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农夫的娘子 » 完

    陆陆续续的雨雪天,需要赶回来的人都在往家里赶回来。

    原以为会是思湘一家先到,没想到最先到的反而是思修!

    他孑然一身的进家门嬉皮笑脸的,孙俊山握紧了手松开,脚上的鞋也是脱了穿穿了脱的,瞪眼半天才忍住手脚。

    “怎么没有掩面进来?你看看你外甥、你侄子,再看看你自己,”菊香大声的呵斥起来。

    “娘,你怎么也变成了这么庸俗的人?你以前带着我们说诗钓鱼的时候,那时候多么的洒脱呀?”

    孙俊山操起脚上的鞋就砸了过去。

    “爹……我都是二十六七的人了,你在小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你也知道你二十六七了?你当长辈的好意思在小辈们面前主动说年龄?”

    “这次你给我表个态,到底成不成亲?要是不成亲以后不要回来了,我丢不起那人,”孙俊山头顶冒烟的看着小儿子。

    “怎么成亲?儿子给你们取个未亡人行不行?你们能接受吗?”思修也执拗起来。

    “你在说一遍?”孙俊山又脱了另外一只鞋。

    “我跟你爹同意了,”菊香冷不丁的答应了。

    “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思颂看着她娘问到,心想她娘大概不明白什么是未亡人吧!

    “我咋不知道?不就是未过门的女子丧了未婚夫婿嘛!你啥时候能成亲给个准话?要是不成亲今天皮都揭了你的。”

    “娘……你跟爹……真的……真的答应?”这回答干脆的思修都不会说话了,结结巴巴的又问了一遍。

    “我跟你娘什么时候对你们说过假话?你娘说了同意那就是同意,”孙俊山举着鞋看着儿子。

    “爹!”思修突然高兴的像个孩子。

    一把抱住他爹直跳,“我过完年保准把人娶了,后年就让你们见着孙子!”

    “你给我松开像什么样子?不是瞎话骗我跟你娘的吧?”孙俊山扒拉开儿子,放下鞋享受思修给他穿鞋的服务。

    “这些年一直别扭着不成亲,就为了那女子?”多田开口询问思修。

    思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我十八岁就认识了她,京里人都嫌弃我,就她还会为我解惑不明白的事和人物关系。”

    她为人坦荡真诚,订亲不到两年男方疾病去了,我上门求娶她,她不愿累我名声,守着不嫁……。”

    “现在怎么愿意嫁了?”

    “后来她哥嫂嫌弃她晦气名声,要把她赶去庙里,我又去求娶了。”

    “她问我父母同意吗?我说没告诉爹娘,她就说她背了不好的名声,没有哪家爹娘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带累一家人……”思修说完低下了头,声音也小了下去。

    “算你老实知道守礼懂规矩,你不回来通知我们,你怎知爹娘不同意?难道爹娘在你眼里如此不通世俗人情?可见你过于自以为是了,也过于胆小懦弱了,白白的耽误了好几年的时光年华!”菊香鄙视的责骂儿子胆小鬼。

    “是儿子错了,我在京里见过儿子反抗家里安排的婚事,女子被逼死十之八九……我以为爹娘……”

    “好了,多的我不想说了,你能喜欢人家好几年,那女子还能明理懂事说明她也是好女子,明年你是上京成亲还是去任上成亲?”

    “任上可以吗娘?”思修期期艾艾的问到。

    “你二姐回来了你把详细的情况说说,京里那边姑娘家,让你二姐代我们上门提亲,后面送去任上成亲,都别杵着了,孩子们都在看着怪寒碜人的,俊山我们去爹娘那边,”菊香昂着头走了。

    孙俊山也大摇大摆的跟了出去,回头看了看门口没人,“菊香你真同意呀?”

