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炒灌肠
“哥，你这哪儿是堆的雪人啊，完全就是个雪球，连个脑袋都没有，倒像个粪球。”王梅对王亮不满的嘟囔着。
俩人扫完了雪，清出走人的道儿来，王梅把工具归置到墙角，又去屋里洗了手出来，却见到哥哥在忙着堆雪人。王亮完全糊弄人似的，把地上的雪堆到一处，连着脏土草杆一起，拍成个半圆不圆的大球算数。
以前他为了哄妹妹开心，总是小心翼翼的把拳头大的雪球，在没经过打扫的雪里滚大，一点地上的泥都不沾，看上去通体洁白。而且他会滚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在小球上安上鼻子眼睛嘴巴，哪像现在这个这么脏，这么敷衍。
“粪球就粪球，和我一样。”王亮令完全王梅摸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
“哥，要不咱俩出去买点儿年货吧？还有鞭炮没买嘞，爹说要等你回来才买。”王梅见哥哥一直提不起兴致似的，转念一想，让哥哥跟她出去转转，说不定能让他开心一些。
每年过年，王亮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院里放炮仗，他退伍以后，想当警察的愿望无法实现，听些清脆的鞭炮声，也能让他过过瘾。
“爹，娘，锅里有烩饭，你们再热热就行了。俺跟哥出去再买点年货，顺便买点儿鞭炮。”快到中午了，王梅让哥哥在院里等她，进了堂屋，朝已经起床了的爹娘交代了一句。
“哎呀，外面路那么滑，你们去买啥嘞买？快去快回。中午你们吃啥？”娘走进厨房，见锅里的剩饭不多，追着王梅的脚步到了堂屋门口问道。
“家里鞭炮还没买，俺爹说等哥回来再买，您老不记得了？中午俺俩在外面吃，你们甭管了。”王梅见娘不太乐意他俩出门，抬出了爹和哥哥当挡箭牌，不怕她不同意。
“哎呀，你跟着操那闲心弄啥嘞吗？他俩爱咋吃咋吃，爱买啥买啥，又不是花你的钱。”王顺生不耐烦的训着老伴儿。
“俺是觉得，亮亮这次回来，有点儿跟去省城之前不一样，好像太听话了。该不是他受的瓷肌太大了吧？”老伴儿忧心仲仲的看着哥俩的背影，冲着老头子说道。
“就算是有啥不顺心的，让他俩出门转转不是更好？多大点儿事儿，过一阵儿就忘了。”王顺生昨天喝得有些多，没怎么注意王亮回家后的表现，根本没把老伴儿的担心放在心上。再说了，王亮也没啥异常的呀，只是不太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这是成熟的标志。
不经磨难，即便他过年实岁二十五了，也是嘴上没毛的小屁孩儿，去趟省城能让他成长起来，他和老伴儿这两个月的担心，值了！
白里村是富裕村，每年过年前，或者逢上别的节日，村外空地上都会有集市，各种各样的商品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大伙儿去县城就能置办齐。
沿着家门前的公路往南走十几分钟，再往西一拐不到五百米，就是集市，方便得很。王梅和王亮在雪化后有些结冰的路边，慢慢的走着，还没到拐弯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女子，拉着个行李箱，正慢吞吞的往这边来。
“小英姐，你咋才回来？明天就要三十了呀，你倒会挑时间，只等回家吃好吃的，不用帮着干活。”王梅认出是小英，连忙不顾脚下的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开起了玩笑。
小英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长及膝盖，腿上是蓝底磨白的牛仔裤，脚上白粉相间的旅游鞋，苗条的身材让人看着就心疼。如果是村里的女子这样穿，只会显得土气，小英和她们的差别就在走路的姿态上。
小英走路，脖子挺得笔直，身体只会轻微晃动，绝不会像她们那样撇着两条腿走，恨不得把脑浆子甩出来似的扭着身体。
“梅梅，你俩这是要干啥去？”小英眨眨眼，用手撩了撩露出羽绒服帽子、有些遮眼的头发，眼中带着慌乱的迅速看了王亮一眼，转而回问着王梅。
她脸上带着口罩，只露着两只大眼睛，雪白的肌肤跟洁白的口罩，在雪地里交相衬托着，尤其显得文静雅致。
“俺俩去买鞭炮，再补点儿年货来，明天晚上你来俺家，咱们好好说说话，你们可都是省城工作的人呢。”王梅咯咯的笑着，暗暗的捅了哥哥一下，示意他跟小英打招呼。
“小英，好久不见了。”王亮脸色平静的开了口。
“哥。你在省城做啥工作呢？老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小英鼓了鼓勇气，仍然不太敢面对王亮，低着头像蚊子哼似的问着。
上次在自己的屋里，差点被王亮给勒个半死，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搞不懂王亮当时是怎么想的，还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找过她。
