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孙家人的重阳
重阳这天，孙家人照旧起了个早，今日不卖豆腐，专心过节。
一家人在天色蒙蒙亮时就整装出发，前去爬山，此时孙晓还有些睡眼惺忪，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大哥孙明提出背她，这样她就可以伏在背上再睡会，孙晓十动然拒。
虽然这具躯体只有七岁，但孙晓显然不能破除心理障碍，真把自己当七岁的小孩。况且哪有让凡人背神仙，神仙还在他背上打瞌睡的道理。
孙晓打着哈欠，任由母亲牵着往前走，身体在路上了，灵魂还在床上。
父亲孙海成和大哥孙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二哥孙时落后几步屈居第二，孙晓和母亲则以不掉队的步伐走在最后。
一家人刚到山脚，便遇到了许多亲朋好友，本该只听得见虫叫鸟鸣的清晨被喧杂的人声挤满，吓得半睡半醒的飞鸟走兽们赶紧回家藏好。
孙晓不知所以地被父亲扯到人群里，依照父亲的介绍，机械地给七大姨八大姑们问好，一套流程下来口干舌燥，却一个人都没记住。
真的很好奇，凡人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一半装着别人。
寒暄过后，人们说说笑笑地往山上走。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铆足了劲往前冲，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都脸红脖子粗了，还嘴硬道：我还没使劲呢。
父母辈的显然从容多了，一会你掏出几颗桃子，一会我抓出袋瓜子，吃吃喝喝间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
至于孙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们嘛，个个像蝴蝶跳蚤一样，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马上跑过去看，看完了又跑回大人身边，不一会就弄得灰头土脸大汗淋漓，累积路程是正常爬山的两倍。
孙晓本是拖着步子在人群最尾，但随着清醒，她很快就走到了年轻小伙子的队伍里，隐隐还有要超越他们的架势。
孙明拉住孙晓，惊讶道：“晓晓，你怎么走这么快？”
孙晓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哥哥姐姐们都疑惑且震惊，对她突然蹿上来这件事十分惊讶。
孙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为我的鲁莽自罚一杯。
孙晓想了想，故意撒娇道：“大哥，娘说我要是能追上你，就给我买糖吃！我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久！终于追上你了！”
孙明哈哈大笑，刮了刮孙晓的鼻梁，“小贪吃鬼，为了一块糖跑这么远。累了吧？大哥背你？”
孙晓摇摇头，认真道：“我要回去告诉娘，让她记得下山就要给我买糖。”
孙明点头道，“去吧，别跑太急，摔了跤又要哭鼻子。”
孙晓大声答好，转身向队伍尾端跑去。年轻男女们晓得缘由，忍俊不禁，聊起了小时候谁谁最爱吃，啥啥最好吃。
中年人梯队里的一个美妇人眼尖，瞧见前面的动静，观望了会后，对孙海成感叹，“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晓丫头我才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有些认不得了。”
孙海成疑惑道：“她怎么了？”
美妇人努努嘴，“方才她一溜烟就跑上去了，瞧那身轻如燕的，我记得她以往最不爱动了。你们这是打算把她养成个女飞侠？”
孙海成扭头去找孙晓，只见她仍是一脸稚气，便回答道：“小孩子到这个年纪都是这样，从前孙明孙时七八岁时也是这么皮。七八岁讨狗嫌，等她长大了就贤淑安静了。”
美妇人喝口水，喘口气，又道：“孩子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觉得没什么变化。但一眨眼他们就成了大人，再一眨眼，我们就成爷爷奶奶了。我总觉得昨天明小子还在我手里抱着，一句二姨颠三倒四叫不清楚，结果一转身，都有人向我来打听他的择偶标准了。”
孙海成忙问是哪家人，俩人就孙明的人生大事开始进行深入探讨。
孙晓跑到母亲身边后没敢再到处溜达，一步分三步地缓慢挪动，这看看那摸摸，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大伙席地而坐，把各自带的东西都拿出来分食。
