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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6:有时,过程也会大于结果(8800)

    (没改,后天更新,后天改。)

    隆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追上去了。

    如果说,仁将军的行进方向是北,那他家便在完全反方向的南。

    而他无论追上去几次,这个斯文人显然每次都会把他拦住。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灰头土脸地回家。

    但他心中的“火苗”仍未熄灭。

    他喜好看书,涉及范围从偏热门的“格斗”,到偏冷门的“心理学”。

    而他隆,正是那种会把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解决,永远心怀希望的人!

    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南是阵亡名单中的一员。

    于是飞奔回家时,他尤为赌气地、自言自语:

    “他肯定已经…瞒着我…偷偷回到家了!”

    怀着这种固执的想法,他一进公寓大门,便连忙冲上楼。

    但见到家门时,他那股冲劲顿时溃散,原地怔住。

    因为他看见了一对沾满泥垢的军靴,而军营管理层考虑到女性是这末世中延续人类文明的重要存在,向来只招男兵。

    这足以说明一件事!

    好像一桶油直灌隆的心里,他那微弱的希望火苗,开始熊熊燃烧!

    “果然…果然……!”他欣喜若狂,也颤抖不已。

    可他推开门时,靠近的这段距离也让他听见了母亲的啜泣声。

    他没能及时作出反应,于是在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先是看到了一个森严威武的士兵,站在客桌左边,而柔弱无助的心,正卧坐在桌右边的沙发上,抱着一条灰黑色的裹尸袋,痛哭流涕着。

    那士兵全程都没有上前安慰,只是默默注视着。

    类似的一幕他今天看过了不少次,保持沉默便是最大的尊重。

    而扭头看见这个家庭中的“小孩”回家,士兵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该离去了。

    他没有安慰那裹尸袋里的“英雄”的妻子哪怕一句,这是事实。

    而他从始至终都心怀愧意,这也是事实。

    所以从那男孩的肩旁经过时,他下意识地顿步,低头,致歉:

    “抱歉…孩子。”

    他能表达的只有这么多,这里并非他要拜访的最后一家。

    说罢,他也再无在此逗留的必要,捎门离去。

    只留下傻眼的隆,站在家门口。

    他面目呆滞,但大脑并未停止运行。

    看着心怀里的那具裹尸袋,他没法不想起南。

    不仅是长袋里的人除了南以外再无他人,这一幕还令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场发生在晚餐前的对话,聊到结尾时,南冲他挤出的那个,令人安心静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令他对南能平安归来充满了信任,可如今,又令他满怀责怪。

    小孩子的秉性之一正是:无法接受任何人的食言。

    这是隆只有随时间长大才能根治的劣根,看再多的书都弥补不了。

    所以他满心悲伤和怨念地低下了头,握紧了拳,轻声,但足以令在座的人听清地,吐出了那刺眼的两个字:

    “骗子…”

    心闻言一愣,先是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他,然后皱起下巴,更加悲痛和无奈地说:

    “他可是你的父亲啊……”

    隆才不想管这么多,无论如何,他的期待落空了,他渴望的结果也没能实现。

    “他答应过我的…”他垂着两边嘴角,眼神倔强,逞强地憋着泪,可这浓缩了悲情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从嘴角滑落下来,“他说他会活着回来……”

    “这是因为…”心失望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让这么点岁数的隆理解这些未免太难,但她真心希望他能理解,“你一点也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只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这年头谁会在意过程啊!?”泪腺的导火索终于烧尽,隆也跟着开始痛哭,张嘴时,丝状的唾液连接在上下两排牙齿间,含混不清地嘶吼,“他为其他人做了再多,我们不也什么都没得到么?我想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躺在一个我根本不敢拉开来、一睹真容的塑胶袋子里!更不想…!看见你悲痛欲绝的样子……”

    “你不懂…”心依然只是摇头,但这回,她不再注视隆的眼睛,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长袋,“如果南没有挺身而出,可能连仁将军…都会死于非命……”

    “那家伙到底有哪里厉害了?!”隆听到“仁将军”这三个字,彻底爆发了,父亲在出征的前天晚上,与他交谈时,也一直在强调“仁将军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只从结果看来,并非这样;而从父亲对仁的尊敬以及母亲的后半句话,他没法不联想到是南舍身保住了仁,“能取代他的人多了去了!能保护他的人…也多了去了!为什么为此牺牲的人…偏偏得是父亲?”

