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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爱万物

    八月十五,临仙镇。

    孙晓提着一盏花灯,融进了热闹的人群中,随着人群流向桥边,兴致勃勃地看夜烧塔。

    火如橘红群萤从塔身的缝隙中汹涌出,于半空烧出红色星河,灼热的火星逸散四处,好似在狂奔咆哮,将高悬的圆月都吓暗了几分。

    孙晓下意识举起手挡住头,怕火星落到自己头顶脸上,烫出一脸麻子。

    镇长举着火把快步走出,身后跟着两排同样举着火把舞者,每张脸上都是相同的欢喜。舞者们高举起火把,围绕着镇长上演了一出火龙戏珠,全场抚掌欢呼,小孩们都忍不住跳了起来。待表演结束,舞者们撵息手中火把,大伙便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父母们拉住自家孩子,低声要求他们闭嘴。

    孙晓疑惑地环顾四周,不太明白当下的情况。

    镇长高举起火把,沉声告诫道:“佳节共度,仙人已至祠堂,闲杂人等勿要打扰!”镇长高举起火把,沉声告诫。

    众人脸上浮出惊喜的表情,连忙答是。

    镇长摆摆手,领着舞者们向着祠堂方向走去。

    随着镇长的离开,周遭又热闹起来,像是方才从未有事发生,不过一场幻觉。

    孙晓望着镇长逐渐变小的背影,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过去。

    “晓晓,你也想去?”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孙晓吓得叫了一声。

    “这样你就吓到了?你也太胆小了吧!”石衡啃着小半块月饼,露出了丝鄙视的神情。

    不和小屁孩计较,不和小屁孩计较。孙晓默念着,抬脚就要绕开面前七八岁大,扎着俩小揪揪的男孩。

    “我娘说隔壁的神仙每到过节就会来我们这里,镇长刚刚也说仙人来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石衡一边嚼着月饼,一边跟在孙晓身边喋喋不休。

    “神仙都是大人拿来骗小孩的。”孙晓随口敷衍。

    “不可能,大家都知道我们隔壁住着神仙!”石衡大声反驳,刚说完又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孙晓走上石桥,侧过身看向小孩,“怎么了?你说谎被神仙把嘴封住了?”

    石衡小声辩解道:“你爹娘没和你说吗?隔壁的神仙不喜欢我们说这些,他们喜欢和我们当朋友。”

    孙晓愣了愣,试图糊弄道:“我忘了。”

    石衡为小伙伴的忘性感到担忧,这可是从小就被大人不厌其烦训告的内容,“那你以后一定一定要记得!不然会被打屁股的!”

    “好,记得记得。我刚刚看到你娘亲在找你,快急疯了,你快回去吧。”孙晓把花灯塞给石衡,催促他快点离开。

    “真的吗?!那我走了!”石衡拿着花灯就往家里跑,刚跑出一米又折回来,把手里的月饼塞给孙晓,“晓晓中秋节快乐!”

    说完,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同乐同乐。”孙晓看了看手中坑坑洼洼、一半粘了口水一半软榻的月饼,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把它丢进了河里。

    “这凡人小丫头这么小就有爱慕者了,真是高手在民间,她该不会是主角吧?”孙晓小声感叹着,捞了捧河水洗过手,而后挑着阴暗处,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人,朝着祠堂走去。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觉得隐身术如此有用。

    “还我一丝仙力,求求了。”孙晓对着虚空哀求。

    空中浮出一排小字:先劳动,后享受。

    孙晓狠狠地对小字挥上了一拳。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她在恶狠狠地和空气打架。

    她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流落的小仙不如狗。”

    空中小字:确实。

    孙晓气得朝空气又来了一拳。

    好在即使是穿越到了凡人小孩身上,孙晓也耳聪目明,没多久就摸到了祠堂附近,躲在红漆门后往里头望。

    祠堂大厅摆了一桌再普通不过的宴席,都是镇子里办喜事会摆上桌的菜色,诸如梅菜扣肉、清蒸螃蟹、红烧肘子、四喜丸子汤等,倒是看不出对仙人有什么特别对待。

    上座处是一对男女,周身神息仙气浓得要实质化,二神举止与凡人无异,同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只是女神活泼些,男神矜持些。孙晓用力揉揉眼,睁大眼睛再三确认,终于得出结论:

    “我去,是初神荷泽君和峦青君!父神、母神,我见到偶像了!”

