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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自家闺女自己疼(祈福)

    张家大院。

    一间长满青苔的屋顶,躺着位面如金玉的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眯眼望天。

    于他而言,夜幕也好,晴空也罢,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卷重复关阖的画卷而已。

    不过这座天地的画卷,倒是有些意思,将碎未碎,裂隙极多,密如蛛网,有些地方更是直接豁开大口,也不见有女子来修补。

    指尖凌空一点,在他眼里,画卷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唯有一条条好似蛛线的金丝,纵横交错,张结成网,悬浮在漆黑如墨的当空。

    这才是这座天地的真实样子。

    犹如瓷瓶落地,大体上裂而未碎。

    有些许漏风进水的小豁口,也无关紧要。

    许久以来,那女子煞费心力,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做成眼下这幅技法拙劣的女红,其中艰辛困苦,冷暖自知。

    他对此还是比较佩服的。

    毕竟,一个女子,素手芊芊,穿针引线,忍得针扎心累之苦,做成这般田地,已然实属大不易!

    他是要竖个大拇指的!

    可惜一腔诗意,无人赏识,只能对天说!

    探手随意一抓,天空似乎颤了颤。

    男子掌心中多出几颗犹有星辉的石子,就是这些昔日的神骸,终日挂悬在天,被凡俗百姓当成是所谓的星辰。

    言过其实。

    有些自认读了几句圣贤书的读书人,更是可笑,徒有其形神意全无的笔端更是敢写下些许迷惑人心的陈词滥调,且沾沾自喜,引以为豪。

    “没有昔日这些神道残骸,难不成这天就变成谁人都能吐上一口的墨池了不成?”

    年轻男子将天幕私喻成墨池,已经是犯了因果,而且还在他观天之时直言不讳,更是错上加错。

    这些涉及天地的因果,会在某些紧要关头彻底显化,譬如悟道时萌生的心魔,破境时无形多出的一道门槛。

    但,男子对此半点不以为意。

    就因为直言不讳,才在那座观星台得了一个“竹筒”的名号,正所谓竹筒倒豆子,一粒不剩。

    在那座观星台求学时,男子自是没想过自己会在自家院子这尺寸之地待上数月光景,天地之大,大到无法想象,男子的心与脚下的路,注定是征服那一座座天地大幕,走过山山水水的,如何能被一座天地禁束?

    但转念一想到自己头顶的那个张氏,就有些灰心丧意。

    头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轮回而得,有位不在三门中却另类成圣的老祖照拂,虽可能成不了什么大器,但至少顶有余荫,即便是无甚作为的瞎家雀,也至少饿不死,故而不得不承认,有位圣人当老祖,着实脸面有光,兜里有钱,混做个几世祖当当,其实也挺好!

    但对于他而言,或许站的比别人高那么一点点,所看之景,却截然不同,要知道参天古木,也不是一日生成,木外还有密林,密林头顶还有天幕,今日飞来一只家雀,明日落来一只乌鸦,树下还有嗷嗷待哺的豺狼虎豹,这些张嘴就要吃肉的畜生,自然会在古木未倒时,暂时披着人皮,彬彬有礼,睦邻友好;一旦古木倾倒,啧啧,甩掉人皮,张开血嘴,则就是另外一番形貌无疑。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有圣之家却无善终。

    这是男子早先给头顶这个姓氏所代表的世家,断下的戳言。

    山水迢迢路遥遥,归期无望,无望而归。

    男子一想到届时要规规矩矩站着,被老祖挨个敲板栗,就头疼起来,他是家中长子,自然要站在最前,敲板栗的时候,老祖从未开头就放水的,故而他那一记板栗,铁定是脑壳起包!

    “老三啊,老三,你害我啊!”

    男子哀愁不已,一脸愁苦。

    他所在张氏这一脉,被誉为双生麒麟,他口中的老三,是素来与他不合的弟弟,一个喜欢钻屋里翻书的书呆子,高兴能吟上两句酸诗,不高兴就呜呼哀哉,总之,与他截然不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去!”

