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心病
“梅梅，不好了，你哥出事儿了。”王梅正和小英在老卞叔家里聊天，却见老卞叔着急忙慌的进屋来对她叫道。刚才有人抬着王亮跑过去王顺生家，正赶上他在门口蹲着看焰火，三言两语的打听了事体之后，赶紧进来告诉王梅。
“出啥事儿了？他咋了？”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在村里，能出啥事儿？王梅站起身来，边往外跑边急急的问道。
刚才她和小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彼此现在景况不同，见识迥异，聊不上几句就会冷场，儿时的亲密无间早已荡然无存，维系她们之间关系的纽带，只剩下邻居这层关系，就像墙角的蜘蛛丝，不去触碰还好，否则一碰即断。
王梅是想跟小英打听打听哥哥在省城的情况，可惜小英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王亮刚去了省城的时候，他俩一起吃了顿饭，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俺不知道，他们把你哥抬回你家了，你快回去看看吧。”老卞头扬手催她先走，回头叫上小英，跟着来到了王顺生家里。
她家院里已经乱哄哄的了，王亮被放在自己屋的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好在心跳呼吸都正常。
“这是咋回事吗？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王顺生和老伴儿拨拉开围得里外三层的人，几乎趴在儿子身上检查着，回头朝围着的人吼了一句。老伴儿就只顾着抹眼泪，哭得抽抽噎噎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叔，是个这……”在王家铺子帮忙的那个小年轻，就是他把王亮叫走的，嘟嘟囔囔的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你个兔崽子，要是王亮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没完。”老王检查完王亮，觉得没啥大事，可能是被踹晕了，不过儿子一直不醒，却搞不懂是为啥，六神无主的只管对着小英表哥骂。
“谁让他嘴贱，乱说小英的坏话嘞。王叔，还是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吧，俺就是踹了他腰一下，力道也不重，别是他自己有啥毛病，以前没发现吧？”始作俑者小英表哥也在人群里，一脸倒霉表情的看着王顺生。
不就是踹了腰一下嘛，王亮年轻力壮的，昏迷不醒应该跟自己关系不大。
“说了啥坏话？你就敢踹他？说几句话就能把小英咋着？她不是好好的在外面立着嘞？！你家人才有毛病没发现，大过年的你也不会说个吉利话。要是俺家亮亮出了事儿，你就得给他偿命。”老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着，指着表哥的鼻子叫骂。
“别瞎掺言了，那个谁，你快去给找大夫吧。”王顺生喝止了老伴儿的叫骂，开始发号施令。
“他说俺家小英啥啦？”老卞头挤不进来，跟小英站在院子里瞧热闹，听到这里面还有小英的事儿，大声的问了一句。
“哎呀姨夫，你就甭搁这添乱了，回头俺再跟你说。”表哥听到老卞头的声音，趁势溜了出来，交代场面似的吼了一声，对老卞头和小英使个眼色，三个人悄悄的退出了王家大院。
没想到自己一脚把王亮踹晕了，表哥自知惹了大祸，万一他真瘫了残了，难不成要负担他一辈子？王家可是不讲理又有钱，表哥十分后悔为了几句谣言替小英出头。可如今事儿已经出了，只能等大夫来了看看到底咋样。
“哥，你醒醒啊哥。”王梅进屋后一直没吭声，等着妈妈和表哥叫骂一阵后，趁她起身的机会，走到哥哥身边，拍拍他的脸再拍拍他的身体，然后用大拇指用力的按住了王亮的人中。
“哎呀，疼疼疼，你快放手。”王亮被王梅折腾一阵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鼻孔下传来剧痛，赶紧把王梅的手扒开。
“哥你醒了就好了，俺用力太大，对不起。”王梅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嘴角带着殷殷的笑意，不好意思的收了手，站在床边扶他起身。
“亮亮，你醒了，感觉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不？”王顺生和老伴儿破涕为笑的问着儿子。
