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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道别

    我和赫萝一上一下,默不作声地盯着远处对话的三人。尽管时值六月盛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却感觉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西村脸上的表情,但和那两个人说话时,他始终无动于衷,像尊佛像一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这是好的表现吗?我不知道。

    赫萝在身后悄悄地捏住我的手。我发现自己掌心已经不知何时变得汗涔涔的——她的也是一样。

    他们还在交谈。什么事需要谈这么长时间?

    从拉夫港特有的红蓝条纹服侍来判断,这两名守卫应该是直接从拉夫港启程一路赶到这里的,并且代表官方发布通缉令。

    一般这种情况,只表示在拉夫港内部出现了犯人,有潜逃到四周村镇的可能;但除非已经确定了二人的身份,否则是不会走到这一步流程的;而我和赫萝既不是拉夫港本地人,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被确定身份。

    说到底,或许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为我们而来的,那两张通缉令上画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脸。这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底气。

    是呀,完全有可能嘛!

    他们要找我们,早就找了,怎么会已经间隔快两周开外,才想起来发布通缉令?我们又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

    可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观望。

    我侧过身,又向外稍微探了探,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点;谁知,西村忽然把头转到了我们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瞪着这边。

    我连忙躲回墙角,把赫萝也拽了回来,屏住呼吸,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怎么了?”赫萝焦急地悄声问。

    “他刚才往我们这边看了,”我大气不敢喘地说,“但我不确定他看没看到——”

    “哎呀,那怎么办?”赫萝的语气也相当不淡定,“你说会是找我们的吗?”

    我摇摇头。

    “不知道,”我说,“希望不是……”

    我拉着赫萝的手并未松开,反倒握得更紧了。

    “不管怎么样,做好跑路的准备,”我和她低声说,“我们现在就回去换回自己的装备……待会儿直接往集会所那边走,不要和西村有接触。”

    “你还要参加晚宴?”赫萝惊讶地问我。

    “不是,是集会所距离村口很近,他们发通缉令又不会只发给他一户,我们躲在那周围可以静观事态发展,有不对的地方,立刻跑路……”

    “可穿上套装不是更显眼吗?”赫萝紧张地说,“我们现在好歹还能伪装一下。”

    “凡事都有利有弊的。”我低声说。“没有套装,我们逃也逃不远。”

    赫萝点点头。

    “那假如不是找我们的,我们再换回这身衣服?”

    “不,直接穿着套装去参加晚宴,就说是方便表演节目就好了。”

    我们两人继续等待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一个路过的人影也没有。

    我们躲藏的地方是两间房子中间狭窄阴暗的过道,堆着许多杂物和两个落满灰尘的大货箱,两间房的房主也都去参加宴会了,因此意外地安全得很。我非常怀疑,即使那两个人就这样路过,也未必会发现我们。

    “你觉得他们还在说吗?”我低声问赫萝。

    “不知道。”她紧张地看着我。

    “我看看……”

    我鼓起勇气再次探出头去;西村却赫然出现在我面前,距离我的脸几公分都不到。

    “——!!!”

    我差点当场喊出声来。

    他走到巷子里看着我们,满脸疑惑,不理解我们藏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口喘着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一下把我的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这人属猫吗?走路怎么没声的?!

    “您好。”赫萝紧张地说。她对西村赫然出现在这里也很意外。

    “方才有两人找我,正寻找两名逃犯下落。”他对我们说。

    “什么?”赫萝假装不知情地问,“是小偷吗?”

    “那两人说,是杀人犯。”他回答。

    “啊。”赫萝故作凝重地点点头。

    “所以,是拉夫港那边有人被杀了?”我佯装淡定问道。

    “看来是这么回事。”西村耸耸肩。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连忙将赫萝拉到一旁,与他保持开距离。

    “怎么了?”赫萝疑惑地看着我。

    “他看到我们不再行礼了。”我警惕地盯着西村,低声说道。

    赫萝下意识把手放到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便装。

    阴影中,西村带着奇异的表情看着我们,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和你说什么了,西村?”我问。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通缉令,展开给我们看。

    “……这是二位阁下吗?”他含混地说。

    我紧张地瞟了一眼。上面画着一个穿猎人套装的人,以及赫萝那身矿石套装、背着铳枪的女人,显然就是我们两个。虽然没有画脸,但应该也不会有别的组合了。甚至连名字都写着——白,赫萝。

    “不是我们。”我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他们的套装和我们穿的一样,真是个恶心的巧合。”

    西村卷起通缉令,默默收了起来。

    “一护阁下,”他看着我,“您昨日和我说的那番话,鄙人始终在思索。”

    他往后退出小巷,环顾四周后,又走了过来。

    我和赫萝连忙后退两步。

    西村站在那里,依然面无表情。

    “我相信您说那番话时是发自内心的。”他说。

    “我是发自内心的。”我说。

    “那您为何会做出这种事?”他平静地问。

    “因为那两个人要杀了我们。”赫萝在我身后突然说,迈步走到我前面。

    我和西村同时看着她。

    “我们本来通过斗技比赛拿到了卡妲岛的负责人发来的邀请。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卡妲岛的沙滩上吃着烧烤了,而不是在这里胆战心惊地被人怀疑。”

