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老宋提亲
“别跟你娘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家庭妇女，没啥见识，她这样也是为了你哥好。”王顺生客客气气的跟王梅说道。他也不太相信王梅说的话，以前她跟他顶嘴的时候，常拿工资家产啥的噎他半天喘不过气来，现在他主动送上了，她反倒不要啦？
“爹，俺知道，哥是咱家的希望。俺刚才说的，是俺心里真实的想法。一般的男的，俺也看不上，好点儿的男的，除非是县城省城里才有，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俺，与其这么挑来捡去的耽误时间，俺不如就这样算了。
咱们一家四口一直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嘛，哥哥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有俺才能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加个外人，始终不会跟咱们是一条心，日后为了财产铺子啥的闹，俺可没那个精力。”王梅看着哥哥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的决绝。
“这……这可太对不起你了呀，你再好好想想，反正你还年轻着，现在咱不用定下来，以后万一你遇到合适的了，该咋着还咋着办。”王顺生见女儿为了家，居然想不嫁人了，既感动又内疚的老泪再流，扯过一张纸来擦鼻涕。
“就这么定了，爹你放心，俺说到做到。你俩劳累了一路，你先歇歇吧。”王梅站起来，摆摆手让爹不要再忧心自己的事儿，走到了哥哥身边。
“哥，你困了不？回屋睡觉吧，晚点儿俺叫你起来吃饭。”王梅拉着王亮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好，睡觉，睡完觉吃饭。”王亮像个木偶似的，谁叫他他都应，让他干啥就干啥，听话的跟着王梅回了自己屋。
“唉，天爷呀，俺王顺生上辈子是造了啥孽了呀！”王顺生看着哥俩出门的背影，双手握拳，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叫道。
用不上几天，铺子里帮忙的人就看出了端倪，王亮彻底神经病无法治愈的消息，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村里流言蜚语四起，导致王亮神经病的小英，自然成为年轻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老一辈们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他们认为，王亮神经了的病因，从他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王顺生和老伴儿是表兄妹，他俩结婚本身就是罪。
虚惊一场的老宋，确定王亮的病根本无法治好的时候，脸上赔出一副跟着王家忧心的表情，暗地里却着实的高兴，逢人就有意无意的说，王家现在需要有人主持局面，老靠王梅一个女子支撑着，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怕王梅会很快找到男朋友，以他对王家这么深的了解，白里村没有能让王梅看得上的小年轻，就算有像他一样打算的人家，也不可能比他计划的及时长远。
不过，凡事都不能太过绝对，老宋深知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尽快把文斌推到王顺生面前，取得他的认可才是要抓紧机会办的大事。
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了，王顺生中午在门口吃饭时，依然披着蓝棉袄，可心情却与往常决然不同。从前，家庭和美生意兴旺，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跟路过的人们逗上两句家常话，虽说不是居高临下，起码也有一种浓浓的优越感。而现在，他是为了不让人觉得王家走了背运了，他王顺生还是以前的老王，硬挺着每天准时准点的出现在门口呢。
烩面还是那碗烩面，他吃着的时候，不再有品尝美味的畅快心情，反而是觉得为了吃而吃，平常几大口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而现在，他得花上一倍多的时间，硬生生的把面塞到嘴里。
这天吃罢午饭，老宋慢慢踱出王家的院子，在大门口跟王顺生蹲在了一起，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摆出要跟王顺生拉拉饭后家常的架势。
