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禁制
“若我说未曾沾过，你会信吗？”老梆子一脸诚恳之色，眼神清澈，直视着陆渐的眼睛。
“不信。”陆渐冷冷道。
“那你问屁啊？真是浪费老夫的表情。”老梆子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早知如此结局。
“能活到现在，我这双手上，自然是没少沾血。但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老头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老梆子双手扯开衣襟，露出干瘪枯瘦的胸膛。
老梆子左边的胸膛上不知用什么东西画了一个奇异的图案，三个圆形嵌套重叠。圆环之间写满了奇形怪状的咒文，而这三个圆的圆心，也正是他心口的位置。
那里有一处极其可怕的伤痕，并未愈合。紫黑色的伤口早已溃烂，隐隐可见白骨。
伤口附近的皮肤下有着曲曲折折的隆起，似乎是皮肤下有许多条蚯蚓一样，这些隆起不断在他皮肤下扭动，似乎是在试图钻入那伤口。
可是每当碰到圆形的边缘，就无法再前进半分，只有一处已经钻破了最外圈的圆环，正在向着第二环钻去。
这是陆渐见过的最可怕的伤口，他不明白这种伤势下人怎么还能够活下来，想必和那个奇异的三圆图案有关系。
“这是什么？”陆渐问道。
“嘿嘿，这是凡人的怒火。”老梆子的右手忽然刮过心口，瞬间在圆环中间割出一条口子，那伤口里却没有流出一滴血。陆渐凝神观察，那伤口是弧形，恰好避开了圆环内的咒文，也没有触及圆环。
老梆子又将二指探入那道刚划出来的伤口，他的动作十分缓慢，一寸寸的拈出一条墨绿的的细长虫子来，像是蚯蚓一般，通体遍布黑色圆环。
每拽出一点，老梆子的脸色就扭曲一分，那墨绿蚯蚓就扭动的更加厉害。
陆渐屏息凝神，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
老梆子闷哼一声，骤然发力，将墨绿蚯蚓扯出体外，甩在地上一脚踩住。
那墨绿蚯蚓竟然跟陆渐的一条胳膊差不多长，被甩在地上后似乎是十分畏惧燃烧的火堆，扭动的更加疯狂。
陆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身子，他可不想被这种怪物钻进体内。
老梆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将那虫子扔进了火堆，噼啪爆响的燃烧声中，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令人想吐。
老梆子喘息了几声，呼吸才恢复平稳，他盯着陆渐。
“是不是很可爱的小玩意？嘿嘿，这就是猎修队的手段。这叫噬心虫，以精血为食。最喜欢心头血，所以会想方设法的钻入心脏之中。”
“此物最歹毒的一点，就是如果吞噬到灵气，就会受到刺激，不仅身躯会猛涨一截，攻击性也成倍提升。你别看这一条长如手臂，一开始它是只有一根手指这么长的。真可以说是诛杀修士的一大利器。”老梆子整理好衣襟，悠悠道。
陆渐若有所思，怪不得修士如此畏惧猎修队，简直是修士杀手。仅仅是一条噬心虫，就足以想象到猎修队的手段。必定是针对灵气下手，逼的修士连灵气提取都如此痛苦。在战斗的同时，还要分心应对体内，好生可怕。
“你胸口那圆环又是什么？”陆渐拨了拨火问道。
老梆子闻言精神一震，面上闪过一丝自得之色。
“那是禁制。”
“禁制？”
“没错，修仙大道万千，各类术法层出不穷。而禁制，正是其中的主流一脉，禁制的作用就在于固化术法，通过对于灵气的理解，把人经脉内的灵气走向、念决时的手印变化，都浓缩为禁制。便可以在战斗中避免冗长的前奏，做到瞬发的效果。”
“当然，顾名思义，禁制的本义是禁封。天下万物，无不能禁，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法阵。它的本质就是对于结构的理解，从而起到删繁就简的作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包罗万有。”
陆渐若有所思，忽然注意到面前的火堆。火堆中只有几块已经焦黑的木炭，但是火势却大的出奇。根本不是这几块木炭能烧出来的效果。反倒像是一堆木材燃烧的样子。
