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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梁上有君子

    学海湖畔。

    鱼香袅袅,本来是三人鱼汤泡饭,但因为忽然多出一位“不速之客”,鱼汤泡饭自然落空,改成了四人鱼汤火锅。

    毕竟学海湖畔多野芥,找寻些许充饥果腹还不是什么难事,水芹菜,折耳根应有尽有,不到片刻功夫,小书童就捧着择洗干净的野芥丢进了鱼汤锅。

    立下汗马功勋的小书童斜眯一眼还算懂事的“不速之客”,双臂环胸,撇嘴道“下次来前,记得提前打声招呼吧,像这种突然登门的棘手事,可莫要再来第二回了,传出去还以为我家先生故意怠慢客人哩!”

    疯子将盛好的米饭递出,点头笑应“再有下次,要杀要剐,悉听小老弟尊便!”

    一顿鱼汤火锅,吃的热闹非凡,小书童喜欢讲说从那卷快要翻烂的小人书里看到的山下故事,无非是什么侠客孤身闯魔窟血刃仇敌等老了套的故事,但疯子却是极力应和,不懂就问,俨然没有见过世面似的,譬如当小书童讲说到侠客剑斩白发女魔头时,疯子便来了兴致,插话问道“小老弟,按理说这白发女魔头可是风流剑客的老相好,怎的到了最后这时刻反倒刀兵相向,这其中就没有什么值得深思的隐秘?”

    小书童如何知道这是疯子在打趣于他,却是认认真真想了又想,待最后吃完火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坐在湖边生闷气,捡拾石子丢砸湖面发泄。

    随便将小书童打发走,疯子看眼涮洗碗筷的姜无垢,笑道了一句“这姓姜的,好算是有了点那么烟火气!”

    张圣人剔着牙,“姜家好儿郎,名符其实,只不过如此一幕若是被那些山上仙子看到,不知道会是何等伤心欲绝?”

    “伤心欲绝个屁!”

    疯子啐骂,“你这张老头,脑壳咋的也和那些被史家一脉荼毒的山上仙子一样,觉着这天底下只要那些皮囊不错的家伙稍微做了一点事,就恨不能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似乎再也找不出比她们眼里那群家伙还要有本事有气魄有魅力的了,史家一脉这些年安的什么心,走的什么路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史家一脉,脱胎于儒门,或者可以说是儒门这株余荫习习的古木上衍生而出的另一朵奇葩,走的是梳理光阴脉络,负责清世警世醒世的路子。

    张圣人将夹在稀疏牙缝里的鱼肉吐出,这才慢悠悠看眼疯子,“你急个啥,先师都不急,而且素来也鲜有问及史家一脉如何如何,你这个弃儒转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过问儒门事宜?”

    这话算是委实难听,若是搁在平时,换作他人,免不了要被激怒,动不动手两说,但二者面红耳赤争论一番自然避免不掉,老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弃儒转商就是疯子短处所在。

    但疯子却是心神一滞,眉心神魂倏忽从光阴流水中跃出,举目所及,长河两岸并无丝毫异样,水面波光嶙峋,不见丝毫涟漪,恍若一面镜子铺面。

    收敛神魂,疯子不死心,又是抖擞出袖中一株三千年方才能开花的铁树,仔细看过树干纹路,确认光阴并无任何不对,这才轻吐一气,收起铁树纳于袖中,皱眉沉吟道“古了怪了,方才冥冥一瞬间,我觉得这座天地的光阴流水好像有问题,但确认后又没有找出什么端倪,好像是在大梦一场,又仿佛是进入了他人梦境!”

    张圣人在光阴一事上并不如疯子琢磨的深远透彻,自然不会轻易下什么定论,更何况以他对眼前这个家伙的了解,能让这位神色变换不定的事情,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情!

    “那位以梦证道的周夫子,于儒门还算有些许香火情谊,如果你有疑惑,大可打着先师的旗号,去问上一问,无非是花费你几颗碎银子买上两壶酒水而已,莫非是连这点碎银子都舍不得花?”

    张圣人自然不知道疯子早就有如此做为,先前法身老十被周夫子以梦境相引,接引进入神庭旧土暂避风头,否则眼下也不会有此一说。

    疯子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但事情毕竟没有败露,他若是此刻自动承认,就相当于投子认输,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除非贼脏并获,否则都是脏水。

    疯子翻篇,暂且不言此事,他突如其至自是有因,下界皇都处境时刻如履薄冰,虽不是离不开他这个“阵枢”,但终究在些许方面还是需要他去运转,否则整个看似井井有条的运转枢纽,却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缘故而崩溃。

    “也没有什么要事,不过是想让二位帮忙震震场子,若是废墟之地有什么存在想要下界,就劳烦二位务必出手镇杀!”

