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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喝一盅

    吴若水和几个同学没有忍住诱惑,跑到校外看歌舞团演出,着实刺激了一把。几个人正在回味歌舞团的性感火辣,忽然听见有人喊吴若水。

    回头一望,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友,刘佩泉和朱力东。他俩因为分数低被安排进应届班高三六班。也够倒霉的,因为学校成立加强班,把六班的好学生都抽走,六班变成了渣子班。

    “你俩凑成堆,可真是豺狼请兔子的客,不是好事。干什么,找我有啥好事的?”吴若水问。

    “一瓢,你这可不够意思,明知道俺俩在班里没有一点事,跑到这里开眼也不叫我们一声,还是哥们么?”朱力东看见吴若水看演出,很是嫉妒,自己没能开开眼,但是里面的热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算了吧,这样的坏事我哪敢叫你俩,还是学习重要。”吴若水说。吴新波见吴若水的铁杆同学找他,知道他们肯定有事,便和刘武自觉地撵陈胜利去了。

    “别提这事了,赶紧的,走,喝两盅去。”刘佩泉说。

    “为嘛,你相亲?”吴若水问。

    “去你的,交上三百块钱,还不好好学习,光想着娶媳妇?”朱力东说,“咱老同学大师兄来了,在赵中华家。赵中华叫咱仨一块去吃饭。”

    吴若水清楚,大师兄侯元超与赵中华都没有预选上,所以他们在九中念书三年,到最后连高考考场都没有进就回家了。侯元超回老家修理地球,他家离这儿七十多里路,而赵中华则是教育局长的大公子,住在镇政府大院里,现在已经在镇供销社上班了。

    “好,走吧。”与老友一聊,也不是坏事,反正在学校里也学不进去。吴若水想。

    “咱得买点啥?总不能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瓜子吧。”吴若水说。

    “买瓶酒吧,再来盒烟算了。”于是仨人一凑合,揣上一瓶酒,一包烟。

    “这星期的伙食费泡汤了,又得到处化缘。”朱力东说。

    “别的没有,咸菜我管够。”吴若水说,“闻名长岭镇的吴氏酱菜,咸而不腻,香且清脆,具有百年腌制历史,实乃求学伴读佳品。”

    “行了,行了,就你这瓢子能装东西,一个咸菜还这么有诗意。下午我非去拿两块。”刘佩泉说。

    “吴氏酱咸菜,省优,部优,国优,味道好极了。但还是咸菜!”朱力东也说。

    “会表扬人不,挺好的佳品,让你说成咸菜了。这能是普通的咸菜吗?这是吴氏酱菜,把最后那句去掉,吴氏酱菜,省优,部优,国优,味道好极了。”只要不是学习,似乎吴若水也是滔滔不绝。

    三个人边走说,很快来到了赵中华的家。

    老同学相见,自是寒暄一番。赵中华责怪他们买东西:“到俺家来,你们还买什么酒?一星期的生活费就是块儿八角的,买上一瓶酒,你们喝西北风去啊。”

    “都是一瓢掏的钱,他说叫俺俩省下钱来好好补补脑子,使劲学习。这才是好兄弟。”刘佩泉说。

    “是吗,一瓢,你手里也不富裕吧?”赵中华问。

    “没事,反正这钱也是计划外的,俺二哥给的。这周的咸菜准备充足,没问题。”吴若水大度地说。从家里回来时,吴若水向二哥吴若清捎信,说郑保安到马庄镇当派出所长了。二哥给了十块钱,叫吴若水买上两盒烟去郑保安那里问个好。刚才看演出的时候都没舍得用,听说来赵中华这里,就把钱用上派场了。

    “说好了,有一瓢的吴氏咸菜支撑,没问题。”朱力东说。

    “是酱菜,是吴氏酱菜好不好。”吴若水赶忙纠正。

    “行咧行咧,你们别给我说相声了。说点正事,力东、佩泉,明年有把握吗?”赵中华并非瞧他们不起,而是实心相问。朱力东和刘佩泉的水平,赵中华还是知道的。

    “谁知道。”

    “唉,本来吧俺俩还是有点希望,现在倒好,一成立加强班,把俺班抽成萝卜地了,好学生全走了,哪里还有学习的气氛,任课老师更是疵毛,有的不去上课,有的去了连课也不讲,老是叫自己看书。唉,掉后娘手里了。”朱力东叹了一口气。

    “别灰心,事在人为,这样人少了更肃静。以后你们考上,咱哥们也沾沾光。”家住山区的侯元超笑道。

    “人家一瓢准行。明年大本科。俺俩就得看运气了。”刘佩泉说。

    “别寒碜洒家了,未来还没有答案呢,现在就给戴上顶高帽子,这玩艺不沉可压人。看人家赵中华,在百货大楼上一站,工资到手,吃什么不香。听说不几天你还要进职工学校上中专,是吧?”吴若水问。

    “办好了也许差不多。其实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可老爷子非让去上学,说如果不去,人家教育局的人会笑话他。我觉得在百货大楼上班就挺好的,整天和一伙大姑娘小媳妇在一块,一点也不觉闲得慌。要是闲得慌再跑到家电区偷着看看电视,甭提多过瘾了。”赵中华说。

