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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你明白风花雪月事,却不懂得她心思

    琰儿是个lo娘,一个在我眼中有些疯癫过头的lo娘。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高考的考场里,那年的六月七日是个阴天,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lo裙走进考场,简单的打底,简单的描眉,还有不算鲜艳的口红,我坐在后排,看着这个女孩走进考场,转过了头。

    再见,就是那年八月份报到时,我们俩同时递上了自己的学籍档案。她没有记住我这个废宅,我也没记住这个女孩,可是我记住了她身上那件酒红色的lo裙。

    那条裙子很简单,裙摆不长,袖子也不长,没什么繁复的花边,可是第二次见到琰儿的时候,她的头上多了一片纱,一个帽,一根簪,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包,链子缠在手上,脚下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可是她每一步落得都很轻,没有什么声音。

    琰儿的外表的确很有迷惑性,或者说穿着那种衣服的女孩子都很有迷惑性,看上去甜美安静,但是骨子里性格如何,那会是另外一件事。

    开学不久,老乡群里就有人组织了一次线下聚会,琰儿那天穿了一身浅色的裙子去的聚会,本就漂亮的她自然成了那晚的C位。酒过三巡,几个没脑子的口无遮拦,甚至想要动手动脚,于是琰儿不带丝毫犹豫的扇了他们两个耳光,清亮的声响让在场的人大呼过瘾。

    不过那几个二道流子自然是不准备放过琰儿,伸手就要抓琰儿的手。虽然我本不想管,奈何新生聚在一起,琰儿座位就在我身边,我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先抓住琰儿的手,把她拽到了我身后。

    “学长,这是我女朋友,别太过了。”我承认,这是我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有生以来最为拙劣的借口,只是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琰儿呵呵的笑声,但是面前的几个人显然理解为这是对我一开始默不作声的不满,撂了几句狠话之后转身离开。

    吃完饭,我和琰儿都没继续后面的通宵活动,径直回了学校。回到校门口后我本打算分道扬镳,可是当我脚底抹油想溜时,琰儿从后面扣住了我的腕子。

    于是我稀里糊涂的被她带着出了校门,坐在了对面的一家饮品店。

    琰儿点了一杯奶绿,我手里的则是一杯加了很多冰块的百香果。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她只觉得尴尬,于是便侧过身子看向窗外,漫无目的的吸着嘴里的吸管,在夏天的尾巴享受着最后一杯冰饮。

    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的色彩拉出一条又一条色带,我渐渐的投入其中,也许它们并不美,可这也是在过往的生活中我一直没有注意过的东西,于是我不由得沉浸其中。

    随着手中百香果的液面不知不觉的落下,酒劲也慢慢地上涌,我看着窗外朦胧的那片霓虹,才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可接下来,一阵暖风吹在了我的耳旁:“你是认真的吗?”

    我吓得丢掉了手中的冰饮,回过头看向琰儿,她手里的奶绿还有大半杯,可是嘴里吐出来的气息已经满是那种香甜,还带有一点点刺激感官的味道。不过塑料杯落地的一瞬间发出的闷响,和里面的冰块碎成莎的动静,又把我们俩推开。

    我弯下腰去捡那杯只剩下冰块的冷饮,却发现杯底已经摔成了碎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盘水渍。当我抬起头的时候,琰儿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她歪着头看向窗外,就如我最开始一般。她的脸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里流转着明亮的光芒,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窗外的光亮映在了她的脸上,这一切看上去不像是现实,可是我很清楚她就在我的眼前,因为我耳边还留着一点余温。

    霎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来重新去点了一杯,等待制作的过程中台子后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压低声音对我说:“先生,你女朋友真好看。”我心里又是一怔,没有多做解释,只当没有听到。

    那晚我和琰儿在饮品店打烊时走出了小店,互相搀扶着过了马路后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两个人的呼吸中都带着抹茶的淡淡香气,那个夜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说不好,也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没有人会不对那样的琰儿动心,可是我也知道,我还没有想好。

    我和琰儿不是同一个专业,可是却在同一个学院,她是我们这一届的院花,而我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我没有去过多的设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同样的,也不敢去想,我只当是那天晚上琰儿喝醉了,我也一样。

    琰儿身上总是穿着一条条看似一样,实则都有着细微不同的裙子,长得漂亮,又有美丽的衣装,再加上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这使得她从不缺少别人的关注,同时,也从不缺少对她感兴趣的人。

