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造谣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的傍晚，王亮谁也不理的躺在饭屋的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等开饭。王顺生忙着擦茶几、摆香烟糖果瓜子，免得有人上门的时候手忙脚乱。王梅和娘两个人，则在厨房里炖鸡煎鱼的，忙活着一家人的年夜饭。
“亮亮，你过了年是个啥打算？”王顺生忙完了应付差事的活儿，笑呵呵的递给儿子一根烟，给他点上，爷俩一个坐在饭桌旁，一个侧躺在床上聊天。
“没啥打算。”王亮皮笑肉不笑的冲爹咧嘴回道。
“没啥打算也好，反正咱铺子里缺人手，以后你也不要四处乱晃了，把铺子的营生多上上心，将来俺跟你娘干不动的时候，这铺子都是你的。妹妹只能暂时帮着你，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指望一辈子靠她替你操持吧？！”王顺生留神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不被王梅听到这番话，语重心长的跟王亮交代着。
很多家庭，无论城市农村，无论高低贵贱，过年时年夜饭前的这一段空闲时间，都是父子母女谈些推心置腹的话的重要时刻，仿佛是约定俗成的一种仪式，总结过去一年的得失成败，展望未来家庭事业的发展。
有了这番话，一桌年夜饭才有了崇高的意义。
“我才不稀罕，梅梅这么操心费力的，铺子应该归她。我只要有口饭吃就行。”王亮丝毫不领情的拒绝了爹的好意，末尾加了一句毫无志向的话。
王梅端着一盘凉菜正要往饭屋里送，走到门口却听到了王亮的话，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虽然没听到他俩之前说了些什么，她也猜得出来，是关于哥哥将来的安排，关于家产铺子的分配。王梅从没想过剥夺哥哥的财产，但是如果像娘和爹那样安排，她啥也落不下的话，却也不能安心接受。
“你个驴日的东西，啥叫你不稀罕？俺和你娘费心劳力的，是为个啥？还不是为了你以后不用太操心过日子，安安心心的寻个媳妇，赶紧给老子生个孙子出来？我看你跟小英也是没啥希望了。听你爹的话，过了年，让你娘带你出去，找个合适的女子。只要长得合你的意，能生养，家里条件咋样都无所谓，反正以后她是要在咱家过日子嘞。”王顺生抽着烟，嘴唇吧嗒吧嗒的教训着儿子。
“俺现在不想娶媳妇，要娶就得娶小英，旁人俺看不上。梅梅以后嫁人，铺子至少应该分她一半。”王顺生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敢情王亮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他跟爹说话不用遮遮掩掩的，心里还是认定了小英不放弃。
王梅端着凉菜在门外听了这一会儿了，哥哥心里有她，让她内心感到十分熨贴。不管她将来真能分些家产还是分不到，有哥哥这句话，她觉得这些年的付出就算没白费。
“爹，哥，你们先喝点酒吧，热菜马上就好。”王梅假作没听到爷俩的谈话，掀开帘子进屋，把菜往饭桌上一放，转身回了厨房。
“你呀你呀，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起来陪你爹喝酒。”王顺生被王梅打断了话头，也就不想再接着说了，上前拽着儿子的胳膊，把懒洋洋的王亮拖到饭桌前坐好，爷俩一人倒了一盅白酒，就着凉菜先喝起来。
儿子不跟妹妹争，也是好事，说明他是个善心的孩子，家和才能万事兴嘛！不过到时候家产咋分配，还轮不到王亮和王梅做主，王顺生自有打算。
过了年，让儿子相个好女子，抓紧时间成亲。至于小英，最多这一阵儿在家里待上十天八天的，等她回了省城，跟王亮根本见不到面。以后儿子成了亲，知道了身边女子好处，哪会再惦记看不着人影的小英。
谁不是年青时候过来的？理想和现实，理想顶个屁，终归现实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爹，准备开饭啦，娘，你也快来坐吧。”王梅里外招呼着，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年夜饭准备好了，无外乎鸡鸭鱼肉拼盘青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