“爹，娘，俺没事儿。”王亮说着话，蹦下床在地上转了两圈，还特意跳了两下。
“没事儿就好，亮亮，咱还接着打牌去吧？”大家伙儿见他没事儿了，逐渐散了出去，在铺子里帮忙的小年轻还想着继续打牌。
“滚滚滚，你们打牌去吧，别再扯着俺家亮亮，再出了啥事，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王顺生悬了大半天的心放下了，嘴上骂得凶凶的，脸上却笑嘻嘻的拿出好烟来给大家伙散着。
“大夫来了，王叔，还用给亮亮看看不？”去叫大夫的人回来了，把村里一个学过几年中医的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要不不看了吧？今天是大年三十嘞，怪晦气的。梅梅都把亮亮弄好了。”老伴儿嘟囔了一句。
“诶，王嫂子，医者父母心，何况你们是亮亮的爹娘，看病还分什么时候不成？”大夫一点儿也不客气忌讳，不由分说的坐在了椅子里，示意王亮到床边坐下，他要给王亮号号脉。
刚才来的路上，请他过来的人把王亮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大夫就留了心，按理说踹了一脚，不至于昏迷不醒这么半天，应该是喊疼或者跳起来还手才对。
“大夫来都来了，那就麻烦您给看看吧。你们都出去。”王顺生毕竟是场面上的人，对大夫客气了一句，挥着手把剩下的几个都赶了出去，屋里只留自家人和大夫。
只见大夫眯缝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左手号完换右手，半晌才收了架势，坐在椅子里只顾低头沉吟不语。
“爹~”王梅情知大夫在拿势要钱，低声叫了一句，手指悄悄冲爹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大年三十的夜里，大夫被人从家里叫出来，岂能白走一趟？
“噢，对。大夫，这是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王顺生恍然大悟，只怪自己担心儿子的身体晕了头了，这点儿场面上的礼数还得靠王梅提醒才回过神来，抬手拍拍脑门，马上从兜里掏出两张大票，换到准备初一早上、给来拜年的小辈们准备的两块钱红包里，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大夫。
“诶，医者父母心，鄙人倒不为这些蝇头小利而来。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夫拿捏着分寸，嘴里正义凌然，顺手将红包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
“有话但讲无妨，这个时候没什么好忌讳的。”王顺生跟着掉了一句文言，耐着性子跟大夫周旋。
大过年的，要不是家里有急事，谁愿意大夫上门？本来亮亮都好了，大夫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看着让人腻烦透顶。老伴儿干脆撇撇嘴，不言声的出门，回自己屋看春节联欢晚会去了。
“鄙人虽只学了几年中医，却也有些心得。亮亮这个症状，是前一阵子受了外界瓷肌，一直压在心里不得抒发，因此越积越重。今晚的事儿，算是个引子，两相交逼内外瓷肌之下，因而昏厥过去。”大夫坐得上身挺挺的，嘴里半文半白的解释着，王顺生和王梅听得还算明白。
“胡诌啥呢？俺是被小英表哥踹得重了，脑袋磕在了桌腿儿上，所以才昏了过去，你摸这不是有个包？”王亮急赤白脸的否定了大夫的说法，伸着头让王顺生摸。看他那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立刻把大夫撵出去。
“真的呀？大夫您说该咋个解救呢？万一以后再有这症状，俺们该咋办？”王顺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摸摸王亮的头，确实是有个不大的鼓包，肯定是桌腿儿磕到了脑袋。不过，他左看看活蹦乱跳的儿子，右看看言之凿凿的大夫，却不知道该信谁的。权衡一下，还是觉得先向大夫讨个稳妥的法子最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百姓遇到生老病死的状况，首先想着是最坏的情况，也给了江湖骗子们可乘之机。
“心病还得心药医啊。今天是年三十，在下就不打扰了，您留步。”大夫见王亮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像看仇人似的看着自己，王顺生和王梅也是半信半疑的，情知多说无用，拱拱手告辞而去。
“爹，你甭信他的话，俺看他就是个骗子。现如今俺不是好好的嘛？走吧，咱跟娘一起看电视去。”王亮一反这几天的沉默寡言，嘴皮子好像恢复了从前的利索，拉着王梅朝爸妈房里走。