    我的大学里种了很多的银杏树,夏天里那翠绿的叶子散发着特殊的香气,夹在道路两边,投下阴凉。而等新生入学后,那叶子开始由绿转黄,一片一片的飘落,把整条道路绘成一个秋天的童话。从我们宿舍到教学楼,中间就要经过这样一条充满了诗意的道路。所有的摄影爱好者不论是业余还是专业,总是不会放过这一年一次的时光,于是即便在清晨,那条路上也无比拥挤,总有两三组人在那里作业。

    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不会放过琰儿,尤其是当和我们院系有密切合作的新传院里人才辈出时,于是几乎每次经过那里,总能看到琰儿身着不同颜色的裙子,带着精心设计过的妆站在补光灯旁,快门闪动,记录着她和一只只落下的黄色蝴蝶。

    我会偷偷的瞄她两眼,但是并不像更多的男生一样为她驻足,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总是做出这样的动作,可是看着琰儿,我总是会想到在考场里看到的那件酒红色lo裙,只是那个场面也已经逐渐地淡去,不再清晰。

    我不清楚琰儿有没有注意到我,只是每次偷偷溜走时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只当是自己心虚,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美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树枝变得光秃秃的没有几片黄叶,所有的蝴蝶落在地上零落成泥时,那条路上再难见到一个组,只剩下一些不死心的人来拍摄这种充满了破败颓废风的场景,于是琰儿顶着的妆容从唯美变成了带有一些颓废的感觉,这并不影响她的魅力,甚至对那些牲口的杀伤力更强,可是每次见到她我总是觉得,她展现给这个世界的不是那个真正的她,比起这个笑意盈然,生活在众人面前,生活在闪光灯之下的女孩,那个扇了学长一巴掌的女孩更像是她,可能,我也更喜欢。

    那个早上,我如同以往一样,睡眼惺忪的瞄了一眼琰儿后灰溜溜的出逃,缩了缩脖子朝着教学楼走去,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然后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轻到重的冲撞我的耳膜,我吓得闪到一边,侧过身子转头看去,只见无数双眼睛向我投来视线,可是当我定睛一看,却又感觉并不是聚焦于我。我刚刚松了一口去,却发现是琰儿走了过来,于是刚放松的神经突然紧绷。

    不好的预感从来就没出过错,几乎是琰儿走到我面前的一瞬间,一声清脆的响就在这条林间路上回荡,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同时身后还有无数的视线投射而来,脸疼,但是又不只只是脸疼。

    说实话我有些懵,但是只能不顾身后追赶的摄影组跟着琰儿朝教学楼走去,然后看着她走进我隔壁的教室。

    如果发生在夜晚的事情没人见证,那么发生在白天的事情就总是少不了吃瓜群众,消息的流传速度就像是高考放榜时一般,当天晚饭,刘少端着餐盘跟我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他放下餐盘后撞了撞我,打量了四周后小声问我:“你真把她给泡了?”

    我给了他个白眼,然后抬起头一看,总感觉身边一群人都在悄咪咪的看着我的方向,于是我浑身一激灵,鬼使神差的小声回了句:“认识而已。”

    于是我身后传来一个甜美女声:“哦?原来只是认识而已啊。”

    我立刻就有了端起餐盘跑路的冲动,可是琰儿已经把餐盘摁在了刘少面前,说了句:“旁边儿去,给我让个位置。”

    我不清楚刘少是不寒而栗还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他很反常的挪了挪屁股,于是剩下的半顿饭里我只能看着琰儿一勺一勺的喝完碗里的粥,然后很优雅的擦完嘴,眯着眼睛看着我。

    说起来不现实,但是我从那双美目中看到了杀气。

    我悄咪咪的扒拉完最后一粒饭,虽然很努力的试图从碗底再找到一粒米,可是琰儿已经十指交叉后垫在了下巴下面,估测了一下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我无奈的把碗放下,冲着刘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无奈的跟在琰儿身后朝着校门口走去。

    天空逐渐的暗了下去,天边的那一轮太阳也逐渐消失火焰,变得黯淡,只剩下天空中一片片橘红色的火烧云。我跟着琰儿,走在银杏叶逐渐腐烂的地面上,感受着脚下那种泥泞湿滑,感受着心里的缠绵复杂。

    我只能看到琰儿的背影,只是那轮廓看上去也是一片黑,一片的朦胧。她走在前面,一双高跟鞋不断的踢打在路面上,却不带停顿,我听着那入耳声声不同的撞击声,感觉就像是两根纤纤玉指掐住我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扭动着每一块软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跟着走下去,还是转身离开,但是我知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最后,我们还是坐在了学校对面的那家饮品店,我点了一杯没有冰的百香果,她点了一杯奶绿,慢慢的喝,慢慢的咂。

