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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辨真伪

    皎月悬空。

    冯笑临窗独立。

    抬望眼,月华似水泄落,洒在脸颊,带来丝丝温润凉意。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委实有些想念家乡了!

    任由心头这小小的涟漪荡漾,冯笑眯眼思量,思乡之情愈发剧烈,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在心海之内迅速波及开来!

    思念如潮水,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景之所触,情之所起!

    蓦然,冯笑脑海灵光乍现,一股不祥念头好如海潮明月升,从心海深处徐徐升起,高悬于心海当空,倾泻皎洁月华,照亮四方。

    冯笑顷刻间如坠冰窟,骨髓里开始冒凉气。

    仿佛被一道阴冷至极、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死死盯住,如芒在背!

    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连忙从袖中摸出剑形石条,石尖米珠大小的金点熠熠生辉,冯笑单手持石剑,同时以防万一,又摸出一张分量极重的剑符,这是那疯子被烧成纸灰前塞给他的两张救命符之一。

    冯笑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石条剑,是被富如狗再三确认过的宝贝,整条石条之精髓莫过于石尖一点米珠,用富如狗的话说,就是浓缩的都是精华,这点米珠之光,堪比金日皓月之辉,且最为关键的一点,石尖貌似万物可破!

    不过,富如狗以防日后翻车,特意斟酌言辞,在万物可破前加了两个字貌似!

    万一撞上戳不破的什么神甲仙盔,自有三分回旋余地,话不言满,这便是富如狗行事之道。

    再说,这万界之中,神仙宝藏多如海水,相生相克,相互压胜之物,不是没有,这石条剑就轻而易举刺破了他的琉璃无垢金身,也不得不令富如狗多思衬,莫不是有老东西伏线千里,要搞事情整他?

    这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话,富如狗自是不曾吐露只言片语,石条确实是件宝贝,万物可破,再染了他的血,邪祟鬼怪自会退避三舍,这便是富如狗告诉冯笑的话。

    “月夜撩人,本该琵琶美酒夜光杯,奈何一无琴瑟和鸣,二无美酒在杯,更无佳人在侧,人生好是凄苦!”

    就在这时,从院落外传来一声叹息,落在冯笑耳畔,却好似潺潺流水一般,听上去有几分说不出的莫名意味。

    如芒在背之感,顷刻烟消云散。

    冯笑收起石条与剑符入袖,心思流转,疑云染上眉梢,这是巧合还是……?

    这时,一位背负书箧的长衫郎走进院落,手里正攥着一块木牌,目光四下游寻,显然是在找寻木牌对应的房号。

    四目相对。

    面容清瘦的长衫郎拱手行礼,微微一笑。

    冯笑拱手回礼。

    长衫郎很快找寻到房间,推门而入,恰好与冯笑遥遥相对,东西相隔。

    听得耳畔中传来书生房间连连感叹的声音,冯笑坐回桌旁,执壶自斟,茶香袅袅,清气扑鼻,令冯笑微感讶异的是,茶壶下搁置的一方温石,甚为奇异,茶壶坐落其上,壶中茶水可长时温热,伸手触之,却并无烫灼之感,这点想法周全的设计,令人眼前一亮。

    “出来半年之余,书信几封,回信却无,也不知家中老少光景如何?”

    “不知那隔邻而居的泼皮牛三是否还常去家中骚扰,上次不过是对其翻墙而入家中偷盗一事小有惩戒,如若记恨在心,趁人不备再行事端,孤儿寡母,如何抵得下泼皮无赖的手段?”

    “想来这时家人已睡,不知心中是否想念为夫?”

    听着书生絮絮叨叨,尽是家长里短之事,冯笑便不再倾听,想来这位仁兄是负箧游学,途经此地,心中惦念家中老小,实属难得。

    又在床幔中贴附一张黄符,冯笑方才上床睡下,不过片刻,便神游八方。

    长衫郎房间。

    凌空盘坐在黄花梨圆凳上的长衫郎,长吐一气,看一眼穿墙而入的一道虚淡身影,轻声自语,道“这位仁兄好生不厚道,哪有听人墙角的道理,看来世尊所言极对,行迹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男子凌空跃下,半空之中,赫然悬浮着一个老旧蒲团,半边破碎,填充的蒲草裸露在外,若是随意抛掷大街,怕是无人愿意捡拾的货色,但此时此刻,旧蒲团凌空而浮,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中探出,好如触手一般,在空中随意扭动。