“老王，亮亮现在到底是咋样嘛？俺听旁人说，他是治不好的了，俺是他伯嘞，这几天也不敢问你，想着怕你难受。不过能好还是不能好，你给俺说个实底儿，让俺心里有个准数，省得听别人胡言乱道的，俺心里听着也不落忍。”老宋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再加上些替王顺生担心的眼神，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唉，这些天村里有些风言风语，俺也听说了些，他们爱咋说咋说吧，俺都不在乎了。咱俩是啥关系，俺还能不跟你说实话？亮亮确实是治不好了，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王顺生把剩了两口的面碗朝脚边一墩，接过老宋递过来的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听天由命的对他说道。
“咋会治不好嘞？俺看亮亮现在听话得很，也能干活，就是不太认人而已，好好养养，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恢复了。过年那阵儿不就是这样嘛？”老宋听了心里放松了下来，听村里人说，肯定不如王顺生亲口承认来得可信。
“以前那阵儿是病刚开始发作，时好时坏的，俺们也是大意，把他给耽误了。人家医生说，今后他只能靠吃些精神抑制药维持着，要不然会越来越严重，说不定会有暴力倾向。你说说，俺是招谁惹谁了，咋弄出这么个祸嘛？！”王顺生难得跟谁说说心里话，说着说着，眼眶里泪珠直打转了，连忙假装烟呛了嗓子咳嗽几声，低了头抬起胳膊，掩饰着用衣袖擦了擦。
“唉，现如今说啥都没用了，还是打算打算以后的日子要紧。你们老两口，年岁一年年的大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了。”老宋陪着唉声叹气，紧跟着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谁说不是嘞？唉！”王顺生眼望着公路对面，远处模模糊糊的山峦的轮廓，让自己的精神压力放松些。老宋说的这些，他在脑子里每天不知道要过多少次，总也没有个解决的办法。
儿子病了，女儿再不嫁人，这是老天爷让他王家绝后啊！
“老王啊，其实俺这么说，是有俺自己的盘算，说出来怕你笑话，可不说吧，又觉得对不住你……”老宋欲言又止的挑起了话头。
“你看你这人，有啥话就说，有……那啥就放。”王顺生勉强自己开了个玩笑，苦笑着瞄了老宋一眼。
“那俺就说了，行不行的，全在你一句话。是个这，俺老伴儿前几天听我说起咱亮亮的病，跟着一起犯愁，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梅梅身上。她说，亮亮已然是这样了，梅梅再跟着耽误下去，那你王家两个孩儿，不就都窝在了家里了吗？
她呢，跟我提起来，俺家那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一是因为工作忙，总是不着急找对象，二来呢，他确实有点儿不那么男人样。他不急，可俺们两口子急啊。你说，到了咱们这把年纪，不就图个儿孙满堂，等着老来享福嘛？
老伴儿说，问问你觉得他俩能不能成，成呢，咱就是儿女亲家，不成，就当俺们没说过。”老宋把酝酿了好几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哦～”王顺生眼睛一亮，却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来。文斌有稳定的公务员工作，长得也不寒碜，确实有点娘娘腔，可这也不算是啥大毛病吧？
“你问过你家文斌咋想的不？”这时候，王顺生做惯了生意的头脑开始运转起来，拿捏着问道。他肯定不能第一时间表示可以接受，那样太掉自家闺女的价了。
“他肯定没意见。不瞒你说，你离开家之后，他还来了几次嘞，就是想着能不能给梅梅帮上些忙，替她分担一下。”老宋见王顺生没有一口拒绝，就知道这事儿有成功的希望，顺势把文斌正式推了出来。
“他来过？梅梅可没对俺说。”王顺生顺嘴说道。想想梅梅不提文斌也正常，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文斌。可眼下，要是她跟文斌成了的话，倒也是一桩美事。王顺生不愿意让王梅为了哥哥，把自己的一辈子搭上，可找个能帮她照顾王亮的女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梅梅肯定不会对你说。文斌跟她都没挑明自己的意思，就等着你回来做主呢！再说了，梅梅啥眼光，俺也知道，她看不上文斌也正常。”老宋暗暗用了个激将法。文斌冻病了之后，老宋问明了那晚的情况，虽然也不明白为啥王梅就是不开门，可也知道走王梅的路子不太现实了，还是得靠王顺生来拿主意。
