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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买树

    “还在生我爸的气啊?”

    陈挽业把毛巾搭在头顶,坐在陈挽卿旁边,脱掉鞋就把脚放入池塘中,还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

    陈挽卿嫌弃的把手从水中抬起来,把手上的水甩了个干净,又扯下陈挽业头顶的毛巾爸手擦干净。

    她将被吹乱的鬓发往后拢了拢,露出秀气剔透泛着粉红的耳垂。

    “没有,我知道二叔没错。”

    陈挽业坐正,开始有些好奇了,凑到陈挽卿面前嬉皮笑脸地问:“那是怎么了,因为周奎的死?”

    “也算有关吧。”陈挽卿有些支吾其词,她脑海中想起了那个能在瞬间将她制服,脸庞英朗阳光的青年。

    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本该是在书院的年纪,却能在温和与冰冷之间瞬间转换,心思缜密,杀人时却又能下手血腥而果决。

    自己本该对这种人厌恶,可现在陈挽卿却厌恶不起来。

    她一直在蒙蔽自己,直到看周奎胸腔被打穿的尸体跪在冰冷的雨中的那一刻,陈挽卿完全清醒了。

    那个年轻人说得很对,自己没有清高的资格:“我们站在高处,这不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的理由。”

    陈挽卿盯着陈挽业的眼睛,眼神彷徨而无助:“我以前总觉得那些血腥与我无关,可现在我发现,其实我早已经背上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没有亲自动手不等于双手就干净。”她将手中的毛巾放入池水中,看着一个个气泡从毛巾的细缝间浮起,又破碎。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因为我从小享受着这份优待,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个芥蒂,堵在这里……”

    陈挽业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导对方。

    陈挽卿平时显得很任性,天不怕地不怕,但内心其实终究是集团的公主,温室里的花朵,在万千宠爱中长大,未经历过狂风骤雨。

    他轻轻拍打着陈挽卿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个世界历史都三万年了不是吗?”

    “你想啊,古时候那些远古宗门不也是高高在上的吗,为了一部秘书,或是为了某种术,而去屠戮一宗之地。”

    “他们主宰了这个世界三万年。”陈挽业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双手,言语间带着打趣的意味:“术者手上的血不是更多吗?”

    “集团只是新时代的宗门罢了,至少我们不会将争斗蔓延到普通人中去,所以不必自责。”

    陈挽卿不说话,抿着嘴,手中从一旁顺手摘下的菊花被她一瓣瓣扯下,揉碎,撒落在清澈的池塘中,引来鱼群的簇拥。

    “嗯,我知道了。”

    陈挽卿心不在焉,只是敷衍的回答。

    陈挽业不再劝说,有的事情只有自己想通了,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才不会再一次陷入同样的困境。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夕阳走向不远处奢华的别墅,阳光西斜,正如大世沉落,总会有人留下背影,想试着再趟出一条康庄大道。

    御城,日落了。

    有些泛红的日光穿过缘木巨大的伞盖,像是一条条交缠的丝线,杂乱无章。

    小道观前,老道没再一如既往地打扫着这方寸之地,任由树叶飘零,洒落在不大的山顶,铺满了门前。

    他盘膝坐在破旧的道观门前,凝神闭目,山外晚风忽急,树下却是清风徐徐,吹动他雪白的胡须和杂乱的鬓角。

    昨日有客登门,说家中有丧,问这山顶古木可卖否?

    老道婉拒了,这树他守了一辈子,树也守了他一辈子。守木守木,若是木被掘了,那还守什么,岂非是忘本?

    对方也走得痛快,但也说今日会再来,只希望道长能想个明白。

    可是,这又有什么可想的呢?

    老道从冥想中醒来,他膝上放了一柄入鞘的长剑。这是上一任老道传给他的,剑鞘上没有华丽的纹络,没有精美的装饰,只是在正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道字。

    “斩木先斩人,斩人先斩道!”

    他抚摸着剑身,像是安慰着另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轻声的低语:“不要怕,不要怕,我啊,会在前面为你开路!”