    男子随手一抛,将手中攥着的残骸掷入天幕极高处,缺失了三两颗星辰的北斗七星,瞬间又变得熠熠生辉。

    这些挂浮在天幕极高处的残骸,说得好听点,是万物苍生的,说的不好听点,纯粹就是那个女子的。

    他也只能无聊时随手摘下来把玩把玩,但万万不敢生出占为己有的心思,这便是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啊!

    起身盘腿坐好,男子抖了抖似乎无甚华彩的袍袖,两粒枣核大小的残骸落入手中,这是昔日他在观星台摘下的两粒水运浓郁的星骸,被那位真正“手可摘星”的观星台老天师,赞誉为“妙手佳得”。

    屈指崩弹,两粒星骸一前一后划入天幕。

    一粒极南,一粒极东。

    堪堪将稍稍出现倾斜的天幕,又坠沉的四平八稳。

    “呵呵,几个山野精怪都敢跳出来开什么封神大会,也真是古来未有的稀罕事,也委实不知道天高地厚……”

    据他所知,正是原古那次封神,造就出神庭那么一个庞然大物,才有后来的神道辉煌,普天之下莫非神土,香火气焰直通天道,甚至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虚言!

    想到此处,男子呵呵轻笑起来,他这不是实实在在亵渎神灵是什么?

    一众神道金身被碎,高挂天幕,但那个一气碎神台的家伙至今活的仍旧逍遥自在,这世道果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呵呵!

    “拿一具纸身淌水,不愧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商家生意人,符合唯利是图的行事原则,但未免也有些寒酸,这座天字丁号位大界,也不值得那位财神爷真神降临,还是说另有隐情?”

    男子晃了晃被压麻的手腕,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皆知,这方大界就要四分五裂,沉入光阴水底,不仅位置会被其他大界取代,就连眼下这山山水水都要被瓜分殆尽,到时候神仙如蝗虫过境,一拥而上,这座天地的点点滴滴,都会是他人嘴里的一块肉。

    当然,些许类似张氏一脉的宗门或者势力家族,自然不会落得那般凄惨地步,经营有道,暗度陈仓,这便是那帮人心知肚明的道理。

    至于,这座天地多如过江之鲫的修士,也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那种眼光长远,能看清大势所趋之辈,找座底蕴深厚的宗门依附,做得只出力不出心的轻散供奉活着,剩余一种就是纯粹的榆木脑袋,不知大势所趋为何,只愿一心殉道,留下万世清名。

    其实,男子从来都不看好第二种修士,身死道消,留于后人说,看上去是气节极高极好,但人人都要如这般死光灭绝,哪里还有什么后人,更不用说教诲后人的书经被谁人书写了?

    死的重如山岳,固然是好,可有时候苟活于世,却也是不孬的。

    有些话有些事,需要人去说去做,一点一滴,劳心劳力,功绩大小,半点不输那些慷慨而死之辈。

    只可惜,世人皆只能看见前者的光辉伟大,鲜有能看见后者的呕心沥血,这也是为何有人甘愿以死待之的原因所在,最起码能留个清名在世。

    这些触景生情冒出来的想法,皆是男子一人观天时看到想到的,逝去的都成了天幕上的明星,而那些没死的,继续散落在各地,或待时而起,或冷眼相观,或有所为有所不为,总之,都在过着落魄如狗的日子。

    这其中,自然要抛开这座天地另论。

    蓦然,男子冲远处与他同样喜欢上房的饮酒汉子点了点头,对方拎起酒壶还之一礼。

    “也是个落魄不如意的……”

    男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同道中人啊!

    远处。

    上房饮酒的汉子,冲张氏宅院方向拎了拎酒壶,算是还了对方点头一礼。

    汉子名叫古生,膝下独女,就是与王丁友邻而居的那家主人。

    古生上房饮酒,一半是为了怕让自家闺女看见,一半是为了能多瞧一眼身在赵家当烧火奴仆的媳妇大人。

    要知道,自家媳妇可是去赵家做伺候人的丫鬟已经快七八年了,即便一村之远,却好如天上银河,相隔一方,见不着半点面。

    有些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就会趁夜溜去瞧看自家媳妇两眼,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后,再偷摸溜回,一来二去,不过几步路而已。

    除了看自家媳妇,古生还要看村头古氏一脉的祖宅,时常会有个别顽童,翻墙越户溜进去玩耍,不是打碎灯盏,就是砸烂门窗,那些不会说话的旧物,何时招惹过人,却白白惹来这等灾祸?

