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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天地如死灰(二更)

    一缕刺目游光,龙盘之态,旋踞指尖之上。

    冯笑以为看走了眼,连忙用力搓捻,指尖上一股熟悉的温热感倏忽如倾涌的浪潮,由指尖蔓延至全身,冯笑如遭雷击。

    体内,鸿沟剑海。

    白骨王者百无聊赖,高坐王座上,时而望天,时而打个哈欠,近来终日喂鱼,生生将脚下的半数金银给塞进了鱼腹,也算是“大有一番作为”,毕竟喂鱼也不是清闲活计,久蹲剑海前,还得自己搭饵料,最为致命的还要面对一条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小贱龙”,综合以上三点来看,喂鱼绝对是一件费心费力的辛苦差事。

    看一眼对岸沉眠的“小贱龙”,王者大人着实郁闷的紧,先前与这条四脚爬虫吵吵嚷嚷,你来我往地打嘴炮,偶尔吃亏,但心里还是惬意自在,可自从这条爬虫莫名沉眠后,他的美好日子也就变得寡淡无味起来。

    也不对,这条爬虫不久前破空而去,王者大人开始还惊喜地以为日子又要有滋有味,可不曾料到,归来后小贱龙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似从水中捞起,一看就是力竭体虚所致,仅对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便又陷入沉眠。

    哎,这种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白骨王者望天兴叹,本想混日子当个听话乖巧的小老弟,起码衣食无忧,可览尽山巅景致的他,内心又何尝真正自甘如此,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问心之磨炼,难啊!

    世间一切事,尽在于心。

    而一事一问心,是为叩问心门,即过心关。

    思绪至此,白骨王者蓦然咧嘴大笑,自己这点不上台面的小心关算得了什么,比起头顶重重天幕外,四五之争,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天差地别。

    心有八窍,多者必异。

    而心窍四五之争,必是一场不见阳光、如处泥沼的耗时长久拉力战,其中重重险恶,唯有自知,自渡,自救。

    人人如此,凡夫俗子亦不例外。

    只不过,成神升仙的山头神仙之流,因果更甚。

    “嗯?有新来的小老弟?”

    望天发呆的白骨王者,蓦然眼睛一亮,遥遥天际下,有一道刺目游光落天而来。

    游光眨眼即至,看清来者的白骨王者当即弹座而起,差点指天破口大骂。

    待游光骤然悬停于王座之前,赫然是一缕细弱发丝的剑意,剑尖如星点凝聚,刺目异常,待剑尖直指王座后,王者大人脸色转变之快,丝毫不输女子。

    “剑意之强,震古烁今,随随便便劈砍一剑,哪个天地能接得下,敢接下不是?”

    白骨王者主动让出王座,脸上堆满最为纯粹的笑意,乖巧退身旁侧,微微躬身,低眉顺目,像个尽心尽职服侍主子的管家。

    “强者为尊,理当上座,至于我这二把刀子,能挨靠着大佬站,就是天大一样的荣幸哩!”

    剑尖星点左右横移,如人摇头。

    “咳咳,近来几日就觉得这王座坐着极为不舒服,本想暂且凑合一下,不曾想倒是污了大佬的眼目,再下还真的该死,如若大佬不嫌弃小的口拙眼花,也恰好身边缺个端茶递水的,就恳请大佬收下孤苦无依的小老弟!”

    白骨王者脸色变了又变,从嘴角艰难挤干最后一丝笑意,真诚满满,言自由衷。

    星点剑尖上下轻晃,而后倏忽画弧调转剑尖,直指剑海,悬空而停。

    已然明了其意的白骨王者手擦额头虚汗,嘴里默念,“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一线星点划空而过,刻意在王座当空圈画出一个大圆,方才一点星光没海,搅起万点剑气滔滔。

    王者大人颓然倒地,眼神无光,不忍去看他辛苦养大的鱼群,嘴里只是一个劲念叨,“完了,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辛苦一遭……”

    剑海当中,一线游光先在剑海两头切割下两条极细的剑气细线,将受惊过度疯狂游曳的鱼群驱赶一团,而后掠出水面,贴水而行,跟随不知所措的鱼群飞来掠去,仿佛心性率真的幼童,玩的不亦乐乎。

    白骨王者见之,心头窃喜。

    还是圣贤老儿说得妙哩,祸兮福所倚,美哉妙哉!

    人生如此,大起大落,刺激哎!

    天色微亮,山丘上的金鸡大人已经鸣啼三遍,有些许本就睡意稀缺的老叟早早起身,端盆挑担,前去村头打水,一路上三三两两,论古骂今,免不了打上几句牢骚嘴官司,彼此即不记心,也不生恨,笑笑骂骂,一路喧嚣而行。

    天色阴沉,凉风徐徐,多少令清晨的气温有些清凉,好在人人冷暖自知,起早之人都穿着比平时保暖的衣物。

    “飘雪花了!”

    有人惊呼出声,被喧嚣裹卷前行的众人闻声纷纷抬头,只见天空中片片莹白之物簌簌而落,落在众人发丝,脸颊,肩头。

    地面很快就被莹白雪片铺满,来来往往打水之人踩出的脚印被雪片覆了又踩,踩了再覆,也不知雪片是否乐在其中,还是行人浑然不在意。

    打水的活计,自然是冯笑每天必做的小事,对这个传承已久的老规矩,冯笑没问过其中缘由,王丁也没有提及,估计是这类微末小事,很难放在心上。

    打水回来,架在灶上的水锅已经烧沸,淘米下锅后,冯笑长吐一口气,朝灶下添了根干柴,便坐在灶旁,看着火苗舔舐锅底发呆。

    王丁刚离开,这里的天气便如此天差地别,从酷暑难耐的炎炎夏日,一下蹦跳到冰天雪地的寒冷冬日,天气大变,似乎是个不好的征兆。

    天气阴晴,二十四节气,日夜轮转,这片天地中最简单的事情,都是王丁在艰辛维持。

    雪片稀稀碎碎,没能飘落在地,就在半空中化成雨滴落下,清晨飘雪,不过熬煮一锅粥的功夫,就开始暴雨倾盆。

    在灶火棚子下,冯笑摆了张桌子,喝着米粥,也不佐配酱菜,坐看漫天雨幕,思绪纷纷,心情起起伏伏。

    清晨打水之时,冯笑惊讶发现,村尾老城墙下发生的事情,村中任何一人嘴里都未有丝毫议论传出,一如平常,老叟彼此荤口打趣,眼神一个劲往不远处凑堆的婆姨身上瞟,婆姨们凑堆继续口诛王丁,捎带家长里短道几句东家长西家短的碎事,顽劣幼童跑东跑西,在雪地上踩下一行行脚印,吵吵闹闹,嘈嘈杂杂,人人自成小天地,乐在其中。

    收回思绪,冯笑觉得身体发凉,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