此时旭日东升，朝阳如金，晓雾渐散。山间清风卷着淡淡果香，远方鸟鸣伴着凉意四逸。二八年华的姑娘小伙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孙晓坐在人堆里，一边啃着脆桃，一边望着眼前景象，内心安宁。
也许神仙与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对于美好和谐的向往与追求，一直都是相似的。
也许正是因为寿命有限，这些在天上人看来如蜉蝣的凡人，才拼命抓住身边的一切，用力认真地活着。
这一刻，孙晓觉得凡人是可爱的。
日头一上来，山顶便开始晒人，大伙收拾了一阵，轻步下山。
下山后，孙家人又前往族亲中几位老人的家中，恭恭敬敬问了好，男人们帮着干了些老人们平日里干不来的重活，孙晓跟着母亲帮忙打扫收拾了屋子。
老人们捧出自己舍不得吃的果干美酒招呼一家人，孙晓拈了一些来吃，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里又被老人家塞了一堆。
“好孩子，多吃点。”
孙晓举起手，将吃食送到老人面前，“奶奶，您也吃。”
“我没牙咯，咬不动了。”
孙晓遗憾地放下手，从果盘里挑了个熟得要发烂的桃子递给老人。
老人家接过桃子，乐呵呵地开始吸，耷拉的眼皮下溢出些许愉悦。
孙晓看着老人吸桃，望着那张五官仿佛在逐渐融化滑下的脸，第一次对衰老有了担忧。
午饭是孙家人帮忙张罗的，特意将菜都往软烂里煮，几乎是放进嘴里就可以吞下去。
孙晓吸溜吸溜咸甜口的八宝鸡汤，正神游物外，一只鸡腿就被塞进了自己碗里，溅起的汤汁差点给她洗脸。
“好孩子，多吃点。”
孙晓抬起头，懵逼地看向给自己夹鸡腿的老人家。
母亲伸手，干脆利落地又把鸡腿夹回老人碗里，“家里有，小孩子吃多了要流鼻血。您吃。”
孙明也劝道：“今天重阳节，理应是我们孝顺长辈。”
老人家仍试图把鸡腿让给孙晓吃。
孙晓看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肉都快从骨头上滑下来的鸡腿，开口道：“爷爷，你吃了就是我吃了。你快吃，不吃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老人家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连声答好，说小丫头片子还会威胁老头子了。
孙晓没答话，让父母和哥哥们去发挥语言的艺术。
主要鸡腿是无辜的，再飞两次，它会哭的。
一家人在天色蒙蒙亮时就整装出发，前去爬山，此时孙晓还有些睡眼惺忪，走起路来有些摇晃。大哥孙明提出背她，这样她就可以伏在背上再睡会，孙晓十动然拒。
虽然这具躯体只有七岁，但孙晓显然不能破除心理障碍，真把自己当七岁的小孩。况且哪有让凡人背神仙，神仙还在他背上打瞌睡的道理。
孙晓打着哈欠，任由母亲牵着往前走，身体在路上了，灵魂还在床上。
父亲孙海成和大哥孙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二哥孙时落后几步屈居第二，孙晓和母亲则以不掉队的步伐走在最后。
一家人刚到山脚，便遇到了许多亲朋好友，本该只听得见虫叫鸟鸣的清晨被喧杂的人声挤满，吓得半睡半醒的飞鸟走兽们赶紧回家藏好。
孙晓不知所以地被父亲扯到人群里，依照父亲的介绍，机械地给七大姨八大姑们问好，一套流程下来口干舌燥，却一个人都没记住。
真的很好奇，凡人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一半装着别人。
寒暄过后，人们说说笑笑地往山上走。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铆足了劲往前冲，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甚至都脸红脖子粗了，还嘴硬道：我还没使劲呢。
父母辈的显然从容多了，一会你掏出几颗桃子，一会我抓出袋瓜子，吃吃喝喝间健步如飞，脸不红气不喘。
至于孙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们嘛，个个像蝴蝶跳蚤一样，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马上跑过去看，看完了又跑回大人身边，不一会就弄得灰头土脸大汗淋漓，累积路程是正常爬山的两倍。
孙晓本是拖着步子在人群最尾，但随着清醒，她很快就走到了年轻小伙子的队伍里，隐隐还有要超越他们的架势。
孙明拉住孙晓，惊讶道：“晓晓，你怎么走这么快？”
孙晓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哥哥姐姐们都疑惑且震惊，对她突然蹿上来这件事十分惊讶。
