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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师出名门(祈福)

    用最霸气的姿势,说着最怂气的话,这便是小书童看在一锅鲜美鱼汤的面子上,对疯子的低头示好。

    张老翁咧嘴一笑,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疯子接过小书童递过的脸盆大碗,打趣道“就这点饭量,也委实看不起你家先生!”

    盛去半碗鱼汤,疯子锅里已经所剩不多,小书童接过脸盆大碗却并未着急吃喝,而是等疯子又盛一碗,小书童接过递给张圣人后,这才瞥一眼可见锅底的鱼汤,心安理得抱着大碗蹲在马车旁的一块山石上,津津有味吃喝起来。

    疯子看眼所剩无几的锅底,也不打算再用大碗,直接跃上车头,端锅吃喝起来。

    吃着吃着,独占一份的小书童无意瞥看了车厢一眼,这一瞧不打紧,却是看到端锅吃喝的疯子正偷偷从袖子里朝外掏点心,这如何能让小书童不生气!

    好朋友就当同甘共苦,你一个人偷偷吃点心算什么朋友?

    小书童三下五除二吃喝完鱼汤,也顾不得小肚子已经撑得圆溜溜,一阵风似跑到车厢前,举起脸盆大碗,冲疯子说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点心也不让让人吗?”

    被抓现行的疯子看眼一脸心安理得的小书童,嘴角抽搐几下,却还是乖乖抖擞出几块精致的点心,放在脸盆大碗中,同时笑道“当仁不让,厉害!”

    小书童哪里管疯子说的什么疯言疯语,再者这段时间委实可没少听,耳朵根子都被磨得起了茧子,既然点心到手,就没有再听其絮叨的理由,小书童端碗坐回山石之上,夹起一块放在嘴里,真甜!

    张圣人微微一笑,说道“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当了圣贤又如何,难不成还不允许有一星半点的过错?”

    疯子闻之,莫名大怒,说道“张老头,你就要点脸吧,话都被你们这些圣人老爷说尽了,还让不让天下人活了?”

    张圣人撇撇嘴,喝光碗底最后一口鱼汤,咂摸着嘴,似乎在回味,片刻后方才说道“怎么会不让天下人活呢,那些个穷经皓首的老夫子,哪个不是为了让天下人更好的活着而甘愿自囚书山学海,逢山开道也好,遇水架桥也罢,总之是一刻没得消停,疯子你要是还认读过几卷圣贤书,那就闭嘴,少说这种后患无穷的屁话!”

    疯子摸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嚼吃的津津有味,同时含糊不清地说道“读过圣贤书又如何,还不是入不得那老书袋法眼,在那学宫呆了几年,净受那群老夫子教诲了,耳朵都听的起了茧子,头都听得大了一圈,最后连个学宫陪读的轻闲头衔都没混上,所以真正算起来,老子算不得读书人的!”

    张圣人如何能不知那几年这个家伙是如何大闹学宫的,搅闹的几个老夫子胡须都不知被揪断了多少,给老夫子卷不离手的杂谈笔札偷摸换成神仙打架的神仙书,朝学宫院长种下的翠柏撒尿,模仿老夫子笔迹给一位仙门仙子写什么吾心有你而不孤的情书,结果差点搅荡仙门风云等等,所以那几年,这个家伙三天两头不是在抄书,就是在即将被罚抄书的路上。

    张圣人如今回忆那一段鸡飞狗跳的光景,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那座学宫那几年,才是最有灵气的一段光景,少了许多的腐暮之气,多了些许的人间烟火气。

    当然,昔日未成圣人前的张圣人,却并不是如此这般认为,至于心里如何看待那段岁月,也唯有自己心知肚明。

    回过神来的张圣人笑骂道“要是被那几位老夫子听见你说这种混账话,怕是免不了又要罚你抄书几卷喽!”

    疯子只是笑了笑,却不再接话。

    知晓原因的张圣人叹息一气,说道“当年把你逐出学宫,是两位圣人做的决定,先师他老人家是没有点头的,还有罚你抄书最狠的几位老夫子,都是在先师面前求过情的,当时你要不赌气离开,谁敢撵你走!”