    疯子言明来意,下界唯一通道即是那座城隍庙的香火台,而上界却是有两座,一座是村尾老香火台,另一座就是在这废墟之地中,当然疯子不曾实打实见过,但这座废墟之地能收纳如此数量的旧神祗,想来没有一座香火台,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昔年神庭统辖万界,众神祗踏临任何一座大界,或是一界神祗前去神庭,皆是通过香火台跨界远行,神庭有座聚拢万界香火的大香火台,而各界有供奉香火的小香火台,凭借香火念力,就打通了一条条四通八达的路径,故而昔年神庭之主帝巡,声势可谓是浩荡,与山下凡俗天子出宫,仪仗扈丛,前拥后簇,车程相衔,旌旗遮空,没什么异样。

    姜无垢听了半天,淡淡问了一句,“就这?”

    疯子也不与这位未来极有可能杀力通古的姜家明珠废话什么,“姓姜的,老子的这条小命如今可是掌握在你手里,若是从这里跑下去什么生灵,将老子全盘谋划搅和了,你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疯子此话并未夸张,他眼下在下界,已然舍去光阴流水最大庇护,并且压境极多,这也意味着他便是舍弃了“神仙老爷”的身份,与山下凡俗并无区别,头可断,发可秃,肉可生,总之生老病死,阴晴圆缺,凡俗所言经历的,他一概逃脱不掉。

    不过也唯有如此,方才能在不搅动光阴流水的情况下,做到顺势而为,而不是火急火燎快光阴流水一步去争做一应事宜。

    姜无垢咧嘴一笑,“你要是舍得起,我就舍得埋,随你!”

    疯子无奈,扭头看向半天不语的张圣人,张圣人指了指金波熠熠的学海,笑道“守此一湖,喂马捕鱼,其乐融融,万事皆如意!”

    临走前,疯子不忘去撩拨一下闷闷不乐的小书童,二人一番嘀嘀咕咕,小书童却是已经眉开眼笑,笑意浮现。

    疯子不过是给憧憬日后能独自行走江湖的小书童说了一句,江湖是用心走,而不是用脚去度量。

    回到下界皇都,声势浩荡的凿渠工程已经破土动工,在商家暗中配合,墨家一脉出人出力,兵部工部户部三部联合坐镇的情况下,在不影响北城战事的同时,南城这项影响深远的工程已经有条不紊开展起来。

    负责破土凿石的是墨家一脉所用的傀儡力士,与疯子所使的纸人傀儡有异曲同工之妙,开山凿石不在话下,远非寻常工匠之辈可以较比,这也是疯子让墨家一脉负责大头的主要缘故。

    在看过速度不慢的工程运作,疯子又来到商家一脉落脚地,打造“暖城”所需要的银两皆是从这里悄然无息流出,无非是多经了户部一遍手,由“上不得台面的暗银”摇身一变成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再由户部一众人员负责调转。

    商家一脉这次派出半数人手负责此事,算是富富有余,毕竟再大的银两出入,他们见得何曾少了去,令凡俗艳羡的黄白之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堆可以用来交换的俗物而已。

    疯子来此转悠,也帮不上什么忙,无非是传达一个我与你们同在的意思,等到酒铺伙计驾车前来,将一车酒水送到,疯子这才告辞离开。

    酒水聊表心意,总好过几句不咸不淡言语来的实在。

    回到城隍庙,青厮虎霸天正与难得来此一趟的田寸生聊叙正酣,大殿中没有了香火云雾,多出了挥之不散的火锅气味,无形中使得这座略有年代的城隍庙多了几分烟火气。

    疯子不知道这青厮虎霸天究竟是如何能一天三顿都吃这火锅而不厌,城外那些仙气淼淼的仙门,也不见得顿顿如此,也不知道这厮是如何寻来的这些食材。

    “大人,快请坐!”