    “可这是南自己做出的抉择…”心轻声说,面红耳赤,泪痕干涸,“如果他不愿意…仁将军下令都没用。”

    隆还试图反驳,但实在找不到泄愤的点,欲言又止了几次。

    母亲的确没说错,仁终究是人,他又不可能操纵父亲的思维,强迫后者为他“挡枪”。如果南会死真的和仁有关,只能说:他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也心甘情愿。

    隆能想到这些,但依然没法平息内心的不甘心和不服气。

    把话说得难听些,他不介意仁去死,如果这能换回父亲的命。

    他又不禁想起父亲作为保障的那句话来:“仁将军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安排好了?他安排个屁。

    如果他真有那么运筹帷幄…那你也不会壮烈牺牲了啊……

    隆记得自己在书上看过:一个合格的商人,他的每场生意都未必要赚的盆满钵满,但最后,他至少会保证自己一定不亏。

    隆当然还是希望活下来的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倒要看看…那个仁,他的命,究竟值不值父亲舍命保下……

    这么想着,他在家门口停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没步入家中。

    相反,他还后退了一步,重新打开了家门,毅然决然地离开。

    “隆…你要去哪儿?”心看着他已然消失的背影,惴惴不安地问。

    隆虽然在下楼,但也听到母亲了关心,不过没有回以任何答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件事:

    “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你……”他死死盯着正前方的楼梯,也是道路,心意已决,“才能让你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心并不知道他突然要去干嘛,也没能看见他冲出公寓大门的一幕。

    但这一幕,终究还是被人看见了。

    一个头顶光秃秃的大小孩原本在楼下和同伴嬉戏,无意间瞟见隆,立马坏笑起来,嘚瑟又得意。

    仁仍未返回军营,隆回家再离家的总耗时并不久。

    而前者也索性在返回途中,率领着马队,挨家挨户地发放骨币,用以庆祝战争胜利。

    至少来到大街中间的隆,看见停留的马队,以及街边拿着钱袋的居民,只能想到这种情况。

    但乍一看又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仁还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攀谈着。

    前者和颜悦色,而后者闷闷不乐。

    “如果你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让我见证并衬托你的贤明,恕我告辞。”周围人只能眺望仁,并投以仰慕的目光,可中年男人“有幸”与仁将军对话,瞪向后者的眼神,却充满了明显的敌意。

    “稍安勿躁,常戒。”仁依然平易近人,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只可能为了什么而邀你见面。”

    接着,仁开始娓娓道来:

    “前任将军的头号部下,代号“猎狼”,前者在任期间,跟随过他参与了大大小小近百场战役,身经百战,又正处三十而立、当打之年。”

    “但因为不满于人们居然推举了一个年轻人上台,你愤然离开了军营,以此来表示不满,但无人响应。”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拉拢你。”寒暄完这些,仁主动向对方友好地伸出手,“尽管你也拒绝了我近百次。”

    “你既然知道,就更该有自知之明。”但常戒依然不领情,面目固执,““三顾茅庐”终究只是个别案例,而不是示范或模板。”

    “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他死犟死犟地盯着仁,全然不顾自己应该小声点说这些,更不在乎自己这番话会引起路人们怎样的非言非语,“让你能如愿提升自己的声望,或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

    “年少成名的人数以百计,可最终笑到最后的又有几个?”他微微偏头,孤傲得真如一头野狼,“人们终会发现你的道貌岸然,并为当初投给你的那张支持的票,而羞愧不已。”

    “你觉得我屡败屡试地邀请你,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看来更加耀眼?”仁面不改色,依然微笑,不过眼里的温和淡了些许,并且说时,轻轻挑眉。

    “心浮气躁的年轻人,图的难道不就是一个排面,或一个颜面么?”常戒还真是这么想的,同样挑眉,眼神轻佻,满是不屑。

    “有道理。”仁顿了下,后点点头,“这次就先这样吧,要不要拉匹马走?我们能在路上碰面,也算是缘分…”