    男子走到虚淡的身影前,两者合二为一,探手一招,旧蒲团飞至跟前,冲男子如人一般点了点头,而后飞至身后,变作装书的负箧。

    长衫男子看一眼软厚的床铺,摇头叹息,道“这辈子怕是没有软床暖被加身的美事了,也不知世尊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偏偏学的如那苦行僧一般,衣食住行,皆是从简,甚至是简之又陋,还说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话安慰人,给个法器也是品相最差的蒲团,哎,愁啊……脑壳疼哩慌!”

    脚尖点地,跃身上房梁,男子倚着梁柱,骑跨在横梁之上,双腿悬空,惬意晃悠着,心中思绪流转不定。

    这次东海龙宫遗迹现世,无异是一块巨石砸海,瞬间就吸引了诸多仙门势力的目光,甚至连一些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古老宗门,都对东海龙宫宝物趋之若鹜。

    按照世尊所言,东海龙宫也无甚稀奇,不过是昔日一尊掌管一地行云布雨的小神而已,与那山水土地一众小神并无特殊区别,只不过东海龙王因为一件旧事声名远扬,传入那凡俗市井之中,被笔力惊神的小说家以及口吐莲花的说书先生一番宣传,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大人物”。

    关于那件令东海龙王盛名在外的旧事,不得不再提及一位不可言说的无上人物,是那位大人物将东海搅闹个天翻地覆,其后一举登天,直上凌霄,跑至那座凌霄仙殿闹腾,几乎一己之力掀翻那座仙庭。

    “吁……”,长衫男子长吐一气,先前每每听世尊讲说这些不愿提及的黄花旧事,就尤为心潮澎湃,但不知为何,对那位无上人物的惊天壮举,却是半点不认可,甚至多少还有些许无法言说的厌恶。

    在长衫男子看来,将一座执掌天道的仙庭搅腾地人仰马翻,单说那位人物,一身修为委实惊人,与天道争锋渴求长生的修士无不艳羡,但对于整件事情波及开来产生的严重后果而言,大闹仙庭之行径,却是半点不可取。

    普天之下,俗尘市井百姓,便是最直接的承灾生灵,甚至是近乎灭顶之灾,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生生等死。

    气运流散,时节不定,阴阳颠倒,天地循环絮乱,骤雨暴雪,旱涝成灾,随随便便一样,即可伏尸百万,埋骨无数。

    相较仙门放手搏命厮杀,毁城灭地,亦或古国皇朝纷战四起,屠城掠地,二者之间,无异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长衫男子世尊曾说过一句话,道尽山上仙门与俗尘人世之间的关系。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倚着梁柱,长衫男子有些睡意昏沉,并指绕于身后一抹,书箧顷刻横飞而出,于半空蓦然轻颤,抖落下几根金色柔丝蒲草,飘飘悠悠飞落在门后,窗台,屋顶几处,细微不可察。

    布置完这进可攻退可守的天地大阵,长衫男子方才彻底放心进入梦中,长途跋涉,一日万里,纵然神体仙胎,也会有所倦怠才是。

    旧蒲团悬浮半空,熠熠生辉,像极了被啃食半块的金日。

    东海,一块在骇浪中岿然矗立的方寸岛礁之上,盘坐着一位袍袖飞舞的中年男子。

    在男子左手,虚握着一轮月色惨淡的残月,残月中影影绰绰,隐隐可见琼楼殿宇,但多是残垣断壁之态,如若仔细观察,残月甚至都有丝丝缕缕的纹路,在这些细微裂缝之处,月色明显暗淡,仿佛皎洁月华是从这些细微之处漏泄一样。

    男子右手虚张,五指弯曲不尽相同,指尖皆束缚有一条细若发丝的黑线,黑线不过寸余长短,长短不一,仿佛一条条肆意游曳的灵蛇,拼了命想挣脱指尖的束缚,朝夜色深沉之处游走。

    蓦然,男子左手残月轻微晃溢,裂缝之处,溢出丝缕浓郁月华,令本就惨淡的月色,一瞬又变得暗淡几分。

    一身宽大华袍的男子睁眼,不看手中残月,却是极目所及望向陆地方向,疑声说道“何方高人,竟能识破我这水月幻阵,可既然识破,却又为何不动手破阵?”