“老宋，不怕你笑话，听了你这个想法之后，俺倒也有个问题想跟你说嘞。俺家的情况你知道，亮亮以后肯定得靠梅梅照顾，要是她能找个上门的，那就再好不过了。”王顺生先不说自己同意不同意，反而提出了个苛刻的条件。
真到了关键时候，其实王顺生并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么有主意，总是思前想后的，尽量替儿女们做打算。跟老卞头提亲的时候是这样，谈到王梅和文斌的时候，也是这样。
老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能答应了，他就动用家长的威严，逼迫王梅接受文斌，也算替她安排了终身大事。如果老宋不答应，那他也就不用勉强王梅接受她不喜欢的文斌了。
“哎呀，你个老东西，俺就知道你会这样算计。俺和文斌都商量好了，等他俩成亲以后，就住在你家里，文斌上下班来回跑跑，啥也不耽误。”老宋故作亲热的叫了王顺生一声，心花怒放的捶了王顺生的肩膀一下，顺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蹲了这半天，说了这些话，总算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真的？你家文斌真答应？你也没意见？”王顺生也站了起来，有些失态的追问着。上门女婿可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在农村尤其会让人看不起。
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王顺生一心想着儿子和女儿，就没认真考虑考虑，为啥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早不来晚不来，等到儿子病了，老宋才提出这个想法。
“俺还能糊弄你？说实在的，文斌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咱家里的困难，也就不在乎那些虚名了。梅梅也是个好孩子，他俩般配着嘞。”老宋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些多，矜持着住了口。
“俺再最后问一句，你家文斌，身体上……没啥问题吧？”王顺生把最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也顾不上老宋会不会觉得恼怒。
文斌那个大闺女模样，要是到时候成不了事儿，岂不是害了梅梅，还不如让她一辈子不嫁人。
“你说的是啥话？放心吧，俺保证能让你抱上孙子。”老宋没恼，有些悻悻的对王顺生翻了个白眼。
“那就没别的问题了，你等俺跟老伴儿，还有梅梅说说，成不成的，还得看她俩的意见。”王顺生一贯如此的没给准话。老宋笑着摇摇头，去铺子里午休去了。
王顺生看着老宋摇摆的背影，不急着回屋去休息，而是掏出根烟来接着抽，眯缝着双眼想这件事的利与弊，想来想去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觉得，跟老宋做个亲家还真不错，两家做了亲家，老宋更加会死心塌地的干活，铺子的生意就一直有保证了。王梅成亲不离家，一切都在她自己掌握之中，王顺生相信女儿是不会吃亏的。
王顺生心情好了些，三两口扒完碗里剩下的面，背着手回到院子里，路过王亮的房间，见梅梅正陪着他一起坐着，开门走了进去。
“梅梅，你哥没啥大事，你也多歇歇，等晚上爹跟你说个事儿。”他交待了一句后，看了看王亮，转身离开了。
“有啥事儿现在不能说？”王梅追到门口问了一句，见爹头也不回的朝她直摆手，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亮中午吃罢饭，王梅给他倒了杯水喝了，跟着她起身回自己屋里，听她说着他完全不能明白的话。她笑的时候，他脸上傻乎乎的陪着露出笑容，她叹气的时候，他也跟着皱眉头。
在他的眼中，这世界是如此平和，前所未有的静谧。每天睏了就回屋子里睡觉，醒来饿了就去吃饭，没事儿的时候坐在屋里窗下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人来来去去，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忙些什么，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什么其它要去做的事情？偶尔有人叫他出去晒晒太阳，帮忙抬抬东西什么的，他就跟着去，不说话也不看人，干了活就回来继续坐在椅子上。
有时候，他得叫爹的人会来跟他说几句，最多的，是个年轻姑娘，他叫她小英，可她说她叫梅梅，是他妹妹。
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所有的记忆已经象格式化了的电脑一样清空了。可有时候，记忆又像受了惊的马蜂一样，铺天盖地的朝他脑子里拼命乱钻，他分不出人和事儿。