    青厮虎霸天将疯子迎上贵宾坐席,无非是将大殿用不到的蒲团垫底,不再坐生硬青石地面而已,却已然是这里最好款待。

    火锅尚未煮开,疯子也就不能大快朵颐,上界鱼汤火锅不过是勉强垫了个底而已,远没有到吃饱的地步,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洗耳恭听,听这二位能吐露什么惊世骇言。

    田寸生来此,无非还是想从疯子手中,再多捞些许油水,先前赠予他的那些法器装备,使得他麾下人众不多的江湖草莽有了实打实的不俗战力,竟然一反常态,生生将城外由一众仙门在背后支撑的江湖绿林之众打了一个落花流水。

    有此一战,田寸生之威望在一众江湖之辈心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大有江湖共主的意思。

    田寸生无非是想趁此良机再厚着脸皮来讨要一些法器装备,以做不时之需,这场战事落定,待封王裂土之际,手里握持一支战力超绝,不逊兵卒的“草头班子”,会是一种何等底气,这无需多言,田寸生知晓的比谁都清楚。

    “若是来讨要法器装备,恕我直言,真的爱莫能助,毕竟先前赠予的那些,已经是最大程度所行方便,听说兵部一些大员已经心有埋怨,北城城头究竟是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多出千余件法器装备,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扭转乾坤也不无可能,所以若是再如此为之,只怕是会留下隐患!”

    火锅沸腾,疯子夹下一筷茼蒿,算是波澜不惊拒绝了田寸生此番所行目的。

    本就不报太大希望的田寸生点点头,但还是小有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事实如此,先生教诲极是,兵部有两位老爷已经放出话来,等这场战火落熄,这千余江湖之辈很可能就要被朝堂充编,那二位不过是提前打了声招呼而已!”

    疯子不再多言,那位兵部尚书来俊臣究竟所站何派,迄今为止他也不曾看的分明,说是主战派倒也不像,划算到求和派却也感觉不符,说是草芥飘摇,在北城工事运转方面,也是出力颇多,半点没有两头倒的意思。

    “难不成还出了一位妙人?”

    疯子呢喃一句,便不再思量,那位尚书大人究竟如何,不在他考虑的范畴,而是那位天子殿下需要思量的问题。

    约莫吃有七分饱,疯子便离开城隍庙,先去面摊点了一碗卤面,在皇都这些时日,卤面成了他首选,在这一点上,与那专吃火锅的青厮虎霸天倒是有些相像。

    吃完撂下银子离去,直掠北城城头,城隍爷这一战打的过于焦灼,到的如今也未曾分出胜负,疯子要看一看,这位城隍爷究竟在打什么心思。

    城隍爷二候与女剑修风凌厮杀阵势算不上如何声势浩荡,剑修风凌出剑不停,只攻不守,从剑随气走的绵延剑气到御剑超绝的杀生剑术,生生轮转一遍,而城隍爷二候则是完全相反,只守不攻,完全仰仗一身金身碎片做为护身甲胄,任凭对方凌厉剑气如何将金身斩碎到落如雨下,也绝不做无谓的攻伐。

    远看这二位厮杀,就委实有趣至极,每一抹极难发现踪迹的剑光斩落,便是四溅一阵簌簌而落的金雨,仿佛天空中浮了一块异样云彩,时不时落下金雨。

    “出工不出力啊……”

    疯子念叨一句,以城隍爷二候的境界来说,即便打杀不得那位女剑修,但也不至于是眼下这种看似随时都有落败迹象的境地,神道是崩塌了,神庭也覆灭了,但神祗却不是沦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尚有余力留存,若不是如此,疯子也不至于让姜无垢去镇守废墟之地。

    “想待价而沽,与我做笔划算的买卖?”

    疯子心中盘算着,这城隍二候本就是戴罪立功之身,如果不是他眼下极为缺人手,只怕已然身死道消,金身碎尽。

    思量明白后,疯子果断离去,既然城隍爷有心拖延,那他也不怕费事,索性就让这位心思费尽的旧神祗如此拖演下去,拖只是其一,还要全心全意演,则就是可见功底的活计,疯子乐意奉陪到底。

    皇宫,北城,南城,兵部,商家一脉落脚地,墨家一脉所在地,等同是两个彼此相通,互为犄角之势,任何一座被摧毁,另外一座即可随时取而代之,这是疯子为以防不测暗做的准备。

    被孤坟生灵夺魂的国师大人,不知何时就有可能变成引爆宫墙的炸雷,不提前做好两手准备,一旦祸起萧墙,炸雷引爆,受影响的不仅仅会是朝堂,还会是整座皇都的运转。

    南城烟熏巷子。

    烟熏巷弄原本是宫中制作香薰之物的香师居住之地,但后来因为一位皇胄子弟在此巷弄被人打杀,手段残忍,引得天子殿下大发雷霆,特命宫中所有奇淫巧技之属搬至北城,空出来的烟熏巷子也就成了鱼龙混杂的街市。