“亮亮，你先去放挂鞭，咱好开饭。”娘满脸带笑的，推着半天不挪窝的王亮出去放炮。年夜饭无鞭不成席，放了鞭炮，年才算正式开始。
“俺也去，爹也去，咱们都去。”王梅勤快的寻出最长的一挂鞭，挂在了院里的晾衣杆上，又捧出十来个二踢脚，塞到哥哥手里。
“爹，你放吧，我不放了。”王亮转手把二踢脚一股脑塞到了爹怀里。
“你不是最爱放这玩意嘛，算了，俺来放。”满村的鞭炮声已经响成一片，王家开饭有点儿晚了，王顺生看看意兴阑珊的儿子，不满的皱了皱眉，披上棉袄来到了院子里。
王梅点着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细碎的红纸屑在院里铺了一大片，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的日子。
她点着鞭炮之后，就跑回到了哥哥身边，兴高采烈的看着鞭炮的火光猛烈迸发。侧脸看看哥哥，却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眼中露出些恐惧的神色，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叮~铛~，二踢脚的爆炸声，接连的在半空响起来，传出去好远，隐隐的还能听到回声，王亮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低着头不敢看绚丽绽放的烟火。
一年里最隆重的年夜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走家串户的时间，王梅不管妈妈自己在厨房收拾了，一边儿穿棉衣一边问哥哥：“俺要去小英家坐会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去吧，我回屋睡觉。”王亮闷着头就要回屋去。
“哎，这大过年的，哪有这么早睡觉的？要睡也得过了十二点。你出去转转吧，外面比家里热闹。”王顺生拦着劝着，不许王亮回屋睡觉。过年过年，过的就是三十晚上，起码要守夜到半夜十二点，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过了一回。
“就是，你咋越来越懒了？俺跟你出去转转吧，晚点儿再去小英家。”王梅皱着鼻子朝哥哥做个鬼脸，娇气可爱的样子，跟小英也不差什么，看得王亮心神恍惚间，差点以为是小英站在面前呢。
“亮亮，你啥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在省城上班了？咋样，咱们去打牌吧，正好缺一角。”哥俩出了大门没走几步，身后就跑过来个村里的小年青，扒着王亮的肩膀跟他说话。
“那你带俺哥打牌去，俺去小英家坐坐。你们可不要耍手段骗俺哥的钱，让俺知道了，没你的好果子吃。”王梅凶巴巴的冲那人说道。
村里就有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平时不好好干活，等逢年过节的时候，专门设局跟城里回来的人打牌，一晚上几千上万的输赢，顶的上他们干三五个月的活了。那些城里回来探亲的人，一来却不过乡里乡亲的情面，二来也想在人前显示下城里人的风光，殊不知一年辛辛苦苦下来攒的钱，都在牌桌上送给了他们。
“哪能呢，俺们可是正经打牌过年的，不指望那些小手段赚钱，乡里乡亲的，弄这些太伤感情。再说了，亮哥才离开俩月，还能不知道那些猫腻？有你在，借俺俩胆儿也不敢骗亮亮不是？”那人嘴里天花乱坠的说着，拉着王亮朝村里走了。
他也是在修车铺子里帮忙的，知道王梅的厉害。王梅歪着头哼了一声，谅他不敢骗哥哥，放心的去了小英家。
“亮亮，你真的在省城工作嘞？那里好找活儿干不？工资高不高？”王亮跟着那人来到一家屋里，见已经摆了好几桌麻将，他刚一坐下，就有人凑过来问。
这几年管的不严，有些找不着正经营生的人家，就在家里开起了麻将馆，美其名曰棋牌室，增加农村业余文化娱乐活动。而有些心眼的人，就想去省城、去广州上海打工，赚更多些的钱。
“也就那样吧，还不如咱村里。”王亮耷拉着眼皮码牌打牌，不想跟他们说话。
“那是，你家在村里有生意，肯定比省城强，俺们就不能跟你比喽。”打听的人吃了闭门羹，说几句怪话也就走开了。
“咦呀亮亮，你这手气也太好了些吧，七小对自摸，让不让俺们过年了呀？！”王亮手气颇好，两三圈下来，自摸好几把，这下又来个七小对自摸，跟他一桌的人忍不住抱怨着。