他小心的拨出一块木炭，火势瞬间减小，只剩下几簇微弱的火苗晃动。陆渐瞳孔一缩，将那块木炭举至眼前，发现黝黑的木炭周身都布满了某种奇异的纹路。一抹抹暗红色的流光在纹路之中不住流转。
“这也是禁制？”
老梆子笑而不语，点点头。
“禁制的作用本就包罗万象，还是那句话：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从前的修士，无需为生活烦忧，终日不是战斗就是修炼，自然首重攻伐和防护的禁制。自末法以来，老头子东躲XZ，最终堕凡，才意识到禁制的无穷妙用。”
“堕凡？”
“没错，堕凡，就是修士安于和凡人为伍。只有极少的修士会选择这条路，因为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要和饱受奴役的凡人一样，内心自然是接受不了的。这种与凡人为伍的修士，就被其他修士所不耻，称之为堕凡修。”老梆子叹了口气。
“修士举手投足，便可以移山填海，崩碎大地。而凡人终日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过勉强能够糊口。连生老病死都跳不脱，又怎配和仙人相比？”
“而且仙凡有别，这几乎是末法前所有修士都认同的理念。这个分别，是力量之别，也是寿命之别。”
“堕凡，就是隐藏自己的力量，真正化身凡人，忍受凡间疾苦。”
“你忍受凡间疾苦的方式就是要饭？”陆渐翻了个白眼。
老梆子干咳几声，嘟囔道：“也不是，一开始我也打梆的，后面觉得打梆太麻烦了。又不可能下个禁制让梆子自己响，那不成闹鬼了。后面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要饭也挺不错的，连梆都不用打了，就这么一直要到现在了。”
陆渐又是一个白眼，这老梆子简直是修士之耻。
还说什么堕凡，凡人才不会因为嫌麻烦就去心安理得的要饭，这老梆子还真是厚颜无耻之极。
“你算个屁的凡人，什么与凡人为伍，你只是在借凡人掩护自己吧？
朝廷的徭役，你去过吗？
一大担柴砍只卖了二十文，就要交五文的柴税，五文的集市税，你交过吗？
劳累了一天，明天不去砍柴就没有饭吃，你挨过饿吗？
地里的庄稼，不浇水就会渴死。要引水就要跟别人抢，有时候被打的头破血流，才能勉强换来一个时辰的浇水资格，你为了那一个时辰挨过打吗？
就算明知道是在被欺负，但没有办法。也只能忍气吞声，自我安慰。你忍过吗？”
陆渐一口痰啐在地上，一脸鄙夷的看着老梆子。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从头到脚都是修士，口口声声称什么堕凡，狗屁
老梆子似乎没想到陆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哑口无言。
半晌，老梆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闷声道：
“你说得对，我只不过是个懦弱的修士罢了。
这三百年来，借着禁制苟延残喘，四处躲藏。我也厌倦了，如今时日无多，所求无他，只是不愿绝了这一身本事。
那天感知道村里的灵力波动，又看到了你的言行所为，觉得你心性善良，又恩怨分明，谨慎无比，又出手狠辣，是个......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这才把你掳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
陆渐一愣，他一时怒上心头，忍无可忍，才讥讽了老梆子一顿。骂是骂爽了，骂完了才想起后怕，才想起来老梆子的手段。
正在琢磨怎么补救一下尴尬的氛围时，老梆子竟然开口说要收他为徒，这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想到老梆子心口那可怕的伤口，似乎的确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成为修士，就要面对着无穷无尽的追杀，但老梆子既然能从三百年前躲到今天。自己学了他一身本事，倒也未尝不可。
