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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陈芳琴的病慢慢地好起来,肖水莲对她态度有些冷淡,心里担心她白吃几天饭不好意思算钱,真民说芳琴在这里吃饭伙食费一分不会少算给她,他嫂子虽不再板着脸,对陈芳琴还是不冷不热。

    刘珍国背着陈芳琴数落弟弟把老婆当祖婆养着,让她天天吃了又耍,耍了又吃,不叫她去广州找工做,说他身边没余几个钱,只是一心想着被子里的那些事,何年何月才能起新屋呀!要他多为以后成家过日子着想。真民说她以前没外出打过工,让她一个人去广州市区不放心。

    陈芳琴见刘珍国两口子不高兴就跟真民说,她想尽快去广州城里找堂姐进酒店上班,真民说等拿到一些工钱送她去。

    刘先华听说真民要送陈芳琴离开,他对真民说:陈妹子生得蛮不错,你们又没正式结婚成亲,你让她一个人去酒店那豪华的地方,你不担心她变心吗?”

    真民递给他堂叔一只烟,说道“我是有点担心,可又没办法,不能让她总跟着我在这里玩耍不去做工。”

    刘先华说:“当叔叔劝你要去你最好一起去,你在城里去找一份工作,那怕苦一点累一点的工作也可以。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候找了一个姓王的妹子,她在我屋里一起生活两三年,我们感情也蛮好,后来她去城里做工,我在屋里做田打点零工,两人分开久了,她的心就变了,后来跟一个外地的男子走了。我做叔叔为你好才提醒你,你们一个在山里,一个在豪华酒店里,别到时象我一样落个人财两空。”

    堂叔说得有道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你跟侄媳妇在一起这么久,她肚子怎么还没反映,你应该加把劲,如果她怀了孕,生了崽女,以后她有了牵挂,她也许不会轻易变心。”刘先华叹了一个气说:“我当初就吃这个亏,如果当时有了崽女,王妹子就是走了,我现在也不会是孤身一人呀!”

    真民说:“我现在条件差,又没正式结婚成亲有了细孩子会更麻烦。等过两年再说。”真民心里明白其实芳琴也不希望怀上小孩,她经常吃避孕药防着。

    次日众人在山里挖白泥时,真民要哥哥晚上帮他结算工钱,他打算明天跟陈芳琴一起去广州市区找工作。刘珍国勉强答应了,可宝来子三个人见真民要离开,他们也不想呆在这荒山野岭,刘珍国见一下要走四个人,自己承包的事也会干不下去,他又笑着挽留弟弟说:“你去广州城里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你就安心在这里干一段时间吧,芳琴可以帮你嫂子做做饭,买点菜,我们都是屋里人,当老兄也不是小器的人,她的生活费就免啦!

    水莲的脸开始有了笑容,叫弟媳一起去镇上买菜,有时能吃到她买的高级零食,天天早上还可以从她那里弄些高级护肤霜,滋润自己粗糙的脸。陈芳琴每天给她帮忙煮饭洗菜炒菜,让她有更多的时间跟男人们去山岭做些事,可以多分到一份工钱。她变得很热心起来,有时还跟弟媳妇开着玩笑。

    白天陈芳琴空闲时,一个人坐在屋前看着书,听着林中鸟叫,闻着山间野花散发的清香,夜里她依偎在男人身边,她好像沉醉在这山野的生活。有时她跟真民去山坡做事,拿锄头去挖土,没挖多久,白嫩的手上起了水泡,说自己腿酸腰子也痛,吃不消了。她经常在旁跟大家聊家常说笑话,有她在场众人觉得格外开心,真民也巴不得她留下来。

    可没过多久,陈芳琴一个呆着觉得很无聊,她又提起去找她堂姐陈小英进酒店,真民劝她等过些日子再说。她哀叹地对真民说:“我是睡席梦思、喝牛奶、吃鸡腿长大的,在家很少得病,跟着你这个穷鬼子在这野山受苦受冻才得了病,我原以为找个男人能过更好的日子,哪晓得倒吃黄瓜苦在后呀!”