“这算啥，等会给你们来个更大的！”王亮已经回家三天了，牌桌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那是肯定的，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无论什么场合，都不缺嘴贱的人，看王亮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讽刺他。
“啥失意得意的？”另外有个人像说相声捧哏似的，凑过来接茬问道。
“亮亮喜欢小英，可小英，未必会答应跟他成亲嘞，呵呵~”嘴贱的人大声咧咧着。
王亮喜欢小英，甚至夸下海口要跟小英成亲，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听人当众说了出来，王亮略显尴尬之余，毕竟都是相熟相知的伙伴儿，开个玩笑不至于让他当场翻脸发作。
“再别跟俺说啥小英了，我就是娶个瞎子拐子，也不会跟她成亲。”大家以为他笑笑就算了，没想到他沉吟了片刻，却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不能跟小英成亲没啥大不了的，可听他话里的意思，莫非小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你就吹吧，要是小英答应了你，你肯定马上屁股都要笑开花。”跟王亮关系还算不错的家伙，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上了一根好烟，眉开眼笑的跟他说道。
“嘁，俺说的可是真的。以前没去过省城，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在那干了俩月，也就那样，俺是不会再去了。”王亮偏着头点上烟，貌似卖关子吊人胃口，绝口不提小英。
“刚才不是说小英嘛，你俩到底咋回事，去了一趟省城，你没啥成就？”那人挤眉弄眼的朝王亮做个你知我知的表情，引得旁人跟着大笑中又带着好奇，等王亮继续说下去。
大小伙子们凑在一起，谈论姑娘是最自然不过的了，尤其是王亮跟小英这种有故事可听的，分外有吸引力。
“她家不是借了俺家两万块钱上大学吗？两年时间就还清了。在省城里，一个月赚三千，花都要花两千多，还得月月给老卞叔寄钱，她咋恁能？”王亮把心一横，开始将自己的臆想当成事实，吐露给伸着耳朵的人们。
“一个月三千？那也不少了呀，要是我，不用一年就能把钱还上。”一个家伙听说在省城能赚三千块，马上两眼放光、想也不想的开始胡咧咧。
“就你能？你不吃饭？不回家用路费？不坐车……”王亮朝他白了一眼，把省城里的花费一一列举出来，听得大家伙频频点头。小英最多一个月赚三千，平均下来也就两千五六，花费要两千多些，不可能两年就把债还上了。
他们这些人，连高中生都没几个，跟小英怎么比？去了省城也是去工地当民工的份儿，还不如在家消停着，虽然赚不了多少钱，可也不用吃苦受累的，一年到头白忙活。
“那你知道些啥，跟俺们说说。”一边打着牌，一边听王亮磨磨唧唧的讲，有人就不耐烦了，催他快点说。
“这还用问嘛，你看她穿的用的，哪样便宜？老卞叔月月能收到汇款，他还不知道小英在省城弄啥嘞，照我说，她应该去沿海发达地区，每个月赚的可比在省城多多了。”王亮绘声绘色的讲着，小英具体在省城里干啥工作，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些人还能不明白吗？
“不一定吧？小英可是个好姑娘，你跟她不能成亲，可也不能这样说。她上街买衣服俺遇到过，也就是几十块钱的货，主要是人家皮肤白，气质好，身材棒。”以前王亮跟小英不清不楚的，这些人不好当着他的面评论，现在见他俩成不了了，马上露出本来面目，虽然是在质疑王亮的诽谤，重点却是流着口水的眼馋小英的身材和长相。
“骗你们弄啥？俺可是亲眼所见，那个王经理，还有……”王亮越说越离谱，牌也顾不上打了，嘴角流着涎水，两眼闪着格外让人注目的光亮，脸色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解恨似的大声描绘着他的所见所闻。
“你快闭上你那破嘴，仗着你爹有两个臭钱儿，就在这里糟践小英？”因为有堵墙挡着，小英表哥一边打牌，一边听王亮他们这桌的乱哄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来到他们这边，朝王亮坐着的凳子踹了一脚。
“谁糟践她了？这都是俺亲眼所见，你不信的话，自己去问问她。”王亮犹自梗着脖子不承认是自己在造谣。