    我把额头贴在窗户上,看向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太阳已经落下,霓虹灯闪烁着光芒,把整个黑夜照亮,卖唱的小伙扛着吉他,拖着音箱,周围的人有些为他停留,有些毫不在意,浮世众生,看上去别有趣味,只是每一个黑夜,都无比的清寒。

    我感受着从额头传入的,清凉的温度,嘴里叼住吸管,吸吮着杯中的液体,没有了冰块,再也捕捉不到夏日的影子,可是我怀念那个夜晚,那个我什么准备也没有,什么也不懂的夜晚。

    我转过头,看向琰儿,她也侧过身看着窗外,大大的眼睛中流转着明亮的光芒,脸颊上有那么一丝丝柔和,不过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眼神,她也转过头来,不过面容上却笼上了一层寒霜。

    一时间,我再也分不清那个毫不犹豫的扇了我一巴掌的女孩是她,还是刚刚那个眼中光芒流转,对世界充满希望的女孩是她。这一次,她没有悄悄的贴到我的耳边,没有吹出温热的风,我也没有因此吓到,丢掉手中的百香果。我们两个和世界一窗之隔,对视良久。

    最后,我先开了口:“你是认真的吗?”

    琰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坚定,看到了一份不能不让我动容的光芒。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清楚,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作声,扭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如旧,路人三三两两,来来往往,霓虹渲染着整座城市,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五光十色,看上去无比真实,可是看上去又无比虚幻。

    我问自己,我能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能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能不能接受一个步步紧逼的她,能不能容忍自己在她的面前犹犹豫豫,于是我发现,我没有准备好,我做不到仅凭冲动,就开始一段感情。

    下意识的,我吸了吸吸管,可是并没有凉爽的饮料入口,杯底传来的声响让我明白,手中的百香果已经被我喝光,于是我把杯子放下,转身走向点单区。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两个人,就连第一次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也是同一个人,这次,她对我说:“没什么是好好谈谈不能够解决的,你们两个看上去很适合。”这话让我脸颊通红,我想起了早上琰儿扇在我脸上的那一巴掌,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发现其实并不怎么疼。

    心中犹犹豫豫,心中举棋不定,我不想浪费任何人,可是拖着,总是在浪费所有人。于是,当我带着一杯新鲜出炉的奶绿回到座位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坐下。

    琰儿看着窗外,一如我离开时一样,她的脸颊上没有了上一次来时的红晕,也许是因为天气渐冷,也许是因为今晚没有喝酒,我尝试用各种借口搪塞,可是看着那张脸颊,我突然有些伤感。如果夏季的末尾还有余温尚存,那么秋季的夜晚,她只像是一片孤单飘落的银杏叶,我想要冲动,可是我冲不动。

    想说的话到了嘴角,却立刻被低温凝固,没有了传达我想法的机会,我低头不语,默默的喝着手中的奶绿。

    琰儿转过了身子,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在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我似乎在她的眼角看到了泪光闪烁,于是我只好低下头,告诉自己,那是她眼中的星辰。

    我不明白这段感情为什么会开始,或许没有理由,或许是因为我太犹豫,所以才需要理由,我读不懂自己的内心,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早已泥足深陷,哪怕我已经尽力的避免。

    不,或许真正的尽力,应该是不动声色的消失,虽然我不在她的世界,可是我时时刻刻,也在她的世界,一切简单,而又复杂。

    琰儿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我喜欢你,本以为无足轻重,本以为会渐渐忘记,可是在人潮中,我能一眼看到的只有你。我很想要你的答复,可是如果和我想的不一样,那么我宁愿不要答复……”

    前半段平静淡雅,可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已经渐渐的颤抖,她一声不响的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看向窗外的明净夜空。

    我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的吸吮着手中捧着的奶绿,可是盖子上反出的微弱光亮,悄悄的告诉我,我的眼中也出现了星辰,哪怕我没有看向窗外,没有和那个眼中满是星辰的女孩对视。

    我努力的告诉自己,我还年轻,琰儿也年轻,这个年纪不应该理智,就算犯错,也有重来的机会。爱不需要理由,它悄然而至的理由只是为了彻头彻尾的改变生活,而不是让人犹犹豫豫,可是我的努力徒劳无功,就好像我知道我并不抗拒琰儿,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接受琰儿。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地时发出声音,可是我的鼻子逐渐堵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浑厚的鼻音,我的心一阵抽搐,算不上痛,可是也绝不好过。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奶绿,让那种杂糅在一起的香气填充满口腔后涌入鼻腔,刺激着感官,强忍住把一切说出口的冲动,狠下心把一切都忘掉,告诉自己,不说,才是最好。