“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啥？你俩一直都没联系？哥你太不像话了，起码过年可以一起约着回家嘛，你看小英拖着行李箱多重，也不知道发扬下男子汉风格。”王梅以为王亮刚到省城那会儿，小英不知道他的工作还算正常，却没想到他俩一直都没再联系。
“没事儿，我是坐火车回来的，路远了点儿而已。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回家去。”王亮是下雪前坐直达客车到了县城，再回家就很近。而昨天下了大雪，直达大巴停运了，小英只好坐火车到了县城的另外一边儿，再坐公共汽车到县里，再从县城回白里。
小英不知道王亮在省城什么地方，就算知道，她哪敢约王亮一起回家啊，说完急匆匆的逃跑似的朝家里走了。
“哥，你能不能跟俺说说，你到底在省城做啥工作？”王梅站在路边，盯着哥哥的眼睛问道。
“没做啥。”王亮不敢跟妹妹对视，很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转身就朝前走。
“那你为啥不跟小英联系？我跟爹娘，以为你们在省城互相照顾着嘞，就算她不愿意跟你成亲，总归是乡里邻居，不至于不打交道了吧？”王梅追上哥哥，挽住他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别问了。”王亮忽然大发脾气，朝妹妹吼了一句，两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捶打起来。
“好好好，我不问了，哥你别这样。”王梅见哥哥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通红，做出令人觉得疯狂的举动，害怕他伤害了自己，只好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以后别再跟我提什么小英。”王亮怒火未消的瞪着眼，冲她又吼了一句，这才停止了跟妹妹拉扯的动作，任由她挎着自己的胳膊。
“行，再不提了。”王梅叹了口气答应着。
为啥原本非小英不娶的哥哥，现在见到小英，就像见到仇人似的？他俩在省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等跟小英见面的时候再问问她了。
叮~铛~，离得集市近了，有人在放炮仗，远远传来此起彼伏、清脆嘹亮的爆炸声。
“梅梅，咱回去吧，我不想转了。”王亮看着半空中弥漫的团团青烟，忽然要回家去。
“马上就到了呀，咱家还没买鞭炮呢，到时候你不放了？还要买点儿青菜，买点儿糖果花生瓜子啥的，你这一走啊，俺跟爹娘忙的顾不上买，不然明天年夜饭咱光吃肉？”王梅头也不回的拉着他继续朝前走。
鸡鸭鱼肉倒是娘趁着有空的时候早早备下了，可新鲜蔬菜，以及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啥的，必须得今天买，要不然明天的年夜饭，一点儿绿色都见不到？拜年的客人来了就干坐着？
“那，好吧。”王亮忧心忡忡的被妹妹拽着，随着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渐渐进入到了热闹的集市里。
本省地处中原腹地，南北货物、东西特产，说不上有多地道，倒也一应俱全。王梅和哥哥早起后，一人吃了一碗剩菜烩饭，打扫院里的雪费了老大的力气，这会儿觉得饿上来了。
“炒灌肠、炒饼炒面啦啊，尝一尝看一看，经济实惠好吃划算了啊。”一家小吃摊档前，用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声嘶力竭的叫卖声。
炒饼炒面也还罢了，炒灌肠却不常见。这种灌肠，不是用猪肠子做出来的荤腥饭食，而是流传于西北各省，用荞面做的类似凉粉一类的小吃，也叫碗团，碗坨。
约一指厚、黑褐色、看上去不起眼的灌肠，夏天的时候买上几对，在碗里用刀片划开，浇上葱蒜辣椒油和料汁，吃起来凉爽生津，饱肚经饿有嚼头。
冬天里天气太冷，灌肠则切成粗条炒着吃，别具一番风味。
“老板，来两盘炒灌肠。少放点儿醋。”王梅很久没这么自由自在的在外闲逛了，神情放松的叫了两盘炒灌肠，跟王亮在临时支起来防风的布棚子里，找了个没人的折叠矮桌，相对着坐下，大声的吩咐了灶台前的师傅一句。
听老板的口音像是山西人，这家炒灌肠应该很正宗，就是怕他们放醋放惯了，跟不要钱似的往里猛加，本地人可吃不下。
“好嘞。”掌勺师傅吆喝一声，随即开动了大火，炉灶发出嗷嗷的叫声。热油、爆香姜蒜、放韭菜豆芽，倒进去切好的灌肠条，师傅一手马勺一手颠锅的熟练操作着，锅灶发出哐哐的撞击声。盖上锅盖闷大约一分钟，掀开锅盖之后，放入盐和酱油、陈醋，再一顿爆炒颠勺后装盘，扑鼻的香气很快在周围弥漫开来。