“就是，俺哥只是晕过去了，掐掐人中就醒了，哪有他说的那么邪乎？！”王梅附和着哥哥的话，根本不信大夫的危言耸听。
哥哥绝对不能有事，他是王家的希望。到了危急时刻，王梅意识到什么家产铺子都是虚的，哥哥平平安安的比啥都重要。
“算了，两百块钱只当买个平安，今天不许说那些丧气话。”王顺生冲着大门吐了口痰，摇摇头跟着儿女回屋去。
老卞头家里，听完表哥对王亮一番谣言的解释，他才明白老伴儿的外甥为啥要踹王亮。
“小英啊，你是个大学生，放到过去就是秀才举人，可不能做有辱脸面的事。”不管王梅有没有真的做王亮说的那些事儿，老卞头先强调了一下小英的身份。
“爹，你这是咋说话嘞？难不成你还信他说的那些？他到了省城，直接找我说要跟我成亲，我当然不能同意，他就不管不顾的，把王经理和小李都捎带着，用来造我的谣，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小英被臊的脸红红的，鼻孔里喘着粗气跟爹分辨着。
王亮差点发神经把她勒死，小英后悔当时没有跟家里人说，现在和以后也不能跟他们说了。说出来，谁会信呢？没想到她的隐忍和留有情面，让王亮误会自己的本意不说，他觉得没希望和自己成亲了，竟然歪曲事实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那王经理和什么小李，跟你是啥关系？王亮咋会知道他们的？”老卞头刨根问底的问道，一定要把小英在省城的情况搞清楚。他和老伴儿不可能跟着小英到省城去，要是不把王亮的谣言纠正过来，以后他们怎么在村里抬起头做人呀！
“王经理是我的客户，我给他家孩子做家教，全靠他的照顾，我才能有钱把欠王家的债还上。”小英的胸膛被气得急剧起伏着，详细的介绍了王经理。
“那小李呢？”听小英压根不提小李，老卞头追问道。
“小李……他算是俺的男朋友吧。”小英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男朋友？他长的咋样？家里是做啥的？你俩一个公司的？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过年咋不带回来让俺们看看嘞？”身体不太好的小英娘，坐在一边半天了也插不上个话，终于逮住了机会，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俩才谈了不到五个月，咋能带回来给你们看？其实俺不是很喜欢他，不过也不讨厌，哎呀，说不上是啥感觉。”小英被问得脸红彤彤的，转身坐在了椅子里，赌气似的噘着嘴不吭声了。
“老头子，为今之计，要想堵住村里人的嘴，让小英赶紧成亲才是正路，越快越好。”老伴儿一心想着小英赶紧成亲，可她一直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谁知大年三十夜里，王亮挨了打，小英倒承认了。
女儿过了年已经二十四了，在农村就是大龄青年，跟她一样岁数的闺女们，大部分都生了孩子当妈了，老伴儿心里着急，可一直没办法帮远在省城的女儿，今晚总算是得了实信，就想马上把亲事定下来。
“姨夫，俺姨说的在理。一来小英年纪大了，也有了男朋友，该尽快结婚。二来，王亮一直不死心，为了让小英跟他成亲空口乱说，村里人不了解是个啥真实情况，以后咱家小英还咋回家？小英结了婚，谁也不会信他满嘴胡咧咧了。”表哥自然领会姨的心思，在一边帮着敲边鼓。
“这个小李，为人咋样？对你好不好？最主要的是，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老卞头不像老伴儿那样，上来就打听小李的收入，而是先替姑娘考虑，关心的是小李的人品。
钱财收入都是次要的，两个人能白头到老才是一辈子的幸福。
“爹，俺就那么次？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的？是他一直在追俺，俺才答应试试看的。他这个人吧，收入还行，脾气也不错，就是太瘦了，长得不够帅。”小英倒没排斥爹的问题，扭扭捏捏的对他说了实话。
“哎呀，帅还能当饭吃？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在省城有个人照顾，俺和你娘就放心了。王亮是够帅，家里也有钱，可他这个人品，跟他爹一样，你能跟他成亲吗？”老卞头让她自己比较比较，对表哥和老伴儿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门亲事。
“那就五一办吧，还有两个多月，来得及。”老伴儿终年愁眉不展的，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模样。