    可是当我抬起头,看到了琰儿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时,我的心还是一阵抽搐,咽喉哽住,通不过一丝气体,然后眼眶没来由的一热,就有泪要被挤出来,然而最后还是被憋了回去。

    于是我还是没有忍住,看着窗外缓缓的说:“我也不清楚我在犹豫什么,可是我在犹豫,我觉得这样犹豫的我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去浪费自己,可是我知道,我喜欢你,而让我最痛苦的,也是我喜欢你……”

    我看着窗外的霓虹,眼中流转过不同的色彩,余光中,琰儿静静的抹着自己的眼泪,然而我什么也不想说,也不能够说。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无端的开了头,但是又负不起责任,又不敢负责,甚至在她当着我的面哭的时候,我不敢去拥她入怀,我不敢给她安慰,不能作为她倚靠的肩膀,这无一不让心碎断肠,可是我不敢,我只想能够逐渐的淡出她的世界,同时,也让她淡出我的世界。

    这个晚上,我们还是在校门口分开,各自回了寝室,我想送她,可是我不敢送她,我终究还是说了她不想听的话,如果这样一来就能够各自安好,那么也就是我认为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回去的路上,我砸吧着嘴蹲在路边哭了出来,他妈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奶绿是苦的,连老子的舌头都麻了。

    回到寝室,我不顾那一众兄弟向我投来的八卦眼神,不做洗漱便翻身上床,拉上了床帘。刘少拉开我的床帘想要问个究竟,然而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不管怎么推,怎么问,我也不做反应。那时候的刘少还不是一个情场老手,不能只看一眼就推出背后的喜怒哀乐。

    第二天一早,我绕开一众兄弟独自前往教学楼,我特意挑了最早的时间,只是为了避免在走廊里和琰儿撞个照面,可是当我推开教室的门,在我眼前的是素衣白裙的琰儿,她站在窗前,身子被朦胧的晨光沐浴,似乎缭绕着一股仙气,不食人间烟火。

    窗户没有关,于是我开门的刹那,清冷的秋风扑面而来,带动的不只是厚重的窗帘,还有琰儿的一身裙。

    我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下意识的后撤步想逃,可是琰儿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被风裹挟着冲到我的身边,她前倾着身子,把自己的头送过我的肩,把自己的脸贴在我的耳朵边,轻轻柔柔的说:“我明白,我等你想明白。”随后如同一阵风一样离开,冲入了旁边的教室,把我一个人留在了空旷的房间中,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想明白,我并不想要逃。

    我慢慢的走到琰儿站在的窗户旁边,放眼望去,从寝室到教学楼的路一览无余,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光秃秃的银杏树,还有落满地面的一片枯黄。清晨的露水没有散去,校园电瓶车的站牌朦朦胧胧,在这个时间显得分外孤单。

    我伸手朝桌面摸去,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温度,于是我的眼泪又要落下来,风很冷,我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在这里等了我多久,于是我更加为自己的犹豫羞愧,可是也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女孩。

    窗外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我缩了缩脖子,关上了窗,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我突然发现人是那么容易被感动,哪怕只是一个细节,哪怕,只是一个微小到轻易就能够忽略的东西,只要注意到,世界上的沙粒就朝着眼眶蜂拥而来,直到所有的泪水被压榨的一干二净。

    只是关上了窗户,我发现一股咸香的气息在教室里弥漫开来,刺激着我脆弱的咽喉,似乎划开了一道又一道血管,放任鲜血从它们的身体里流出,让我的身体时刻被疼痛所刺激。

    我伸手摸向抽屉,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团有些冰凉的柔软,尚且散发着温度,只是那温度已经微乎其微。我把它从抽屉里掏出,放在眼前,嗅了嗅,发现那是一个有些凉,还有些软的鸡蛋灌饼。

    即便是猪头也能够想明白,这是琰儿留给我的东西,只是我吃不下去,虽然我们寝室都不吃早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饿,一点也不饿。她是个好女孩,只是,不该跟着我,至少,最好不要跟着我。

    我手里握着变冷的鸡蛋灌饼,心中不是滋味,只觉得鼻腔一阵酸楚,似乎又要落泪,我赶忙走去洗手间,赶在有人到教室之前清洗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有红彤彤的双眼。我努力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努力忘掉那一句,我会等你。

    也许琰儿还敢等,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等着我回心转意,等着我从她的身上找到坚定,可是我知道,不论我怎么设防,站在她面前时我的理智就会被情感所淹没,于是理智就像是横亘在心中的那根刺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样犹豫的自己,配不上那个女孩。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站在琰儿的对面,缓慢而坚定的拥她入怀,感受彼此的体温,感受彼此的心跳,然后双手抱着她的头,轻轻的推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的眼睛,也让她看到我眼中的确信。可是每每想到,总觉得遥遥无期,不仅能够跟别人提起,甚至,也不愿意跟自己提起。