    “百货大楼的活不愿意干,我顶替去吧。我适合干这活。”刘佩泉说。

    “唉,你们要是非农业户口,叫俺爹问问说不定真行。可你们是农业户口,这事办不了。”赵中华虽是教育局长的儿子,倒与这些同学合得来,没有什么架子。

    “大师兄,你在家发什么财?”赵中华问。侯元超姓侯,同学们都爱喊他大师兄。

    “开石头。别的能干啥。”侯元超说。

    “这可真是豆腐堆里一块铁,数你最硬,跟大山叫上劲了。”吴若水说。

    “不错吧,一个月能抓多少票子?”朱力东问。

    “干好了能混三四百块。顶两三个老师的工资。唉,你们是没有干过,这活就是忒累!白天干一天,晚上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就是叫人抬走也不待醒的。”侯元超抓起酒杯,滋喽一口落了肚,“干这活,不但练力气,还练酒量。要不是挣得多点,还真不够喝酒的。”

    “你挣的还真不少,就是活累。赶紧挣点钱找个媳妇,别再干这个活了。在你们那个山里,你这高中生也算是有知识的有文化的了,干点轻快活。”赵中华说。

    “我也知道这是个力气活,但是干其他活得有本钱。我先挣点钱再说。上了三年高中连高考都没有捞着参加,真是白废了三年粮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初中毕业就找媳妇,现在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侯元超吃了一口菜,又端起酒杯,“来,喝一个。”

    “俺爹说的好,学了知识早晚会用到,你也别太拿当回事,多念书总不会吃亏的。”赵中华安慰道。

    “但愿如此。唉,咱这些同学,就是你说话我们愿意听,不拿我们这些农村人当外人,否则不敢到你这里来玩。”吴若水说。

    “对了,你们仨怎么没在一个班?”赵中华问,“在一个班里,有些事相互有个照应。”

    “我和佩泉一班。”朱力东说,“别提这事。一说我就来气!”

    吴若水和几个同学在马庄镇政府大院里猛吃海喝,一说到来九中复习这事,朱力东就上火。

    “怎么,在九中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还敢欺负咱哥们,找人收拾他!”赵中华同卢波涛在此地根子不软。

    “其实,也是我自找的。”朱力东吸了一口烟,“咱高考分数那么低,就是拿钱学校也不愿意收,可是家里还一个劲地让我来学校复习。自己吃几碗干饭自己最有数,本来我没有信心,不想回来。俺大叔和副校长金大牙是同学。俺大叔领着我来找金大牙!金大牙不想让我回来,嫌我分数低,说再复习一年也没有多大意义,言外之意就是再复习也考不上,瞎花钱。”

    “金大牙真是这么说的?太小瞧人了吧。”赵中华有些不平,“你要是想回来复习,你来找我,我找俺爸爸,金大牙要是也敢这么说,就把他那两颗金牙给拔下来扔到女厕所里。”

    “我不想回来,俺大叔也是好意,他也是想叫俺家里出个大学生,家里人脸上有光。这不,俺大叔自己掏钱买上两瓶酒,一条好烟,外加一个大西瓜,又找了一趟金大牙,才说研究研究。第三回我自己去找他,只拿着一些葡萄。金大牙又叫我再回家等等。再一次去,差点把我气死。”朱力东说起来就生气,也滋喽喝了一口酒。

    “按说金大牙不是这样的人,学校里他还算是不错的领导。”吴若水说。

    “金校长又耍啥花样了?”侯元超吧嗒一口菜,“就是回校复习,也这么受难为?”

    “一提我就上火。这回我去时,不得不买个大西瓜,放在外屋。金大牙这个混蛋在里屋,我进去问,‘金校长,我那个事行了吗?’这家伙一见我空着手,就说,‘嗯,这个事我作不了主,你去问问陶主任。’我就说,‘我去过。陶主任不在。’其实,我根本没去找教务处陶主任。金大牙一听,立马说,‘没在那里?谁说的,嗯,我刚从那里回来。走,咱一块去看看。’我心想,要坏事。就在这时,金大牙老婆在外屋说,‘哎哟,你怎么买这么大个瓜。别去啦,我看见陶主任骑着车子出去的。’金大牙听到老婆的话马上又说,‘嗯,那,什么,我再研究研究,过两天给你个准信。’唉,就一个副校长,他变得也忒快了,气得我想揍他。”朱力东边吃菜边描述,他学着金若灿副校长的样子说话,还真形象,惹得吴若水和刘佩泉真乐。

    “是吗?我在学校时金若灿不孬,态度挺好的。咋是这么一个人呢。”赵中华有些不大相信。

    “算了,别再提这个事了,中华,他要也这样对你,他这个副校长还想干吗?对我们可就不一样。说实在的,这个老东西不是个好鸟,怪不得都叫他金大牙。等得空,在半路上给他一砖头!”说起这事,刘佩泉也是一肚子火。

