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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老中医

    一场相亲宴,热热闹闹的开场,不料却是这么个结果,老宋回到家,问文斌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来,他就一口咬定了不喜欢王梅,哪怕是再多的钱也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加上王亮打了儿子,老宋也担心儿子以后在王家的安危,火热的心渐渐冷却了。

    就像王梅说的那样,满县城也找不出像王家铺子这么好的待遇,老宋依旧按照从前的样子,每天上班下班修车吃饭,就像相亲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王梅这些天除了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相亲那天,哥哥叫她妹妹的情景,可为什么他会时好时坏的,她却压根搞不明白。终于这天有了些空闲,她去找了村里那个学过中医的大夫。

    农村人对中医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何况连省城、上海那些医生们,对哥哥的病也没啥好方法治,她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他请教请教。

    “大夫,您说俺哥这个样子,还有没有治好的希望?”王梅领着王亮寻到大夫家,等他又给哥哥望闻问切一番后,见他沉吟不语,只好语带焦急的问他。

    “你哥这个病,按照咱中医的说法是过激情绪影响了脏腑的阴阳平衡,进而肝火大动,火灼伤阴,炼液为痰,痰迷心窍,出现心烦失眠、坐卧不安、胡言乱语、打人毁物等症状。在病史较长、久病失治的情况下患者会元气大伤,出现精神萎糜,少言懒语、幻听幻视等症状。”大夫平时就是对着些大爷大妈,说太高深的这些人也听不懂,难得有个愿意听的人让他有卖弄的机会,白眼直翻、手臂挥舞、吐沫星子乱飞的说着。

    “俺哥得了这个病没多长时间,你说的打人毁物啥的都没有,是不是有恢复的可能?”王梅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跟哥哥的症状一一对比后,提出了异议,也是她来找大夫的根本原因。至于哥哥打文斌,那是因为他被文斌给瓷肌了,不算是无缘无故的打人。

    “其实俺上次就说了,那时候你们不听俺的,还以为俺是骗子,如果能早治疗,说不定你哥现在还好好的呢。”大夫对大年三十夜里的情景还耿耿于怀,借机说了几句怨气话。

    “俺们不懂这些,如果您觉得不顺气,那俺给你道歉。”给哥哥看病要紧,王梅毫不犹豫的给大夫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俺给你说实话,其实你哥现在吃这些药,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你想啊,你哥本身就是情绪在积压着无法发泄出来,再给他吃抑制类的药物,就好比火炉子外面堆冰块儿,要么是炉子彻底灭了,你哥完全变成个呆子,要么是火越来越旺,早晚有压不住那一天,你哥变成个疯子。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治理淤积,在疏不在堵。当然,俺只是说说,到底该咋办,还得你自己做主。”大夫形象的打着比方,说的道理浅显易懂,听得王梅一阵阵揪心,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那俺就不让他吃那些药了,您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方子,您给开一个让他吃吃看。”王梅很干脆的下了决心,眼巴巴的看着大夫问道。

    “这个,其实你哥的病俺不会治,也没啥方子给你。”大夫尴尬的笑了笑,对她说了实话。

    “说了这半天,您这是哄俺嘞?”王梅气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拉着哥哥就离开。

    “俺上次不是给了你俺师傅的地址嘛,你可以带你哥哥去看看,俺还没见过他老人家没办法的病嘞。”大夫不慌不忙的冲王梅的背影喊了一句。

    “谢谢你。”王梅回嗔作喜的站住了脚步,回身朝大夫鞠了个躬。她想起来了,大夫给她的那张纸条还在抽屉里搁着。这些天忙活铺子和对付老宋父子,加上当时并没把大夫当回事儿,她差点忘了纸条了。

    王梅回到家,把看大夫的经过跟王顺生汇报了,坚持要去找老中医给哥哥治病。王顺生权衡之下,欣然同意了她的安排。按照大夫的说法,王亮这么熬下去,迟早是个彻底痴呆的结果,倒不如另寻办法。

    王顺生现在暗地里,已经把王梅当成了家里主事的,轻易不再干涉她的决定。

    改天,王顺生带着王亮、王梅,去了离白里近八十里的另一个村子。两个村距离也不算远,路上却要两个小时,他们要从白里先到县城,再从县城到那个村,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老中医的家。