“俺……俺回去之后跟他商量商量吧。”小英考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出啥事儿了？他咋了？”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在村里，能出啥事儿？王梅站起身来，边往外跑边急急的问道。
刚才她和小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彼此现在景况不同，见识迥异，聊不上几句就会冷场，儿时的亲密无间早已荡然无存，维系她们之间关系的纽带，只剩下邻居这层关系，就像墙角的蜘蛛丝，不去触碰还好，否则一碰即断。
王梅是想跟小英打听打听哥哥在省城的情况，可惜小英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王亮刚去了省城的时候，他俩一起吃了顿饭，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俺不知道，他们把你哥抬回你家了，你快回去看看吧。”老卞头扬手催她先走，回头叫上小英，跟着来到了王顺生家里。
她家院里已经乱哄哄的了，王亮被放在自己屋的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好在心跳呼吸都正常。
“这是咋回事吗？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王顺生和老伴儿拨拉开围得里外三层的人，几乎趴在儿子身上检查着，回头朝围着的人吼了一句。老伴儿就只顾着抹眼泪，哭得抽抽噎噎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王叔，是个这……”在王家铺子帮忙的那个小年轻，就是他把王亮叫走的，嘟嘟囔囔的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你个兔崽子，要是王亮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跟你没完。”老王检查完王亮，觉得没啥大事，可能是被踹晕了，不过儿子一直不醒，却搞不懂是为啥，六神无主的只管对着小英表哥骂。
“谁让他嘴贱，乱说小英的坏话嘞。王叔，还是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吧，俺就是踹了他腰一下，力道也不重，别是他自己有啥毛病，以前没发现吧？”始作俑者小英表哥也在人群里，一脸倒霉表情的看着王顺生。
不就是踹了腰一下嘛，王亮年轻力壮的，昏迷不醒应该跟自己关系不大。
“说了啥坏话？你就敢踹他？说几句话就能把小英咋着？她不是好好的在外面立着嘞？！你家人才有毛病没发现，大过年的你也不会说个吉利话。要是俺家亮亮出了事儿，你就得给他偿命。”老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着，指着表哥的鼻子叫骂。
“别瞎掺言了，那个谁，你快去给找大夫吧。”王顺生喝止了老伴儿的叫骂，开始发号施令。
“他说俺家小英啥啦？”老卞头挤不进来，跟小英站在院子里瞧热闹，听到这里面还有小英的事儿，大声的问了一句。
“哎呀姨夫，你就甭搁这添乱了，回头俺再跟你说。”表哥听到老卞头的声音，趁势溜了出来，交代场面似的吼了一声，对老卞头和小英使个眼色，三个人悄悄的退出了王家大院。
没想到自己一脚把王亮踹晕了，表哥自知惹了大祸，万一他真瘫了残了，难不成要负担他一辈子？王家可是不讲理又有钱，表哥十分后悔为了几句谣言替小英出头。可如今事儿已经出了，只能等大夫来了看看到底咋样。
“哥，你醒醒啊哥。”王梅进屋后一直没吭声，等着妈妈和表哥叫骂一阵后，趁她起身的机会，走到哥哥身边，拍拍他的脸再拍拍他的身体，然后用大拇指用力的按住了王亮的人中。
“哎呀，疼疼疼，你快放手。”王亮被王梅折腾一阵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鼻孔下传来剧痛，赶紧把王梅的手扒开。
“哥你醒了就好了，俺用力太大，对不起。”王梅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嘴角带着殷殷的笑意，不好意思的收了手，站在床边扶他起身。
“亮亮，你醒了，感觉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不？”王顺生和老伴儿破涕为笑的问着儿子。
“爹，娘，俺没事儿。”王亮说着话，蹦下床在地上转了两圈，还特意跳了两下。
“没事儿就好，亮亮，咱还接着打牌去吧？”大家伙儿见他没事儿了，逐渐散了出去，在铺子里帮忙的小年轻还想着继续打牌。