    “我不稀罕你的虚情假意。”常戒不留情面地嫌弃。

    “你好像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仁始终不介意对方的冷语相加,有些自顾自地、跨越式地聊起了下次再会的事,“下次见面时,我会挑个能陶养情操的地方。”

    “你到底还要我强调几遍?”可这无疑是一种轻视,常戒不禁恼火起来,“我不可能……”

    仁也不怕他误解,直接且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插话,但同时也是解释:“我不是偶然坐上这个位置的,不仅如此,我还为此用尽了手段。”

    “而我之所以爬到这个高度,不是为了钱权,基于前一项,更不可能是为了名利。”

    常戒听得先是怔住,随后眉头皱得更紧。

    不仅仅是因为这人邀请自己、屡屡被拒,还一副屡试不爽的样子。

    更因为这个年轻人当着这么多面,说出自己干过的见不得光的事,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无耻得很。

    他先是疑惑,然后感兴趣。

    在他看来,这个仁无非是个贪图名利之人,可他现在的做法,无非是自断名利之路。这样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不光彩的一面,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待会要怎么收场。

    为了拉拢他人揭自己的底未必是个坏办法。

    但要是他依旧拒绝,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仁好像没意识到这点似的,还是一脸的一本正经:“而我之所以必须坐稳这个位置,因为这是我实现“人类重回食物链顶点”这一远大目标的,必经之事!”

    他继而表示:“我会善待每个人,因为我需要人们的拥护,让我高枕无忧,更是为了让我随时随地都能放手一搏!”

    “而我会珍惜每个士兵,并且在他们战死、哪怕只是受伤后,给予他们的家属一笔丰厚的抚慰金,因为我深知自己的渺小!以及绝不能孤军奋战!”说着,他猛然握紧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剑刃,去讨伐龙类的,绝不能只有我一人,还必须要有一支军队!”

    这无疑是一段振奋人心的“演讲”。

    常戒本想拆穿,或是找他的茬,可这年轻人脸上,没有一丝的心虚,只有大义凛然。

    他站在地上而仁骑在马背上,两人要正常交流,他只能仰望后者。

    而现在,他的眼里,尽管他还是有所抵触,可眼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多了分敬佩。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是这么想的话。

    不,应该去掉如果。

    因为就现状看来,这人真是这么想的。

    “至于我拉拢你…”仁顿了顿,换了口气,再度开口时,声音也轻,“因为你是名老将,且正值勇猛之年。我不会错过任何一名有参军想法的士兵,更不可能错过一个经验丰厚的老兵!”

    他微微抬起那只握紧的拳头,情绪激昂地接着说:“对于一名屠龙者而言,我要做的不是在钝剑和利剑中做出选择!而是要把所有能成为我的盾剑的人和物收入囊中,为己所用!”

    “而我并非爱慕虚荣之人的最好证明便是…我随时都能让位,如果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有人能比我更出色,手段比我更强硬,目标、或者说意志,比我更强烈!我随时都能退位,并献尽忠诚!”

    讲述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沉沉地含首。

    目光坚定,也掷地有声。

    难怪这个人还有一个外号是“演讲家”…

    不只是周围的路人,就连常戒,也没法不被打动。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真情实意,更因为他的雄心壮志。

    而在对方敞开心扉后,这才迟迟意识到“仁”居然是自己的陌路知己的常戒,也没再像个无赖一样,逢言必驳地顶撞前者的话。

    他只是保持着沉默,并低下头,握住拳。

    仁也默默看着他,期待、同时也是等待他的反应。

    但一名部下很快便敲了敲他的肩膀,并示意他看眼身后。

    仁回过头,只见大街中间的隆。

    他还记得这个男孩,倒不如说,心中的惭愧令他一度记得住行进途中见过的每个丧失了亲人的人。

    于是他调过一圈骏马的头,但没靠近。

    士兵们也识趣地让出道路,供两人得以看清彼此,并隔着段距离,也能照常对话。

    仁主动反问,向男孩伸手:“孩子,你来到这里,是找我有事么?”