    西村扭过头,显得有些惭愧。

    “结果当天晚上,我被一对双胞胎绑架,他们拿我做人质,威胁他放弃这份工作,否则就要把我们杀掉。我们向一名守卫求救,他却和他们是一伙的,对我们见死不救,看都不看,甚至还要对我做不轨之事。”

    赫萝拉起我的左臂给他看。

    “他之所以会被一只飞蜂伤得如此严重,就是因为那两个人在他旧伤未愈时就不停敲打、踩踏他这条胳膊,导致伤口破裂,关节也受损了。好在最后他找到了机会,杀了那两个人。”

    赫萝继续朝西村走了几步,我伸手要拦,却被她躲开了。

    “如果不杀了那两个人,”她几乎要贴到西村脸上,浑身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死的就会是我们了——您听懂了吗?”

    西村尴尬地避开目光,显得浑身不自在,一时竟接不上话。场面完全反转了。

    “您昨天说自然节律,这就是自然节律。”赫萝继续用低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轻声细语,“我们昨天说尊重生命,这就是不尊重生命的下场。我们没有骗您。我们是一以贯之地遵循自己的想法的。

    “现在,您瞧,”她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一直到露出大腿根部,“我们两个人都没带武器——但我们也不会因此把命就这样交到您手上去。

    “但您确实可以做出选择——是和我们鱼死网破,还是权当没看到、没听到这件事,您说了算。”

    说完后,她放下裙摆,慢慢后退到我身旁。

    我和西村一样,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这段时间她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赫萝吗?

    西村表情痛苦,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不停地看向两侧。最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鄙人不能假装没看到。”

    我心里一沉。

    他把手伸进前胸的口袋里。我连忙抓起一根歪七扭八立在旁边的拖把——

    下一秒,他却掏出一根竹制的狗哨。

    “哔哔——!”

    他短促地吹了两声。不一会儿,两只牙猎犬应声赶来,伸出舌头咧嘴喘着气。

    “您们现在就得赶紧走了,”他走上前,把狗哨塞进我手里,“骑着牙牙和豆豆,头也别回地直奔海港。倘若运气好,便可超过拉夫港用来报信的的福木兔。”

    我和赫萝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我们无动于衷,西村有些急了。

    “守卫今日已经来到此地了,或许明日便会到港口,届时二位还如何逃亡旧大陆?”

    我看着手里的哨子。

    “一声起步,两声加速,再一声停止,”西村蹲下来,边给牙猎犬检查护颈和武器边说,“走路时两声唤回。阁下可曾记住?阁下一定熟记于心……”

    “谢谢你,”我连忙对西村说,“谢谢你……”

    见赫萝没说什么,西村窘迫地站起身,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呃,我们得回去换上套装——”我说。

    “什么?当然,当然!”西村说。

    这时,赫萝走上前,按住西村的胳膊。

    “您不会告密的,是吗?”她冷冷地说。

    “什么?”

    “我们走后,”她死死盯着西村的眼睛,“您会告发我们的行踪吗?”

    我和西村停止整理狗狗,愣在那里。

    “鄙人做不出这种事。”他声音颤抖但坚定地说。

    “为什么?我们杀了人,违背了法律——我们不是罪有应得吗?”

    “赫萝——”我叫她。这个时候怎么还说这些?

    “我得确信他不会背叛我们。”她的目光仍旧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西村瞪着她;忽然,他开口道:“您让我遵从自己的内心,鄙人照做了。鄙人现在的行为正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西村又望向我。

    “无论如何,您二位对鄙人来说,永远是救了那个孩子,也救了鄙人的心的黑崎先生和朽木小姐。鄙人说话从不反悔——无论何时何地,二位有难,鄙人定当竭力相助。

    “鄙人内心确实尚有疑惑;但不再迷茫了。

    “鄙人遵从了自己的心,选择相信二位;现在,是二位决定是否相信鄙人的时候了。”

    他双眼发亮,炯炯有神地看着赫萝。

    赫萝终于露出笑容。

    “我相信您。”她轻声说。

    西村也腼腆地笑了。

    “很抱歉让您为我们违法,”我想起了什么,愧疚地对他说,“您就说是我们逼您交出了牙猎犬……或者我们偷走的,或者抢走的。”

    西村瞪大了眼睛。

    “鄙人从不在意人类的法律。”他说。

    啊。

    这……

    好吧。

    我大概知道他为坦诚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

    我们骑着牙牙和豆豆回到住所,匆匆换好套装,来到村口与西村告别。

    他答应我们打圆场瞒过村里的各位,并在牙猎犬安全返回后把真相告知。他说,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村里人不会忘恩负义的。

    “但愿我们日后还会相见!”他握着我的手,不舍地说。

    “您来旧大陆时我们便可相见,”我说,“斗胆问一句,您亡妻故乡在哪里?我们回去后一定前去凭吊。”

    “炎火村。”他告诉我。

    我郑重地点点头。

    月光皎洁,飞蜂飞舞,我和赫萝伏在牙猎犬背上,安静迅捷地穿梭在竹林中,奔着海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