    孙晓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恨不得马上蹿进去和荷泽君峦青君进行亲切会谈。

    但她不能,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因嫉妒而面目扭曲。

    同时,她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荷泽君峦青君身后跟了好几施了隐身术的精怪,和她一样满脸兴奋,但他们兴奋的对象是凡人和桌上的菜。

    难道荷泽君与峦青君没有发现这些精怪吗?怎么可能!

    所以,是他们带来的。

    神仙不是不与这些低微的精怪来往吗?

    孙晓满脑子问号。

    而就在此时,那些精怪发现狗狗祟祟的孙晓了。

    精怪们窃窃私语,向孙晓投以同情且心疼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说:小可怜,怎么饭都吃不上了,只能偷偷看别人吃。

    孙晓:?

    而后孙晓便瞧见一只小花精,趁着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之际,偷撕了一只大鸡腿朝她扔来。

    且正中脑门。

    脑门闪着油光,握着大鸡腿的孙晓,缓缓向花精投出疑惑且无语的眼神。

    花精双手合十,抱歉地作唇语: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其他精怪却是愣了愣,接头接耳道:这个小女孩看得到我们诶!她有问题!

    花精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女孩有问题!

    众精怪张牙舞爪冲向孙晓,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荷泽君察觉到异动,抬指弹出道法术,将精怪们定在了远处。

    花精大叫:“父……荷泽君,她看得到我们!”

    孙晓赶紧闪身躲到门后。

    荷泽君神色不改,依旧和席间凡人聊天吃菜。

    花精:“她可能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亲人!”

    荷泽君正送到嘴边的酒,洒出来了些许。

    孙晓:这就是精怪非同一般的思维方式吗……

    祠堂内的凡人没有发觉异样,依旧心怀感激敬畏和一丝微妙的飘飘然地同荷泽君峦青君推杯换盏,尽力营造出人神亲密的气氛。

    孙晓屏气凝神地听了许久祠堂内的动静,确定里头的人神怪没有任何找自己麻烦的动作之后,终于舒了口气,贴着墙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孙晓低着头,用食指在地上画画,左边画个荷泽君,右边画个峦青君。

    “小姑娘画技了得啊。”

    猛的一道女声响起,吓得孙晓身子一缩,她迅速抬起头,愣住了。

    眼前正是方才在上座的峦青君,此时正蹲在她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峦青君伸手摸摸孙晓的头,“你想吃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吗?”

    孙晓缓了缓,压下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老实回答道:“不是很想。”

    “那你在看什么呢?”

    “在看你们。”

    “你能看到我们身边的那些,嗯……”

    “能哦。”

    峦青君惊讶地看着孙晓,伸手把她抱起来,好奇道:“你是谁呀?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一些神仙的气息。”

    孙晓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小声道:“我是镇上孙海成家的孙晓。”

    “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吗?”峦青跨过门槛,抱着孙晓往外走,近乎自言自语。

    孙晓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当做没有听见。

    峦青像一位母亲般抱着孙晓在月色下行走,远处热闹喧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来,冲散了夜里常有的寂寞。

    峦青又轻柔地摸了摸孙晓的头,笑道:“你心跳得很快,是害怕吗?放心,我不是坏人。”

    孙晓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拜托!天庭的任何神仙被您这样抱着,都会心跳得要蹦出来,发射到到空中炸成烟花的!

    孙晓在心中大声呼喊,决心日后回到天庭了,一定要向仙友们狠狠炫耀。

    峦青体会不到她的心思,对峦青来说,这是个身上有熟悉气息的凡人小女孩,这个小姑娘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峦青又怎能想到,孙晓是千万年后的一个小仙,是她和荷泽君的小粉丝。

    峦青很快便走到了孙海成家门口,她将孙晓轻轻放下,笑道:“欢迎你来我家玩,我就住在临仙镇隔壁。”

    孙晓受宠若惊,举起手立誓状答道:“我一定去!”

    “好,快回家吧。”

    峦青目送着孙晓进屋,直到她把屋门合上才离去。

    孙晓扒在门缝边,陶醉地自言自语:“峦青君,真好啊!再也没有比峦青君更好的神仙了!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空中小字:神爱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