“滚滚滚，你们打牌去吧，别再扯着俺家亮亮，再出了啥事，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王顺生悬了大半天的心放下了，嘴上骂得凶凶的，脸上却笑嘻嘻的拿出好烟来给大家伙散着。
“大夫来了，王叔，还用给亮亮看看不？”去叫大夫的人回来了，把村里一个学过几年中医的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要不不看了吧？今天是大年三十嘞，怪晦气的。梅梅都把亮亮弄好了。”老伴儿嘟囔了一句。
“诶，王嫂子，医者父母心，何况你们是亮亮的爹娘，看病还分什么时候不成？”大夫一点儿也不客气忌讳，不由分说的坐在了椅子里，示意王亮到床边坐下，他要给王亮号号脉。
刚才来的路上，请他过来的人把王亮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大夫就留了心，按理说踹了一脚，不至于昏迷不醒这么半天，应该是喊疼或者跳起来还手才对。
“大夫来都来了，那就麻烦您给看看吧。你们都出去。”王顺生毕竟是场面上的人，对大夫客气了一句，挥着手把剩下的几个都赶了出去，屋里只留自家人和大夫。
只见大夫眯缝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左手号完换右手，半晌才收了架势，坐在椅子里只顾低头沉吟不语。
“爹~”王梅情知大夫在拿势要钱，低声叫了一句，手指悄悄冲爹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大年三十的夜里，大夫被人从家里叫出来，岂能白走一趟？
“噢，对。大夫，这是一点儿心意，请您收下。”王顺生恍然大悟，只怪自己担心儿子的身体晕了头了，这点儿场面上的礼数还得靠王梅提醒才回过神来，抬手拍拍脑门，马上从兜里掏出两张大票，换到准备初一早上、给来拜年的小辈们准备的两块钱红包里，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大夫。
“诶，医者父母心，鄙人倒不为这些蝇头小利而来。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夫拿捏着分寸，嘴里正义凌然，顺手将红包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
“有话但讲无妨，这个时候没什么好忌讳的。”王顺生跟着掉了一句文言，耐着性子跟大夫周旋。
大过年的，要不是家里有急事，谁愿意大夫上门？本来亮亮都好了，大夫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看着让人腻烦透顶。老伴儿干脆撇撇嘴，不言声的出门，回自己屋看春节联欢晚会去了。
“鄙人虽只学了几年中医，却也有些心得。亮亮这个症状，是前一阵子受了外界瓷肌，一直压在心里不得抒发，因此越积越重。今晚的事儿，算是个引子，两相交逼内外瓷肌之下，因而昏厥过去。”大夫坐得上身挺挺的，嘴里半文半白的解释着，王顺生和王梅听得还算明白。
“胡诌啥呢？俺是被小英表哥踹得重了，脑袋磕在了桌腿儿上，所以才昏了过去，你摸这不是有个包？”王亮急赤白脸的否定了大夫的说法，伸着头让王顺生摸。看他那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立刻把大夫撵出去。
“真的呀？大夫您说该咋个解救呢？万一以后再有这症状，俺们该咋办？”王顺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摸摸王亮的头，确实是有个不大的鼓包，肯定是桌腿儿磕到了脑袋。不过，他左看看活蹦乱跳的儿子，右看看言之凿凿的大夫，却不知道该信谁的。权衡一下，还是觉得先向大夫讨个稳妥的法子最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百姓遇到生老病死的状况，首先想着是最坏的情况，也给了江湖骗子们可乘之机。
“心病还得心药医啊。今天是年三十，在下就不打扰了，您留步。”大夫见王亮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像看仇人似的看着自己，王顺生和王梅也是半信半疑的，情知多说无用，拱拱手告辞而去。
“爹，你甭信他的话，俺看他就是个骗子。现如今俺不是好好的嘛？走吧，咱跟娘一起看电视去。”王亮一反这几天的沉默寡言，嘴皮子好像恢复了从前的利索，拉着王梅朝爸妈房里走。
“就是，俺哥只是晕过去了，掐掐人中就醒了，哪有他说的那么邪乎？！”王梅附和着哥哥的话，根本不信大夫的危言耸听。
哥哥绝对不能有事，他是王家的希望。到了危急时刻，王梅意识到什么家产铺子都是虚的，哥哥平平安安的比啥都重要。