    老中医住的地方,跟村里旁人没多大区别,进门是不大的一个院子,一排三间砖房,没有任何招牌,一间是给人看病的诊所,另外两间用作生活起居。

    老中医给王亮号了两手的脉,看了眼睛、舌苔,又问了王亮几句话,王亮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中医,一句话也不回。等他问过王梅,王亮发病前后日常的表现后,老中医阖眼不语,手指在黑漆漆发亮的木桌上轻轻点着。

    这是要钱了!王顺生记得村里大夫也是这个作派,心领神会的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个红包,顺手摆在了桌子上。红包里是五百块钱,村里大夫给两百足够,但是见他的师傅,王顺生估摸着这个数应该差不离了。

    老中医看着有些厚度的红包,却推回到了王顺生面前,不客气的冲他伸手道:“诊金五十元,其余不收。”

    王顺生看着红包,再看看老中医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好讪讪的收回红包,从里面掏出钱来,数出五十元,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老中医不像大夫那么市侩,王顺生对他的信心无形中提高了几分。

    “老先生,您觉得俺孩儿的病咋样?”王顺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说出一个没治来。

    沉吟良久,老中医开口说道:“你家孩子这个病,起因是先天有些不足,后天受了惊吓,导致出现了精神问题。这个病,不才还是有三成把握治好的。”

    王顺生有些振奋的说道:“别说三成,就是一成,俺也得给孩儿看好。要吃什么俺就买什么,钱不是问题,只要看好了病,俺给您老放炮送匾。”

    他跑省城跑上海,听到那些医生千篇一律的回答,都是只能吃药抑制病情,实在不行就送进精神病院。送进精神病院,生活条件不如家里,人身也失去了自由,恐怕病情严重了,还要电击捆绑什么的,王顺生怎么舍得儿子去遭那个罪。

    他本想再去广州等别的地方看看,可那些医生说现在看病,去再大的城市都一样,精神病岂是那么好治的?王顺生知道他们的话有道理,这才从上海直接回了省城,没再去花更多的冤枉钱。

    老中医这里不过花了五十块钱,就笃定的说王亮有治,王顺生怎么能不激动呢?!

    老中医微微一笑说:“医者父母心,进来我的门,就是我的病人,我尽力看好就是本份,不需要其他的。”

    “俺跟您说句心里话,不怕您笑话,”王顺生看看站在一边的王梅继续说道:“俺家就这一个男娃,虽说俺这女娃也挺能干,可终究……只要俺这孩儿病好了,不求他大福大贵,只要能给俺王家留下个姓王的种就行了。”

    王梅冲着爹撇撇嘴,倒也没计较他的想法。只要哥的病好了,别的都是小事儿。

    “世道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老中医不看他们爷三个,说完取过一支毛笔,在一张黄麻纸上开起药方来。

    笔走龙蛇般顷刻写完,他将纸递给王顺生说道:“你回去县城,找个大些的中药铺买药,千万不可买了假的。另外,他这病还是要从日常起居上用心,多和他说话聊天,就像他没病一样,最好是提些陈年往事,瓷肌他头脑的灵敏性,但是也要注意分寸,不可让他受到过度惊吓。”

    王顺生低头仔细看看药方,很多中药名不知道是什么,珍而重之的贴身揣好后问道:“老先生这里不卖药吗?”

    老中医捻须一笑道:“我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精力卖药了,我这里只开方不卖药。”

    王顺生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连连说道:“现如今像您这样的医生可不多了。”

    老中医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说道:“按我写的方子服药,三天吃一副,六副一个疗程,吃完一个疗程后,停半个月再吃下一个疗程,服药之后如有起色,坚持服用就是了,九个疗程之后如果没有起色,那就是老朽惭愧了。还有其他病人要看,您请回吧。”

    “老先生,您开的药,大概多少钱一副?”王顺生不太放心的问道。

    “一般也就是二三十块吧,都是些常见药材。”老中医耐心的解答着。

    “那俺们就先回去了,谢谢老先生。”王顺生松了口气的点点头,领着兄妹俩告辞。就算三十块一副,一个疗程要一百八十块,九个疗程全算下来,不过才不到两千元。

    “老先生,要是九个疗程下来,俺哥还没有好,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王梅和爹、哥哥刚出了院门,忽然自己跑回到诊所里,眼带担忧的问老中医。