“哥，好吃吧？俺好久没吃到炒灌肠了。”王梅不顾形象的大口吃着酸热香辣的炒灌肠，脑门上很快布满一层细汗，抬头看时，却见哥哥慢条斯理的用筷子只夹着一点点儿，慢慢的往嘴里放，样子就像电视里矫情的奶油小生吃饭似的。
“咋？不好吃？”王梅不解的从哥哥盘子里夹起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尝尝。都是一锅炒出来的，不可能有差别吧？哥哥以前见了炒灌肠，比自己还爱吃呢，会经常从她盘子里抢。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吧。”王亮只吃了小半盘，把盘子推到了妹妹跟前。
“咋了嘛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心里有啥不得劲儿的？”王梅伸手摸了摸王亮的额头，没觉得他发烧。莫非是刚才见了小英，哥哥心绪不佳了？
“没有，你快吃吧，吃完咱们早点儿回家。”王亮把她的手拍了回去，从兜里摸出根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再绵延悠长的吐出一条烟雾，好像要把烦心事尽情吐出来，却没有什么效果，眉头依旧皱皱的。
“我也吃不下了，咱去买鞭炮吧。”王梅的好心情被破坏了，怏怏不乐的吃完了自己的一盘，再也没胃口接着吃。
哥哥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好像都无所谓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不寻常，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想买就买吧，我可不放。”王亮紧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松散的土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着，像是在发泄不满。
“过年哪能不放炮仗呢？咱多买点儿你爱放的二踢脚。”王梅觉得哥哥也就是那么一说，拉着他来到不远处卖鞭炮的摊档前，买了一大包鞭炮让他背着。
终于，王梅认为该买的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俩人大包小包的出了集市，打算就此回家去。
呯~~~，没想到，就在他俩刚离开集市没多远，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忽然扔过来一个冒着烟的麻雷子，离着他俩有两米远，猛地在他们面前炸响了一声。
“谁家的孩子？这么讨厌！”尽管吓了一跳，王梅倒没觉得有什么，逢着过年，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见怪不怪的只是朝他嚷了一句。
“你给我站下，谁让你这么捣蛋的？”王亮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依不饶的几步追上了那个孩子，一手薅住了他的脖领子，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俺放炮玩，又没炸到你。”孩子笑嘻嘻的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道。
“没炸到我？老子被你吓坏了。”王亮眼中凶光一闪，冷不防一个大耳瓜子扇到了孩子脸上，打得孩子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泥里，要哭却不敢哭的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王亮。
“哥，你这是弄啥？不就是一个鞭炮嘛，俺都没事，还能把你吓成啥样？他还是个孩子呢，调皮些很正常。”王梅没料到哥哥抬手就打，想阻止却没来得及，只好四下看看，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一个大小伙子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再这样我打死你。”王亮犹自不解气的用手指在孩子的脑袋上戳了两下。
“别哭了，给你拿去买鞭炮，记得别再朝人旁边扔了。”王梅掏出十块钱，塞在孩子手里，抹抹他眼里的泪水，把孩子哄走了。
王梅看着前面走着的哥哥的背影，实在搞不懂，他怎么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乖张暴戾了呢？一会儿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一会儿又为了一点儿小事大发脾气。人说爱极生恨，难道真的是因为小英拒绝了他，他恨上了小英，也恨上了所有人？
