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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蹄

    韩大年拎着油灯跟登福娘朝着女婿家走去。

    “俊山看不出来还真有心!我跟你成亲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给我买过一把趁手的切菜刀。”

    “说来说去还是手里没有,”韩大年笑到,“我当他爹娘去的早没人教他人情事故,今天给那沈府的管事人情做的好!人家专门给他留的,说是骨头架子,你看那羊架子上都是厚厚的肉!”

    “有心的人见眼生情!登福娘语气骄傲的说着。

    “妮子在家做了什么这么香?”登福娘走进来闻到一股油辣椒的味道。

    “也是骨头架子,”菊香走出来笑着回答她娘。

    “爹,我们在锅屋吃行不行?堂屋吃饭冷,菜凉的快。”

    “在哪吃都一样,能吃饱就行了,你爹也不是讲究人,”登福娘好笑的接了话。

    孙俊山拿着一个腿粗的罐子,有小臂那么长。

    “怎么给这酒罐子拿出来了?”菊香看着他拿来的东西问到。

    “还有呢!”孙俊山又转身神秘的走出去,没多一会走了进来,一只手拿着四个矮墩墩的罐子,另一只手拎着胖肚子罐过来。

    “原来这是烫酒用的?我还在家里琢磨着这做啥用的呢!长幺幺的也不粗,装东西也装不多,”登福娘抱着白酒罐子看了半天,罐子外面还都是温热的,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今天冷的很,喝点热酒人也舒服,孙俊山摆好了四个罐子。”

    “菊香我拆了你用泥巴封的酒,一会你和娘喝爪子泡的,我闻着味道有点酸,喝了一口味道适合你们喝。”

    菊香接过爪子醋,给登福娘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了。

    “嗯!闻着有点酸,喝着怪有味道的!”登福娘说完自己掂起罐子又倒了一杯。

    “我这爪子醋能喝了,娘那锅屋角落放的肯定也能喝了,那是最早的一批。”

    韩大年也喝了一口,觉得不如热酒有味道,因此跟孙俊山你一杯他一杯的喝起来。

    辣螺肉、清炒豆芽、红烧排骨、咸猪头肉蒸萝卜。

    “以前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今年冬季靠着俊山竟然有了吃不完的肉!”登福娘看着菜感慨不已。

    “只能说咱们的运气好,爹你说是不是?等了一上午帮忙半天给了十来筐东西,一分钱都没出,值!”孙俊山端着杯子跟韩大年碰了一下。

    韩大年笑眯眯的点头,显然喝美了。

    “热酒劲大,你爹一看就有点醉了,”登福娘看着老伴说到。

    菊香起身给她爹舀了一碗热汤喝醒醒酒。

    晚饭吃完,孙俊山扶着韩大年送他回去睡觉。

    菊香收拾碗筷洗干净,罩好在柜子里安置妥当,洗洗上床先睡了过去。

    ……

    日子总在平静中流逝,菊香每天睁开眼睛拿着针线坐在火堆边赶制衣服,有冬天穿的棉袄,有刚刚入春入秋穿的夹单,有入夏穿的单衫,总的就是一年四季都得赶制两身衣服!

    不是她爱好做针线,是时间限制住了只能允许她冬季做针线!

    过完年就开始忙碌春粮,清明过后就要泡稻种子育秧苗,六月份准备割小麦,小麦结束喘不了一口气犁田栽秧。

    秧不是种下田就完事了,还得两三天放一次水,拔草,捉虫,都说金九银十的,“金九银十,哪来的?”就是庄户人家来的。

    稻子长稻花出粉多数都集中在八九月份,最热的时间段里,花粉期半个月就会出稻穗。

    沉甸甸的稻穗在青秧苗的衬托下,就像挂的一粒一粒的金瓜子,看着喜人却是没长饱满。

    入秋十月稻子成熟了稻苗变成枯灰白,像沾了泥灰的银子,所以才先有了金后有了银。

    农耕时代不存在一个地方种两季稻,什么五月早稻,九月晚稻的,条件不允许,肥料不允许,直射的热度也不允许,如今的两季稻米都是耗了不少人的心血培育出来的,后期还有化肥保障催长着。

    收完稻子犁田做垄沟,撒小麦种子或者油菜种子,只要粪肥跟的上,整个冬季都不用操太多的心,出苗子了有害虫,上冻下雪就能把虫冻死,就是年外天暖和了去锄锄草,防止积水了。

    几乎家家户户的农家妇,都是紧抓冬天做一家老少的衣服鞋子!

    “盐码的是不是有点多?”孙俊山挽着袖子手上水渍渍的,盆里的猪耳朵什么还没完全化盐。

    “不多,盐揉开抹均匀了就端起来,等个两天捞出来挂在通风口晾着,腌淡了晒不到太阳就坏了,”菊香抬眼看了一眼盆里。

    “小盆里我给留了四个蹄子,你不是说吃什么蹄花吗,都洗干净了,”孙俊山把盆端给菊香看了一眼。

    “羊骨架你怎么处理的?”

    “骨架都放在外面菜架子上摆着,你说不能腌啥的,外面有雪有冻的,不担心放坏了能吃到过年。”

    “都腌好弄好了,去把手洗干净过来试试衣服。”

    孙俊山拿着空盆出去洗手,十来筐东西连洗带腌的生生弄了四五天才好。

    洗完手进来先坐下烤了一会火,通红的手遇着火苗了火辣辣的刺疼,直到手指感觉到热乎气了,他才解开棉袄。

    菊香把手里这件灰麻的袄子递给了他,颜色素淡的平常。

    孙俊山接过袄子一摸,“这皮子给你买的,你咋给我做了袄子?”