    听完了仁那一整段演讲的人,不只有常戒。

    隆这才回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见男孩一言不发,仁接着问。

    “不…”隆原本是想找他对质,让后者证明他有本事,也有价值,但眼下…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他轻轻摇摇头说,“已经没事了。”

    折返时,隆心中的失落和愤恨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也正是因此,他没能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入坑洼之中。

    污水向四周溅起,隆也扑倒进积水之中。

    而他正要烦躁地爬起来时,一对穿着凉鞋的脚,在坑洼外沿停下。

    隆见状抬头,只见一名光头少年…以及跟在他后边的几个“弟兄”。

    隆满面污痕,看起来可怜兮兮,但也顿时变得目光凌厉。

    因为那已经十岁出头的“光头”男孩正阴笑着俯视着他:

    “还记得我调侃你父亲奔赴战场后会变成死鬼时,你跟我打的赌么?”

    ““我的父亲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变成龙类口粮的,只有你的父亲”,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可结果呢?”他偏过脑袋,扬起皱眉,满眼嘲弄,“我刚看见两个骑马而来的士兵在公寓门前停下,把马拴好后,从一楼进入。两个人骑乘的马都各拖着一架装满裹尸袋的拖车,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他们在此停留,是要给谁收尸呢。”

    “又会是谁将被埋葬在后山的花海之下呢?”他耸耸肩,摊摊手,“不知道啊,但至少——”

    说时,他的面目突然冷峻起来:“那不会是我的父亲。”

    “滚!”隆虽然年纪小,但个子很明显的遗传了南的高挑;连忙从坑洼里爬起来后,双手一振,洒下污水,怒骂。

    “发怒啦发怒啦。”光头不惧反乐,掩嘴笑,“但你真打算这么做么?你真的要伤害我么?”

    “数数我身后有多少个帮手吧。”他先是用大拇指指指身后,再用食指指指隆的肩后,“顺便再数数你身后。”

    “可怜的小毛虫,可怜的隆。”他边说边做作地摇头,却面透喜色,“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懂点事的人基本不会在认识的人、家里有人遇难时,欢天喜地,哪怕那是自己的仇人。

    不只是因为这么做未免太畜生。

    更因为若是这么做了,那人本就悲痛交加,还被火上浇油,很有可能会导致命案。

    隆眼下并无杀人解恨的想法,但也怒不可遏。

    他的基因虽然优良,但年龄限制终究存在,他还是比光头矮半个头。

    所以他举着拳头一头冲上去时——

    “别拿你那只脏兮兮的手来碰我!”

    伴随对方的一声嫌弃,他下一秒便被光头一脚踹得坐回污水中。

    “说实话,”光头转转手腕,扭扭脖子,“我现在只敢冷嘲热讽你几句,真要动手,我其实是不太敢的。”

    隆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穷凶极恶地瞪着他。

    “毕竟你这娇小得像个丫头的身板…”光头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弯开,漫不经心,又犯贱无比地说,“我真怕揍你没几下,你也要下到地下去,去找你那可怜的父亲喽。”

    “你这一家三口都已经失去顶梁柱了,”他继续贱兮兮地表示,不断撩拨着隆的怒火,“我可不想再亲手扼杀你那老母亲最后的依靠和希望呀。”

    隆跪坐在坑洼中,双拳紧握…

    “哼……”

    还气冲斗牛。

    “你好像很不服气。”光头傲慢地微挑下巴,偏着头,俯视着他,满眼的不屑,“可你若想争口气,你应该站起来,而不是跪在地上,坐在这片污水中,一副冲我卑躬屈膝的模样。”

    “哼……!”隆再次怒哼一声,随后,下半身破水而出,徐徐站起。

    “生气咯生气咯。”光头一边指着他,一边回头和弟兄们嘲笑着,随后双手叉腰,“可你貌似没一点力量啊,瘦胳膊细腿的。”

    “但这…不影响我…”隆低着头,湿漉漉的长发不断向下滴着水帘,“在待会…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因为我羞辱了你是么?”光头无所畏惧地笑问。

    “因为你不该羞辱我的家人。”隆声音低沉,好似在磨牙凿齿,“我无所谓你怎么对我,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我才首次反抗你的欺凌,不是么?”