    故而,每次汉子看见有顽童摸进古氏宅院,便会一步而至,赶在那些古物尚未遭人毒手前将顽童丢出院子,有时候还会朝屁股上踹上一脚。

    汉子在这里住的时间,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但被他丢出院子的那一个个顽童,却早已长大成人,变成他家的顶梁柱。

    将酒壶收回衣袖,汉子轻轻抖擞,一抹清风悄然出袖,将身上残存的酒气给吹拂干净。

    “这回应该闻不到了!”

    汉子似乎还不放心,凑鼻上前,特意在身上尤其是胸口经常洒酒的地方嗅了嗅,确定再无一丝酒气后,这才眉开眼笑,再无半点醉醺之意。

    飘然跃下房头,汉子蹑手蹑脚凑在一间门窗贴着手画云纹彩福的窗户前,透过隐隐约约的窗纸,看着床上极为难得入睡的闺女,蓦然咧嘴一笑。

    老爹看闺女,越看越觉着俊,越看越觉着自己还能再疼爱她一点。

    在扎着羊角辫睡觉的小姑娘屋子里,赫然处处贴满如门窗上一般的云纹彩福符箓,在小姑娘睡的床上,更是密密麻麻,有些符箓颜色早已褪去,显然是时间已久,有些却是格外新,一看就是这两日方才张贴上的。

    若是站的稍微远些,再瞧看小姑娘睡得床铺,形貌就如打开的棺椁一般,阴气森森。

    汉子会每日为自家闺女亲笔写画一张坠魂符箓,就是门窗以及屋子里张贴的这些,利用极其沉重的符胆,实际就是他的一身精气神,来坠压那抹被压在自家闺女神窍内飘飘欲飞离的魂魄。

    昔日,汉子不过是晚回家片刻,闺女与媳妇便被势如骇浪卷漾的流散香火神运给冲击的魂分魄散。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拼着一条命不要,硬生生拽回十之三四,怕是媳妇与闺女,就完完全全成了那场浩劫下被殃及的两位无辜人。

    坠魂符箓,是他求来的,付出的条件,不过是答应成为一家鹰犬而已,只要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汉子蹑手蹑脚回到自己屋子,看着桌上碗里一口未动的鸡腿,刹那间心如醋涌。

    “那个小兔崽子还穿着开裆裤,就知道来撩拨自家闺女了,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还不知要如何!”

    汉子思绪涌荡,眼神有些冰冷,悄然走出屋子,一步即将迈出。

    “爹,是你吗?”

    屋子里,小姑娘做了场噩梦,被吓得满头大汗,从梦境中醒来。

    在梦里,小姑娘看见娘亲化成一片云离她远去,任凭她在后面追哭得稀里哗啦也无济于事。

    汉子一步来到床边,抹去闺女头上的冷汗,脸上堆满了纯粹的笑意,柔声细语道“爹在呢,爹在呢!”

    小姑娘晃了晃头道“爹,肚子饿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汉子探手一抓,手里多出一只鸡腿来,笑道“是那个小兔崽子给你的喽?”

    小姑娘知道瞒不住,就只得点点头。

    似乎是担心爹爹吓跑她唯一的小伙伴,小姑娘轻轻扯着汉子衣襟,撒娇道“爹,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汉子心里滋味愈发不好受,但也只能点头答应,将闺女留给他的鸡腿又塞给闺女,嗦了嗦手指上沾的油腥,笑道“喜欢吃,爹以后就天天给你买,好不好?”

    待小姑娘重新睡去,汉子回到自己屋子,蓦然觉得自己这个爹做的很不好,闺女喜欢吃鸡腿,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要不是瞅见那个小兔崽子偷偷来过,他还真的是半点不知!

    “哎!”

    汉子有些难过,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许久后,汉子一步迈出,来到村尾城头,在香火台前自言自语了几句,便一步跨出,去往人间。

    虢氏宅院。

    正做梦吃鸡腿的小书童突然惊醒,从床上爬起来,茫然失措地环视着四周。

    梦里,有位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怪叔叔不过是冲他做了个宝塔镇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