“俺叫你糟践人！”表哥体格比王亮还壮些，加上他站着，王亮坐着，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抬脚就踹在了王亮腰上，把他踹的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麻将牌散落了一地。
“亮亮，你过了年是个啥打算？”王顺生忙完了应付差事的活儿，笑呵呵的递给儿子一根烟，给他点上，爷俩一个坐在饭桌旁，一个侧躺在床上聊天。
“没啥打算。”王亮皮笑肉不笑的冲爹咧嘴回道。
“没啥打算也好，反正咱铺子里缺人手，以后你也不要四处乱晃了，把铺子的营生多上上心，将来俺跟你娘干不动的时候，这铺子都是你的。妹妹只能暂时帮着你，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指望一辈子靠她替你操持吧？！”王顺生留神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不被王梅听到这番话，语重心长的跟王亮交代着。
很多家庭，无论城市农村，无论高低贵贱，过年时年夜饭前的这一段空闲时间，都是父子母女谈些推心置腹的话的重要时刻，仿佛是约定俗成的一种仪式，总结过去一年的得失成败，展望未来家庭事业的发展。
有了这番话，一桌年夜饭才有了崇高的意义。
“我才不稀罕，梅梅这么操心费力的，铺子应该归她。我只要有口饭吃就行。”王亮丝毫不领情的拒绝了爹的好意，末尾加了一句毫无志向的话。
王梅端着一盘凉菜正要往饭屋里送，走到门口却听到了王亮的话，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虽然没听到他俩之前说了些什么，她也猜得出来，是关于哥哥将来的安排，关于家产铺子的分配。王梅从没想过剥夺哥哥的财产，但是如果像娘和爹那样安排，她啥也落不下的话，却也不能安心接受。
“你个驴日的东西，啥叫你不稀罕？俺和你娘费心劳力的，是为个啥？还不是为了你以后不用太操心过日子，安安心心的寻个媳妇，赶紧给老子生个孙子出来？我看你跟小英也是没啥希望了。听你爹的话，过了年，让你娘带你出去，找个合适的女子。只要长得合你的意，能生养，家里条件咋样都无所谓，反正以后她是要在咱家过日子嘞。”王顺生抽着烟，嘴唇吧嗒吧嗒的教训着儿子。
“俺现在不想娶媳妇，要娶就得娶小英，旁人俺看不上。梅梅以后嫁人，铺子至少应该分她一半。”王顺生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敢情王亮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他跟爹说话不用遮遮掩掩的，心里还是认定了小英不放弃。
王梅端着凉菜在门外听了这一会儿了，哥哥心里有她，让她内心感到十分熨贴。不管她将来真能分些家产还是分不到，有哥哥这句话，她觉得这些年的付出就算没白费。
“爹，哥，你们先喝点酒吧，热菜马上就好。”王梅假作没听到爷俩的谈话，掀开帘子进屋，把菜往饭桌上一放，转身回了厨房。
“你呀你呀，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起来陪你爹喝酒。”王顺生被王梅打断了话头，也就不想再接着说了，上前拽着儿子的胳膊，把懒洋洋的王亮拖到饭桌前坐好，爷俩一人倒了一盅白酒，就着凉菜先喝起来。
儿子不跟妹妹争，也是好事，说明他是个善心的孩子，家和才能万事兴嘛！不过到时候家产咋分配，还轮不到王亮和王梅做主，王顺生自有打算。
过了年，让儿子相个好女子，抓紧时间成亲。至于小英，最多这一阵儿在家里待上十天八天的，等她回了省城，跟王亮根本见不到面。以后儿子成了亲，知道了身边女子好处，哪会再惦记看不着人影的小英。
谁不是年青时候过来的？理想和现实，理想顶个屁，终归现实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爹，准备开饭啦，娘，你也快来坐吧。”王梅里外招呼着，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年夜饭准备好了，无外乎鸡鸭鱼肉拼盘青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
“亮亮，你先去放挂鞭，咱好开饭。”娘满脸带笑的，推着半天不挪窝的王亮出去放炮。年夜饭无鞭不成席，放了鞭炮，年才算正式开始。
“俺也去，爹也去，咱们都去。”王梅勤快的寻出最长的一挂鞭，挂在了院里的晾衣杆上，又捧出十来个二踢脚，塞到哥哥手里。
“爹，你放吧，我不放了。”王亮转手把二踢脚一股脑塞到了爹怀里。