俩人扫完了雪，清出走人的道儿来，王梅把工具归置到墙角，又去屋里洗了手出来，却见到哥哥在忙着堆雪人。王亮完全糊弄人似的，把地上的雪堆到一处，连着脏土草杆一起，拍成个半圆不圆的大球算数。
以前他为了哄妹妹开心，总是小心翼翼的把拳头大的雪球，在没经过打扫的雪里滚大，一点地上的泥都不沾，看上去通体洁白。而且他会滚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在小球上安上鼻子眼睛嘴巴，哪像现在这个这么脏，这么敷衍。
“粪球就粪球，和我一样。”王亮令完全王梅摸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
“哥，要不咱俩出去买点儿年货吧？还有鞭炮没买嘞，爹说要等你回来才买。”王梅见哥哥一直提不起兴致似的，转念一想，让哥哥跟她出去转转，说不定能让他开心一些。
每年过年，王亮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院里放炮仗，他退伍以后，想当警察的愿望无法实现，听些清脆的鞭炮声，也能让他过过瘾。
“爹，娘，锅里有烩饭，你们再热热就行了。俺跟哥出去再买点年货，顺便买点儿鞭炮。”快到中午了，王梅让哥哥在院里等她，进了堂屋，朝已经起床了的爹娘交代了一句。
“哎呀，外面路那么滑，你们去买啥嘞买？快去快回。中午你们吃啥？”娘走进厨房，见锅里的剩饭不多，追着王梅的脚步到了堂屋门口问道。
“家里鞭炮还没买，俺爹说等哥回来再买，您老不记得了？中午俺俩在外面吃，你们甭管了。”王梅见娘不太乐意他俩出门，抬出了爹和哥哥当挡箭牌，不怕她不同意。
“哎呀，你跟着操那闲心弄啥嘞吗？他俩爱咋吃咋吃，爱买啥买啥，又不是花你的钱。”王顺生不耐烦的训着老伴儿。
“俺是觉得，亮亮这次回来，有点儿跟去省城之前不一样，好像太听话了。该不是他受的瓷肌太大了吧？”老伴儿忧心仲仲的看着哥俩的背影，冲着老头子说道。
“就算是有啥不顺心的，让他俩出门转转不是更好？多大点儿事儿，过一阵儿就忘了。”王顺生昨天喝得有些多，没怎么注意王亮回家后的表现，根本没把老伴儿的担心放在心上。再说了，王亮也没啥异常的呀，只是不太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这是成熟的标志。
不经磨难，即便他过年实岁二十五了，也是嘴上没毛的小屁孩儿，去趟省城能让他成长起来，他和老伴儿这两个月的担心，值了！
白里村是富裕村，每年过年前，或者逢上别的节日，村外空地上都会有集市，各种各样的商品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大伙儿去县城就能置办齐。
沿着家门前的公路往南走十几分钟，再往西一拐不到五百米，就是集市，方便得很。王梅和王亮在雪化后有些结冰的路边，慢慢的走着，还没到拐弯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女子，拉着个行李箱，正慢吞吞的往这边来。
“小英姐，你咋才回来？明天就要三十了呀，你倒会挑时间，只等回家吃好吃的，不用帮着干活。”王梅认出是小英，连忙不顾脚下的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开起了玩笑。
小英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长及膝盖，腿上是蓝底磨白的牛仔裤，脚上白粉相间的旅游鞋，苗条的身材让人看着就心疼。如果是村里的女子这样穿，只会显得土气，小英和她们的差别就在走路的姿态上。
小英走路，脖子挺得笔直，身体只会轻微晃动，绝不会像她们那样撇着两条腿走，恨不得把脑浆子甩出来似的扭着身体。
“梅梅，你俩这是要干啥去？”小英眨眨眼，用手撩了撩露出羽绒服帽子、有些遮眼的头发，眼中带着慌乱的迅速看了王亮一眼，转而回问着王梅。
她脸上带着口罩，只露着两只大眼睛，雪白的肌肤跟洁白的口罩，在雪地里交相衬托着，尤其显得文静雅致。
“俺俩去买鞭炮，再补点儿年货来，明天晚上你来俺家，咱们好好说说话，你们可都是省城工作的人呢。”王梅咯咯的笑着，暗暗的捅了哥哥一下，示意他跟小英打招呼。
“小英，好久不见了。”王亮脸色平静的开了口。
“哥。你在省城做啥工作呢？老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小英鼓了鼓勇气，仍然不太敢面对王亮，低着头像蚊子哼似的问着。
上次在自己的屋里，差点被王亮给勒个半死，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搞不懂王亮当时是怎么想的，还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找过她。
