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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破不立

    三足金乌一族,被寄予厚望的金铮此时此刻的心境,除了无法言说的崩溃尚在扩散,随之而来是翻涌上来的恐惧。

    人在骤然加速降落的过程中,心底的恐惧会被无限扩大,同样,心境跌落,亦是如此。

    本以为有大帝境老祖撑腰壮胆,妥妥的横行天下,对付一个半步大帝的仇人,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十拿九稳,不会出现一丝纰漏。

    但或许是这趟出门前没翻黄历的缘故,原本妥妥的雪耻竟然变成耻上加耻,大帝境老祖毫无任何脸面可言被一掌拍飞,这难道就是家所写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在金铮头脑尚且昏沉之际,疯子已然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双臂环胸,一脚殿后,一脚脚尖轻点,眼睛斜眯,坏笑道“给你机会自己不中用啊,怪得了谁,怪我吗,还是怪我比你强,比你背景深?”

    金铮动用金乌一族秘术,发现老祖并无任何回应,心底那点仅存的小希望彻底崩碎,耷拉着脑壳,“是打是杀,悉听尊便!”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飘然落下,将金铮从中一斩为二,身前那张“招引天书”一并四分五裂。

    将尸骸丢进光阴长河处理干净,保证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疯子这才摸出一套烙印符文的工具,小心翼翼将招引天书拼凑在一起,开始烙印其上的符文,有了这天书符文,这张在轮回之地可为指引的天书也就能重现个七七八八,不过想要完全复制出来,自然不是一件轻巧事宜,道主老儿须得且忙活一阵子。

    想利用光阴长河追寻恶灵痕迹的想法,自然未见成效,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虢氏一脉的真实根底,是鬼修一脉隐匿在仙墟大界的势力无疑。

    “金乌一族,恶灵,虢氏一脉,鬼修一脉……”

    疯子轻声念叨,将光阴流水抽离几缕细流出来,各自封赦以言语,再放逐进光阴流水,做完这一切,再无任何滞留的必要,疯子也就重新回到小烂陀寺中。

    与古僧压声蜜语几句,疯子就拱手揖礼拜别,又和老剑主耳语一番,姜无垢看到老剑主脸色数度变换,最后颇为凝重地点了点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告辞第一剑门后,疯子就一路化虹,直奔逍遥大界星空传阵,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仙墟大界,如果他预料没错,虢氏一脉图穷匕见,眼下即是最佳时机!

    如果没有金乌一族这次节外生枝,疯子也无法断定虢氏一脉会不会狗急跳墙,但既然金乌一族能通过恶灵从而找寻到他,也就说明虢氏一脉与金乌一族,两族早已联手,此次击杀他不得,势必会谋而先行!

    姜无垢不无担心,“老剑主说你要的一些法器,因为时间太仓促,只准备了半数,若是能多出一两天光景,自能全数奉上!”

    在街边酒肆点过酒水吃食后,疯子方才说道“时间不等人,仓促是仓促了,但总比等刀砍在身上要强,不过老剑主这次有点不厚道,你说你我二人好不易来拜访一次,怎么着也该好酒好菜招待一番才是,结果呢,你我只能坐在这街边小摊上嚼人舌根佐酒!”

    姜无垢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老剑主挽留之心如皓月可见,没能吃上第一剑宗的酒水,纯属意外,这次虽有小遗憾,但也算不上什么,毕竟山高水长,来日可期。

    “我挑了一些,剩余的都在这里,赶路过程中,我看了一下,拢共两千九百三十七件法器!”

    将一块纯瑕玉牌推给疯子,姜无垢压声将芥子纳物中的一应法器说了个大概,第一剑门这些法器,都是疯子寄存在仙门中的,这次疯子本打算讨厌五千件数,但由于要的委实太过仓促,老剑主只能尽量协助,却也没能凑出个三千整数。

    酒肆掌柜托着酒菜而来,摆好酒菜后又多看了一眼桌边的玉牌,想了想小声提醒,“二位,这种宝贝还是不要外露的好,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保证见了就不起心思,这里天高皇帝远,山上神仙老爷也无暇理会我等,所以打家劫舍的就会多一些,”

    疯子不以为意,随手将玉牌抄起,在手中翻来覆去把玩,笑道“掌柜的,你说就这一块破石头,可是整整花了我一两多银子,家里婆姨这次肯定没话说,往日总是吵吵着说隔壁婆姨如何如何,这下老子狠狠心给她买了个宝贝,不信堵不上她的嘴!”