“你不是最爱放这玩意嘛，算了，俺来放。”满村的鞭炮声已经响成一片，王家开饭有点儿晚了，王顺生看看意兴阑珊的儿子，不满的皱了皱眉，披上棉袄来到了院子里。
王梅点着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细碎的红纸屑在院里铺了一大片，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的日子。
她点着鞭炮之后，就跑回到了哥哥身边，兴高采烈的看着鞭炮的火光猛烈迸发。侧脸看看哥哥，却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眼中露出些恐惧的神色，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叮~铛~，二踢脚的爆炸声，接连的在半空响起来，传出去好远，隐隐的还能听到回声，王亮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低着头不敢看绚丽绽放的烟火。
一年里最隆重的年夜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走家串户的时间，王梅不管妈妈自己在厨房收拾了，一边儿穿棉衣一边问哥哥：“俺要去小英家坐会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去吧，我回屋睡觉。”王亮闷着头就要回屋去。
“哎，这大过年的，哪有这么早睡觉的？要睡也得过了十二点。你出去转转吧，外面比家里热闹。”王顺生拦着劝着，不许王亮回屋睡觉。过年过年，过的就是三十晚上，起码要守夜到半夜十二点，才算是正儿八经的过了一回。
“就是，你咋越来越懒了？俺跟你出去转转吧，晚点儿再去小英家。”王梅皱着鼻子朝哥哥做个鬼脸，娇气可爱的样子，跟小英也不差什么，看得王亮心神恍惚间，差点以为是小英站在面前呢。
“亮亮，你啥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在省城上班了？咋样，咱们去打牌吧，正好缺一角。”哥俩出了大门没走几步，身后就跑过来个村里的小年青，扒着王亮的肩膀跟他说话。
“那你带俺哥打牌去，俺去小英家坐坐。你们可不要耍手段骗俺哥的钱，让俺知道了，没你的好果子吃。”王梅凶巴巴的冲那人说道。
村里就有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平时不好好干活，等逢年过节的时候，专门设局跟城里回来的人打牌，一晚上几千上万的输赢，顶的上他们干三五个月的活了。那些城里回来探亲的人，一来却不过乡里乡亲的情面，二来也想在人前显示下城里人的风光，殊不知一年辛辛苦苦下来攒的钱，都在牌桌上送给了他们。
“哪能呢，俺们可是正经打牌过年的，不指望那些小手段赚钱，乡里乡亲的，弄这些太伤感情。再说了，亮哥才离开俩月，还能不知道那些猫腻？有你在，借俺俩胆儿也不敢骗亮亮不是？”那人嘴里天花乱坠的说着，拉着王亮朝村里走了。
他也是在修车铺子里帮忙的，知道王梅的厉害。王梅歪着头哼了一声，谅他不敢骗哥哥，放心的去了小英家。
“亮亮，你真的在省城工作嘞？那里好找活儿干不？工资高不高？”王亮跟着那人来到一家屋里，见已经摆了好几桌麻将，他刚一坐下，就有人凑过来问。
这几年管的不严，有些找不着正经营生的人家，就在家里开起了麻将馆，美其名曰棋牌室，增加农村业余文化娱乐活动。而有些心眼的人，就想去省城、去广州上海打工，赚更多些的钱。
“也就那样吧，还不如咱村里。”王亮耷拉着眼皮码牌打牌，不想跟他们说话。
“那是，你家在村里有生意，肯定比省城强，俺们就不能跟你比喽。”打听的人吃了闭门羹，说几句怪话也就走开了。
“咦呀亮亮，你这手气也太好了些吧，七小对自摸，让不让俺们过年了呀？！”王亮手气颇好，两三圈下来，自摸好几把，这下又来个七小对自摸，跟他一桌的人忍不住抱怨着。
“这算啥，等会给你们来个更大的！”王亮已经回家三天了，牌桌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那是肯定的，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无论什么场合，都不缺嘴贱的人，看王亮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讽刺他。
“啥失意得意的？”另外有个人像说相声捧哏似的，凑过来接茬问道。
“亮亮喜欢小英，可小英，未必会答应跟他成亲嘞，呵呵~”嘴贱的人大声咧咧着。