    这位与仙人郡关系莫逆的中年男子,左手残月,是一方水月幻阵,可令入阵之人于悄然之中丧迷神魂,分辨不清虚实,亦或虚虚实实,似真似幻,迎合入阵之人心底深处那缕执念,形成一方天地牢笼,只能困死于执念当中。

    右手五条彷如灵蛇的细线,与俗世卖艺杂耍之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头顶的那根线相差无几,五条代表五个神魂被控的人偶。

    精通天算的袖袍男子心中早已盘算三番,换来却是无果而终,这个结果不禁令他尤为讶然。

    五百年来,他是第一次算而无果。

    布雨宗,大岛三千,小礁不知其数,与临海而居的仙人郡算是近邻,若不是宗门名字起的太过俗气,被与神仙二字沾边的仙人郡稳稳压了一头,输了自家仙门气势,可以说布雨宗绝对称得上是不输仙人郡而威震一方的仙家豪门。

    至于为何在素来远离俗世的仙门二字后面添上豪门二字,这里就不得不提布雨宗富倾天下的财富以及日进斗金的盈财手段,或许正是基于财大气粗的缘故,一向不喜俗世百姓拿自家仙门与近乎一夜暴富的布雨宗相提并论的仙人郡,在看到布雨宗送来十座金灿灿的金山后,也不得不装出置若罔闻的态度,开始对近邻布雨宗另眼相看。~

    布雨宗,大岛三千,岛屿之上,常有蛟龙之属于东海戏游而倦,后上岛休憩,蛟龙之属熟睡后,会有龙涎从口鼻流泻而下,落于岛石之上而凝,这便是龙涎之由来。

    而龙涎与其他些许香料比例而合后可制奇香,此种香薰之气,留香持久,且有独特甘甜之味,因而备受世俗皇朝古国以及门阀世家所喜,常常千金难买一钱之重,可谓是有价无市。

    布雨宗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其日进斗金,半点不为过。

    小礁之上虽没有龙涎可捡拾,但也有油水可捞,近海小礁租赁于出海打渔为生的附近村民,一年下来也是一笔颇为丰厚的钱财,远海小礁则是售卖,一些豪门世子最喜乘船而游,海中自然不是陆地,没有豪奢殿宇可供泛海倦怠后落脚休憩,这时海中唯一的小礁便有了作用,有豪阀世子挥金如土一连购下数十座石礁,于石礁之上大兴土木,广修殿宇,只为能在戏海疲倦后可有殿宇琼楼休憩。

    大岛日进斗金,做的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小礁大发横财,赚的是孤注一掷的钱财。

    各有所长,却皆是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口袋。

    银子又不咬手,布雨宗会嫌银子多,嫌银子沉?

    自无此种道理可言。

    等同于开宗立派于无数金山之上的布雨宗,近来几代宗主都是头脑精明心思缜密之辈,从布雨宗愈发显赫的盛名便可觉察蛛丝马迹,世俗皇朝豪阀千金难买一钱的龙涎香,当真如传言那般少得可怜,鲜有人知,但布雨宗就是借着这股不知所起的传言之风,硬生生将龙涎香卖到千金之价,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布雨宗刻意做手脚,值得回味。

    龙凌云,布雨宗宗主,一手将龙涎香卖至千金难求之地,可以说布雨宗大半家业,尽是经他手赚来。

    一座人迹罕至的岛屿,龙凌云登高,负手而立,眺望天际。

    许久,方才皱缩眉头,转身看向身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华袍掌柜气喘吁吁站定。

    龙凌云上下打量这位经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富态男子,隐有三分不悦,说道“放出去的效果如何?”

    肚腹圆滚的掌柜抹了把额头热汗,回道“可有六成收益!”

    龙凌云置若罔闻,说道“仙人郡那边如何?”

    掌柜想了想,探出四根胖乎乎的手指,回道“四成!”

    龙凌云皱眉,叹息道“还是太高啊!”

    掌柜闻言,浑身已然汗如瀑下。

    海风吹拂,带起阵阵雾气,吞没岛屿。

    二人身影隐匿于茫茫雾气之中,似真似幻。

    一如东海龙宫遗迹现世的消息,不辨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