    “同意,思修虽然是进士,可是俊山你别忘了,每有科第都有不少进士出来,重要的还是后面的那条路,他看上的姑娘家必然门第也不低,家族规矩定是森严的,除了名声有瑕疵以外,咱还能挑出别的什么来吗?重要的是儿子喜欢她。”

    “我听你的,他喜欢人家我们也不图什么,只要姑娘品行端正就行,又不指望她们回来伺候我们。”

    心里一桩大事落下来,夫妻俩脸上就没少过笑容。

    快进腊月,魏大夫一家子到家,当晚菊香就迫不及待的找魏娘子说话,两人在屋里咕咕唧唧半天,然后就是思修被喊了进去,一个时辰左右菊香满面春风的走出来。

    思湘住回自己家,几大家子都是几个孩子,好了这下热闹开了,每天家里就像炸开锅了一样,成群的小孩子玩闹。

    还好每家都带了佣人回来,每天从早上到晚上锅屋的香味就没停歇过。

    过年的前一天,思迁带着一家人赶到家。

    至此孙韩两家在外的孩子都回来齐了,热闹的大年饭过的韩大年跟做梦一样。

    就连登福娘都起床笑呵呵的坐在首位看乐,接受儿孙们的辞岁和拜年。

    夜里闹了很晚才休息,菊香撑着头跟她娘说着贴心的小话,直到登福娘打了呵欠。

    她对着小儿媳妇说:“今晚梅子跟我睡,让你妹回家陪陪两个丫头,回来一两个月都没回家睡过,”说完还伸出粗糙的手,亲昵的摸着菊香的头。

    “我就知道娘偏心,看见大孙子回来心思又活络了,”红梅开玩笑的咬起嘴来。

    “今天我就偏心了,”登福娘慈爱的拍了拍儿媳妇的额头。

    菊香被撵回家休息,睡到下半夜被外面的拍门声惊醒了。

    孙俊山赶紧起床心想肯定是老太太出事了,不想打开门是老爷子走了!

    菊香听了都懵圈了,这段时间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老太太身上,老爷子没什么征兆呀?也顾不得想什么,叫起大女儿就往后面跑。

    压抑的哭声一片哗然,又听了红梅在屋里尖叫,菊香爬起来就往屋里冲,来到床边看人,老太太的目光追随着女儿,她眼里都是不舍牵挂还有愧疚。

    “娘……”菊香摸着她娘的手,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的下来。

    登福娘抬手想帮她擦,结果半天都举不起来,带着留恋的眼神闭上了,思颂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夜之间韩家走了两位老人。

    天亮两个儿子家门楣上挂上白孝,村里听了都感觉稀奇不已,吊孝的来了不少人,登丰一早就去几个亲家家里送口信忙碌

    韩家一连几天都忙的不停歇,两位老人的棺椁出去下葬结束,轰轰响响的一大家又散了。

    菊香躺在床上跟她嫂子说话,姑嫂这么多年来什么贴心的话都没瞒过,

    老两口猛然一走菊香有点受不了,大病了一场卧床十来天才好利索。

    两个儿子等她好了以后才出发回任上。

    魏大夫一家记挂思修的事,过完正月十五也动身回京了。

    多田多地两个小家,被菊香撵回府城先走了,留在村里待着难受,她好一点也就回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嫂,爹娘这一走我回来就更少了,你要是想我就带信去府城,我让多田回来接你去府城住着,或者入冬我回镇上住,你跟二哥也去镇上住着,咱们姑嫂就住一起,没事我带你去逛逛玩玩。”

    “我能去镇上住你二哥去不了,家里的菜地瓜地离开他怎么能行?”

    “我要是想你了,我就让多发送我去府城看你们,以后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就跟嫂子说,嫂子在一天就给你撑一天的腰,”红梅跟她头挨着头嘱咐起来。

    “过年冷清了也捎信回来,到时候我跟你二哥带着一大家子去镇上带你们团圆。”

    “好,”菊香蒙着被子任由眼泪肆流。

    天不亮孙俊山带着菊香回了府城,从此算是彻底的定居了,此后往返的冬季也都是在镇上住着,

    随着孙俊山年纪渐大,他焖木炭和烧炉子的手艺,竟被后来的小儿媳妇继承去了,可把孙俊山高兴坏了。

    “娘,思修那边都成了,女方家还送了人去小六任上成亲。”

    妹妹写信回来说:“小六这次真是上心了,好家伙给的聘雁又大又精神,也不知道在那淘摸的东西都是好的!一股脑的都给了人家做聘礼。”

    “妹妹说那聘礼给的都让人眼红,可给女方增面子了!”

    “他是不是贪污了?”菊香听完唬了一跳。

    “她们又不是家底厚实的人家,给的好东西不贪污哪来的?”

    “那他不敢,这家里刚同意他亲事,他哪有那胆子犯事了!”