    曾经在那天字丙号浩然天下,被逐出学宫的疯子赌气离开学宫后,此生再无踏进浩然天下半步。

    旧事重提,自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疯子背对着车厢,眺望着远方,也看不清他是何种神色,只能听他淡淡说道“所以我的毛笔字写的就格外好,那可是被那几个老头子点头认可的,逢年过节,学宫大大小小的春联,楹联乃至一个个福字,都是出自咱手,每当看着我写字,那几个老头最是开心,嘴角都能咧开到耳朵根,听说在我离开学宫后,学宫藏书楼里凡是被我抄写过的书经杂卷,都被老头子换成了我的手抄本,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听着挺感动的,呵呵……”

    张圣人难得肯定疯子所作所为,但这次却是承认如疯子自己所说,他的字写的那就一个好,他也曾听过先师不吝笔墨的夸赞,可惊风雨,可泣鬼神。

    昔日最有望成就圣人的读书苗子,却是半途而废,甚至可以说与整座儒门交恶,直接弃儒转商,做起了被儒门最看不起的商家弟子。

    疯子没听到张圣人言语,便自顾自说道“说起来,还是要感激老书袋,感激那几位罚抄书的老夫子,感激那座学宫不翻旧账,感激有千千万万的儒门学子看过摸过读过我抄写的书经杂卷,要不是有他们无形之中的馈赠,说真的,好几次老子差点嗝屁!”

    张圣人自是不知这其中还有这般因果牵涉,但听过疯子言语,一时便恍然大悟,儒门先师从古至今也未曾说过疯子不得再入学宫的狠话,那两位以仁礼成圣的圣人似乎也未曾公开提及过此事,剩下的老夫子更是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归根结底,疯子被逐出儒门学宫,都是疯子一个人在自认为。

    想明白其中道理后,张圣人不禁有些开心,看着眼前这个孤独的背影,笑道“你这个家伙,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却偏偏拉上整座儒门学宫来帮你背黑锅,你这一手玩的不地道啊!”

    老黄历被提及再被拆穿的疯子,自是不以为意,说道“呦呵,张老头,脑壳怎的一下子突然灵光了这么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被你识破了,不简单不简单呐,看来常读书真的是益智丰神,啧啧!”

    被拐弯抹角讥讽的张圣人也不在意,说道“你以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圣贤老爷们如你一般信口胡诌的,这可是货真价实一字千金地圣人教诲!”

    疯子似乎不愿再提及昔日旧事,话题陡然一转,豪气横秋说道“那座天下的土壤,就不太适合儒门苗子生长,据我所知,在王丁接手前,老戏台二层的学塾就已经是被雷劈为焦炭的凄凉下场,上界如此,更何况下界,无一学塾,无一长衫,无一稚子咿呀学圣言,儒门在那里都已经是被晾晒在角落的货色,再不想想办法,怕是连角落之地也占不稳当!”

    张圣人狐疑说道“竟有此事?”

    疯子终是转过身来,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眼张圣人,啧啧称奇,说道“当圣人老爷果然是日理万机,忙的脚打后脑勺,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知道呢?”

    张圣人对疯子讥讽之词置若罔闻,神色肃穆,说道“我记得村头那崔家,佘家都是儒门之后,怎么可能如你所说,连读书苗子都长不活一根,难道这两家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疯子撇撇嘴,解释道“怎么形容那座天地呢,就像是一块逐渐风化的盐碱地,本来若是经有心人精心调理调理,还是有希望变成一块旱涝保收的良田,但乱就乱在,没有谁有精力和时间再去做这种费力却不打粮食的苦累活,时间一久,也就自然而然变成一片荒漠,种啥啥死,别说读书苗子,就是神仙苗子,也是岌岌可危!”

    张圣人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先师对此事不可能置之不顾,但如你所言,似乎整座儒门已经全然放弃了那座天地,这不像是儒门的处事风格,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得而知的原因!”