    “再一次去,我直接俩肩膀扛着一个头去问他,连个校长也没称呼,‘你到底叫我来还是不让来?要是不让来,我好早打算。’这家伙说,‘嗯,现在校长和复习班班主任意见不一致,我同意了,但是哪个班同意接收你就去哪个班呢’。我一听,二话没说就从他家出来。后来又是俺大叔托人找到高三六班的朱城临老师,就去了他的班。那里的插班生,我的分数最高。我去一看,刘佩泉早就在班里了。”

    “此前我和朱城临老师关系就不孬,我去复习班的分数不够,就插到朱城临的班里。”刘佩泉说。

    “行,大有作为。”赵中华拍拍朱力东,“使使劲,努把力,明年考个本科,震震那老不死的。别他是瞧不起咱哥们。他还有用咱哥们的时候。来,吃!”

    一帮相知的战友,无须谦让,开怀畅饮,东拉西扯,打听多日不见的老同学的处境。

    “酒,不能多喝,下午还要上课。要不,非睡在课堂上不可。”吴若水觉得有点晕乎。

    赵中华与侯元超无后顾之忧,放开肚皮猛灌,尤其是侯元超,酒量大的有点吓人。看来武松只所以能打虎是因为酒,侯元超刚刚高中毕业就能打石头,与喝酒也不无干系。

    吴若水他们吃完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咱们该走了。”朱力东说,“最近几天风声很紧,自从换了新校长,学校的纪律太严了,一旦被班主任发现又要挨批。”

    “看来应届班相对来说严格,我们复习班还是比较宽松的。”吴若水说。

    见吴若水和朱力东要回学校,赵中华立马拾掇一个拎包,说:“好吧,既然如此,咱们一块走吧。我和大师兄去拿毕业证。”

    “啥毕业证?”朱力没弄明白。

    “还能啥毕业证,肯定是咱的高中毕业证。怎么,大师兄,你那毕业证还没给捎回去?”吴若水纳闷。

    “别提了,要是捎了去,就不用我麻烦这一趟了。好容易念了三年高中,没捞着高考已经是最大的缺憾,要是毕业证再没有,岂不是白上了?等有了孩子,也得叫他看看,我也是有学历的人。并且,没拿毕业证的不仅仅我,中华不也没拿吗?”侯元超有些醉了。

    “他没去拿是他懒。”朱力东说。

    “好,今天咱一块去。你们上课。我们去找咱的班主任。人家说去拿毕业证得买盒烟或提着瓶酒。美的他!大师兄,等会你拿着这个包,装着有酒的样子,那家伙一看准高兴,他以为咱不能提着空包。等毕业证一到手,抬呼也不用打就开溜。”赵中华告诉侯元超。

    “就这么办。这回叫班主任啥也捞不着。”

    “平时咱班主任杨老师还是不错的,不会有这么差劲吧?”吴若水对杨老师的印象不怎么好,但也并不太差。

    “我对杨老师的印象不好,我听有些同学说,咱杨老师把咱们的毕业证压在他家里,让咱们自己到他家去拿,如果要是拿着几盒烟或是一瓶酒,杨老师就把毕业证给你。你要是空着手去他家,他就会说毕业证放在办公室。而你空着手去办公室找他,他又说在家里放着。”刘佩泉说,“不管你去哪里找他,只要是空着手,这毕业证就拿不到手。”

    “咱老师可真是袖筒子里伸爪爪,有一小手。”吴若水,“幸亏我们的毕业证直接在班里发的,没费事。”

    “你们通过预选的,都是老师的上眼皮,所以老师不为难你们。”侯元超说。

    他们一行五人,晃晃游游走进学校,赵中华与侯元超走进了原先班主任的家里。

    这一次,赵中华和侯元超还真把班主任耍了一小把,班主任杨老师很痛快地从抽屉里拿出毕业证书给了侯远超。侯元超瞥了一眼,老师的抽屉里还有几本毕业证,不知是谁的。杨老师这痛快地交出毕业证,自然也还有赵中华那教育局长老爹的面皮。否则,以班主任那样的精明人,他岂能上当?

    赵中华与侯元超诳回毕业证,吴若水因为喝醉酒,便又猫进宿舍。

    “老郑,范举,你们怎么没去上课。”吴若水发觉郑春声与范进忠呆在宿舍里。

    “嚷嚷个啥,这伙人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都怪忙的。”范进忠说,“走到半路上自行车坏了,光修车子就费上半天工夫,要不,能来到这个时候。”

    “星期天到校没有早晚,能来就不错了。是吧,范举?”郑春声说。

    “对,对,就该不来。都不来才好!”吴若水倒头便睡。

    “我说一瓢,你这满身酒气,去哪腐败了?”郑春声问,“有这样的美差也不喊我一声,太不够意思。”

    “这还叫腐败?去同学那里蹭了顿饭,与老同学叙叙旧。不容易,都不容易啊,咱农村的孩子。”吴若水深有感触地说。或许与赵中华对比,心里很有失落感。

    “一瓢,学校又憋什么坏吧,怎么把自行车都统一管理起来了?”范进忠对于学校建起自行车棚也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