    ”娘庆祝你儿子要成亲了,你处理一只你驯养的鹅卤给你闺女补补,我馋你的鹅了。”

    “我就知道你,一会你爹回来我让你爹处理了,多地方春也吵吵着要吃,还抓了两只小的过去自己喂养着。”

    “陈酿爪子酒还要吗?”

    “还有?”思颂听了眼睛一亮。

    “还有半地窖呢!镇上花房里都被你们嚯嚯完了吧?”

    “根本就没喝到什么,大哥藏了两坛子都被师傅带走了,师娘走前还带了好几坛子去年现酿的,”思颂气的直跺脚。

    “早知道就在喝一坛子了。”

    “你们就没你弟弟精明,他们哥俩从府城出发各带了一车走,就你们姐俩傻乎乎的拿新酿的,连多地都知道搬几坛子回去!”

    “晚上我让大哥过来搬,就知道娘最疼我了,”思颂撒完娇也走了。

    闺女要吃,孙俊山听了二话不说处理了三只,卤出来的确实好吃,两家各送一只自家留了一只吃。

    菊香又窜缀着买了十几只野鸭子回来驯养,因为会飞,每一只鸭子都剪了翅膀拴着绳子,春秋两季的时候,就会赶去田里放着吃鱼虾。

    多田多地往姑父家跑的更勤快了,吃新鲜的、卤的、冬天晒腊的,早晨都是不重样的换着花样吃。

    儿子们从外任的地方回京述职,途径府城留家里过年,第一次吃到这些东西,从此以后每年到入冬,儿女们都会雷打不动的回来一趟团聚。

    连吃带拿一趟一车都装不下的回去了,都争着想接老两口去京里跟他们过日子。

    思颂说什么也不给走,天天在爹娘耳边说到:“京里规矩多的要死,还有人情往来应酬不自在的很,

    “爹,京里哪有在府城住着好!跟着我们住也舒服自在的,在说了娘也不耐烦应酬,去了还要时刻注意规矩啥的,你忍心看娘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得,不愧是跟爹娘待了好几年的人,打蛇一下打到七寸上了。

    菊香要去,孙俊山也不给她去,他舍不得菊香去京里受束缚不自在,还是在府城住着好,还能带带外孙们照顾好闺女!

    在京里的几个人知道了气的直跺脚,奈何大姐说的都是实话。

    “老二,多发中了孝廉,你打算捎什么东西回去?”

    “哥你给了什么?我参考一下想想,回头我们兄弟一起捎回去。”

    “我回去问问你姐,你晚上过来也看看。”

    “知道了,多地看着成片的梅林思索着。”

    半个月后多发收到府城的一车东西,一个月后京城两车东西到,吃用玩看都齐全了!

    多塘经过十几年的努力过了秀才,登福就把家里的田地都给了他。

    多谷终归是没熬出头,放弃书本开始跟爹娘学着打理莲塘和罐头。

    老两口把做香膏的手艺传给了跟前的两个儿媳妇,至此跟两个大儿子几乎断了来往,不是登福不想来往,是东庄的田他失诺儿子在先,大儿子主动断了来往。

    刚开始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分出来的。

    怎么到他儿子这里就不行了呢?更何况老大不是有一个好大的医馆吗?他还会看上东庄的那点田吗?

    就算他不为两个大的打算,不是还有俊山菊香帮着两个大的吗?

    有了姑父一家帮着,他们比家里的弟弟们过的好多了!为什么还回来争田地?因为不来往,他心里反而还有点埋怨两个儿子不懂人事,故而他学着他娘的方式,主动晾着不搭理大儿子们。

    慢慢的随着年龄老去,他在没了年轻的硬气了,想重拾跟儿子们的亲情,却早已淡的如同白开水一般。

    自爹娘老去菊香一家回村举指可数。

    弟弟一家两个举人,一个去了镇上支撑着,一个在村里支撑着,他们没了牵挂,直接搬去瓜地盖上房子住了下来,没事都不回村里来。

    曾经这一片也轰轰闹闹过,如今就剩他自己一家在了,家还是那个家,人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所有,他家还是他家,他家又仿佛不是他家了……。

    歪躺在竹椅上晒太阳,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的抬手捂住眼睛,眼前突然响起菊香的话,“爹娘在我们还能团的住,爹娘不在了我们就散了,孩子们大了主意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