    掌柜一听,苦笑连连,心说一两多银子的玉牌,能他娘的好到哪里去,也就哄哄自家的傻婆姨,就这种拿着去吃花酒都嫌掉价的货色,还真当成了价值千金的宝贝,这二位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主!

    悄然冲不远处卖耗子药的商贩使了个眼色,一场原本见财起意的杀戮就这么付于流水。

    也不知是该这几位劫匪庆幸,还是该疯子庆幸。

    挥袖隔绝一座小天地,姜无垢疑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酒肆掌柜就是做打家劫舍买卖的?”

    疯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在自己手指上点了一下,姜无垢蓦然回首,打量过酒肆掌柜片刻,恍然大悟,做生意的正经人,怎么可能有江湖人的厚手茧。

    姜无垢犹豫道“不准备做点什么?”

    疯子无动于衷,夹口酱的刚刚好的猪头肉,顺口还算地道的酒水,这才咂摸嘴,“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将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劫匪一并揪出杀光,再让这十里街道人众给我塑座金身供起来?”

    姜无垢摇头,“路遇不平,理当拔剑,若是人人都不管不顾,这山下凡俗还不沦落成强匪横行的乐园?”

    疯子哂笑道“哎呦,我的姜神仙。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那么点好心肠的神仙老爷,难得难得啊!”

    姜无垢皱眉,准备起身。

    疯子伸手拦下,用视线点了点不远处卖耗子药的商贩,“像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老鼠,你知道山下凡俗有多少,你又能杀的了多少,天下凡俗世间虽然被儒门尽力打造成黑白分明,但能真正做到黑白分明之辈能有多少,大多数都是如同躲在地下鼠穴中的硕鼠,昼出夜伏,但白天人少了也能出来提心吊胆走一遭,同时所有的猫也不是个个不遗余力,毕竟若是一下将老鼠逮捉干净,那存在的价值就大大减少,养猫的就会觉得养猫没用……”

    姜无垢听疯子啰啰嗦嗦说了一通,细细思量之下,竟然觉得细思极恐,猫与老鼠的这种关系,放诸于山上仙门,同样试用。

    心思冷静后,姜无垢落座,皱眉问道“那就这么白白放过这一伙歹人?”

    疯子呵呵一笑,挑了挑眉头,“放过他们?姓姜的,你莫不是在和老子开玩笑吧!”

    姜无垢终于放下心来。

    二人来到一条僻静暗巷,疯子跺脚唤出当地城隍爷,一道魁梧身影从地下跃出,膀大腰圆,气势汹汹,但看到疯子与姜无垢后,却是当即跪拜,言辞虔诚,“玉庙城隍拜见二位神仙老爷!”

    疯子满意点点头,“有那么点城隍爷的意思,听好了,玉庙歹人颇多,你这城隍爷须得尽心尽力教诲才是,要知道你这金身香火是怎么来的最好!”

    本名张胜的城隍爷当即明了话中含义所在,连连点头应道“神仙老爷教训的对,有几波歹人是得好好教诲一番,小的这就前去!”

    疯子挥手,城隍爷张胜不胜压力,迅速离开,和两位境界高出天外的神仙老爷站一块,简直要他的小命。

    顺道解决完这点小事,二人便马不停蹄踏上星空传阵,前往仙墟大界,逍遥洞天和仙墟大界,皆是天字十号内大界,较比起疯子之前横渡星空,消耗时间要少的多。

    仙墟大界。

    当姜无垢放眼远眺,不自觉想起疯子一路上与他吹嘘的那番言辞,眼前这副残垣断壁不毛之地,哪里是疯子所说的风景如画,美女如云,喝不完的酒池,吃不尽的肉林,这妥妥的废墟之地嘛!

    疯子好似已经全然忘记片刻前吹出的牛皮,收回远眺视线,断定夜郎村方位后,就笑道“姜老弟,这副景象是不是另有一番滋味,与你常见的那些艳俗美景是不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你看这破山,你看这残水,你看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死气……”

    姜无垢无话可说,只能隔绝听力,斩断这份烦心。

    疯子摸出两张驱邪符箓,递给姜无垢一张自己身上贴一张,解释道“这里曾经也是山美水美,美女如云,这一点你若不信,大可去问老书袋,但后来如你所知,被妖魔二族给祸祸成这副田地,若不是老书袋大发善心,将废墟口用那片学海堵住,只怕眼下这里变得会更加瘆人!”