    许诺是一张支票,只要说出了口,就会纠缠一辈子,直到完成。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开一张空头支票,去浪费一个女孩的青春,更何况,我知道我喜欢她,于是,便更没有了理由。她该找一个她爱的人,不需要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够看到,而那个人,也应该毫无保留的爱她,这样,才不会辜负彼此,才不会让我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终生。我想对她负责,可是我不懂,怎样的选择,才算得上是负责。

    我用双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看着水珠从镜中的自己脸上缓缓的落下,我没有去舔舐,也不清楚,那水珠里究竟有没有一丝咸味。

    我晃晃悠悠的从卫生间走向教室,却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教室里亮起了灯,我倚在门口往里一看,正看到刘少坐在我的位置上,打量着桌面上那个冰凉的鸡蛋灌饼,他一会儿把鼻尖凑过去嗅嗅,一会儿又用指尖戳戳,我看着他玩着这样的一场独幕剧,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于是我把心一横,把最后一口眼泪吞进肚子里,慢慢的走进了教室。

    刘少见我进来立马直起了身子,他笑着打趣我说:“怎么,现在也开始吃早餐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没搭理他,拉开了座位前面的椅子,横跨过去,盯着他的眼睛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喜欢琰儿吗?”

    刘少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就怪异了起来,他挺直了身子,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身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神情,然而我眼神中满是忧郁,动作上尽可能的靠向认真,那么他又能够从我的身上找到什么呢?刚入学没多久的刘少还不是阅女无数的情圣,哪怕他家底子再厚,也没看穿我的想法。

    不过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整个人就那么软了下去,没了精神。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飘落下的银杏叶,也像是看到了那个在落叶中起舞的女孩,看到了那个让我无比喜欢,可是又不敢接近的女孩,我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

    刘少喟然长叹,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嘟囔着:“喜欢,当然喜欢,可是谁不知道人家被你拐跑了?我就是再喜欢,也不做这种事情。怎么,你俩闹掰了?”说到最后一句,他抬起头看着我,递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我闭上眼睛,从鼻孔出了浅浅的一口气,然后又把它们吸了回来,开口说:“你把饼吃了吧,吃了我再告诉你。”

    刘少显然是被我这没头没脑的发言带歪了思路,不过也许是空腹的诱惑太过致命,他扯开袋子,从饼上咬了一大口,然后嘟囔着:“真香,你这买了怎么自己也不吃?准备给谁的啊?”只是说完,他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难看的问我:“这不是你给琰儿准备的吧……”

    我睁开眼睛歪着头看他,然后用如蚊蝇一般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对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琰儿给你准备的?我只是一个转交者罢了……”

    刘少听了这话整个人的瞳孔都开始放大,手里的饼差点掉到地上,嘴里嚼着的那一口也差点喷出来,他艰难的咽下咬下的那一口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问:“你认真的?”

    我看着他,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只是每动一下,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牵扯之中,胃疼,肝疼,心疼,总之没有一处让我感到舒服,虽然心底升腾起一种告诉刘少这是我开玩笑的冲动,可是就连气管和声带也郁结在一切,让我这一句话说不出口,让我好好的完成了这并不怎么费力的动作。

    一时间,教室里无比宁静,我甚至听到了刘少胸膛中的那颗心脏猛烈地撞击肋骨的声音,但是我似乎也听到了自己身体里传来的,支离破碎的声音,我努力压抑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压抑住喉咙里将要发出的哽咽声音,努力让刘少沉迷在这个由我构建出的假象中,然后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现在与我只是一墙之隔的那个女孩。

    可显然是我多虑,刘少沉浸在兴奋中无法自拔,他眼冒精光,手中死死地握着鸡蛋灌饼,整个人如同陷入了癫狂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喉咙中也开始哽咽,泪水夺眶而出。看着眼前的他,我竟觉得他有些可怜,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身边的一切合理化,我只不过给出一个简单的暗示,却拨动了刘少命运的齿轮,我给了他希望,给了他一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希望。

    我站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出教室,背靠着墙壁慢慢的落下眼泪。两条热流在我脸上蜿蜒,在面颊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泪痕,然后在下巴决绝的跳跃,和地面接触时摔得粉身碎骨。我不敢去看教室里的刘少,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刘少,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隔壁教室的女孩。

