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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狭路相逢

    清晨,一阵朗朗读书声从院落中响起。

    头刚沾上枕头的冯笑,不得不起身,想出门找这位心忧家国的仁兄,商量一下能否小点声。

    对一个有着起床气的人来说,清晨读书,搅人清梦,不亚于广场放乐,众人跳舞。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完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长衫郎一手持书卷,一手负于身后,踱步而读,每读完一句,自皱眉沉思片刻,看样子是逐字逐句,力求深明圣贤之意,并未只是泛泛之读。

    冯笑打着哈欠出现在廊道上,看了片刻一心沉浸在圣贤书卷中的书生,不知为何,却是转身进了屋,不再有想打断长衫郎读书的念想。

    不是因为其他,冯笑只是回忆起来昔日求学,站于操场路灯下读书的自己而已。

    若是论起来,抛却时间空间等因素的影响,单纯以求学二字来看,昔日路灯下的冯笑与今日小院中的长衫郎,有着本质的相同之处。

    皆是一个纯粹的学子。

    对于纯粹之人,冯笑又与疯子富如狗有着大致相同的看法。

    冯笑是心生敬仰。

    而富如狗则是敬而远之。

    皆占据一个“敬”字。

    就在冯笑躺下打算再度神游之际,对面房间中却是一声爆呵,随之而来便是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一股脑抛出。

    “大清早,读甚个鸟书,搅了爷爷清梦,小心一板斧劈了你这鸟人,读书要是有用,哪来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老话……”

    “干你娘的,昨夜那两个小骚狐狸委实厉害,差点将爷爷的腰给累折,若不是吃了回春丹药,说不定还得折在那艳鸣楼……”

    “屋外的秀才,听声音不似本地人氏,来这里作甚,莫不成也是听说了东海龙宫遗迹之事,想来参活一脚,开开眼界?”

    冯笑听得斜对面房间中,貌似不止一位,除了开口爆粗的恶汉,应该还有一位气息玄妙之人,多半是位女子。

    下床推开窗,喝杯热茶,驱散头脑昏沉之意,冯笑大有做壁上观客之意,想静静看场好戏。

    长衫郎摇摇头,拱手冲爆粗的屋子一礼,说道“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便全然……”

    话没说完,“呼啦”一声巨响,屋子木窗瞬间炸裂,一把板斧破窗而出,呼啸而来,径直冲长衫郎旋劈而下!

    “最烦这些满嘴圣贤道理的穷秀才讲道理,圣贤书看了几车,就说什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知道爷爷春宵一夜散去的银子有多少吗?”

    长衫郎闪身一避,轻松躲过板斧劈落之势,沉重板斧当即落空,劈在小院地面砖石,顷刻砖石粉碎,尘土飞扬。

    长衫郎将手中书卷收入袖中,轻轻拂了拂衣袖,一股清风悄然而生,堪堪将弥扬的尘屑,卷吹的一干二净。

    两袖清风,儒门读书人特有的术法。

    儒门先师老书袋,奇思所创,妙手偶得。

    冯笑看得颇为羡慕。

    屋门被一脚大力踹开,从屋子中走出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恶汉,袒露着上身,胸口一片肆意横生的护胸毛,双臂绣有两条吞云吐雾的蛟龙,当胸则是一个血口喷张的虎头,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提着裤子,满脸的怒气。

    “这一板斧没能劈死你,算你走运,还不赶紧就地打滚滚蛋,留在这里等死不成?”

    长衫郎拱手说道“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恶汉“啊呀”一声,啐地骂道“听你们这些鸟人讲说这些鸟经一样的道理,委实头疼的厉害,爷爷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条给爷爷跪地磕头,求爷爷放过你;二条让爷爷一板斧将你劈成两半,做那斧下亡魂!”

    长衫郎见自己再无多言的必要,有些叹息,有些失落,说道“圣贤教诲字字珠玑,可令人醍醐灌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之辞,仁兄若是执意而为,不重法理,崔一愿以身犯险,与仁兄讨教两式!”