    疯子翻个白眼,讥讽道“怎的什么事一找到你们这些儒门圣人头上,就好像进了迷魂阵,清清楚楚的事情,简简单单的原因,明明白白的结果,就变得全然不对,非得再找出点其他说辞来读书人心眼最多坏的很,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圣人老爷使得坏,锅却丢给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张圣人一巴掌拍在疯子肩膀上,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主,什么圣人坏的很,锅丢给了天下人,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顿了顿,自觉话题有些扯远,张圣人恢复肃穆神色,接着说道“关于天字丁号天地,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似乎不仅是儒门没有立锥之地,西天佛门似乎也没有传下道统,道门呢,多亏有座神君庙撑着,估计情况要比其他好上一些,至于你们这些无孔不入的商家,自然早早站稳了脚跟,还有那适应性极强的墨子巨匠之类,自是黄沙可成塔,枯木可成殿,没有他们不能扎根的天地,再剩余的也就没有什么大鱼,至多算是小鱼小虾,再翻腾也搅不起多大的水花……”

    “不管这些传下道统的也好,还是那些没有传下道统的也罢,总的来说,似乎没有谁愿意放长线钓大鱼,做那流水不腐的鲜活生意,都已经笃定那座天地宛如病入膏肓的病人,时日无多,觉得投入再多,也是个捞不回本的无底洞,所以都本着这种想法念头,干脆做起了揠苗助长的一锤子抢收生意,多捞多得,少捞少得,最不济也能分口汤水喝喝不是,所以日子一久,弊端都露了出来,就如同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这也开始漏风,那里开始漏雨,窗户破成大洞,屋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能做薪柴烧火的绝对留不下,能拿去置换点银子的绝不会不要,就这么你一件,他一件,生生将一栋房子拆成了破屋子,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张圣人说罢,叹口气不再言语,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单单发生在那座天地,还会发生在任何一座天地,凡是儒门鲜有顾及之地,皆有可能。

    这便是儒门存在的意义,立世之必须,世间人心如那深林鸟雀,最经不起惊吓,不过一颗石子,便能惊林,达到鸟兽四散的最坏结果。

    疯子刚整接过话茬,再说点什么,可小书童已经跃上车头,冲张圣人说道“先生,前面不远处有座庙宇,似乎还有炊烟徐升,不如现在驾车过去,趁天黑之前,也能找个落脚之地!”~

    张圣人看眼疯子,说道“希望庙宇里都是识字之人,既然识字便可翻书,一翻书即算的是儒门中人,既然同门,焉有手足相残之礼?”

    疯子撇撇嘴,却并未有感激张圣人提前替他想好说辞的意思,倚着车厢蹭了蹭脊后发痒的地方,却是大煞风景的说道“也不知道那庙宇里有没有洗澡的地方,这都好久没洗过澡了,身上都长虱子了!”

    小书童想了想,还算有良心,压声说道“疯子,刚才那两条炸鱼是不是你从前面庙宇里偷来的,要是的话,一会先给人家认错,道个歉就好,出门在外还都有落难之际,想必人家也会原谅你的,记得千万不要顶嘴啊,万一惹怒了人家,把你我都赶出来就不太善了!”

    疯子本想夸赞小书童两句,但听到后半段,就差点气的跳脚,原来这小书童不是为他着想,而是为了能给自己找个睡觉的落脚地而已!

    疯子被气到嘴角抽搐,强忍心头那口怒气,不去理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书童。

    小书童一看疯子嘴角抽搐,似乎欲言又止,不懂脸色为何物的小书童,继续劝说道“出门在外,低个头服个软,又不会掉块肉,再说吃人家东西嘴软,说点好听的讨喜的,又不是啥子丢人事情,我和先生还能往外说了去,当然不会做那无情无义之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小书童说的头头是道,俨然把疯子当做了朋友一般。

    疯子终是忍无可忍,咆哮了一句,道“真是什么先生便有什么书童,我是服了!”

    小书童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开心的不行。

    我家先生自然顶呱呱,但我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