    他妈的,我想来根烟,再不济来瓶酒也可以,我不想上课,甚至不想在这个校园,我宁愿没出席那场聚会,或者没有多管闲事,他妈的,我后悔高考,后悔在考场上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孩,我只想待在我的家在的那座城市,写自己简单无脑的文字,写那些幻想了无数次的小说情节,也不想在这个没有人能够哭诉的地方肝肠寸断,然后说着无数让我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谎言。

    刘少在教室里哭喊咆哮,我在门外默不作声,隔壁的教室中逸散出淡淡的香气,可是那香气被我吸进肺里,成了最烈的酒,成了最无情的毒。

    于是刘少因为过于亢奋被赶出了教室,而我因为太过颓废得到了一张假条。我终日躺在寝室,听着刘少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忍受着他癫狂的,让我无法将一切诉诸梦境的大笑。

    刘少的追求攻势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也更过分。在经历了一天的兴奋期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动作,他把琰儿拍摄的写真挂满了自己的书桌,每一张都精心装裱,他还打点了琰儿的室友,打听了琰儿最近想要入手的裙子。为此他恶补专业知识,从配色到lo裙材质,再到细小的饰物和各式各类的化妆品,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旷课,就算坐在教室里,也想入非非,一页二十条的搜索几乎都是美妆产品,而小红书和微博的小红点,也从来都是99+。

    看着这样的他,我无时无刻不感到心痛,唯一让我能够感到一点点安慰的是我觉得自己托付对了人,至少,他确实很爱她,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拥有的好多好多,只是我也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怎么付出,恐怕都会碰壁。

    从那一天起,我总在晚上一个人去那家饮品店,点上一杯奶绿,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看着霓虹照亮整座城市,看着人来人往,听着传入耳中的迷幻歌声,只是不论如何,总是找不回以往的感觉,总是想不起来,这一切究竟哪里无比迷人。

    我成了店里的常客,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常与我打招呼,看到我进店就朝着后厨喊一声奶绿,然后再打单子,收钱,她也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一个人来,我只跟她说是跟琰儿分了,她嘴上说着可惜,却不知道我和琰儿从未在一起。

    刘少处处碰壁,不管他的攻势多么猛烈,总是被琰儿有意无意的推辞搪塞,三番五次,刘少也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搪塞了他,可是我只消看他一眼,他就能看清楚我眼中深不见底的忧郁,于是他也不再多问,只当做是自己操之过急,然而每当他来找过我,我的心中就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

    终于,当一个夜晚我又坐在饮品店慢慢的喝着手中的奶绿,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灯红酒绿时,琰儿穿着那条浅色的裙子逐渐走近饮品店,我隔着窗子看着她的身影,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她身着的那一条酒红色裙子,高跟鞋和地面撞击的声响越来越近,我只觉得,是眼泪打在了胸膛上的声音,可是那一刻,吸进口中的奶绿突然甜蜜了起来,甜的有些发腻。

    她没有径直朝我走来,而是走向点餐台,从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手中接过了一杯百香果,然后才坐在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上。

    我看向窗外,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所有的故事在这座城市里发生,每天分分合合,聚少离多,可是,总有些温度。

    我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奶绿,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琰儿,她眼中有星河闪烁,只是同时,我也终于看明白,那是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是我不想要看到的,但是也是我此刻最想看到的东西。

    她语气中带着恳求,用颤抖着的声音说出口:“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溢出,不让泪水充盈眼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很好的藏住眼神里的忧伤,也不知道我眼中的情绪究竟会得到怎样的解读,我只是一直看着她,笑不出来,但是强忍住不哭。

    琰儿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终于,在泪水决堤的前一刻,她扬起了自己的手,眼看着就要落到我的脸上,我没有躲,只是那么看着她,死死地盯住她那双漂亮的的眼睛,只是今夜,那眼神空洞无光,甚至,带有一些绝望。

    琰儿的手还是没有落在我的脸上,她瘫坐在地面上,以泪洗面,吓得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赶忙来看情况,又被琰儿随意的打发走。我喝着手中的奶绿,满是苦涩,不是滋味,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想,那个早上她可真用力,一疼,就疼到了现在。

    琰儿在我喝完奶绿时不再哭泣,她静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拖着高跟鞋失魂落魄的朝着校园走去,我看向窗外,目送她离开。路人向她投去目光,可是琰儿披头散发,不复往日风采,路人看她的眼神也多是可怜,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羡慕。

    当琰儿消失在了我视线的尽头,我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拿过她留在桌面上的那杯百香果,入手的一刻我只觉得冻手,定睛一看发现里面还有几块晶莹的冰块起起伏伏。我把吸管送进嘴里,一口气喝完,只觉得心底哇凉哇凉的,浑身发抖,不由得骂这死妮子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个季节还点这种东西,可是下一刻,我不由得伏案痛哭,把所有不敢放出的泪水在这一刻哭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来到我身边,收走了两个空荡荡的瓶子,给我留下了一整包餐巾纸,于是我突然发现,只有走出了伤心之地,人才能够哭的坦荡,才能够哭的肆无忌惮,不必压抑自己的感情,可以做一片想要飘落,就自然飘落的枯叶,不必紧紧抱着枝头,不肯放手。