    “以前我对你的犯贱行为…默不作声…是啊,正如你说的那样,我没朋友,你们不愿陪我玩,也没其他人愿意带我玩,我被欺负了,只能受着,有人颠倒黑白了,也没人为我说话。”

    “但你不该把这种胡闹上升到涉及家人的地步。”他抬起头,并把湿发用一只手捋至脑后,“没错,尽管你这么做了,你的好哥们依然会站在你那边,我身后依然空无一人,但…我只是没有会帮我的人。”

    “而我必须保护的人…现在轮到我来保护的人…我的家人、我的母亲!她一直在我身后,我也必须一直挡在她身前!!义无反顾!!!”

    “所以…”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拳头,拳门直指对方,“混账东西…我要把你揍出屎来…我要把你揍得…哭着把你那有幸活下来的老爹给叫过来……!”

    光头先是微怔,然后惊怒,习惯性地抬脚一踹。

    但这一脚被隆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随后还被他硬生生地搬动,再以下克上地推开。

    “你他妈的…”光头连连后退,站稳后,气急败坏,“比我小四五岁的小鬼…先给我好好的遣词造句再来找我高谈阔论啊!”他也紧握起拳,冲眼前的小鬼咆哮,“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了是吧?”

    说罢,他先是转头看了身后的“狐朋狗友”一眼,回头冲着隆便是一指:“揍他!!!”

    每个人生来都是欺软怕硬的。

    能改变这种秉性,或是加重这种秉性的,只有“经历”。

    但他们这帮人里,年龄最大的光头,不过才十岁。

    他们的秉性是最原始的,也是毫无保留的。

    正如他们眼下同样毫无保留地发挥的暴力。

    暴力总是令弱势方无法招架。

    而它也总能摧残一个人的身体。

    男孩们当然没有这么恶毒的想法,但一般只有在情况严重时,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下手时应该有轻有重。

    而现在,他们施加在隆身上的暴力,也突然中止了。

    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把隆收拾得站起不能。

    而是因为…隆其实已经被他们当中的一员不小心揍得额角出血了,而在此之前,他倒回水坑又站起,倒回又爬起了数次……可不管他被打倒了几次,他都能或迅猛或颤巍地,再一次站起。

    光头全力一脚踹在隆的面门上,后者几乎是倒飞出去的。

    “你如果命不想要了…”他气喘吁吁,也因为隆的伤势,有所心虚,但还是死要面子地、逞强着怒吼,“再给我站起来试试看啊?!”

    隆动作迟缓地抬高了右臂,再一把拍在水坑边沿上,抓牢:“我的父亲…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随后,他撑着地面,徐徐爬起。

    “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满载而归,但…征战沙场的时候,似乎出现了变故。”

    “我本以为“变故”是他食言的借口,于是亲自去查证了下,结果…貌似确实如此。”只有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瞟了下别处,而非死死盯着光头。

    “父亲他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虎父无犬子”…我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更要说到做到。”

    “在很久以前的和平时期,电影文化盛行,其中有个角色,有这么一句台词——”

    站稳后,他竖起双拳,明明身体都开始微微左摇右晃了,还是固执地正视着前方。

    ““我能像这样,打上一整天”。”

    光头愤然咬牙,怒而出拳。

    但被隆一个标准的侧头闪避后,再被一记反击的直拳打伤了鼻子。

    “疯子…!”光头先是仰头倒地,然后一手捂鼻,一手指着隆的鼻子,忿忿地斥责,“你们愣着干嘛?看戏吗?!只因为这只毛虫,这只毛隆,学过一点像模像样的格斗技巧,你们就怕了?!”

    “你们最好…让开。”隆重新摆出格斗姿势,手骨的首端,通红如血,“我言出必行,但无意伤害你们。我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而我大概率会完成它,除非…”

    隆没能说完,因为外人的插入。

    “你们在干嘛?”一句明显由中年男人发出的疑问,从侧方传来。

    光头闻言微怔,连头都没回,便听出了来者是谁,喜出望外:“…父亲!”

