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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加班

    “师父,您没休息?”捧着本书在看的董浩,忽然见老郭趿拉着拖鞋,背着手走了出来,赶紧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唉,中午做的菜太好吃,没留神吃多了,肚子有点撑,起来走走消化消化。”老郭在茶几边原地转了两圈,晃悠着身体,假意在促进消化,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跟董浩开口。

    人家辛辛苦苦的做饭,老婆却逼着他出来摊牌,他真不好张口。老郭跟老婆说,等到下周上班了,在办公室再找机会,含蓄的跟董浩说说。可张雅兰非说,今天晚上董浩还留着吃饭的话,指不定小妤会不会跟他出去呢。

    女儿重要还是徒弟重要?张雅兰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气,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似的,非得让他马上出来跟董浩谈。

    “小董啊,客厅里挺冷的吧,没有暖气,连午休都不成。”老郭站了一会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灵光一闪的想到了怎么开口。他刚才是想睡觉的,只穿了件睡衣,客厅没有暖气,显得有些阴冷。

    “没事,我穿着大衣呢,在沙发上看会儿书。”董浩丝毫不察觉的客气着。

    “唉,其实我们让你来做饭,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周六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或者出去玩玩,交交女朋友啥的,平白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连个午觉都睡不成。”老郭脸色稍微红了红,还好客厅里光线不是很亮,加上他本来就黑,看不出来他的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周六要是不来的话,你们一家就得买着吃。我反正也没别的事儿,等晚上吃过饭我再走。”董浩以为老郭是跟他闲聊天客气,没听出来撵他走的意思。

    “晚上菜也够吃了,我们热热就行了,老是把你拘在我家里,真的不太好意思。”耳听卧室里传来老婆的咳嗽声,分明是在催他赶紧把话说明白,老郭把心一横,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哦,那好吧,我回去宿舍也好,还能睡个懒觉。”董浩听得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好的,怎么这么不留情面的赶起他来了?可能是师父觉得自己没地方待,为了自己好吧?

    “下周六,我们可能要出去,你也不用过来了,以后要是想请你来家里的话,我再跟你说。”老郭说完,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毕竟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不得不硬起心肠来,违背着自己的性格,当面让董浩颜面扫地。

    说完,老郭一屁股坐在了茶几旁的椅子上,抽出一根烟来就抽,也不管老婆和女儿的禁令了。

    这叫什么事儿嘛!以后让警队里的人知道了,会怎么评价他?无所谓了,他老郭本身也是人人敬而远之的,不在乎多一个恨他的徒弟。

    “好的,我知道了。”董浩再傻,也听明白了师父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机械的回着老郭,连沙发上张阿姨给他织的围巾都没拿,转身就要出门。

    肯定是他们两口子的主意,张阿姨的咳嗽声,现在听起来那么刺耳,明明是跟老郭串通好了,师父只不过是个传声筒罢了。说到底,肯定还是因为小妤,他们怕他跟她惹出什么事儿来,更怕将来他俩真的在一起。

    既然如此,围巾也别拿了。董浩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在滴血,傲气的不想再碰任何郭家的东西。

    “不行,你不能走。”小妤已经站在自己卧室门后,偷听了半天客厅里的对话了,听到董浩要走,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拉住了董浩的胳膊。

    “小妤,你出来干什么?回屋做你的功课去,要么就睡觉。快把董浩的松开,你还要不要脸了?”老郭本来很内疚的,见小妤穿着睡衣,不顾形象的拉着董浩,禁不住一股怒气上来,沉着脸呵斥小妤。

    “谁不要脸了?叫人家来做饭的是你们,现在平白无故的,又要赶人家走,哪有你们这样的?”小妤愤愤不平的跟爸爸硬杠。

    本来她想睡觉的,或者叫董浩进卧室陪她聊聊天。可不知为什么,她和董浩没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她还能大大方方的把他拉进自己屋里。自从他俩把那层窗户纸捅开之后,她在饭桌上可以嘲笑他,嫌弃他做的菜,真要把他再拽进自己屋里,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小儿女的心态,让她在董浩在家的时候,根本沉不下来心来,把他放在一边儿不理。