    饮品店那天打烊晚了一些,女孩对我说是因为要整理的东西太多,可是我也知道,那个需要整理的,其实只是我这个赖在店里不走的顾客,是我这个自己任由自己失意的自作聪明的混蛋。

    我后悔参加了高考,后悔选择了这所大学,后悔参加了那次聚会,后悔离家万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后悔多管闲事,后悔没有及时斩断关系,后悔遇见了琰儿,而现在,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优柔寡断,后悔自己自作聪明,后悔自己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勇气,后悔自己没有强硬的留下要走的她,只是即便一切重来,恐怕,我还会在这里后悔,奶绿不好喝,至少,没有加了冰的百香果好喝,太甜,太腻,有太多幻想,有太多,不切实际。

    琰儿第二天就接受了有些心灰意冷的刘少,课间她从隔壁教室走出来,敲响了我们班的门,在一众牲口的凝望下,刘少被点名叫了出去,那时刘少满面春光,一脸喜色,飘飘然的似乎要上天,在经过我的时候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从我的座位刚好能够看到琰儿站着的地方,于是我索性蒙住头,假装睡觉。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终究逃不掉。

    “喜欢我吗?”琰儿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发问,刘少从中听出了琰儿的动摇,兴奋之余连连点头,可是我却听出了前一晚她的声嘶力竭。

    “我给你机会,你会对我好吗?”刘少听了这话之后单膝跪地,抬头仰望琰儿,眼中流动着温柔,却又急不可待的光芒。我不知道琰儿是哭是笑,可是我知道,刘少毫无保留的接纳了眼前的女生,他缓缓地吻了琰儿的手,走廊上一群牲口爆发出悲痛的哀嚎。

    我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琰儿和刘少的方向,刘少站起身子,满脸激动的把矮他一头的琰儿搂入怀中,琰儿仰起头,脸颊刚刚放在刘少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眼角有一点点的泪花闪动,最后流下。那一张漂亮的脸看上去似乎在笑,只是看上去,也像是在哭,我辨不出来,只能挤了挤笑容,把一切情感付诸一炬。

    我摸出手机,在我们的小群里看到了刘少的消息,晚上,他要请我们喝酒,请我们一干弟兄喝酒。我把手机放回兜里,看着门外那重新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心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等到琰儿把我忘得差不多,我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结束这段纠缠,如果还不够豁达,那么就学着去变得豁达,虽然不一定,但是,也可能。所以我不必痛苦,我应该祝福,不只是祝福琰儿,也是祝福自己,祝福未来的一片光明。

    那一晚,我喝到了吐,我迷迷糊糊的去找洗手间,当我把自己的胆汁都吐了个干净之后,颤颤巍巍的走出洗手间,看向镜子时,迷迷糊糊的在镜中看到了琰儿的脸。

    我以为那是幻觉,于是低下头,撩起一捧清水,盖在了脸上,可是当我再次抬头,镜中的琰儿已经站在了我的背后,她身着那件酒红色的裙子,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她眼中闪动着泪花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醉酒的脑子突然间似乎变得清醒,可是没有反应的时间,琰儿已经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那种温暖,虽然满是冰凉。

    我拼尽全力转过身子,想要把她推开,可是浑身无力,随即就被压在了洗手台上。琰儿用朦胧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我,她捏起我的下巴,然后缓缓地印上了我的唇,那一刻,我以为是我醉了,于是整个人无力的滑倒。失去意识。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浑身疼痛欲裂,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哥几个说实在抬不动我,就只能让我在地板上将就了一晚上。我不敢确定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是我的幻想,还是确有其事,可是,那都不重要了。我明白,那一晚之后,意味着的,是告别,只不过,也许是不告而别。

    在那个学期里,刘少俨然成了人生赢家,富裕的家境,漂亮的女朋友,还有他们之间和谐的关系,无不让人眼红,更有甚者,将刘少求爱那天的行为录成了视频,成为了在校园内广为传颂的圣经。外人眼中无比浪漫,外人眼中无比美满,可是我看着看着,却觉得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任性,每一个举动,都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阵痛。