晚上吃罢饭、睡觉前那一段，是他最开心的时光，小英总会来他屋里跟他说说话，帮他铺好被子，跟他聊天讲故事，还会帮他摸摸耳朵，捋捋头发，让他尽快入睡。
“爹，俺知道，哥是咱家的希望。俺刚才说的，是俺心里真实的想法。一般的男的，俺也看不上，好点儿的男的，除非是县城省城里才有，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俺，与其这么挑来捡去的耽误时间，俺不如就这样算了。
咱们一家四口一直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嘛，哥哥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有俺才能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加个外人，始终不会跟咱们是一条心，日后为了财产铺子啥的闹，俺可没那个精力。”王梅看着哥哥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的决绝。
“这……这可太对不起你了呀，你再好好想想，反正你还年轻着，现在咱不用定下来，以后万一你遇到合适的了，该咋着还咋着办。”王顺生见女儿为了家，居然想不嫁人了，既感动又内疚的老泪再流，扯过一张纸来擦鼻涕。
“就这么定了，爹你放心，俺说到做到。你俩劳累了一路，你先歇歇吧。”王梅站起来，摆摆手让爹不要再忧心自己的事儿，走到了哥哥身边。
“哥，你困了不？回屋睡觉吧，晚点儿俺叫你起来吃饭。”王梅拉着王亮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好，睡觉，睡完觉吃饭。”王亮像个木偶似的，谁叫他他都应，让他干啥就干啥，听话的跟着王梅回了自己屋。
“唉，天爷呀，俺王顺生上辈子是造了啥孽了呀！”王顺生看着哥俩出门的背影，双手握拳，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叫道。
用不上几天，铺子里帮忙的人就看出了端倪，王亮彻底神经病无法治愈的消息，满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村里流言蜚语四起，导致王亮神经病的小英，自然成为年轻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老一辈们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他们认为，王亮神经了的病因，从他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王顺生和老伴儿是表兄妹，他俩结婚本身就是罪。
虚惊一场的老宋，确定王亮的病根本无法治好的时候，脸上赔出一副跟着王家忧心的表情，暗地里却着实的高兴，逢人就有意无意的说，王家现在需要有人主持局面，老靠王梅一个女子支撑着，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怕王梅会很快找到男朋友，以他对王家这么深的了解，白里村没有能让王梅看得上的小年轻，就算有像他一样打算的人家，也不可能比他计划的及时长远。
不过，凡事都不能太过绝对，老宋深知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尽快把文斌推到王顺生面前，取得他的认可才是要抓紧机会办的大事。
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了，王顺生中午在门口吃饭时，依然披着蓝棉袄，可心情却与往常决然不同。从前，家庭和美生意兴旺，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跟路过的人们逗上两句家常话，虽说不是居高临下，起码也有一种浓浓的优越感。而现在，他是为了不让人觉得王家走了背运了，他王顺生还是以前的老王，硬挺着每天准时准点的出现在门口呢。
烩面还是那碗烩面，他吃着的时候，不再有品尝美味的畅快心情，反而是觉得为了吃而吃，平常几大口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而现在，他得花上一倍多的时间，硬生生的把面塞到嘴里。
这天吃罢午饭，老宋慢慢踱出王家的院子，在大门口跟王顺生蹲在了一起，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摆出要跟王顺生拉拉饭后家常的架势。
