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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郎自大之地(祈福)

    当看到倒霉道人时,冯笑心府之地莫名狠狠抽动了一下。

    只见倒霉老道左手提鸟笼,信步而行,一双滴流乱转的眼睛始终不离街头妇人,若是遇上脸皮薄的貌美女子,视线更是肆意妄为,直到惹来未经人事的女子一声羞臊啐骂,倒霉老道方才讪讪一笑,收回意犹未尽的视线,眯眼回味。

    铁匠看一眼简直“如鱼得水”的道人,说道:“这幅德行,倒是符合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铁匠这句“平淡”之言,好似曲径通幽,令人回味。

    冯笑听完一笑,不置可否。

    他心中已有猜测,怕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细细滤过一遍可能“蹦出来称王”的人,高家那个“狼崽子”高山被他再三敲打,怕是会消停一段时间,总在老城头上琢磨如何翻越城头得自由的佘白首,有了那次九死一生的“雷劫”,怕是仍心有余悸,与老更头成为“垂钓之友”的疯丫头褚知秋,想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钓上一条大鱼来的有趣,从香火台回来的虢氏男子近乎画地为牢,倒是随身书童常去老城头偷吃鸡腿,崔氏与张氏似乎在忙碌族人归来一事,无暇他顾,尤其是那位张氏老圣人……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生事”的几人都被排除,再加上倒霉老道这幅“游街赏景”的怯意心态,冯笑隐隐生出一抹念头,莫不是倒霉老道在上面觉着太过无聊,便偷溜下来散心不成?

    “神君庙……”

    突然,冯笑意识到这个差点被遗漏的地方,那个香火小道童原本觉着人畜无害,但与疯子有了那一段离奇的“寻竹”之行后,尤其是对涉及因果深重的香火一事有了重新认知,归来后再看香火小道童,已然有几分近在眼前却看不真切的意味。

    若是疯子所言不虚,侍奉香火的小人皆是“画地为牢”,半点踏出不得香火之地,冯笑倒是可省心大半,但若是拎干水分来听,神君庙可能就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数千年的香火供奉集一身,造就出来的香火小人……

    不可想象!

    就如同疯子对此种弊态不无讥讽所言那般:一只泥腿子被供奉千余年,也与一些神仙无异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王丁临行前,并未对冯笑提及神君庙,想必是心有所安,但如果连王丁都被蒙在鼓里,那问题……

    如此思量后,冯笑又点了一碗面,坐等倒霉老道,铁匠莫名诡笑一声,示意冯笑瞧看。

    冯笑举目远望,待看清后不禁错愕,只见那倒霉老道正被一位身形似水缸的妇人死死揪拽住道袍,而老道兴许是理亏词穷,毫无半点还手之力,与其说二人扭斗在一起,倒不如说是身形见绌的老道被水缸妇人蹂躏,不过眨眼功夫,老道已然节节败退,身形踉跄,脚步发虚,被手臂与腿粗的妇人扯翻在地,欺压在小山一般的身下,水缸妇人嘴里还喋喋不休,看架势多半是骂街悍妇脏不入耳之言。

    好似天的铁匠收回视线,玩味笑道:“这老道天生霉运当头,属于那种喝凉水塞牙,放屁扭着腰的霉主,你这小老哥,委实不好当啊!”

    冯笑喝口面汤,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还是想想如何将那近百两的藏私交代清楚为好?”

    “最好谎要圆的圆满,不然届时,嫂子若是问起,万一漏了馅,这罪过可大了去!”

    铁匠瞬间吃瘪,素来对银子格外认真且有好记性的自家婆姨,一旦知晓他藏私,没有月余耐心哄待,怕是难以消停。

    想想都脑壳疼!

    若是有舌灿莲花之能,倒可轻松些许,可偏偏他笨嘴拙舌,再加上心疼自家婆姨,如此一来,往往是不打自招,哎……

    铁匠深深皱眉,看一眼同样皱眉的冯笑,想了想,伸手说道:“王丁从铺子拿走过那么多菜刀,剪子,你是不是得还银子?”

    冯笑眨眨眼,说道:“王丁拿走的,王丁不来还,凭什么我来承担?”

