛被惊醒般,少年心情沉重,思绪依旧沉浸在哭声里。

    道人轻轻摸着少年凌乱的头发,面带和煦的微笑,解释道:“你看天色晚了,是不是该有个落脚的地方”。

    周麦一拍额头,“对对对,是我疏忽了,道长你随我来”,便要架着常金鸿往自己家中走去。道人拦住周麦,在常金鸿曲池穴、脾原穴推拿按摩,以起到止血的作用,随后弯腰背起常金鸿,与周麦两人安静地步行,彼此无言。

    “嗒嗒嗒”,马蹄声又响,一个生灵踏夜而来,俗话说老马识途,枣红马自己找路寻过来,蹭了蹭周麦,似乎在责怪他把自己丢下。

    月色清清冷冷洒在几人发丝,照在前路,一条闪烁犹如碎银般光辉的路。天际银河倒似水,能解人间几般愁。

    “道长,你今天帅爆了”

    “嘿嘿,一般般啦,不要太崇拜我”

    “吱嘎”,小院大门被推开。

    “少年你这门该修了”,道人来回晃动门板,老旧的门栓经不起折腾,卡住了。道人用力一掰,嗯,彻底坏了呢。

    周麦满脑门黑线,这是来拆家的吧,说好的高手风范呢。自己家徒四壁,总共就没啥物件,还给门板弄坏了,这无疑给周麦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

    道人讪笑道:“快进屋,老常都等不及了”,说完颠了一下常金鸿,后者直哼哼,生命力可谓非常顽强。

    周麦用湿毛巾擦拭掉常金鸿身上的血污,药粉沿着常金鸿被割伤的刀口洒下,道人仔细包扎,尽量不触及伤口,常金鸿从头到上半身都用布条缠绕住,只露出口鼻呼吸。

    道人端详自己的作品,说道:“还是得找医生啊”

    “咳咳”,常金鸿呻吟道,缓缓睁开眼,“张道长,我可把你盼来了”

    “小常啊,马圭坎那事给你平了,就算没死也是半残,比你惨多了”。

    说实话,周麦总感觉道人和自己印象里的道士气质有很大不同,就好像这位道长混过道上,实力还堪比双花红棍,一嘴的骚话。

    常金鸿攥住道人的手腕,示意道人俯耳过来,细声说道:“帛书我埋在村口左侧第三颗柳树下,请务必交给裕王殿下”。

    道人拍拍他的手,说道:“我办事你放心”。双指捏在常金鸿的颈动脉,让他昏睡过去。

    周麦不解道人为什么这么做。

    “他伤势很重,让他睡一会吧,天不亮我们就要走,尽量避开村民,还能睡一个时辰,珍惜时间哦”。

    周麦指了指自己,“带上我吗?”

    道人点点头,说道:“当然,事到如今,你还能在村里安生地住下去吗,我会送你去个好地方,虽然潮湿了些”。

    这也是实情,就在今晚,村民视作周麦为洪水猛兽,村子是肯定呆不下去了。马圭坎背后的势力没有得到帛书,绝不会罢休,早点离开免生事端。道人考虑得很周详,对周麦说道:“抓紧机会睡一会,接下来睡眠的机会不是很多”。

    周麦点点头,趴在桌子上假寐,脑子乱糟糟的,胡思乱想间睡着了,连道人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察觉。

    道人施展轻功,先去常金鸿所说的柳树下掘出帛书,是卷轴形式。入手分量不轻,材质非金非木,道人贴身收好。然后赶往村子葬礼处。

    死去的村民已经入棺,说是棺材,不过是几块薄木板拼接在一起,非常简陋,妇人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烧纸钱,小孩守着他母亲,同样带孝,只不过腰间系了根红绳,想来是驱邪之意。

    道人没有打扰妇人,悄悄在门口留下三块银锭,转身离开。随后道人动身一跃,攀到村民屋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屋顶间不停穿梭,似在寻找什么。

    周麦再次醒来是被道人叫醒的,这一觉噩梦就没断过,一会梦见自己置身烈火之中,灼烧难耐;一会梦见自己独自行走在尸山血海,身前身后皆无依靠,举目所望皆是苍茫。醒来时冷汗浸湿了后背,比没睡时精神还差,他迷糊问道:“现在走吗?”

    “嗯,整理下行李,马上出发”

    周麦穷的就差尿血了,使大劲也就打包两件旧衣服,倒是有心把院里的石磨带走,毕竟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可那是不可能的。临走时,少年环顾在这里居住十五年的房屋,满是感伤,孩子没读多少书,所以也没感伤出什么正经东西,走就走吧。

    道人背着常金鸿打开大门,只见门口停着辆板车,周麦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不是村口王大爷的板车吗,他狐疑看了眼道人。

    “我光明正大花钱买的,贫道岂是那不问自取的人”。是的,道人把板车顺走,在原地放了散碎银两,可以说是买的,虽然王大爷本人未必认同。

    道人把常金鸿放到板车上,细心的在下面垫了稻草。枣红马自觉地走到板车前面,它算是明白自个就是拉车的命,也算是种族天赋觉醒。

    周麦突然想起来一件要事,说道:“道长,我还有件事要办,咱们在村口集合,我会很快地”。不等道人回答,快步跑开。

    苏慕此时还没有睡,任何人经历今晚的事,都不会容易睡着的,尤其周麦还是自己欣赏的学生。马圭坎刀刃即将剁下周麦头颅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连出声制止的勇气都没有。

    “笃。笃,笃”,“苏先生,苏先生,你在吗”

    门外传来少年的呼喊,苏慕急忙打开门,把周麦拉进院里,仔细地打量,还好只是除了脖子受伤,其他地方没有伤口。

    “苏先生,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现在就要离开村子,以后恐怕再难见面了”,少年语气中满是不舍,苏慕是少数真心待自己,肯定自己的人。

    “唉,走了也好,如今何处不是是非之地,在外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等一等”,苏慕转身跑进书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墨锭,交给周麦,“这是我自制的磨,保重”

    周麦珍重收下墨锭,他知道苏慕此举的蕴意,一是作为纪念;而是对自己的勉励,希望就算今后也不忘绘画,珍惜自己的才能。

    少年对着苏慕深深鞠躬,然后离开,走向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