    “我又不出门,穿的机会也不多,我看了这皮子比我爹他们那两块好,我给皮子外罩缝的袄面都平常,你穿了都没人能看出来是皮袄子。”

    孙俊山沉默的接过袄子穿上,“菊香下一趟车我在给你买一块,全家就你没有皮袄子了。”

    “屋里不是还有几块皮子嘛!”

    “那块是熟坏了的……”

    “只是孰的不平整不好看,摸着不顺滑,其实做出来穿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不能穿的太打眼了,平常些,我二哥今年应该会回来过年……”菊香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你要是真想给我买,就明年买吧!”

    “我明白了,大……大哥有消息了吗?”

    “谁知道呢!俊山你心里别有什么负担,我们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我能孝敬的对象只有我爹我娘,他们要是与我走的亲,或许可以勉强帮一帮,若是他们存了让我报恩的想法,我们大面上过吧!我不会用你跟我的辛苦换甜果子给别人吃。”

    孙俊山眸光闪了闪了,“对,你也是苦水里泡大的,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尽我的所有对你好,你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低低的声音沉稳有力的保证着。

    菊香仰起笑脸看着孙俊山,“你做的很好了!”

    “袄子别脱了,就穿着吧!我们两个就做兔皮棉鞋,做成靴子也有点显眼了,行吗?”菊香起身抖抖棉袄上的线头询问到。

    “好,”孙俊山扣好袄扣,端过菊香的箩筐帮她理线。

    用膝盖绷着散股的棉丝,两手心合一起拉一截棉丝出来,就搓几下绕成线团子,如此反复的做着,韧劲结实的棉线就是成品了,粗细线都有。

    菊香放好针线,舀了热水放猪蹄盆里泡着。

    用尖刀从肉垫处开始划开,做蹄花并不是把肉皮刮破就行了,而是要把蹄里的筋划成泾渭分明,剃了筋膜然后用刀背敲打松软。

    在用刀尖沿着敲好的筋上划几下,但是不能断了,热水下锅煮至蹄皮收缩,蹄筋变成了萝卜花状。

    打捞出来放进炖锅里大火煮开,转中火焖煮一个时辰,有条件就炒糖色倒进锅里,小火慢煨三四个时辰,没有就放酱油兑少许生粉水搅匀直接倒蹄花上(追求色香的,就在锅里烧成糊状倒进锅里,因为长时间煨颜色都花在功夫上了)。

    孙俊山好奇的看菊香拿着四个蹄子摆弄半天,他也看人做过,人家都是剁开直接冷水下锅煮开,上点酱油煨到酥烂就能吃了。

    “你说的那是填饱肚子的吃法,”蹄子里的味道也不去,大多数人为什么不吃蹄子?因为没肉不解馋,还有猪蹄上有股味道多数人去不掉,有人专门买去吃,那是喜爱吃蹄子里的胶质感,所以才要长时间熬火煨烂。

    “……讲究的太多,我就要求能吃就行,”孙俊山不在意的笑到。

    “确实讲究的太多,什么浓油赤酱的,什么汤水调料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吃饱,”菊香揭开锅盖翻着蹄块也笑了起来。

    “腊八节怎么过?”菊香转头问孙俊山。

    “你想怎么过?”孙俊山放下手里的绳子。

    “我大哥二哥在家的时候会过一次,后来二哥去做了学徒,家里就没怎么过过了,不过腊八节那天我娘还是会做一碗饭,大头给我爹,我跟大哥会分一点。”

    “我没吃过腊八饭,以前我爹在的时候,我奶做的都是有准头的,后来我爹不在了,我跟我娘吃上顿没下顿的……”孙俊山面色平静的叙述着。

    “过几天你去送木炭,去粮铺里买点我要的东西回来,我们今年就单独过个腊八节。”

    “菊香,过几天我去送木炭,再给你买点糖回来吧?”

    “糖?那多贵呀!”菊香想起她去杂货铺里问的糖价,一斤糖就要一二百个钱,糖看着还不咋样。

    “那就买两斤买回来,我给你做点香嘴的零嘴,最好能带点小麦回来,镇上做芽糖瓜的我也会,虽然没有他们做的好吃,二哥以前就吃过我做的糖瓜,还被我爹打了一顿,说他糟蹋小麦,”菊香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夜幕降临孙俊山起身点起了油灯,炉子上的香味飘的老远,拿着两个干净的碗筷,走过来递给菊香一个。

    “香不香?菊香揭开盖子,”用手扇着热气,锅里赤红的蹄花真就酥烂香郁。

    “味道真好闻!”孙俊山把碗伸过去,接了菊香给他夹的猪蹄块。

    “煨好的猪蹄皮糯筋酥有嚼劲,吃进嘴里是满口的连胶感,”菊香笑咪咪的解说。

    还给他碗里舀了半勺黏稠的汤汁浇上去,“你连汤带肉吃试试。”

    孙俊山夹下皮和筋在汤里滚一圈,吸溜一声吃到嘴里,黏糯软烂,“嗯!好吃!”

    菊香盛了汤泡饭吃了一碗,又吃了三四块猪蹄饱了。

    孙俊山看菊香真的饱了,他就放开膀子吃了起来,学菊香汤拌饭把锅里饭吃完,然后沾着汤继续吃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