    铁匠孤注一掷,道:“你与王丁是住在一座屋檐下的,这些旧账,就得你来还!”

    冯笑看一眼远处,说道:“嫂子与你也是住一屋檐下,你的银子是嫂子的,可嫂子绣囊里的银子是你的吗?”

    铁匠彻底哑口无言。

    不远处的形势愈发激烈,怕是老道坐实了偷瞄妇人的事实,被妇人欺压在身下,半点动弹不得,围观的百姓则是哄然大笑,看的津津有味。

    端上面来的掌柜,放下碗筷,看冯笑似乎对街头这等小打小闹格外感兴趣,便笑道:“那象妇可是这两条街上出了名的悍妇,气力不输男子,口舌可比说书先生,时常在街头找寻年轻貌俊男子的晦气,嘿嘿,说的直白点,就是闺房里待不住了……客官,你明白吧!”

    “另外,那悍妇年过三旬,尚未婚配,家人听说都急得恨不能是个男子便可嫁女,看客官瞧着颇有兴趣,若是……”

    冯笑连忙打断掌柜好心提醒,指了指远处,摇头笑道:“这碗面便是替那道人点的,孰料几步之遥,偏生出如此事端!”

    掌柜恍然大悟,道声叨扰离去。

    冯笑抖抖衣袖,说道:“非得等到老道那把老骨头架被拆散了再出手吗?”

    铁匠淡淡说道:“全在你!”

    冯笑环视四周,压声说道:“妖人这般猖狂,摆明了是在故意试探你我,若是你我坐观壁上,袖手旁观,岂不是随了妖人心意!”

    铁匠笑道:“还以为你要如先前那般,冷眼旁观,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冯笑答非所问,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话音落地,一道疾风呼啸而出。

    破锤。

    不远处,幻变成悍妇的妖人,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身体便飞离而出,须臾之间远去万里。

    东海深处,被莫名禁锢的妖人,眼睁睁看着破锤当头落下,凿烂自己眉心,身死魂散。

    破锤没入水下,一气击穿千里连天水色,方才腾海而出,化作光点消逝。

    街头,神色自若的老道骤觉身上一轻,睁眼看去,发现软肉无骨的妇人莫名没了踪影,起身庆幸之余,多少有几分留恋。

    老道震袖,悄然撤去袖中符箓,这张护命符箓,是他无甚名气的师父某一日,从小殿压于塑像下的一卷经书中取出交于他手,别无它言,只说涉险可用。

    “若不是身上那股子气息未散尽,还真被骗了去!”

    老道抖擞道袍,自言自语。

    其实,他昔日跟随师父修道,常常看见形色各异的妇人登观门找寻师父,每每此时,坐于小殿中打瞌睡的师父总是笑眯眯差使他去那片竹林砍竹,再回来时妇人已经不在,打瞌睡的师父依旧打瞌睡,但小殿内或多或少会残存点滴尚未消散的气息涟漪。

    待踏上求道长生之路,老道已经明了那些山野妇人身为何物,来寻师父所为何事,师父为何会让他外出伐竹,以及那残存的气息是何。

    回忆之余,蓦然看见冯笑招手,老道咧嘴一笑,探手一揽,将被他搁置在屋脊上的鸟笼凌空拿下,一溜烟而去。

    老道也不作假,落座吃面,一气呵成,边吃边说:“也不说点两碟小菜,这面食味道差了点!”

    铁匠伸手,说道“三份面钱,你来付如何?”

    老道连忙护住碗口,笑道“味道是差了点,但贵在一份情意不是,如此再吃起来,尤胜龙肝凤髓!”

    铁匠笑笑,不再说话。

    倒霉道人风卷残云一般,片刻功夫,已然碗底见白,自己端碗跑去向掌柜讨了一份原汤后坐回,眯眼逗鸟,怡然自得。

    冯笑看着老道,说道“说吧!”

    老道余光一瞄冯笑,自知事情败露,当即垂眉耷脸,长叹一气,说道“是那只老鼠,本来呆在鼠笼里好好的,却不想哪个讨打的小兔崽子扯去了符箓,松开了笼门,待老道一觉醒来,老鼠早已逃之夭夭,最为可气的是,那只臭老鼠还在本道人碗里留了点老鼠屎……”

    “若是再让本道人碰上那只臭老鼠,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看着义愤填膺的老道,冯笑心里那块石头悄然落地,事情出乎意料,但并未如他所想,偷跑了一只老鼠,远不是最坏的预想!

