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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菊香今天怎么样了?”一个黑脸汉子一身短打补丁缝满衣服,肩上扛着钉耙站在篱笆院里,看着不远处呆坐的姑娘担心的问到。

    “不是好好的坐在那儿吗?”女人不耐烦的声音粗声粗气的说完,她穿着米灰麻衣也是一身补丁,正在用力摔打胡麻杆子。

    男人放下钉耙掏出腰间黑不溜秋的烟杆子,对着氧化的烟锅头轻轻的吹了好几下,烟锅头里有了一丝火星,对着烟杆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股冲人的烟气吐了出来。

    “妮儿,你动动身子,整天这么僵坐着好么生的人都坐废了,”老汉蹲在木墩子不远处关心的说到。

    坐在木墩上的姑娘低着头,枯黄的头发干干的毛绒绒的,老红色的衣服边角都洗的发白破损了。

    蜡黄的脸上一片死气,粗糙的双手死死的摩梭着衣角,指甲盖里都是黑泥巴。

    咚咚……老汉磕了几下烟锅子,猛的起身,我这就去给你找“登福”回来,一身怒火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找什么找?你知道登福在哪吗?”女人扔了手上的箩筐起身骂到。

    “登福都让你这个当娘的惯坏了,整天三不着四不落的,现在倒好……找到他我非给他腿打断。”

    “你看给你能耐的!你也就在我面前装棒子熊!”

    “登福不是你儿子?你没惯他?你找到他打断他腿前,先给我这个当娘的吊死,”女人一步不让的跳脚吵了起来。

    “我说两句你还嘴不服是吧?登福敢带着寡妇私奔不是仗着你惯他?他有这个胆?”

    “家里现成的黄花大闺女媳妇不要,要那么个破烂货,”老汉说完脱了脚上鞋就进来朝着女人要打。

    “你打呀!你打呀!你打死我好了,”女人也不甘示弱的扑了上去。

    菊香不过是逃荒捡来的丫头,我给她吃了十几年的饭,给了她一条命,不过随口就说了一句给登福当媳妇,她就吃心里去了,她能有今天怪的了谁?她爹娘都能扔了她,我咋样还给她活了一命,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吧?

    “你还讲,你还讲?妮子自从来家里,家里哪样活不是抢着干?登福做了这样没脸没皮的事,你还护着他,你看看菊香瘦的还有人样吗?”

    “你个丧良心的,为了一个没血没亲的丫头片子打我,我护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了?”女人哭喊着跟男人厮打成一片。

    “叔,婶子别打了,”木桩上的姑娘抬起头,跪在地上对着那对厮打的人说到,干哑的嗓子粗粝的厉害。

    老汉停下动作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愣神的功夫被老伴狠狠的抓了一下脸,他用力猛的一推把女人推的很远。

    “妮,你……?”

    “叔,不怪婶子,你们别打了,”菊香又重复了一遍。

    老汉厉眼看了一眼老伴,“妮子你快起来地上凉。”

    女人高昂着头用力的瞪了回去,看着地上的姑娘脸上的叫嚣也弱了下来。

    她抬手用袖子擦眼泪,走过来粗鲁的拉扯跪在地上的菊香。

    “死丫头,我亏待过你吗?你自己说我亏待过你吗?”

    遇到豆大点事你就学人家寻死觅活的上吊,登福已经让我灰了脸,你还往我心上插刀子,死妮子,不争气,女人一边哭一边拍打着菊香。

    “婶子对不起,”菊香低着头任她拍打,单薄瘦弱的身躯看着孤单单的。

    “你说你以后还寻死不?”女人大声呵斥菊香。

    “不寻死了婶子,你给我好好找个婆家嫁了吧!我给你和叔当老丫头。”

    我是白养你了,我养大的儿媳妇转眼变成了老丫头,心也飞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女人拍着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汉垂着头一身的难过气。

    “婶子把我嫁出去吧!只有把我嫁出去了登丰哥才能娶到媳妇,村里人才不会嚼舌根。”

    “以后我就是爹娘的亲闺女了,”菊香说完跪在地上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放屁!我老韩家的事管人家婆娘什么事?一个个嘴里嚼稻草的婆娘,我菊香从小到大说过一句多的话没?”

    女人一个猛子起身冲到门口,一蹦三尺高的开始唾沫横飞的骂了起来。

    黑心烂肺的死老娘们,你图嘴快活,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放咕噜,我老丫头菊香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拉着我丫头爬都爬你门口去……

    老汉寒着脸出来拉老伴,“还嫌不够丢人?”

    “我咋丢人了?我老丫头都要被人逼死了,我嫌弃丢什么人?”