    长衫郎崔一,挽袖敛衣,而后从背后书箧曳出两柄双刀,于掌心耍了个漂亮的刀旋,再手腕一抖,耍出几朵刀花,显然是精通刀法的高手。

    恶汉哈哈大笑,如同看见天下最好笑的事情,扣了扣鼻孔,屈指一弹,笑道“白面秀才,你这次当真是关老爷面前耍大刀,不知死活啊!”

    “你可知道李逵未曾耍这对板斧前,可是有过赫赫威名的,江湖人送外号刀下鬼,便是爷爷是也,今撞上你这不知深浅的软脚秀才,成,就让你见识见识李逵爷爷刀法的厉害!”

    自称李逵的恶汉,说罢从宽松裤腿中摸出一柄飞刀,双指轻夹,手腕猝然发力,刀光一线飞出,临近崔一身前不到一尺,却陡然悬停,而后调转刀身,又一线折回李逵指尖,溜溜旋转一圈,于五指间游曳,灵巧好似绣娘手中的绣花针。

    李逵呵呵一笑,他这不过是虚晃一刀,给这白面书生点颜色瞧瞧,之前也曾遇过这等徒争口舌之快的书生,可飞刀一出,便全然吓得屁股尿流,两股战战,这也是他先前为何说秀才都是软脚虾的原因所在。

    李逵余光稍稍掠向不远处那扇打开的窗,他这一手,目的有二,一是恫吓书生,二来则是有杀鸡儆猴之意,不论那扇窗后坐着喝茶看戏之人是谁,他这飞刀一出,便有极重的份量。

    长衫崔一蓦然收刀,转身就走,行至没入地面砖石中的板斧前,不过脚尖轻轻在斧柄上一点,斤两极重的板斧豁然打旋飞起,在半空划出一道斜弧,飞落在李逵身前三尺之地,凌空飞掠声势细不可查,落地更是悄然无声。

    李逵愣了一下,俨然脸面受到了极大伤害,顿时呵斥道“怎的,头还没磕,爷爷也不曾答应,谁让你走了?”

    崔一止步,叹息一声,却未转身,开口说道“飞刀之暇,心有旁观,刀意失了圆满,即未圆满,便是破绽百出,杀你易如反掌,只会徒增因果,孰轻孰重,我还是能拎得清的!”

    李逵怒道“什么鸟因果,爷爷这板斧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曾见过什么鬼怪来寻仇,那鬼怪之说,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了几卷鸟经的鸟人,信口胡诌出来吓唬人的,你以为行走江湖,靠鬼怪之说,能吓退什么鸟人?”

    长衫崔一不再言语,一挥衣袖,一道刀光骤然朝后劈出,好如水银凌空倾泻。

    恶汉李逵面色大变,收于背后的第二柄板斧连忙曳出,凌空抡起,“唰唰”在身前旋出一片密不透风的斧影,试图挡下那毫无破绽可寻的圆满刀意!

    “李逵,还不退下!”

    生死之际,恶汉李逵所在屋子里,先是飞出一道黄光,精准撞在飞掠而来的刀意上,爆发一声沉闷似地裂的声响,而后气波涟漪,迅速荡漾散去,化成一阵疾风,将小院花花草草吹拂的东倒西歪。

    黄光散去,赫然是一地黄纸碎屑。

    屋中,走出一位身穿短袍,背负铜剑的道人,走到恶汉李逵身前,冲长衫崔一打了个稽首,说道“施主宅心仁厚,再三忍让,与这黑厮讲理,实乃读书人风范,贫道在这替黑厮给儒门学子赔礼致歉了!”

    转过身来的长衫崔一拱手还礼,而后坦然受之。

    道人说道“看施主一身儒门长衫装扮,本以为是圣贤门下,但方才这一手劈刀势,却是走的刀客路数,施主身兼两道,却皆有大成,在如今这江湖之中,算得上木秀于林的后起之秀了!”

    长衫崔一闻言,不禁认真打量起道人来,但几番扫量,也浑然看不出道人所属道门何脉,道门最负盛名的莫过于独树一帜的龙虎山,天师府大天师,可天师府道袍却不是道人身上所穿式样,故而长衫崔一多少有些疑惑不解,拱手说道“不知道长与那龙虎山天师府可有关系?”