    儒门有书山学海,世人皆知。

    姜无垢虽然未曾到过仙墟大界,但对于昔年仙墟大界发生的攻城大战倒是极为清楚,妖魔二族想将仙墟大界一分为二,与老天爷王丁楚汉各治,结局自然谈崩,双方不出意料发动了攻伐大战。

    妖魔二族的第一次复出崛起,就选择与仙墟大界开战,这在当时看来,无非就是挑软柿子捏而已,仙墟大界的真实情况,至少在一些万界仙门眼里。看的是一清二楚,能苟延残喘,皆是缝补匠王丁的功劳。

    但知晓并支持事实是一回事,真正付诸于行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万界仙门除了少数几座家大业大的仙门老祖站出来发声支持,其余仙门皆是缄默不言,各扫门前雪。

    姜无垢从杂乱思绪中跳脱出来,看眼举目远眺的疯子,回忆起之前酒肆上说过的那番言语,妖魔二族就是那昼伏夜出的老鼠,万界仙门就是人人自危的猫,只要老鼠不偷到自家,无论哪只猫,都不可能跳出来捉捕老鼠。

    疯子倒是没有想到姜无垢会浮想联翩这么多,他眼下正在扫量这片废墟之地,究竟藏匿有多少的老不死,给这些昼伏夜出的“大老鼠”打打预防针,是最明智之举。

    “咦,老十在这里还有些许牵涉?”

    脑海中涌现一些老十的记忆碎片,这是疯子未曾想到的,仔细认真筛捋一遍后,疯子心中了然,看来废墟深处的一些老不死,昔日并未难为老十,如若不是这样,只怕现在他就要冲杀进去,找那些老家伙说道说道!

    姜无垢心声传音,“废墟深处有两抹气息难以琢磨,估计是大帝境无疑,其他暂时没有发现什么!”

    “两个闭死关的老东西而已,用不着理会,他们还做不到以境换命的程度,现在要小心的,是那些半死不死的,最怕这些早就抱着必死之心,临死也要拉个人垫背,想想看,是不是更瘆人?”

    姜无垢眉心涌现一团火帝传承的火焰,打神棍也如剑而飞,悬停在头顶三尺地,攻防兼备,蓄势待发。

    疯子掂量一番,捻出一张剑符,朝着深处风驰电掣掷出,剑符化作凌厉剑气,一线远去,气势如虹。

    他想用这一纸剑符打草惊蛇!

    “嗤”,剑气在深处炸散,形成的剑气涟漪荡漾如潮水,搅荡起声势惊人的风波。

    “还真能忍?”

    疯子一笑,目的已经达到,再过份一点,似乎不太善。

    “没事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走着出去了,外面还有一位老朋友要给你引见!”

    撤去三重剑气围簇的剑阵,疯子大摇大摆大步离去,看的姜无垢不得不佩服,到哪都不吃亏的,永远是这种不把脸皮当回事的主!

    或许是得到了某种默许,一路上二人并未遇见什么生灵,偶有几只不值一提的孱弱生灵路过,疯子也并无什么除之后快的心思。

    一路通遂无比,堪比游山玩水。

    终于出得废墟之地,疯子远远便瞧见湖畔边垂钓的那道身影,远处还驻停着一辆马车,马是良驹,但脾性却不佳,此时正与一位书童斗气。

    “噗通”,疯子随手捡起一块碎石弹射而出,堪堪将湖畔下的一些游鱼给驱赶远去。

    正临湖垂钓的张圣人抬头一瞧,哈哈大笑起来,冲疯子二人招手示意,嘴里喊着“心鱼,快快准备酒菜,我要与两位好友一醉方休!”

    正在与白马斗玩的书童,无奈只能收起兴致,拍了拍老伙计,说道“么的事,一会给你留两条解解馋,如今捉鱼的本事可是见长不少,一网下去少说也有一两条哩,放心,老伙计!”

    安抚完白马,书童绕到马车后边,从车身后拿出捕鱼的网,这网虽说是他从湖边水下寻到的破网,但是他辛辛苦苦缝补起来的,好不好看两说,但一顶一的好用。

    飞快跑到湖畔,哪里能捞着大鱼,如今书童都门清,虽然不待见那个没几分眼色的家伙,但毕竟还有另外的客人在,不能辱没了自家先生的脸面,大不了一会多给那个厚脸皮点脸色瞧看便是,但鱼还是少不得。

    刚将渔网撒出,书童就觉得有大鱼撞网的意思,眉开眼笑之际,手上收网动作有条不紊,一气呵成,果不其然,当渔网脱水而出,便可见网中有三四条金背青身的活物蹦跳地厉害。

    “好家伙,快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书童,这么厉害啊,这一网下去就有这种品相的活物捞出,啧啧,一手捞鱼的本事,当真是无可挑剔!”