“老王，亮亮现在到底是咋样嘛？俺听旁人说，他是治不好的了，俺是他伯嘞，这几天也不敢问你，想着怕你难受。不过能好还是不能好，你给俺说个实底儿，让俺心里有个准数，省得听别人胡言乱道的，俺心里听着也不落忍。”老宋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再加上些替王顺生担心的眼神，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唉，这些天村里有些风言风语，俺也听说了些，他们爱咋说咋说吧，俺都不在乎了。咱俩是啥关系，俺还能不跟你说实话？亮亮确实是治不好了，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王顺生把剩了两口的面碗朝脚边一墩，接过老宋递过来的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听天由命的对他说道。
“咋会治不好嘞？俺看亮亮现在听话得很，也能干活，就是不太认人而已，好好养养，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恢复了。过年那阵儿不就是这样嘛？”老宋听了心里放松了下来，听村里人说，肯定不如王顺生亲口承认来得可信。
“以前那阵儿是病刚开始发作，时好时坏的，俺们也是大意，把他给耽误了。人家医生说，今后他只能靠吃些精神抑制药维持着，要不然会越来越严重，说不定会有暴力倾向。你说说，俺是招谁惹谁了，咋弄出这么个祸嘛？！”王顺生难得跟谁说说心里话，说着说着，眼眶里泪珠直打转了，连忙假装烟呛了嗓子咳嗽几声，低了头抬起胳膊，掩饰着用衣袖擦了擦。
“唉，现如今说啥都没用了，还是打算打算以后的日子要紧。你们老两口，年岁一年年的大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了。”老宋陪着唉声叹气，紧跟着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谁说不是嘞？唉！”王顺生眼望着公路对面，远处模模糊糊的山峦的轮廓，让自己的精神压力放松些。老宋说的这些，他在脑子里每天不知道要过多少次，总也没有个解决的办法。
儿子病了，女儿再不嫁人，这是老天爷让他王家绝后啊！
“老王啊，其实俺这么说，是有俺自己的盘算，说出来怕你笑话，可不说吧，又觉得对不住你……”老宋欲言又止的挑起了话头。
“你看你这人，有啥话就说，有……那啥就放。”王顺生勉强自己开了个玩笑，苦笑着瞄了老宋一眼。
“那俺就说了，行不行的，全在你一句话。是个这，俺老伴儿前几天听我说起咱亮亮的病，跟着一起犯愁，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梅梅身上。她说，亮亮已然是这样了，梅梅再跟着耽误下去，那你王家两个孩儿，不就都窝在了家里了吗？
她呢，跟我提起来，俺家那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一是因为工作忙，总是不着急找对象，二来呢，他确实有点儿不那么男人样。他不急，可俺们两口子急啊。你说，到了咱们这把年纪，不就图个儿孙满堂，等着老来享福嘛？
老伴儿说，问问你觉得他俩能不能成，成呢，咱就是儿女亲家，不成，就当俺们没说过。”老宋把酝酿了好几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哦～”王顺生眼睛一亮，却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来。文斌有稳定的公务员工作，长得也不寒碜，确实有点娘娘腔，可这也不算是啥大毛病吧？
“你问过你家文斌咋想的不？”这时候，王顺生做惯了生意的头脑开始运转起来，拿捏着问道。他肯定不能第一时间表示可以接受，那样太掉自家闺女的价了。
“他肯定没意见。不瞒你说，你离开家之后，他还来了几次嘞，就是想着能不能给梅梅帮上些忙，替她分担一下。”老宋见王顺生没有一口拒绝，就知道这事儿有成功的希望，顺势把文斌正式推了出来。
“他来过？梅梅可没对俺说。”王顺生顺嘴说道。想想梅梅不提文斌也正常，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文斌。可眼下，要是她跟文斌成了的话，倒也是一桩美事。王顺生不愿意让王梅为了哥哥，把自己的一辈子搭上，可找个能帮她照顾王亮的女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梅梅肯定不会对你说。文斌跟她都没挑明自己的意思，就等着你回来做主呢！再说了，梅梅啥眼光，俺也知道，她看不上文斌也正常。”老宋暗暗用了个激将法。文斌冻病了之后，老宋问明了那晚的情况，虽然也不明白为啥王梅就是不开门，可也知道走王梅的路子不太现实了，还是得靠王顺生来拿主意。
“老宋，不怕你笑话，听了你这个想法之后，俺倒也有个问题想跟你说嘞。俺家的情况你知道，亮亮以后肯定得靠梅梅照顾，要是她能找个上门的，那就再好不过了。”王顺生先不说自己同意不同意，反而提出了个苛刻的条件。
真到了关键时候，其实王顺生并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么有主意，总是思前想后的，尽量替儿女们做打算。跟老卞头提亲的时候是这样，谈到王梅和文斌的时候，也是这样。