“算了，两百块钱只当买个平安，今天不许说那些丧气话。”王顺生冲着大门吐了口痰，摇摇头跟着儿女回屋去。
老卞头家里，听完表哥对王亮一番谣言的解释，他才明白老伴儿的外甥为啥要踹王亮。
“小英啊，你是个大学生，放到过去就是秀才举人，可不能做有辱脸面的事。”不管王梅有没有真的做王亮说的那些事儿，老卞头先强调了一下小英的身份。
“爹，你这是咋说话嘞？难不成你还信他说的那些？他到了省城，直接找我说要跟我成亲，我当然不能同意，他就不管不顾的，把王经理和小李都捎带着，用来造我的谣，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小英被臊的脸红红的，鼻孔里喘着粗气跟爹分辨着。
王亮差点发神经把她勒死，小英后悔当时没有跟家里人说，现在和以后也不能跟他们说了。说出来，谁会信呢？没想到她的隐忍和留有情面，让王亮误会自己的本意不说，他觉得没希望和自己成亲了，竟然歪曲事实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那王经理和什么小李，跟你是啥关系？王亮咋会知道他们的？”老卞头刨根问底的问道，一定要把小英在省城的情况搞清楚。他和老伴儿不可能跟着小英到省城去，要是不把王亮的谣言纠正过来，以后他们怎么在村里抬起头做人呀！
“王经理是我的客户，我给他家孩子做家教，全靠他的照顾，我才能有钱把欠王家的债还上。”小英的胸膛被气得急剧起伏着，详细的介绍了王经理。
“那小李呢？”听小英压根不提小李，老卞头追问道。
“小李……他算是俺的男朋友吧。”小英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男朋友？他长的咋样？家里是做啥的？你俩一个公司的？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过年咋不带回来让俺们看看嘞？”身体不太好的小英娘，坐在一边半天了也插不上个话，终于逮住了机会，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俩才谈了不到五个月，咋能带回来给你们看？其实俺不是很喜欢他，不过也不讨厌，哎呀，说不上是啥感觉。”小英被问得脸红彤彤的，转身坐在了椅子里，赌气似的噘着嘴不吭声了。
“老头子，为今之计，要想堵住村里人的嘴，让小英赶紧成亲才是正路，越快越好。”老伴儿一心想着小英赶紧成亲，可她一直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谁知大年三十夜里，王亮挨了打，小英倒承认了。
女儿过了年已经二十四了，在农村就是大龄青年，跟她一样岁数的闺女们，大部分都生了孩子当妈了，老伴儿心里着急，可一直没办法帮远在省城的女儿，今晚总算是得了实信，就想马上把亲事定下来。
“姨夫，俺姨说的在理。一来小英年纪大了，也有了男朋友，该尽快结婚。二来，王亮一直不死心，为了让小英跟他成亲空口乱说，村里人不了解是个啥真实情况，以后咱家小英还咋回家？小英结了婚，谁也不会信他满嘴胡咧咧了。”表哥自然领会姨的心思，在一边帮着敲边鼓。
“这个小李，为人咋样？对你好不好？最主要的是，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老卞头不像老伴儿那样，上来就打听小李的收入，而是先替姑娘考虑，关心的是小李的人品。
钱财收入都是次要的，两个人能白头到老才是一辈子的幸福。
“爹，俺就那么次？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的？是他一直在追俺，俺才答应试试看的。他这个人吧，收入还行，脾气也不错，就是太瘦了，长得不够帅。”小英倒没排斥爹的问题，扭扭捏捏的对他说了实话。
“哎呀，帅还能当饭吃？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在省城有个人照顾，俺和你娘就放心了。王亮是够帅，家里也有钱，可他这个人品，跟他爹一样，你能跟他成亲吗？”老卞头让她自己比较比较，对表哥和老伴儿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门亲事。
“那就五一办吧，还有两个多月，来得及。”老伴儿终年愁眉不展的，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模样。
“俺……俺回去之后跟他商量商量吧。”小英考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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