    “除非“变故”发生。”隆扭头看着那个眉目与光头相似的男人徐徐走来,喃喃自语。

    “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拨人正在做什么,“老父亲”左右各看了一眼光头和隆后,轻声责问。

    “父亲…父亲!哈哈哈…看到了吧?我父亲没死,而他现在过来保护我了!”“可怜虫,可怜虫!你有种现在再来伤害我呀!”光头再次展示出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恶人先告状”,“父亲…这个臭小子,他…他打伤了我的鼻子,你看!”

    他边说边指起自己那只正在不断冒血的鼻子。

    但他从父亲那得到的回应却是…

    “啪!”

    一巴掌。

    “为什么…?”光头捂着通红的脸,理解不能。

    “我花心思培养你教育你,”老父亲没有回应,反而质问,“应该不只是让你学会了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吧?”

    “他可是扬言要把我揍成猪头的坏小孩啊…!”光头更加不解了,也突然无助了起来,眼下父亲别说是帮忙,他显然是站在隆那边的,这也让他对隆更加仇视,说的话也更加不经大脑,更加恶毒,“一个明明死了爹的家伙…还敢对我大放厥词!”

    “啪!”

    光头好像被这第二巴掌给扇懵了,呆滞了几秒,随后委屈至极。

    “那你可否知道…”男人一脸漠然,好像正在教训着的,是个不孝子,“我和隆的父亲是战友?”

    “而如果不是南出手相救…”他接着说,声音嘶哑,“送回家里的裹尸袋…装在里面的可能只有我的手脚?”

    光头顿时震惊不已。

    但男人没再浪费多余、哪怕只是一秒时间搭理他,回身面向隆,微微躬身:

    “恕我管教不当,让你承受了多余的殴打和辱骂。”

    隆默然无语,但他那顿时固执起来的眼神,已经明说了一切。

    “我知道…对你而言,你更希望在你面前的是南,而不是一个陌生大叔。我最终是死是活对你来说都无足轻重。”男人面对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却在低声下气,“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不会生气,因为我根本无法反驳。”

    “我这条命都是南给的,这是事实。”他面目凝重,更不可置否。

    “可结果终究是…你活了下来。”隆不愿与他对视,偏开视线,同时实话实讲,“而我和你不熟,我也的确希望站在面前的是父亲,哪怕代价是…你要躺进裹尸袋里。”

    “你这混蛋…”没有人会满意别人对自己父亲说这种话,光头也不例外。

    但他这种从侧面表现的好意,男人压根不领,头也不回,就是一声斥责:“闭嘴!”

    “我说过我不会生气。”将情绪平缓下来后,男人也恢复了与隆的对话,话锋突然一转,关切地问,“不过,容我好奇。你目前已知的,只有“结果”,对么?”

    隆先是静了片刻:“因为我在意的只有结果。”然后低下头,低声说,“父亲他…为了你和仁将军做得再多…他终究没能履行对我许下的承诺……”

    “我无法批判你,因为有的时候,结果真的大于过程,“胜者书写历史”,正证明了这点。”男人轻声叹气,面目平静。

    隆面不改色,也头也不抬,看上去有点沮丧,还有点失落。

    “但在和平时期的秩序系统中,包括不择手段完成的一件事,也分“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而下一秒,男人再次一转话锋。

    “不要嫌我啰嗦,我其实是这么认为的:”他撑起手,一只手向上摆了摆。

    “如果一件事,它的过程平淡无奇,那么人们去重视结局,也合情合理。”

    他开始凝视隆的眼睛:“但如果它的过程值得被歌颂…人们还是将其忽略,才值得唏嘘。”

    “恰如小卒做了英雄做不到的事,救下了爱慕的女孩,最终为爱牺牲…”

    “他没能得到善终,因为他做了那么多,依然没能与暗恋的女孩相爱,反而还给英雄做了嫁衣…这个“结果”是无趣的。”他的确是个不擅长讲故事的人,面目冷淡,侃起来也是在平铺直叙。

    “但小卒拯救女孩时的义无反顾,以及强烈决心…这是感人肺腑的,更是伟大的。”

    “我说了这么多,歪理大道理都有,无非是在劝你一件事。”男人耸了下肩;

    “不要只关注结果,隆。”他半蹲下去,双手压膝,“去找你的母亲了解一下详情吧。”

    “你的父亲,南,他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人。”说完,这个给人一种“严父”的第一印象的男人,居然挤出了个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