    在烟熏巷子,最为出名的莫过于一家名为“古来宝”的藏古楼,收售各种古物,可谓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近来因为被抄家的朝堂大员有些繁多,故而街市流通的古物也就开始多繁起来,兵卒大员,王公贵胄,凡是捞着油水的,皆是一趟趟奔赴于此,白日或许影响不好,每当夜幕降临,车马盈街,络绎不绝。

    孙二是吏部邱侍郎的府邸门房,由于近来朝堂官员流转异于寻常,而负责官员一应事宜的吏部,自然成了一众官员纷至拜访的圣地,尤其一些一心向上之辈,更是嗅到其中隐藏的升机,便携重礼顶月而访,而他这位小小门房,自然成了首先要被攻下的山头。

    有者直接奉上不俗黄白,倒也是爽利之辈,有者稍加婉转,会在奉上的礼盒中小做手脚,有者更是慷慨献女,以烟柳花巷的花娘打头,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最后他这位门房也是与有荣光,吃了个浑饱。

    皆大欢喜。

    来烟熏巷子之前,孙二特意避开人多眼杂的白天,挑了月明星稀的夜晚,虽没有乘坐驾辇的派势,但好歹是朝堂大员家的门房,该有的气度与姿态还是要有,譬如对待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就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叫你们掌柜出来,我倒要问上一问,生意是这么做的吗,对客人视若无睹,任由在这里吃冷茶?”

    孙二气不打一出来,他来此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但也却是坐吃了半个时辰的冷茶,铺中伙计奔送相迎,甚至和善,但唯独对他视而不见,浑然将他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人。

    侍郎门房三品官,他这位受尽追捧的门房何曾受过这种侮辱,那些正四品甚至从三品的大员,见到他几时不是笑脸相待,可敢有一丝冷落?

    一位刚送走贵客的伙计止步,冷冷扫量一眼孙二,不满道“怎的,不满意大可出去便是,在这里叫嚷什么?”

    孙二怒极而笑,“瞎了眼的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人,快快叫你们掌柜出来,否则莫要怪我掀了你家铺子!”

    伙计本想再嘲讽两句,但看眼前这位一看就是拿不出“重货”的主顾委实生气到了极点,脖颈间的青筋显而易见,就不再做什么火上浇油的蠢事,撇撇嘴乖乖跑去后厅,唤出了正礼送一位贵客的掌柜。

    掌柜是位挂笑于面的胖子,一看就是那种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浑身上下流露着精明能干的气质,从自家伙计嘴里问明事情原委,就快步而出,连连道歉不已,“对不住,对不住,本铺怠慢之处还望大人宽恕,这有眼无珠的伙计指定是要责罚,在服侍过大人后,势必要挨上几计军棍,好让其长长记性!”

    孙二听闻掌柜如此致歉,心中怒火消散半数,脸色却仍旧生挂寒霜,厉声道“既然要责罚,就莫要再往后延迟,现在责罚便是,正好大爷也想瞧看一眼!”

    笑面掌柜知道这是遇上了难缠鬼,心中已然有所明了,眼前这厮多半是什么门房管家之属,平日狐假虎威习惯成性,若是今日不责罚自家伙计,只怕是难逃一劫!

    “啪啪啪!”

    一气甩出三记耳光,笑面掌柜直接将伙计打了一个口溢鲜血,“滚下去,休要在此碍眼!”掌柜一声厉斥,面颊肿胀的活计只得狼狈退下。

    孙二火气消散十之八九,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个袖袋,笑面掌柜引领去至后厅,是往日接待贵客之地,如果没有这一出,孙二多半进不到这后厅之地。

    从袖袋中拿出一颗熠熠发光的明珠,足有鹅卵大小,不映灯火已然嬴烁有光,在灯火映照下,明珠之上更是华彩缭生,七彩斑斓的光束从中四射,光彩夺目,煞是璀璨。

    饶是见多识广的掌柜也心头大喜,心说此等天华物宝,黄白之物已然无法衡量。

    “珠圆光炫,品相不俗,按理说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但美中不足的是,珠心微有瑕疵,灯火映照下尤为显目,再者就是这明珠沁了阴煞之气,入手阴凉,未达温润之感,价钱尚需再压上些许,如果让给个价,大概在三百两左右!”

    掌柜将明珠放回桌面,看着一听价格面有不舍的孙二,心中已然胜券在握。

    “这可是极品货色,掌柜你再开个价,三百两指定不行!”

    孙二心生犹豫,三百两距离他心目中的那个数字,尚有一段距离,就算不卖也不能贱卖。

    “至多三百五十两,再多东西还是您的!”

    掌柜开始将明珠放入袖袋。

    “我出三千两!”

    突然,屋中房梁上,赫然落下一道爽利至极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