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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 逆向生长

    我至今没有想明白我这个母胎SOLO在大学四年里是怎么和花花公子刘少维持的良好友谊,虽然很可能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但我不是绿豆,刘少也不是王八。

    这样的结果就是大学期间刘少的酒局我一场都没落下。

    虽说是两个寝室的兄弟,但是没什么大事也不会所有人聚在一起喝酒,更多时候不过是三四个人的小局。我不是老酒鬼,也不是所有酒局都会拉我去,然而每逢刘少拉我出去喝酒,回来必定是一个人站着一个人横着。

    大四,大家基本上都出去实习,我留校备战考研,刘少家境富裕懒得出去,于是我俩成了唯二常驻寝室的人。

    最开始一个人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寝室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自由,不管是睡懒觉还是通宵,都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可是日子长了没人说话精神上很容易出问题,于是刘少搬着铺盖卷睡到了周郎的床上。

    快两年的时间过去,有些情绪多少也淡了一些,刘少住进来让原本独属于我的空间瞬间缩水了一半,不过我俩都不怎么介意,我一大早就带着东西去图书馆抢座位,刘少白天基本上也是在睡梦中度过。

    不过这样一来,等我结束了一天的攻读回到寝室后,刘少基本上就把酒瓶子摆在了我的面前,两个人一起喝喝小酒,聊聊天。

    不得不说,比起闷头苦读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节奏是我更加喜欢的,四年来,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身边有兄弟相陪,轻松惬意的生活。

    我跟他喝上半场,然后关灯睡觉,之后刘少出门喝下半场,快要神志不清的时候给我发条短信,等我第二天出去捡他。

    大概就是彼此依靠,彼此扶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默契,但是我们两个人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

    大概是在四年的尾声,即将告别的时候,刘少在寝室给我准备了一套酒,还有一堆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果汁,把整张小桌子都塞满,我看了看角落里的钢瓶,也就明白了他葫芦里要卖的是什么药。

    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感叹他神通广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泡到了吧台调酒的小妹,不过在学了几手之后两个人也和平分手,对此,刘少的说法是玩玩而已,我们也懒得深究,毕竟人家有玩的底气,追根究底,不过是平白找打击。

    酒瓶只是摆摆样子,底酒在我回寝室前就已经在钢瓶里调好,被冰块冷着。

    我随手把装书的包丢到了椅子上,然后坐在刘少给我准备好的椅子上。

    他打开钢瓶,加了点橘子汁,柠檬汁,还有一些我辨识不出来的汁液后合上钢瓶,用花里胡哨的手法旋转起来,在空中打了十几个来回后抓住,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刘少的手拿开时顺带着带走了上盖,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逐渐的散出来,我瞄了一眼,杯中的酒液还在旋转,不过上面找不到一点泡沫。

    这是刘少的绝活儿,凭借着一手也不知道把多少女子斩于马下,不过那也不干我事,毕竟四年结束,我还是完好的维持着自己母胎SOLO的身份。

    刘少伸出手把杯中的酒液分成了两部分,橙黄色的色泽看上去甚是好看,名字他没告诉我,而我也不是特别在意的人,很随意的拖起酒杯咂了一口,微微的甜味充盈口腔,掩盖着一点点的辛辣味。

    我把杯子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抬起头看着倚着扶梯的刘少,他正在轻轻摇晃杯子,酒液打出好看的旋涡,不过寝室的光线条件毕竟有限,也没有酒吧坐台的那种气氛,于是他也不摇了,弯曲膝盖,坐下身子。

    面对着面,他细细的打量我,我也细细的打量他,本以为要说点什么煽情的话,然后拍拍肩膀就此作罢,却没想到他突然笑了起来,打趣我:“这都四年了,你怎么还单着呢?”

    准备好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没想到这就是这货的临别赠言,虽然平日里刘少也显得很不正经,可是这样一来,却是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一众兄弟里,刘少是最后问我这个问题的那一个,对别人我都是同一套说辞,我告诉他们时候没到,我还不想谈。可是看着刘少认真的眼神,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糊弄过去。

    我又轻轻地咂了一口他调的酒,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在大脑里开始检索原因。

    其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身边的兄弟在这四年里一个个都脱了单,再不济的也有过尝试,于是我这个连尝试都没尝试过的人就成了异类。在人群中,异类是很难被理解的,所以不太好生存,至少我在场的时候,兄弟们很少主动谈论感情方向的话题,就算有,一般也是我牵的头。

    我也不敢说我对脱单这件事情有什么抵触情绪,至少身边的兄弟们宣布自己开始了一段感情的时候我心里的羡慕还是不少的,至少也会有祝福。只是我的确没有长时间的想过关于脱单的问题,虽然偶尔也有想法,可是睡一觉起来之后也就不再持续,一时的冲动,终究不会成为脱单的动力。

    我看着刘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想要笑出声来,这挺怪异的,看来我平日里没少受到兄弟们的照顾,这是个很好的笑料,只要是想带动气氛,那么随时都可以拎出来说说。

    刘少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他的神情使我产生了一种他是大夫我是病人的错觉,于是我赶忙打了个哈哈,不过攥着杯子的手却是更用力了一些。

    我想,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时候没到罢了,如果遇见对的人,应该也就不会犹豫了,只是转念一想,为什么又要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呢,我不是别人,也走不了跟别人一样的路。

    不是所有的雨滴都会落到地面,不是所有的河流都会汇入大海,真理和普遍规律也不代表一定正确,也不过是大多数时候都适合。我用这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却没看到刘少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思考。

    于是他说,不是时候没到,是我已经老了。

    我无语,满脑子的黑线直接耷拉下来,因为面前的刘少比我大得多。

    于是他把手里的酒随意的清空,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打了个哈哈。

    不过他说的没错,我老多了,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是不够老,或者说没有直视自己老去的事实。

    我不是没有动过心,在备战考验时光里,图书馆里不乏漂亮的学姐学妹,瀑布般的长发,宽松但是合身的白色连衣裙,靛蓝色的小衬衫,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都很养眼,而能够和我一样从早到晚的坐在图书馆,我没有心生反感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可是我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我已经老了。

    长大,从来就不是身体长大,只是人从天马行空逐渐变得现实的委婉说法,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珍视的事情,一步步的迈向现实,接受世界的游戏规则,然后忘掉那个浪漫的自己,忘掉那个为了见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准备,揣着一张车票说走就走的自己,忘掉那个愿意不顾后果,只为出一口气的自己,越是长大,身边的条条框框就越多,于是就逐渐的失去放手去爱一个人的能力,失去了不顾一切,开始一段爱的勇气。

    那个时候我已经老了,老的不成样子。

    这世界上有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有无数在年轻的时候无比重视的东西,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为了追求一个新鲜感,然后从头开始打拼。

    所以我考了研,留了校,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在太阳升起的每一天开始自己和旁人无异的生活。

    我发现自己有了足够的积蓄,有了足够的时间,有了可以相信的人,可是却没有了出门旅行的心情,没有了想要和过去一样犯傻的热情。可我照照镜子,我也才不过走到了二十岁的后半程,连三十都不到,于是回头去看,我发现我早就老的不成样子。

    人是一棵树,长着长着就忘了自己有多少岁,除非伐倒自己,数一数年轮,刘少是逆向生长的一棵,而我,不过是老树上抽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