“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啥？你俩一直都没联系？哥你太不像话了，起码过年可以一起约着回家嘛，你看小英拖着行李箱多重，也不知道发扬下男子汉风格。”王梅以为王亮刚到省城那会儿，小英不知道他的工作还算正常，却没想到他俩一直都没再联系。
“没事儿，我是坐火车回来的，路远了点儿而已。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回家去。”王亮是下雪前坐直达客车到了县城，再回家就很近。而昨天下了大雪，直达大巴停运了，小英只好坐火车到了县城的另外一边儿，再坐公共汽车到县里，再从县城回白里。
小英不知道王亮在省城什么地方，就算知道，她哪敢约王亮一起回家啊，说完急匆匆的逃跑似的朝家里走了。
“哥，你能不能跟俺说说，你到底在省城做啥工作？”王梅站在路边，盯着哥哥的眼睛问道。
“没做啥。”王亮不敢跟妹妹对视，很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转身就朝前走。
“那你为啥不跟小英联系？我跟爹娘，以为你们在省城互相照顾着嘞，就算她不愿意跟你成亲，总归是乡里邻居，不至于不打交道了吧？”王梅追上哥哥，挽住他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问道。
“你别问了。”王亮忽然大发脾气，朝妹妹吼了一句，两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捶打起来。
“好好好，我不问了，哥你别这样。”王梅见哥哥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通红，做出令人觉得疯狂的举动，害怕他伤害了自己，只好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以后别再跟我提什么小英。”王亮怒火未消的瞪着眼，冲她又吼了一句，这才停止了跟妹妹拉扯的动作，任由她挎着自己的胳膊。
“行，再不提了。”王梅叹了口气答应着。
为啥原本非小英不娶的哥哥，现在见到小英，就像见到仇人似的？他俩在省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等跟小英见面的时候再问问她了。
叮~铛~，离得集市近了，有人在放炮仗，远远传来此起彼伏、清脆嘹亮的爆炸声。
“梅梅，咱回去吧，我不想转了。”王亮看着半空中弥漫的团团青烟，忽然要回家去。
“马上就到了呀，咱家还没买鞭炮呢，到时候你不放了？还要买点儿青菜，买点儿糖果花生瓜子啥的，你这一走啊，俺跟爹娘忙的顾不上买，不然明天年夜饭咱光吃肉？”王梅头也不回的拉着他继续朝前走。
鸡鸭鱼肉倒是娘趁着有空的时候早早备下了，可新鲜蔬菜，以及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啥的，必须得今天买，要不然明天的年夜饭，一点儿绿色都见不到？拜年的客人来了就干坐着？
“那，好吧。”王亮忧心忡忡的被妹妹拽着，随着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渐渐进入到了热闹的集市里。
本省地处中原腹地，南北货物、东西特产，说不上有多地道，倒也一应俱全。王梅和哥哥早起后，一人吃了一碗剩菜烩饭，打扫院里的雪费了老大的力气，这会儿觉得饿上来了。
“炒灌肠、炒饼炒面啦啊，尝一尝看一看，经济实惠好吃划算了啊。”一家小吃摊档前，用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声嘶力竭的叫卖声。
炒饼炒面也还罢了，炒灌肠却不常见。这种灌肠，不是用猪肠子做出来的荤腥饭食，而是流传于西北各省，用荞面做的类似凉粉一类的小吃，也叫碗团，碗坨。
约一指厚、黑褐色、看上去不起眼的灌肠，夏天的时候买上几对，在碗里用刀片划开，浇上葱蒜辣椒油和料汁，吃起来凉爽生津，饱肚经饿有嚼头。
冬天里天气太冷，灌肠则切成粗条炒着吃，别具一番风味。
“老板，来两盘炒灌肠。少放点儿醋。”王梅很久没这么自由自在的在外闲逛了，神情放松的叫了两盘炒灌肠，跟王亮在临时支起来防风的布棚子里，找了个没人的折叠矮桌，相对着坐下，大声的吩咐了灶台前的师傅一句。
听老板的口音像是山西人，这家炒灌肠应该很正宗，就是怕他们放醋放惯了，跟不要钱似的往里猛加，本地人可吃不下。
“好嘞。”掌勺师傅吆喝一声，随即开动了大火，炉灶发出嗷嗷的叫声。热油、爆香姜蒜、放韭菜豆芽，倒进去切好的灌肠条，师傅一手马勺一手颠锅的熟练操作着，锅灶发出哐哐的撞击声。盖上锅盖闷大约一分钟，掀开锅盖之后，放入盐和酱油、陈醋，再一顿爆炒颠勺后装盘，扑鼻的香气很快在周围弥漫开来。
“哥，好吃吧？俺好久没吃到炒灌肠了。”王梅不顾形象的大口吃着酸热香辣的炒灌肠，脑门上很快布满一层细汗，抬头看时，却见哥哥慢条斯理的用筷子只夹着一点点儿，慢慢的往嘴里放，样子就像电视里矫情的奶油小生吃饭似的。