    真民开导说:“人一生总会有快乐也会有痛苦,酸甜苦辣咸的日子都经历过,日子才算过得周全,你天天吃糖吃甜东西,你一定会吃烦,有时吃一些苦的东西你觉得特别有味,小时候我蛮喜欢吃糖,后来我偿到苦瓜那种特别味,就很爱吃苦瓜,甜有甜的味,苦有苦的味,靠个人去体会,你要是能真正体会苦日子那种特别味,你也会觉得自己很幸福的!”

    “你总喜欢钻牛角尖,说一些歪道理,苦日子总是难过的,我也不想总是过苦日子,真民我跟你说,你在这里干卖苦力的活是不会有出息的!你要学技术,学施工管理,象我爸那样白手起家大胆去闯,才有可能当老板赚大钱。”

    “我早就想过这些事,现在只能一步一步的来,先挣一些本钱,学一些建筑方面的技术。你应该相信我一直是个很努力很勤奋的人,很快会改变命运的。”

    这天小马路开来三辆摩托车,五个穿着很洋气的后生带着汽枪来山里打鸟打野物,他们在工棚附近转悠,跟坐在门口陈芳琴搭上了腔,无话找话跟她说了好一阵子,一直待到真民他们回来吃晌饭时才离开。

    天气一直是那么晴朗,山里空气总是那么清新,刘珍国他们天天在山坡忙着,旁边山里有一股清清的泉水流过,泉水有股甜甜的味,做事的人口不渴也时常去灌几口。日子就象山里泉水一样不声不响的流着。

    山里只有那几个后生偶尔上山来打鸟,很少有其他外人来,那个王老板隔几天骑着摩托车来一回,拉几车白泥出去,他答应安装一条门,却一直没拉过来。众人也习惯没门的日子,吃了夜饭,有些男人坐在蜡烛下打字牌,有的人拉家常,说着有趣的事,一直说到犯困,然后一觉睡到天大亮,他们的生活虽然有些清苦,倒也另有一翻滋味。

    这天下午,水莲看见煮菜盐不够,叫陈芳琴帮忙去村里小店买几包盐,还叫她顺便去小市场买点便宜的肥肉回来榨油。陈芳琴走下坡,转过山弯碰见几天前那五个打猎的后生,其中一个穿花衬衣的后生热情叫陈芳琴坐他摩托,他送她去村里的市场,陈芳琴婉言谢绝,可旁边两个后生却硬拉着她去坐摩托,陈芳琴吓得大声地喊真民。

    真民用斗车拉着白泥到小马路上,他隐隐听见芳琴的喊声,放下斗车朝山下跑去,众人带着铲子木棒跟了过去。真民看见几个家伙还在拉扯着陈芳琴,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家伙想死呀!”

    五个后生看见真民跑过来,后面跟着七八个带着家伙的男子,他们慌忙骑着摩托车逃走了。真民扶起蹲在地上哭泣的陈芳琴。

    众人回到工棚,陈芳琴边哭边收拾东西,跟真民闹着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真民也打算跟陈芳琴一起离开,众人情绪不稳也想走,刘珍国急着给王老板打了电话,王老板骑着摩托车赶来,他气愤地骂了几句,说会找人去教训那几个家伙,还承诺给大家加工钱,尽快在村里给他们租房子。

    王老板走后,刘珍国俩口子劝陈芳琴暂时留下来,真民也劝陈芳琴等到月底结了帐再说。在众人劝说下,她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天空晴了一段日子,开始转阴,这天深夜山里阴森森的,天上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真民在熟睡时突然被一阵恐怖的凄叫声惊醒。

    “啊…啊…啊…”

    “哒哒哒……”(打打打)

    也许由于过于恐惧,不知是谁把打字说成哒哒哒,紧接着屋里那边传来一阵捶打床板拍打东西声音。

    真民一头从床上坐起来,心咚咚地猛跳着,他掀开蚊帐,拿着小手电筒往那边床照过去,看见刘珍国几个人呆坐床边,张开嘴大口喘着气,靠门边刘先发、宝来子几个人穿着短裤赤脚踏在地上,手里拿着铲把木棍,眼睛惊恐地盯着黑森森的门外……