    道人一笑,说道“贫道不过是天地间一游方道士,不属何门何脉,若是非要论属山上门派,那贫道大概只能算是道祖传法众多弟子中的一位而已!”

    长衫崔一听道人打机锋,显然是不想吐露身份,因而也就不再追问下去,毕竟,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又与道人泛泛之谈两句,长衫崔一拱手离去。

    道人转过身,瞪一眼略有不安的恶汉李逵,摇头说道“进屋再说!”

    关上屋门后,道人行至被板斧凿碎的窗口,看一眼斜对面的屋子,转身冲李逵轻声说道“小心那间屋子里的人!”

    李逵将板斧“咣当”一声掷于桌上,自斟自饮两杯热茶,压下翻涌上来的火气,瓮声瓮气,说道“公孙大哥,为何放走那鸟人,那一手劈刀势,厉害倒是厉害,可李逵这飞刀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同归于尽,也不受这等鸟气!”

    道人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本欲再呵斥这心直口快的黑厮几句,但想起这黑厮屡教不改的脾性,便再无呵斥之心,换一种和善口气,循循善诱,说道“行走江湖,本就如浑水而行,保不准何时会遇上世外高人,今日那书生还算心思良善,与你讲理在先,若换成一位心思歹毒之人,怕是你现在已经丧命那劈刀势下,你这黑厮小命倒是可丢得,可要是坏了大哥千秋大计,回山后免不了要面壁思过!”

    李逵一听,顿时有些后怕,山上受些皮肉之苦,咬牙挺过便是,可唯独那面壁思过,却好如钝刀割肉,令李逵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唯一一次面壁思过,不过才三日光景,可李逵至今仍旧不寒而栗。

    李逵急得直挠护心毛,说道“公孙大哥,宋大哥这趟派你我下山,怕是已然知晓我会路上滋事,有你在身侧约束于我,想来不会对东海之事有何延误!”

    道人凌空盘腿而坐,说道“东海之事,大哥谋划久远,势在必得,你这惹事的黑厮也倒不至于能将事情搅黄,可毕竟兹事体大,还需小心为上,毕竟那布雨宗宗主心思难定,属奸诈阴狠之辈,不可能未有准备,你我二人作为前探,务必要将东海龙宫遗迹虚实打探清楚,届时飞信回山,好让众家兄弟准备,争取将龙宫宝物一扫而空!”

    李逵认真点点头,说道“和俺想的一样!”

    道人有些忍俊不禁,这黑厮虽鲁莽惹事,但心思却是直爽,如若不然,怕也活不到今天。

    李逵蓦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公孙大哥,宋大哥如今到什么境界了,有没有方腊老贼厉害?”

    公孙道人看一眼李逵,有些讳莫如深,想了想,说道“怕是摸到那层天幕了……不过较比方腊老贼……不好说啊!”

    李逵却是说道“宋大哥那件宝贝,我可见过,杀人于无形,方腊老贼上次就差点着了道,若不是宋大哥刻意露相,让方腊有了警觉,想来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鸟事!”

    公孙道人点点头,颇为认可。

    李逵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公孙大哥,那个肚儿溜圆的掌柜,真真投靠我等山头了?”

    公孙道人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看得李逵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投靠还是没有投靠?

    公孙道人探手一招,桌上热茶飞到手中,抿口茶水,方才说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总之机会已经给他,三日内若给不出我等所要的答案,他那一家老小,自有安排!”

    李逵一拍桌子,冷冷说道“若给不出我等想要的结果,到时不劳烦大哥动手,让李逵这板斧施把气力便可,公孙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李逵最善剁肉!”

    公孙道人点头,不再言语。

    看一眼那间屋子,公孙道人忍不住诧异出声“究竟是何方高人?”

    李逵放下茶杯,起身顺着公孙道人视线望去,疑惑不解,问道“公孙大哥,可有奇怪之处?”

    公孙道人似是而非摇摇头,说道“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瞧你我二人,也不知那屋子所住何人?”

    李逵一拍胸脯,说道“这还不简单,让李逵前去问过便是!”

    公孙道人轻声呵斥,说道“又犯了头疾不成,说话不过脑子!”

    李逵挠挠头,只得坐下。

    在公孙道人视线中,那间屋子,有股莫名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好似他天生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