    我回到了那家饮品店,每次都是晚上去,坐在熟悉的座位,视线穿过熟悉的橱窗,看着街上熟悉的人流,被熟悉的霓虹照耀。只是我不再点奶绿,也不再点百香果,它们不好喝,不管加了多少的蜜糖,喝起来总是苦的,又苦又涩,没一点感觉。于是我挨个点单,从最贵的到最低的,一杯一杯的喝过去,却发现每一杯都是苦的,喝起来,都是一个滋味。

    所以我不再刻意的穿过校门前的那条马路,不再推门走进那家饮品店,也不再看的到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不会让她因我而推后打烊的时间。只不过,那也成了我酗酒最厉害的一个学期,常常夜不归宿,常常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面上,而太阳,已经西沉。

    寝室里的哥几个挨个帮我打卡,再加上刘少的打点,我始终还是没有走留级的路,虽然我被自己和琰儿的关系百般折磨,可是因为我想太多,所以期末作业的文笔让所有审核老师从文风中感受到了沉重,于是我几乎满分通过了他们的考核。我不由得感叹,天才和疯子,不过一步之遥,随即又感叹,这世界上的好多东西都是一步之遥。

    考试结束,假期开始,弟兄们该走的走,想留的留,我本想要趁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然而刘少一个电话却是让我坐在了只有我和他的酒桌面前,前面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可是当彼此的脸颊上都泛起了红晕时,刘少似是无意间大着舌头说了一句:“那个鸡蛋灌饼,是你的吧。”

    我拿着酒瓶的手突然一顿,动作变得犹豫了起来,而刘少,却是很豁达的干掉了手中的酒,然后对我说:“别瞒着兄弟啦,我跟琰儿分了。”说罢,他抬起头仰望天花板,可是他看不到星星。

    我有些迟疑,可是还是把酒瓶送到了嘴边,开始闷头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听刘少接下来的话,我感到大事不妙,可是也不敢跑。

    “哥们儿跟琰儿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啊,哪天都觉得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最亲近的那一次啊,也就是在走廊抱住她了哟,之后再没给过我机会,你说说,她心里装的究竟是谁啊?”刘少的语气充满着打趣的样子,只是我越听越不是滋味,就连灌进嘴里的酒液,也没了味道。

    于是我把酒瓶放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刘少,他起身,朝着我走来,最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我旁边。他笑了起来,乐呵呵的跟我说:“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也去洗手间吐了,我比你出来得早,醉的轻,于是我窝在角落,准备搀你一把,然后,琰儿没看到我……”

    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一阵拧巴,既是惊讶那一晚的事情居然都是真的,又是感慨刘少居然能够装这么长时间的糊涂,只是我还没产生其他的情绪,刘少就已经一下把我摁倒在地,狠狠的招呼了我两拳,让我差点把喝下去的酒全吐出来。

    我翻了个身,趴在地面上呻吟,吐出晶莹的液体,刘少用大舌头含混不清的说:“这两拳,一拳是因为你是个混蛋,另一拳,是因为我后半辈子看着鸡蛋灌饼就想吐,我草你大爷,你知不知道老子最爱吃的就是鸡蛋灌饼?”只是他说完,他也倒在了我边上,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不甘。

    在我昏倒之前,我似乎迷迷糊糊的听他说了句:“你大爷的,老子到底哪点……”

    第二天醒来时,我又睡在熟悉的地面上,东倒西歪,不成样子。当我强忍着头痛起来洗了脸,打点行装时才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票,还有刘少留下的一张字条。

    那张票是飞机票,是我回家最快的方式,我小心的收好,然后转眼去看那张字条。正面写着琰儿的联系方式,还包括她的家庭住址,也不知道刘少是从哪里知道我一直没有跟她要的这件事情,而当我翻转字条看到背面时,只有一句话——“她想要的是你,也只是你。”

    我脑子转了两圈,才终于明白了刘少的意思,他选择放手,是因为太爱她,他发现自己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于是留下位置给我。只是他又怎么会明白,我们两个都已经是落地的银杏叶,在无数次的碾压中成了一摊污泥,不能够再成为她身边纷飞的黄色蝴蝶,没有伴她走完一生能力。

    我准备好了,可是我愈发觉得,做出了这种事情的自己,更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我可以去道歉,可是我害怕她的原谅来得太过轻易,然后,我又会泥足深陷。我想,她喜欢的,一定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对她充满亏欠感的人,她也不会宁愿我如此,也要留我,在她身边。

    我没有选择刘少给我准备好的飞机,而是选择了一趟绿皮火车晃晃悠悠的回家,在路上,我听到旁边乘客的收音机里传来了这样的一段说书:“老兄啊,你懂得风花雪月事,却不懂得她心思啊……”

    于是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直到世界上所有的沙子涌入眼眶,榨干最后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