    “谁赶他走了?人家好好的周末,总要跑过来给咱们做饭,中午还没有休息的地方,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老郭想不到小妤直截了当的,把他的含蓄都给一扫而光,有些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声气也没了方才的强硬。

    “虚伪,不就是你们怕我俩……才不会像你们想的那样呢。”小妤终究是不敢直接把他俩的关系挑明,声音也放低了,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依旧没有放开董浩。

    “小妤,师父说的对,我其实也不太想来了。我一个大小伙子,周末不好好在外面玩,或者在宿舍睡个懒觉,总往你家跑,确实有些不太好。”董浩看看为难的师父,看看斗鸡似的小妤,尽量替老郭挽回些颜面。

    即便以后不来他老郭家了,可在警队里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猛然间把关系搞砸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不行,起码今天不行,哪有他们这样过河拆桥的?你吃完晚饭再走。”小妤不管董浩的挣扎,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董浩,还是吃过晚饭再走吧,反正现在都两点多了,你回去也睡不成午觉,就当是善始善终。”老郭抽着烟不吭声,小妤坚持不让他走,在卧室里听了半天的张阿姨,终于走了出来,化解各人尴尬的开了口。

    “好吧,就当是善始善终了,我以后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董浩心知肚明,别看老郭在警队里,整天跟个黑脸包公似的,在家里,张阿姨才是真的说了算的人。他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用他们能听明白的话,做出了保证。

    “那你跟我进屋吧,陪我做做功课。”小妤见爸妈齐上阵了,她根本没有对抗的胆量,又怕董浩不告而别,坚持着把他朝自己屋里领。

    “你……”老郭张嘴要再说什么,张阿姨朝他使使眼色,他看看小妤开着的屋门,终于没再反对,跟着老婆回了自己卧室。

    “你这是何必呢?多呆这一会儿有什么意思,他们的话都说的那么绝了,我还是走吧。”董浩站在书桌前,眼望守在门边的小妤,无可奈何的说道。

    “他们太欺负人了,早上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真是因为那个什么……我可没跟他们说过。”小妤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爸妈会如此对待董浩。刚才她义愤填膺的,忍不住就说出了那句话,现在想想,爸妈却不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为什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我不该跟你在一起,会影响你的学习。将来你上了大学,就把我忘了吧。”董浩却不像她这么心思单纯,早已断定,是因为怕他和小妤在一起,才会让老郭两口子这么决绝。

    既然做了承诺,就一定要做到,不管小妤会怎么想,他必须主动斩断,还没真正开始的这段恋情。

    “不行,我不愿意。”小妤这下真明白了,爸妈是看不起董浩,不想他俩有什么瓜葛。

    “这些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说不定你将来遇到比我好的男孩儿,跟我在一起会后悔的。”董浩脸色轻松的说着,心里如钢针在扎,让他痛苦无比。

    “我不会的,你不能这么说……我们说好的……怎么能这样……”小妤完全懵了,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着,也不守着门了,扑在自己床边,无声的抽泣起来。

    董浩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好什么也不要说,等小妤自己接受现实。咔咔作响的挂钟声,伴着小妤压抑的哭声,卧室里的气氛很尴尬。董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只好默默地看着她。

    小妤后来不哭了,趴在床边竟然睡了过去。董浩看着挂钟的指针,一下下的跳动着,难熬的时光,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快到下午四点半了,他刚要伸伸懒腰,放松下站的酸疼的身体,客厅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老郭走了出来,好像漫不经心的朝小妤屋里看了看,抄起电话应答了几句,把电话交给了随后出来的张阿姨。

    “唉,我得加班去了,你们晚上自己吃吧。”张阿姨讲完了电话,朝老郭交代了一句,去厕所洗了脸,拿起自己的包,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怎么最近这么忙?”老郭冲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刚才接的电话,是市局的号码,老郭根本没多想什么,转身去了厕所。