老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能答应了，他就动用家长的威严，逼迫王梅接受文斌，也算替她安排了终身大事。如果老宋不答应，那他也就不用勉强王梅接受她不喜欢的文斌了。
“哎呀，你个老东西，俺就知道你会这样算计。俺和文斌都商量好了，等他俩成亲以后，就住在你家里，文斌上下班来回跑跑，啥也不耽误。”老宋故作亲热的叫了王顺生一声，心花怒放的捶了王顺生的肩膀一下，顺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蹲了这半天，说了这些话，总算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真的？你家文斌真答应？你也没意见？”王顺生也站了起来，有些失态的追问着。上门女婿可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在农村尤其会让人看不起。
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王顺生一心想着儿子和女儿，就没认真考虑考虑，为啥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早不来晚不来，等到儿子病了，老宋才提出这个想法。
“俺还能糊弄你？说实在的，文斌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咱家里的困难，也就不在乎那些虚名了。梅梅也是个好孩子，他俩般配着嘞。”老宋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些多，矜持着住了口。
“俺再最后问一句，你家文斌，身体上……没啥问题吧？”王顺生把最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也顾不上老宋会不会觉得恼怒。
文斌那个大闺女模样，要是到时候成不了事儿，岂不是害了梅梅，还不如让她一辈子不嫁人。
“你说的是啥话？放心吧，俺保证能让你抱上孙子。”老宋没恼，有些悻悻的对王顺生翻了个白眼。
“那就没别的问题了，你等俺跟老伴儿，还有梅梅说说，成不成的，还得看她俩的意见。”王顺生一贯如此的没给准话。老宋笑着摇摇头，去铺子里午休去了。
王顺生看着老宋摇摆的背影，不急着回屋去休息，而是掏出根烟来接着抽，眯缝着双眼想这件事的利与弊，想来想去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觉得，跟老宋做个亲家还真不错，两家做了亲家，老宋更加会死心塌地的干活，铺子的生意就一直有保证了。王梅成亲不离家，一切都在她自己掌握之中，王顺生相信女儿是不会吃亏的。
王顺生心情好了些，三两口扒完碗里剩下的面，背着手回到院子里，路过王亮的房间，见梅梅正陪着他一起坐着，开门走了进去。
“梅梅，你哥没啥大事，你也多歇歇，等晚上爹跟你说个事儿。”他交待了一句后，看了看王亮，转身离开了。
“有啥事儿现在不能说？”王梅追到门口问了一句，见爹头也不回的朝她直摆手，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亮中午吃罢饭，王梅给他倒了杯水喝了，跟着她起身回自己屋里，听她说着他完全不能明白的话。她笑的时候，他脸上傻乎乎的陪着露出笑容，她叹气的时候，他也跟着皱眉头。
在他的眼中，这世界是如此平和，前所未有的静谧。每天睏了就回屋子里睡觉，醒来饿了就去吃饭，没事儿的时候坐在屋里窗下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人来来去去，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忙些什么，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什么其它要去做的事情？偶尔有人叫他出去晒晒太阳，帮忙抬抬东西什么的，他就跟着去，不说话也不看人，干了活就回来继续坐在椅子上。
有时候，他得叫爹的人会来跟他说几句，最多的，是个年轻姑娘，他叫她小英，可她说她叫梅梅，是他妹妹。
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所有的记忆已经象格式化了的电脑一样清空了。可有时候，记忆又像受了惊的马蜂一样，铺天盖地的朝他脑子里拼命乱钻，他分不出人和事儿。
晚上吃罢饭、睡觉前那一段，是他最开心的时光，小英总会来他屋里跟他说说话，帮他铺好被子，跟他聊天讲故事，还会帮他摸摸耳朵，捋捋头发，让他尽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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