    老道听到了山下吵闹的车声,缓缓用剑鞘撑起身,一步步走向下山的石阶。

    这是他第一次走上这条阶梯,他的世界始于身后的道观,生于道观旁的古树。

    今日早间他已经和每日送饭上山的小伙子说明日开始,以后便不必再来了。白天他也送完了最后一批福愿。

    另外一个老道和他说过,唯有无牵无挂了,才拿得起手中的三尺青锋。而今,他便已经了无牵挂。

    山下,几十具外甲整整齐齐站在台阶下,手中拿着先进的武器,所有外甲辅助装置全部打开,严阵以待望着从小山顶蹒跚而下的老道士。

    老道心中无惧,他的胸前在发光,双目明亮,身后的黄昏中依稀间出现了一片虚幻的海潮。那海潮翻涌,传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低低的祈愿声,所求皆离不开红尘琐事,喧嚣而诚挚!

    他呵呵轻笑:“诶呀,这么多铁疙瘩,真看得起老道喽!”

    山下的外甲群众传出一个机械合成的男声:“老先生过谦了,当今天下,没有几人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但您老定然是其中之一!”

    老道目光在外甲群中打量,想要找到发声之人,却最终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有些叹息。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聪明喽。本来还想着先紧重要的来,结果人都躲在这群铁疙瘩里,根本找不到。

    前些日那个小子也是,聪明得很,虽然不声不响,但怕是从那框子小木偶里,都该差不多把自己的底细看了个通透了。

    “年轻人在进步,好事啊!”

    他站在了距离山下还有七八个台阶处,拔出了鞘中长剑,这剑剑身纯白,似玉非玉,更像是某种骨头打造,在业力的催动下散发着森白的光晕。

    “诸位。”老道拱手一礼:“赐教了!”

    他身上刹那燃烧起金色的火焰,虚幻的红尘之海波涛翻涌,纵身一踏便已经出现在数丈外,手中白光一闪而过,一副外甲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拦腰斩断,血液染红了老道松弛的道袍。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激光射向老道,离得近的外甲舍掉武器悍不畏死冲向老道,想要将他束缚在原地。

    老道毫不在意,挥手间红尘海浪拍落,穿透外甲的头盔,打得几副贴身的外甲一阵呆滞,他手中白剑颤鸣,一剑劈落,剑气竟化作苍白的猛虎扑杀,瞬间撕裂了最近的一具外甲。

    如雨的激光洒落,大部分被他身上燃烧的金色火焰烧熔。偶有穿过金焰落在其身上,也只是在他身上擦出焦黑的血痕,根本无法危机性命。

    白色的剑光在交错的钢铁外甲之间迸发,斩裂了地面,硬生生撕开一次又一次的激光雨。

    剑气恶虎扑杀而过,留下一地被撕碎的钢铁和血肉。

    外甲们依旧悍不畏死,向着身形佝偻的老人冲锋,用身躯去承接一个老术者的怒火,不断消耗老道的业力。

    然而一切不过徒劳,凡人穿上在坚硬的外壳,也无法抵御趋于虚幻与真实间的红尘海汹涌的元神浪潮,以及一把威能得以释放些许的宝器!

    剑光照亮了黄昏,斩裂了科技的光辉,结束掉掉一段又一段人生。老道的道袍也变得有些破烂,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不去思考自己体内的业力还有多少,不去在意元神何时枯竭,只是面无表情的挥动着剑,在小山下铺开一条血路。

    直到白色的猛虎重新归附于剑中,往日里宁静整洁的地面已经千疮百孔,到处都是被激光烧灼的焦痕,以及石砖上被剑光撕裂的沟壑。

    不到半刻钟,几十具外甲无一幸免,全部沦为了剑下亡魂。

    长剑身沾染了太多热血和死怨,白色的剑身已经开始爬上了血纹,缠绕上丝丝缕缕黑色的凶戾之气。

    老道立地调息,收回红尘海,以元神镇压心中杀恶,保持己身清明。

    他内心叹气,这把剑乃是以他道家仙人脊骨所铸,是货真价实的绝世神兵。

    但那道仙乃是被人斩杀,仙骨凶恶,纵使以大帝亲手所刻道字封镇,沉寂至今,也非他能掌控,一不小心也会有沦为被剑所控的剑奴。

    说到底这种绝世异宝本就不是为境界低微者打造的,能驱使之以是万幸,其他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