孙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为我的鲁莽自罚一杯。
孙晓想了想，故意撒娇道：“大哥，娘说我要是能追上你，就给我买糖吃！我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久！终于追上你了！”
孙明哈哈大笑，刮了刮孙晓的鼻梁，“小贪吃鬼，为了一块糖跑这么远。累了吧？大哥背你？”
孙晓摇摇头，认真道：“我要回去告诉娘，让她记得下山就要给我买糖。”
孙明点头道，“去吧，别跑太急，摔了跤又要哭鼻子。”
孙晓大声答好，转身向队伍尾端跑去。年轻男女们晓得缘由，忍俊不禁，聊起了小时候谁谁最爱吃，啥啥最好吃。
中年人梯队里的一个美妇人眼尖，瞧见前面的动静，观望了会后，对孙海成感叹，“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晓丫头我才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有些认不得了。”
孙海成疑惑道：“她怎么了？”
美妇人努努嘴，“方才她一溜烟就跑上去了，瞧那身轻如燕的，我记得她以往最不爱动了。你们这是打算把她养成个女飞侠？”
孙海成扭头去找孙晓，只见她仍是一脸稚气，便回答道：“小孩子到这个年纪都是这样，从前孙明孙时七八岁时也是这么皮。七八岁讨狗嫌，等她长大了就贤淑安静了。”
美妇人喝口水，喘口气，又道：“孩子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觉得没什么变化。但一眨眼他们就成了大人，再一眨眼，我们就成爷爷奶奶了。我总觉得昨天明小子还在我手里抱着，一句二姨颠三倒四叫不清楚，结果一转身，都有人向我来打听他的择偶标准了。”
孙海成忙问是哪家人，俩人就孙明的人生大事开始进行深入探讨。
孙晓跑到母亲身边后没敢再到处溜达，一步分三步地缓慢挪动，这看看那摸摸，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大伙席地而坐，把各自带的东西都拿出来分食。
此时旭日东升，朝阳如金，晓雾渐散。山间清风卷着淡淡果香，远方鸟鸣伴着凉意四逸。二八年华的姑娘小伙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孙晓坐在人堆里，一边啃着脆桃，一边望着眼前景象，内心安宁。
也许神仙与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对于美好和谐的向往与追求，一直都是相似的。
也许正是因为寿命有限，这些在天上人看来如蜉蝣的凡人，才拼命抓住身边的一切，用力认真地活着。
这一刻，孙晓觉得凡人是可爱的。
日头一上来，山顶便开始晒人，大伙收拾了一阵，轻步下山。
下山后，孙家人又前往族亲中几位老人的家中，恭恭敬敬问了好，男人们帮着干了些老人们平日里干不来的重活，孙晓跟着母亲帮忙打扫收拾了屋子。
老人们捧出自己舍不得吃的果干美酒招呼一家人，孙晓拈了一些来吃，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里又被老人家塞了一堆。
“好孩子，多吃点。”
孙晓举起手，将吃食送到老人面前，“奶奶，您也吃。”
“我没牙咯，咬不动了。”
孙晓遗憾地放下手，从果盘里挑了个熟得要发烂的桃子递给老人。
老人家接过桃子，乐呵呵地开始吸，耷拉的眼皮下溢出些许愉悦。
孙晓看着老人吸桃，望着那张五官仿佛在逐渐融化滑下的脸，第一次对衰老有了担忧。
午饭是孙家人帮忙张罗的，特意将菜都往软烂里煮，几乎是放进嘴里就可以吞下去。
孙晓吸溜吸溜咸甜口的八宝鸡汤，正神游物外，一只鸡腿就被塞进了自己碗里，溅起的汤汁差点给她洗脸。
“好孩子，多吃点。”
孙晓抬起头，懵逼地看向给自己夹鸡腿的老人家。
母亲伸手，干脆利落地又把鸡腿夹回老人碗里，“家里有，小孩子吃多了要流鼻血。您吃。”
孙明也劝道：“今天重阳节，理应是我们孝顺长辈。”
老人家仍试图把鸡腿让给孙晓吃。
孙晓看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肉都快从骨头上滑下来的鸡腿，开口道：“爷爷，你吃了就是我吃了。你快吃，不吃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老人家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连声答好，说小丫头片子还会威胁老头子了。
孙晓没答话，让父母和哥哥们去发挥语言的艺术。
主要鸡腿是无辜的，再飞两次，它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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