“咋？不好吃？”王梅不解的从哥哥盘子里夹起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尝尝。都是一锅炒出来的，不可能有差别吧？哥哥以前见了炒灌肠，比自己还爱吃呢，会经常从她盘子里抢。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吧。”王亮只吃了小半盘，把盘子推到了妹妹跟前。
“咋了嘛你？是不是病了？还是心里有啥不得劲儿的？”王梅伸手摸了摸王亮的额头，没觉得他发烧。莫非是刚才见了小英，哥哥心绪不佳了？
“没有，你快吃吧，吃完咱们早点儿回家。”王亮把她的手拍了回去，从兜里摸出根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再绵延悠长的吐出一条烟雾，好像要把烦心事尽情吐出来，却没有什么效果，眉头依旧皱皱的。
“我也吃不下了，咱去买鞭炮吧。”王梅的好心情被破坏了，怏怏不乐的吃完了自己的一盘，再也没胃口接着吃。
哥哥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好像都无所谓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不寻常，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想买就买吧，我可不放。”王亮紧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松散的土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着，像是在发泄不满。
“过年哪能不放炮仗呢？咱多买点儿你爱放的二踢脚。”王梅觉得哥哥也就是那么一说，拉着他来到不远处卖鞭炮的摊档前，买了一大包鞭炮让他背着。
终于，王梅认为该买的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俩人大包小包的出了集市，打算就此回家去。
呯~~~，没想到，就在他俩刚离开集市没多远，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忽然扔过来一个冒着烟的麻雷子，离着他俩有两米远，猛地在他们面前炸响了一声。
“谁家的孩子？这么讨厌！”尽管吓了一跳，王梅倒没觉得有什么，逢着过年，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见怪不怪的只是朝他嚷了一句。
“你给我站下，谁让你这么捣蛋的？”王亮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依不饶的几步追上了那个孩子，一手薅住了他的脖领子，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俺放炮玩，又没炸到你。”孩子笑嘻嘻的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道。
“没炸到我？老子被你吓坏了。”王亮眼中凶光一闪，冷不防一个大耳瓜子扇到了孩子脸上，打得孩子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泥里，要哭却不敢哭的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王亮。
“哥，你这是弄啥？不就是一个鞭炮嘛，俺都没事，还能把你吓成啥样？他还是个孩子呢，调皮些很正常。”王梅没料到哥哥抬手就打，想阻止却没来得及，只好四下看看，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一个大小伙子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再这样我打死你。”王亮犹自不解气的用手指在孩子的脑袋上戳了两下。
“别哭了，给你拿去买鞭炮，记得别再朝人旁边扔了。”王梅掏出十块钱，塞在孩子手里，抹抹他眼里的泪水，把孩子哄走了。
王梅看着前面走着的哥哥的背影，实在搞不懂，他怎么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乖张暴戾了呢？一会儿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一会儿又为了一点儿小事大发脾气。人说爱极生恨，难道真的是因为小英拒绝了他，他恨上了小英，也恨上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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