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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有病

    清晨飘雪转暴雨,下的满地泥泞,临到晌午,从天而降的致密雨幕依旧没有减缓的趋势,整片天幕被浓厚阴云挤满,像一张写满了幸灾乐祸的厌恶嘴脸。

    遇上难得一见的下雨天,最大的好处就是无事可做。

    王丁走的匆匆,且归途无期,看情形几天时日怕是回不来,这里的一切自然而然被“委以重任”的冯笑打理。

    吃过晌午饭食,冯笑登上阁楼,极目远眺,茫茫天际,如同一张被谁人泼洒下无数浓墨的宣纸,又被扔进水里渲染开来,东边一片没有来得及晕荡的阴云,西边几团不小心洒滴上的墨点,浓淡稀疏,拼凑在一起,有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不知为何,在冯笑看来,如今这片天幕,倒像是一个蛛网密布的皲裂瓷瓶,漫天雨幕像是从将碎未碎瓷瓶里渗漏出的血水,纵然阴云浮空,雨落倾城,可也没有遮过漫天血色,冲淡刺鼻血腥气息。

    这一幕,冯笑依稀似曾相识,躺在这座阁楼吊命的时候,眼睛朦朦胧胧之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如今这幅异样天色。

    蓦然,冯笑想起那位带他来此天地的白衣,一去也不复返,貌似把他交给王丁趁他吊命时回来过,此后就再没踏过这座小院的门槛。

    体内水火小龙,水火相济,生生不息,正是白衣一手所为,也正是如此,他才得以存活下来,侥幸从阎罗殿鬼门关前走一遭而未进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妇人王丁告诉他的,以他目前距离妇人不屑一顾的自由小境都尚有几大步且行,因而他颇为关心的境界问题,自然也就问无可问。

    不过,妇人对他眼下这具身躯,倒是蛮认可,在提及香火台下那把破刀主人时,略略提及过简短一句,“那把破刀起码一刀劈不死你!”

    视线落在老城墙那边,冯笑多少有些恍惚,当那把破刀横空出世,一刀劈开那条血色阴河,冯笑心底对那位坐守城头千载的瞎目挥刀客,愈发好奇。

    逍遥三重天,距离可与一界天道比肩的大境界不过一步之遥,冯笑从王丁嘴里听闻关于境界的言语不多,一个是从那个疯子身上,王丁一言概过,所谈不多,另外一个则是瞎目挥刀客,与疯子境界差不多,皆是逍遥二重天之上的大境,至于二者孰高孰低,王丁貌似也不甚关心。

    自由小境,逍遥大境,其上还有一层境界,这是冯笑将王丁曾经说过的只言碎语拼凑起来得出的东西,虽所知不多,但聊胜于无。

    视线随着思绪徐徐掠远,老城墙外,晴空万里,云团雨幕至此,如同被仙人一刀割去。

    “好无聊的家伙!”

    当城头上那道被雨幕撕碎的虚淡身影映入眼帘,冯笑摇头骂道。

    佘白首,冯笑于香火台有过一面之缘,见过此人教诲其弟,当时二人不过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就此别过,其后冯笑也见过此人,不过都是远观,地点却皆在老城墙上。

    听王丁提及过,村头佘家,三四百年前最后一辈人搬出这片天地,在下方大陆一座皇朝中,佘家混的风生水起,尤其是佘家老祖手腕更高,从圣贤笔墨勾勒而成的条条框框中,衍生出一套更为精细繁琐的规矩,大到苍生立命,小至柴米油盐,点点滴滴,方方面面,将人一生光阴分割出无数条框,据王丁所说,佘家老祖就是个拾人牙慧都可再喝二两小酒的主,小算盘精打细算响的厉害,于大道方面停滞不前多年,算是运道浅薄之人,但在治家教诲后辈方面,却是值得推崇,一门四辈皆位极人臣,在皇朝中绝对首屈一指的世家贵胄。

    而在佘家一众后辈中,佘老祖最为看重之人,就是这位继承家祖规矩之说,愈开创属于自己璀璨大道的末辈子嗣,这次回来,佘家老祖就单单给佘家这根金苗种了魂草,至于其他佘家子嗣,佘家老祖素来不甚关注。

    “这家伙身体倒是好的够快的!”

    不过区区几炷香功夫,这位被滚滚天雷劈的几乎命丧城下的可怜家伙,竟然活蹦乱跳又跑去伤心地,看来佘家对这位金苗子嗣必然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否则依冯笑这个过来人来看,就伤到那种惨烈程度,不躺上个把月疗养,怕是很难活蹦乱跳。

    “有钱人的日子,真好!”

    冯笑叹息一声,无可奈何跃下阁楼,奔行而出,朝村尾掠去。

    老城墙,横陈无界,这片天地,除却少数几人知晓两端边界位于何处,它人只是知道先有老城墙,后有此片天地。

    当然,这点老掉牙的故事,都已然被多数后人抛之脑后,除却个别有心之人仍然谨记在心,这些渐渐被遗忘于尘光中的旧事,就如同村里那些无甚紧要的糟老头子,徒剩令人生厌。

    漫天雨幕,倾泻而下。

    佘白首独立城头,浑身湿透,仰头望天,满脸悲凄之色。

    雨水与泪水交织,从脸颊滑落。

    这片萧瑟天地,值得十万佘氏子弟为之以命相搏吗?

    从塌坯之处算起,他佘白首每在这座城头上步行一步,佘家后辈子弟气运便削弱一丝,如今他在这城头步行六百,比起十万之数,也不甚重要,本是一腔热血为苍生立命,但到如今,雨打风吹去,热血渐冷,坚若磐石的心倏忽会冒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质疑。

    因而,上次行去六百步时,忍受不了心神煎熬的他便跃上城头,以身试法,想一看这片残破天地究竟会如何?

    结果,出乎意料,却令他愈发质疑自己。

    “独自冒雨在城头,也不撑伞,既没有佳人在侧,也没有人捧场,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嘛,让他人开心一下,也算做了件善事不是?”

    冯笑一跃坐上城头,头顶避雨斗笠,看着面有悲凄的佘家金苗,略有感慨。

    “这里曾有一位刀客,足足为这片天地守了千年光景,你觉得他为了什么?”

    冯笑叹息一声,看一眼不远处没入城头的刀柄,视线远掠,“说来也挺可笑,就为了一句该死的誓言,哈哈……”

    “真的是可笑,一句话而已,谁人不说话,哪个会把一句誓言当真,这也就是榆木疙瘩脑袋才会如此,天也会塌,也会陷,人总归要死,这里……那里……所有的一切在光阴屠刀下,都是任其宰割的烂肉,要是为了一个姑娘如此消沉,这天地之间岂不是太过无味!”

    “你有病!”,佘白首目光凝滞,像看傻子一样听冯笑絮絮叨叨半天,好不易听明白来意为何,才恼羞成怒,爆出一句:“脑壳被雨淋,进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