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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登仙之难

    楠桦山脉绵延千里,如一条巨龙横亘在大岳王朝南部,山上生有不惧霜雪的金边楠木和笔直参天的风桦林,楠桦因而得名。在群山之间,坐落着一个传承千年的修真门派,名为楠鸿派,也是长风大陆上有名的仙门八派之一。

    长风大陆疆域辽阔,有十洲八海,大瀛洲便是其中之一,而大岳王朝处于此洲南部略微偏东的位置。

    当年有藩王作乱,连当时的天子也在这场祸事中丢了性命,朝中的四大将军率兵东征西讨,虎威将军陈玄熠崭露头角,多次屡立奇功,平定内乱后又力主设立司天监,专门招收仙门道士,与朝中老臣等三方一起扶持尚在年幼的小皇子。

    如今大岳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陈玄熠便主动退居二线,专心打理与楠鸿派等仙家门派的交接往来。

    陈玄熠娶了一妻三妾,育有四子,陈小山的年纪最小。大将军的正妻凌淑兰是当朝太宰的千金,骄纵跋扈。陈小山的娘亲因病早逝,再加上陈小山从小体弱,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受大将军所喜,所以刚满十三岁便被打发到了楠鸿派中学艺。

    楠鸿派以武入道,讲求开窍穴,生灵脉,铸金丹,所传有四部绝学,其中以剑术最为著名。

    无数年来,有太多人前仆后继,追逐着得道成仙的梦想,但是最后真正能长生者寥寥无几,除去几位有名有姓的诸如道门九祖、魔门五帝,剩下就是七位有名的散仙了。

    这些高人在得道之后便不知所踪,数千年来,长风大陆上再无一人可得长生,之前于冠雄抱怨登仙之难并非没有来由。

    一般来说,人体内总共有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以及十二条正经。

    如果身具修仙根骨,在体内窍穴开了几处后,就能找回一点先天灵光,生出灵脉虚影。灵脉是十二正经在先天灵台返照的衍生,最初是虚影状态,开全之数也是十二条。

    在开出灵脉虚影之后,铸就金丹之前,还需跨越四个境界,分别为真芽萌动、气贯长河、四海游龙以及天人自在。

    真芽萌动是指体内的灵脉虚影全数开辟出来。由于各人根骨不同,有人能开满十二条,有人终其一生最多开个两三条。

    气贯长河是说将开出的灵脉虚影以道门心法加宽加固,使之夯实,不再变动。

    而四海游龙境是指体内真气凝练至极,乃至化为液体,在灵脉内往复奔淌,与气贯长河境有天壤之别。

    至于天人自在境是指灵脉内真水化雾,最后在灵台识海融为一体,取天人合一之意。

    一句话,想踏入仙门,起码得有修仙根骨,单止这一步,已经把九成九的凡人卡死在仙门之外。

    陈小山没有修仙根骨,却在楠鸿派做了三年的杂役弟子,这也是他从陈大将军那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了。

    三年来陈小山勤勤恳恳,极少怨天尤人,自打领了汲水的任务,便风雨不辍,每日去弟子峰顶的雁鸿泉汲水,以供内门弟子饮食所需。

    雁鸿泉终年不涸,溪流循着山势百转千回,一直淌到山脚。这道流泉说来也怪,只在山顶积蓄的潭水里才蕴有灵气,离了这里便要大幅减少,所以要在取水器具上刻以灵纹保障灵气不失。

    其实如果想要偷懒,便不必舍近求远,杂役弟子所居的山腰处便有潭水可用。想来内门弟子的修为有限,饭食的灵气少上几分也未必能够察觉,但陈小山不愿意这样做。

    他自知没有修仙根骨,所以更加勤勉谨慎,平时与师兄弟们也不过多交谈,每天除了干活便是练功。

    楠鸿派所授的是一门粗浅心法,名为《太鸿清气》,依此法修炼能强身健体,更可促进开启窍穴,生出灵脉。对陈小山来说想生出灵脉是痴人梦话,但身体却实打实的强壮了不少,三年时光便让他从一个瘦弱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肩宽腿长的七尺男儿,体内的窍穴也接连开到了第二十二个。

    大岳王朝尚武,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几岁孩童,几乎人人都能耍上三招两式。将军府上的管家姓李,全身窍穴开了半数,如果仅以内力高低论,不弱于真芽境仙门弟子。大将军陈玄熠本人更是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全开,是凡人里高手中的高手。

    陈小山今年刚刚十六岁,能开出二十二个窍穴已经是极为罕见,再加上用功勤勉,所以武艺不差,在这批三十来个杂役弟子当中能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且说他今早提着两只木桶,轻车熟路穿行在密林山石间,仅用了半个时辰便一路攀至山顶。山顶云雾缭绕,四周怪石林立,石下生满灌木杂草。从两块丈许高下的山石间喷出一道清清流泉,哗哗作响,在山顶中央的低洼处蓄积了一方不大的水潭。

    陈小山放下木桶,舒展筋骨,盘膝坐在潭边的青石上,准备像往常一样依照《太鸿清气》的法门行功。依法门所讲,第一步是接引天地元气入体。由于没有修仙根骨,引不来元气,陈小山便主动略去了这一步,运使内力在二十二个窍穴中逐次走过,开始气结丹田。

    来回数次,气息始终无法在丹田内聚为一体,三五个窍穴内的还成,要想将二十二个窍穴里的内力全部凝聚则力有不逮,自然也就谈不上返照灵台,生出灵光,辟出灵脉。

    陈小山索性收了功法,起身打拳。

    楠鸿派传授给杂役弟子们的拳法和剑诀连名字都取得随意,比如这套拳就叫《楠鸿拳法》。名字虽然随意,但里面的内容却处处显示着仙凡之别。拳法要求身心步一体,一招一式都有一口太鸿清气打底,不然连起势都很难摆出来。

    陈小山内力不差,又有一股韧性,勤修不辍后硬是将这套拳法凭着肉体凡胎打了出来,只不过打得不连贯,中间时常需要停下来积蓄内力。

    此时他先将三个窍穴的内息一口气尽锁丹田,打出一式雨翮风翎后,马上又将另外三处窍穴的内息纳入丹田内,脚掌一前一后蹬地,然后上身微转,以右手肘为轴,拳背领先,反臂弹出。

    山顶的雾气被大力搅动,迅速向陈小山右臂集结,如同给他张上了一条丈许长短的白色翅膀。这一式叫做凤凰单展翅,也是陈小山最喜欢的一招。

    这次他看着雾气散尽,翅膀消失,没再继续积蓄内力,而是在潭边来回走了几步,掬了几口潭水解了口渴,忽然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

    从前在家里时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小心防备来自几位姨娘以及兄长的刁难,远比不上在楠鸿门里自在。如果这次被遣送回家,他还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以那几位的性子,只怕自己才离开山门便会有不测之险。

    “不然我就去那里试试?”

    陈小山挑眉看向东南。那里矗立着一块十数丈高下的巨石,上面爬满了小臂粗细的藤蔓。

    “那人说石后的鹰嘴崖下有一妖兽,因为缔结内丹失败,在崖下休养。我若取了它那颗再也不能成型的内丹,便能有望生出灵脉。这东西对有灵脉的人来说是剧毒,我这也算是与老天争机缘了。”

    陈小山的眉毛浓黑而长极,眉峰英挺,眉尾斜飞,有几分少年人的昂扬。他打定主意后低声自言自语:“所谓与老天争机缘,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放手一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