    疯子从书童背后走来,笑嘻嘻伸手要去解网,不曾想书童眼疾手快,一把甩开沉甸甸的渔网,横眉怒视这个脸皮比车轱还结实的家伙,“上次欠我的鱼,打算怎么还?”

    疯子刚想开口辩解几句,拿这个张圣人以赤子之心造就的书童打趣一番,但没想到书童看到疯子身后的姜无垢时,瞬间勃然大怒,一脚踢出,直中疯子膝盖,嘴里骂道“厚脸皮,你来就来,怎么还祸害他人,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疯子边跑边躲,冲姜无垢眼色暗示,但皆被视若罔闻。

    一番打闹后,疯子以欠下四条金背青鱼的代价,方才与书童握手言和,此事也算画上完美句号。

    书童走到姜无垢身前,笑道“这个家伙真是你朋友?”

    姜无垢想了想,果断摇头。

    书童一愣,却是伸了个大拇哥,压声说道“就是,那个家伙脸皮那么厚,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家先生早就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那个家伙,只有车钴,城墙一类,勉强能算是他的朋友吧!”

    姜无垢咧嘴大笑,顿时觉得这里也不是很无聊嘛,有这么一位善通人心的小家伙,哪里都是山清水秀,杨柳依依。

    张圣人坐于湖畔,将书卷气化形而成的鱼竿插在岸边,扭头瞅眼正走来的疯子,笑道“这么快就投降了,我还以为你且得一会挣扎!”

    书童是他以赤子之心辅以浩然书卷气造就而成,用之揣摩心中某种想法,一路之上,二人以先生书童相称,但也其乐融融。

    正视自己内心最深处,这是张圣人琢磨的道。

    疯子摆摆手,就地落石而坐,笑道“就你这书童,顶多能卖二两银子,除了心善人好之外,一无是处!”

    张圣人抚掌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与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疯子一听,自知中了这对歹人的恶计,连忙甩锅给正与书童闲叙的姜无垢,“人善心好可是我说的,一无是处是姓姜的说的,我冤枉啊!”

    又捞上一网游鱼的书童,冷声冷气笑了一下,扭头冲正帮忙的姜无垢说道“像这种谎话张口就来的骗子,你以后最好远离,免得被带坏了,我家先生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个家伙就是黑的像墨!”

    姜无垢笑着点点头。

    张圣人笑着拍了拍疯子肩膀,“认命吧,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肚子里抄书得来的那点墨水,他也有,且半点不比你差!”

    疯子哀嚎一声,“还让不让人活了,连我抄书的名声都想盖过,学宫那群老夫子不管管吗?”

    张圣人笑道“那群老夫子,想念你是不假,但也不会做出有违儒门规矩之事,何况儒门百花齐放,正是他们想看到的事情!”

    疯子彻底无话可说。

    儒门一枝奇葩张圣人造就出来的书童,较比起昔年被一众夫子认定能有圣人头衔的疯子,更为年轻,更为博学,更为纯善,仅凭这三点,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日后儒门势必会多出一位圣人来。

    儒门圣人,成就之难,不弱于证道大帝。

    放眼古今,儒门圣人,不过一手之数而已,至圣先师老书袋,亚圣孟子,除却这两位万界公认圣人,还有两位不被万界认可的圣人,也就剩下一枝奇葩张圣人,是以戳言证道。

    疯子自知理亏,也就不在这方面多说什么,转了个话题,问道“夜郎村最近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次匆匆回来,是冲着虢氏一脉而来,虢氏少爷带回来的那位小书童,是剑海下被道主佛主镇赦的恶灵,而且这背后还参杂有鬼修一脉,三足金乌一族,或许还可能有妖族魔族,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我就是捅了个马蜂窝!”

    废墟深处,有残碎金光浮现。

    “神祗金身!”

    疯子一眼就道明真相。

    张圣人接茬说道“神庭崩塌后,一众神祗陨落,但也有不少不曾陨落,愿意苟活于世,自碎金身,想转修仙道的也不在少数,这没有什么不对!”

    神庭坍塌,神庭之主陨落,神道分崩离析,众神即便不死,选择苟活下来,也不是不可,但却异常艰难。

    故而,张圣人才钦佩这些愿意“再世为人”的旧神祗。

    疯子没有多少感慨,神庭那座聚拢万界香火的神台,就是他推倒的,在推倒那座代表神道的神台前,他已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如若不是这样,他也断然走不到今天。

    不破不立,好像老话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