    陈芳琴起身在床上摸着,哭着说她的小行李包不见了,项链、耳环全在里面,刘先发几个人在床上翻找着,说钱和一些东西不见了。众人这时才明白不是什么鬼魂,而是窃贼进来了。真民拿起一把铲喊大家出去搜贼,刘珍国叫他不要去逞英雄,说这些鬼贼一定是打猎的那些家伙,他们肯定带着刀和枪,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刘真民和宝来子还是冲出门,往山林里打了几个石头,可很快山林里飞过来一些石头砸烂石棉瓦,真民几个慌忙退进屋里,刘珍国把吃饭桌子掀起堵在门口,他们心惊胆跳拿着铲把木棍站在门两边,随时准备硬拼。过了许久,外面死一般寂静,众人退到床边,手里依然握着棍棒,眼睛盯着门口,时而小声说几句话,时而沉默,一直熬到天亮。

    众人去山中寻找丢失的东西,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又回到屋里,刘先发心有余悸地说他夜里听到屋里一点响动,从梦中惊醒过来,看见屋里有几个鬼影子在动,他魂都吓得飞出来了,连话都喊不出来,后来众人醒来跟着喊叫起来。

    真民一个人在林中找了好一阵子,他希望窃贼在离开时落下陈芳琴的贵重东西,可最后他只在林中找到芳琴一些衣服和背包,他带回到工棚递给芳琴。

    陈芳琴气恼地抓起己经弄脏的衣服,用力摔到山坡下去了,她突然双手揪住真民胸前的衣服,哭着大声骂道:“跟着你这背时鬼倒尽了霉啊!我那两个耳环和项链是我爸爸在我十八岁成年酒席上送给我的礼物,花了整整六万八千块呀!你赔给我!你赔给我啊……”

    真民觉得是自己一再挽留她,害了她丢失耳环项链,他扶着她的肩,歉意的安慰说:“芳琴你别激动!先放手,先放手!我赔!我赔!我一定赔!你不要哭坏了身子!”

    众人走过来劝着安慰陈芳琴,她放了手,摸着眼泪,哭咽着收拾东西,拖着皮箱就往山下走。真民慌忙卷起衣服被子,塞进大袋子里,拉链没来得及拉,就背着大袋子去追赶陈芳琴。

    宝来子几个人见真民两人走了,也连忙收拾衣物,刘珍国两口子见大家要离开,也只好收拾东西下山,众人来到村里,王老板说马上在村里租房给他们住,刘珍国舍不得放弃挣大钱的机会,劝大家留下来,刘先华、宝来子几个人说钱丢了,魂也差不多丢了,如果再干下去说不定命都有可能搭上。

    刘珍国只好催王老板结账,王老板不肯结算,说刘珍国当初答应最少做半年,争吵一阵差点打起架,拖到下午快五点钟,老板扣了一笔钱,把余下的钱结算给刘珍国,众人得到工钱,匆匆赶到小镇,可开往花都最后一班客车已经开走了。

    他们来到附近采石场,那里停了几部装碎石子的货车,真民几个人上前给司机敬烟,说尽好话,可几个开往花都的司机不肯搭人。刘珍国说真民几个人不会说话,他跟刘先华又去找司机,过了好一阵子,俩人又唉声叹气回来了。

    陈芳琴虽然还在生真民气,不理睬他,见众人搭不上车准备回镇上找地方落脚,她说她去找司机再说一说,她去了一会儿就很快回来了,叫大家上那个胖司机的货车。

    众人来到货车前,几个人爬上货车接着行李,司机叫陈芳琴坐进驾驶室。宝来子嘻笑对真民说:“你老婆一张脸胜过男人十张嘴,有本事啊!真有本事啊!可你要看紧点呀!”

    真民横了宝来子一眼,车子开动了,真民没抓紧铁栏杆,身子摔在肖水莲身上,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货车在林中穿行,两旁树从车边闪过,车子缓缓地爬上两个山坡,来到山项上,真民转过脸寻找住过的那个倒霉的山岭,然而那边远山已经隐没在白朦朦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