    要说曹局的心思缜密,确实是很到位。他每次给张雅兰打电话,都是自己先跑到市局办公室,不怕万一是老郭接电话,会产生疑心,这么多年来一贯如此。

    张雅兰前几天加班是真的,可今天的加班,却另有含义。

    董浩一直在屋里站着,鬼使神差的朝楼下看了看,只见张阿姨迈着匆匆的步子,出了小区门口,拐个弯,被墙挡住看不见了。没一会儿功夫,一辆黑色的大奔车,很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从小区门口一滑而过,好像一直等在原地似的,朝远处开去。

    张阿姨走的方向不对啊,董浩留了心,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无论是打车,还是坐公交车,她都应该朝另一个方向走的,怎么会去了门口的另一边?难道她上了刚才那辆奔驰车?市局加班的待遇这么好吗?

    搞不明白状况的董浩,皱着眉出了会儿神,把疑虑抛开。张阿姨加班坐什么车,不是他要关心的,现在他要去厨房做饭了,赶快结束这令他无比气愤的一天。

    “小妤,起来,吃饭了。”不到半个小时,饭菜重新做好了,老郭走到她的卧室,摇着她的肩膀把小妤叫醒。

    “师父,你们先吃吧,我这就回去了。”董浩趁着小妤上厕所的机会,去到门口准备换鞋走人。

    “别这么样,你要理解理解我们当父母的心思,现在她还小,以后……再说吧。不管咋样,咱们还是师徒,还是同事,有些情况,相信你能处理好。吃了饭再走。”老郭没了老婆监督,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的留董浩吃饭。

    师父在挽留他,董浩却不过,只好坐到饭桌边,等着小妤出来一起吃饭。

    电话又响了,老郭抄起来问了句,然后催着小妤道:“小妤,快点,是湘湘找你。”

    小妤跑过来,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灯光下看的让人心疼,董浩只好扭头假装没见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当断要断。

    “爸,你自己吃饭吧,我要出去了。肖湘请我吃饭。”小妤睡了一觉,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冲董浩使使眼色,示意他在楼下等她。

    “怎么忽然说要请吃饭了?这一桌子菜,你妈妈不在家吃,你也不在家吃?”老郭毕竟心疼女儿,正好老婆不在,根本没打算拦着小妤。

    让孩子出去散散心也好,过了今天,董浩应该不会还厚着脸皮来了。

    “人家请客,自然是她说了算,想啥时候请就啥时候请,反正明天也是周末。你就想吃啥吃啥吧,没人跟你抢了。”虽然明天也要补课,毕竟不像平时上课那么紧张,小妤语带讽刺的对爸爸说道。

    “那我也走了。”董浩没多说话,站起身来,重新到门边换鞋。

    “那好吧。小妤你记得早点回来,别太晚了,当心让妈妈知道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老郭想想,没了小妤在中间缓和气氛,只剩下他和董浩的话,彼此都会不自在,就没再留他吃饭。

    董浩会跟小妤一起去见肖湘,老郭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个问题。他认为,他俩最多在楼下说说悄悄话,就会分道扬镳。年轻人嘛,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能理解。管教太严会适得其反,老郭可是有多年办案经验的刑警,对人的心理,把握的很有分寸。

    “董浩,你可别半路跑了哈。肖湘说请咱俩的,要是我一个人去了,那可太没面子了。”来到楼下,小妤回身吩咐了他一句。

    他的山地车,根本不能驮着人骑太远,小妤担心他会不打招呼就回了宿舍。

    “要不算了吧,你自己去就好了,我不跟着掺乎。”董浩感觉很别扭。小妤告诉肖湘,他是她的男朋友,可还没几天,他这个还没上岗的男朋友,就被老郭两口子除名了,他再跟着小妤去见肖湘,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你能不能男子汉气概一些?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就打算撤了?要是你这么胆小,那你就走吧。”小妤气鼓鼓的看着他,那样子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打两巴掌,说完,她转身就自己朝前走了。

    “好吧,我不跑。可你得告诉我去哪儿啊?”董浩没辙了,推着车,冲走去公交站的小妤问道。

    “百凤大酒店,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不远,你可以跟着公交车,万一跟不上就问问路。”小妤脸上带着笑意,如同夕阳里展翅的小凤凰,头也不回的冲他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