王亮喜欢小英，甚至夸下海口要跟小英成亲，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听人当众说了出来，王亮略显尴尬之余，毕竟都是相熟相知的伙伴儿，开个玩笑不至于让他当场翻脸发作。
“再别跟俺说啥小英了，我就是娶个瞎子拐子，也不会跟她成亲。”大家以为他笑笑就算了，没想到他沉吟了片刻，却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不能跟小英成亲没啥大不了的，可听他话里的意思，莫非小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你就吹吧，要是小英答应了你，你肯定马上屁股都要笑开花。”跟王亮关系还算不错的家伙，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上了一根好烟，眉开眼笑的跟他说道。
“嘁，俺说的可是真的。以前没去过省城，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在那干了俩月，也就那样，俺是不会再去了。”王亮偏着头点上烟，貌似卖关子吊人胃口，绝口不提小英。
“刚才不是说小英嘛，你俩到底咋回事，去了一趟省城，你没啥成就？”那人挤眉弄眼的朝王亮做个你知我知的表情，引得旁人跟着大笑中又带着好奇，等王亮继续说下去。
大小伙子们凑在一起，谈论姑娘是最自然不过的了，尤其是王亮跟小英这种有故事可听的，分外有吸引力。
“她家不是借了俺家两万块钱上大学吗？两年时间就还清了。在省城里，一个月赚三千，花都要花两千多，还得月月给老卞叔寄钱，她咋恁能？”王亮把心一横，开始将自己的臆想当成事实，吐露给伸着耳朵的人们。
“一个月三千？那也不少了呀，要是我，不用一年就能把钱还上。”一个家伙听说在省城能赚三千块，马上两眼放光、想也不想的开始胡咧咧。
“就你能？你不吃饭？不回家用路费？不坐车……”王亮朝他白了一眼，把省城里的花费一一列举出来，听得大家伙频频点头。小英最多一个月赚三千，平均下来也就两千五六，花费要两千多些，不可能两年就把债还上了。
他们这些人，连高中生都没几个，跟小英怎么比？去了省城也是去工地当民工的份儿，还不如在家消停着，虽然赚不了多少钱，可也不用吃苦受累的，一年到头白忙活。
“那你知道些啥，跟俺们说说。”一边打着牌，一边听王亮磨磨唧唧的讲，有人就不耐烦了，催他快点说。
“这还用问嘛，你看她穿的用的，哪样便宜？老卞叔月月能收到汇款，他还不知道小英在省城弄啥嘞，照我说，她应该去沿海发达地区，每个月赚的可比在省城多多了。”王亮绘声绘色的讲着，小英具体在省城里干啥工作，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些人还能不明白吗？
“不一定吧？小英可是个好姑娘，你跟她不能成亲，可也不能这样说。她上街买衣服俺遇到过，也就是几十块钱的货，主要是人家皮肤白，气质好，身材棒。”以前王亮跟小英不清不楚的，这些人不好当着他的面评论，现在见他俩成不了了，马上露出本来面目，虽然是在质疑王亮的诽谤，重点却是流着口水的眼馋小英的身材和长相。
“骗你们弄啥？俺可是亲眼所见，那个王经理，还有……”王亮越说越离谱，牌也顾不上打了，嘴角流着涎水，两眼闪着格外让人注目的光亮，脸色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解恨似的大声描绘着他的所见所闻。
“你快闭上你那破嘴，仗着你爹有两个臭钱儿，就在这里糟践小英？”因为有堵墙挡着，小英表哥一边打牌，一边听王亮他们这桌的乱哄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来到他们这边，朝王亮坐着的凳子踹了一脚。
“谁糟践她了？这都是俺亲眼所见，你不信的话，自己去问问她。”王亮犹自梗着脖子不承认是自己在造谣。
“俺叫你糟践人！”表哥体格比王亮还壮些，加上他站着，王亮坐着，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抬脚就踹在了王亮腰上，把他踹的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麻将牌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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