    冯笑回忆当时,蓦然说道“不用担心,待我回去,自能寻它出来!”

    老道一愣,说道“你是说它还藏在村里不成?”

    冯笑笑道“贼不走空,更何况那只老鼠貌似是冲我而来的!”

    老道“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说道“想起来咯,当时那只老鼠发了疯一般,直冲你而去,张着嘴想咬你,多亏本道人反应够快……”

    老道眉飞色舞,又开始回忆先前他画符捉鼠的一幕,如何神机妙算,如何一马当先,如何手到擒来,俨然那只老鼠真真是被他所擒。

    只是旧事重提,冯笑却不免再生疑惑,那只跃过老城墙的老鼠势必来历不凡,可当时为何偏偏冲他而来?

    是事出巧合还是……

    “难不成这里面有……作祟?”

    冯笑不禁暗自揣量,脑海里大概有了一些断定,虽然眼下也仅仅是虚无缥缈的揣测而已,距离水落石出之日,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但至少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只要他愿意小心翼翼抽丝剥茧,追本溯源,想必最后会有一个结果!

    暂且将这点揣测石沉心海,冯笑对老道说道“你得回去,以防那群不省心的家伙搞出什么乱子来,若是出现棘手事情……可以跑去杂货铺找老寿头,若是老寿头袖手旁观,那就再去村头找打更的老更头,就是那个终日在水泊边垂钓的老头子,嗯,若是这两个人都不管的话,那就去……算了,你直接跑去神君庙找那香火小道童求助,真不行,就死皮赖脸躲在里面不出来,想来那群人也不敢打进神君庙里去!”

    冯笑本想说还有那无名山丘的金鸡大人可寻,可转念一想,无欲无求的金鸡大人下山都成问题,而且王丁也交待过,若非生死关头,不要轻易请金鸡大人出手相帮!

    另外,冯笑还想到了村尾那群“画地为牢”垂垂待死的老人,连王丁提及起来都颇为忌惮,甚至恨不能一言带过,这无形之中自有不言而喻的深长意味,但他并未告诉老道,一来是他与那养狗的老妪不过几面之缘,说有情义,纯粹是自我贴金,若真涉及生死,老妪断无势必出手相帮的缘由,二来是那群老人已然不知在村尾近乎足不出户多久,似乎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村中老幼似乎对之也浑然不放于心,就如同两座山头,互不干涉,互无交集,各自安好。

    思来想去,冯笑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念头,小小的野狼村,简直就像是被谁杂七杂八拼凑在一起的积木,村头的绵延远山,八百水泊,村尾不知始终于何处的老城墙,将野狼村限制的泾渭分明,村里的神君庙,老戏台,老龙井,三成一线,将高门大户与贫贱小户无形划开,老槐树下不知深浅的魔域,压胜魔域的老碾台,后院的菜园子,寓意深刻的丁字号香火台,画地为牢的茅草屋,单拎出来,皆可自成方圆,放在其中,也浑然天成。

    冯笑旋即摇摇头,若是有人造就出如此牵涉众家因果的大手笔,那这片天地也不会沦落为王丁终日担忧这般惨境,怕是他过于思虑,将这些毫无关联之物,生拼硬凑在一起,幻想出一个假想敌来!

    驱散心头这些自我拼凑出来的遐想,冯笑看一眼铁匠,蓦然问道“野狼村,为什么会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这个问题,从他听到王丁初次提及时就想问个明白,但先前因为一系列原因,便被搁浅心海,如今恰逢其会,问个明白,也好一解心头疑惑。

    铁匠如同看白痴一样看了眼冯笑,捎带看了眼同样好奇而不知的老道,淡淡说道“托那个疯子的福,本是夜郎自大之地,却因为王丁不喜,一怒之下便改成了野狼,音同字不同,说听疯子肺腑之言,还不如听野狼叫唤顺耳!”

    冯笑恍然大悟,夜郎改野狼,确实是王丁的风格!

    不过,这夜郎自大……那个疯子是想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