    “人的命,天注定啊。好与不好的,只能随缘而已。到时候确实没好,你再来找我一次吧。”老中医叹了口气说道,他前面的话让王梅心里一沉,后面的话却又给她增加了希望。

    农村的夜色乌黑浓厚,那黑就如陈年的墨池般,细腻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一般,天空的星星却显得格外明亮,北斗星、牛郎星、织女星、银河,在白里的上空,统统如悬挂在窗前一样触手可得。

    王亮躺在床上出神的望着窗外,觉得那夜空如大洋一般深邃,让人敬畏。

    时间尚早,王梅洗罢了,又看着爹妈的房间熄了灯,轻轻走过王亮房间里来。陪哥哥看病回来这些天,事情特别多,她心里很烦,关了铺子只想躺下歇歇,一直都没怎么陪他多说些话。

    王梅关了门,又把窗帘拉了,王亮看着外面明亮的星空被窗帘遮住,屋里彻底黑了下来,嘴里叹了口气。

    “哥,俺就知道你没睡呢,你困不困?俺陪你说说话吧。”王梅伸手打开台灯,把台灯转了一个角度,防止灯光刺到他的眼睛。虽然哥哥很少回答,王梅谨遵着老中医的嘱咐,把他当成个正常人那样对待,就像原来那样跟他说话。

    “嗯。”吃了几副中药后,王亮精神比前一阵儿好多了,偶尔也能回应一句。

    “你躺着咋不盖被子?也不怕冻着。”王梅搬了把椅子到靠近床头的位置坐下来,伸手摸摸哥哥的额头,凉凉的,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血管的微微跳动。

    这次哥哥没有回应。

    她替哥哥拉拉被子,然后一只手支在书桌上,撑着下巴呆呆的出神,良久开口说道:“哥,

    我这些天忙,没抽出空来陪你说话,你不会怪我吧?药吃了几副了,要是你能真的好起来,咱爹娘和俺该有多高兴。你可不知道,俺这一天到晚的有多累,你要是能像以前一样跟我吵吵嘴,骂骂我也好啊。”屋里光线昏暗,王梅闭上眼放松着,自顾自的说道。

    一只手在灯光里穿越过来,落在王梅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王梅顷刻间警醒过来,心里一个震颤,猛地睁开眼,只见王亮定定的看着她,正在朝她微笑着。

    王梅试探着说:“哥,你听懂俺说的话吗?认识我吗?”以前她说话,哥哥绝不会对她有什么举动。难道他喝过药,真的有效果好起来了?

    王亮开口道:“你不是小英吗?”

    “俺不是小英,俺是梅梅。”王梅有些失望的说道。

    “梅梅?好像俺记得这个名字。”王亮的眼神满是茫然。

    “俺是梅梅,你的妹妹,咱俩从小一块长大,小英是咱家邻居。”王梅说着些陈年往事,希望能让他记起来一些。

    “好像是有这回事儿。小英呢?”王亮朝屋里四周看了看,一心问着小英。

    “俺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就一天到晚的惦记小英,人家要结婚了。”王梅恨恨的说道。

    “小英要结婚?她跟谁结婚?她不是要嫁给俺?”王亮忽然大声叫了起来,用力的捶打着床板。

    “哥,你冷静冷静,俺胡说嘞。”王梅后悔自己忘了老中医的话,不能让哥哥受太大的瓷肌,赶忙坐到床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让他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亮不喊也不闹了,闭上了眼睛在睡觉。王梅伸手关上了台灯,在黑暗中坐着,象往常一样轻轻抚摸着哥哥的头发,听到沉稳的呼吸声,才站起来走出室外,站在清冷的夜色里,看星河闪烁,心情觉得空前的振奋。

    哥哥虽然还是一副糊涂的样子,但比吃中药前好了些,懂得跟她交流了。王梅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娘,看到他们屋子黑着,心想还是让哥哥继续恢复,等好了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吧,到时给他们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