    老汉连拉带拽的把老伴弄进了屋里。

    村里四周听见骂声都悄悄的出来听了一耳朵,后来没有骂声了,等了半响没声音了才进屋。

    “妮子,带你娘去洗洗,”老汉说完扛着钉耙准备在去地里。

    “不吃饭了?”女人喘噎着声音问到。

    不……

    “爹,吃完饭在下地吧!娘早上烙了面饼子。”

    死丫头眼睛到是机灵,坐了好几天不动弹还能看见我烙面饼子,女人说完转身进屋去洗漱了。

    你娘就是这爆脾气,老汉看着妻子进了屋,安慰的看着菊香说到。

    “我知道娘心软,爹我去给你端饭,”菊香快步走到厨房,端着一碗稠稀饭,两块硬硬的黑面馍出来。

    别看馍黑又硬,就这都是稀罕物。

    “妮子,这稀饭给你吃,”老汉把稀饭递给菊香。

    “爹你吃,你吃完还要下地里,娘给我留了我去锅屋吃。”

    菊香来到锅屋,简陋的一口土坯垒的锅灶,油黑的泥巴台面,稀啦啦的三两个粗瓷碗,也就是说一家人坐一起吃饭有的人还吃不上,得等上一个人吃完腾碗出来才行!

    菊香抬头看着日光照射进来的屋顶发呆。

    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醒来才知道这个上吊被救下来的女孩叫“菊香”,是韩大年夫妇灾荒年在自家门口捡的孩子。

    开始他们夫妇并没想捡,贫农家庭自己都吃不饱了,哪还有余力捡多余的孩子?没人要的孩子饿了好几天,昏死在屋后廊下,张兰花看着不忍心,最终还是抱进了屋里给了一口稀饭汤渡了一条命。

    活过来的菊香眼睛亮堂勤快,家里能干的活都是天不亮就起来帮忙干了,韩大年下地她也跟着下地帮着拔草锄地的,反正是什么干的动就干什么。

    张兰花本身就是一个勤快麻利的人,一看菊香老实麻利就起了心思把她当童养媳养着,以后长大了给老大登福做媳妇。

    将来她们老两口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个自己面前长大的儿媳妇不跟亲闺女一样?照顾她们不是更贴心点?算盘打得都很好谁想后来出了岔子,儿子带着寡妇跑了!

    孩子们也大了,一家人默认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小儿子登丰的亲事刚定下来,大儿子登福不声不响的带着村里的刘小寡妇私奔了!

    开始韩大年家都不知道,还是刘家的人上门闹,张兰花进屋翻看儿子的衣服,发现空空的箱子里什么都没了。

    刘家这还能依吗?嚷嚷着韩登福拐带了刘小寡妇,就得赔刘家一个媳妇,他们家不是有一个菊香吗?就用菊香抵过去。

    村里吵嚷的围了半村的人,这是没有娱乐休闲生活的谈资,正在他们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登丰进屋发现菊香吊在横梁上。

    嗷了一嗓子架也不打了纷纷进来救人,好在救的及时,人算是救了回来,就是变得不说话了,整天都是呆呆的坐着,刘家人也不要她抵人了。

    谁也不知道救下来的人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菊香了。

    她开始还是很慌惧的,后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装着受了打击不说话偷偷观察周围的一切。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稍微知道了一点,她叫:“菊香,十六岁,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人捡来当童养媳养着,眼下即将成亲的人私奔了,刘家人打上门来要抢她去当下一个寡妇。”

    可以想象她真要被抢去刘家了,刘家的怒火肯定都会撒在她身上,与其被折磨死,不如自己走来的干净利索。

    这是菊香醒来脑子里残存的意识,还没等她好利索,登丰岳家老屠家派人带信来。

    说什么:“韩家发生的事他们也听说了,按说这是亲家的家事,他们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邻里们上门总打听亲家家里的菊香怎么安排?是留下来还是嫁出去?要是留下来都是做父母的,两家就算了,要是嫁出去让人捎个信过去,他们会过来喝杯喜酒。”

    张兰花听了顿时骂了起来,登福跟菊香的事,跟老屠家什么关系?手长的短,心管的到是宽!

    韩大年则是愁眉抽着烟锅不说话,明眼人的事,老屠家逼韩大年夫妇赶菊香走。

    菊香心里到是没什么波澜,她碌碌无为的一生。

    从她懂事开始家里就是以种药材为生,地地道道的药农,她每天上完学回来就是洗晒烘,就连大学上的都是管理药材。

    遇见车祸来到陌生的时代,她不能跳起来跟别人讲大道理,也不能跟别人说什么男女平等,生活有幸又给了她一次生命,她很珍惜活在阳光下的忙碌。逆来反骨那都是给有资本的人磨砺,她还是愿意老老实实生活,温饱有着有落就行了。

    “妮子,我跟你娘下地了,”菊香发呆还没回过神来,院子里传来韩大年的声音。

    “知道了爹。”

    韩大年跟张兰花对看了一眼,脸上不放心的神色还没消失,轻声叹了一口气扛着锄头和钉耙出门了。

    “他爹,妮子是不是想开了?”登福娘离开家不放心的问韩大年。

    “估计是想开了,登福眼瞎呀!好好的闺女不要……唉!”

    “眼瞎又能怎么办?儿大不由娘,我省吃俭用喂大的孩子,满心以为老了有贴心的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登福娘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他没福,咱们面前多了一个闺女也贴心,福他娘给妮找个婆家吧!找个敦厚老实的,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当初吊死的怎么不是我呢?儿子儿子不听话,养大的儿媳妇要嫁出去,现在亲家都能来当我的家了,”登福娘蹲在无人的地上呜咽的放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