如果选择拒绝，依然老老实实的做一介任人宰割的凡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那才是真的懦弱！
思虑已定，陆渐看着老梆子。老梆子一脸诚恳，目中满是期待，看上去有些紧张。
陆渐心中一叹，开口道：
“我考虑考虑”。
“不信。”陆渐冷冷道。
“那你问屁啊？真是浪费老夫的表情。”老梆子翻了个白眼，似乎是早知如此结局。
“能活到现在，我这双手上，自然是没少沾血。但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老头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老梆子双手扯开衣襟，露出干瘪枯瘦的胸膛。
老梆子左边的胸膛上不知用什么东西画了一个奇异的图案，三个圆形嵌套重叠。圆环之间写满了奇形怪状的咒文，而这三个圆的圆心，也正是他心口的位置。
那里有一处极其可怕的伤痕，并未愈合。紫黑色的伤口早已溃烂，隐隐可见白骨。
伤口附近的皮肤下有着曲曲折折的隆起，似乎是皮肤下有许多条蚯蚓一样，这些隆起不断在他皮肤下扭动，似乎是在试图钻入那伤口。
可是每当碰到圆形的边缘，就无法再前进半分，只有一处已经钻破了最外圈的圆环，正在向着第二环钻去。
这是陆渐见过的最可怕的伤口，他不明白这种伤势下人怎么还能够活下来，想必和那个奇异的三圆图案有关系。
“这是什么？”陆渐问道。
“嘿嘿，这是凡人的怒火。”老梆子的右手忽然刮过心口，瞬间在圆环中间割出一条口子，那伤口里却没有流出一滴血。陆渐凝神观察，那伤口是弧形，恰好避开了圆环内的咒文，也没有触及圆环。
老梆子又将二指探入那道刚划出来的伤口，他的动作十分缓慢，一寸寸的拈出一条墨绿的的细长虫子来，像是蚯蚓一般，通体遍布黑色圆环。
每拽出一点，老梆子的脸色就扭曲一分，那墨绿蚯蚓就扭动的更加厉害。
陆渐屏息凝神，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
老梆子闷哼一声，骤然发力，将墨绿蚯蚓扯出体外，甩在地上一脚踩住。
那墨绿蚯蚓竟然跟陆渐的一条胳膊差不多长，被甩在地上后似乎是十分畏惧燃烧的火堆，扭动的更加疯狂。
陆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身子，他可不想被这种怪物钻进体内。
老梆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将那虫子扔进了火堆，噼啪爆响的燃烧声中，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令人想吐。
老梆子喘息了几声，呼吸才恢复平稳，他盯着陆渐。
“是不是很可爱的小玩意？嘿嘿，这就是猎修队的手段。这叫噬心虫，以精血为食。最喜欢心头血，所以会想方设法的钻入心脏之中。”
“此物最歹毒的一点，就是如果吞噬到灵气，就会受到刺激，不仅身躯会猛涨一截，攻击性也成倍提升。你别看这一条长如手臂，一开始它是只有一根手指这么长的。真可以说是诛杀修士的一大利器。”老梆子整理好衣襟，悠悠道。
陆渐若有所思，怪不得修士如此畏惧猎修队，简直是修士杀手。仅仅是一条噬心虫，就足以想象到猎修队的手段。必定是针对灵气下手，逼的修士连灵气提取都如此痛苦。在战斗的同时，还要分心应对体内，好生可怕。
“你胸口那圆环又是什么？”陆渐拨了拨火问道。
老梆子闻言精神一震，面上闪过一丝自得之色。
“那是禁制。”
“禁制？”
“没错，修仙大道万千，各类术法层出不穷。而禁制，正是其中的主流一脉，禁制的作用就在于固化术法，通过对于灵气的理解，把人经脉内的灵气走向、念决时的手印变化，都浓缩为禁制。便可以在战斗中避免冗长的前奏，做到瞬发的效果。”
“当然，顾名思义，禁制的本义是禁封。天下万物，无不能禁，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法阵。它的本质就是对于结构的理解，从而起到删繁就简的作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包罗万有。”
陆渐若有所思，忽然注意到面前的火堆。火堆中只有几块已经焦黑的木炭，但是火势却大的出奇。根本不是这几块木炭能烧出来的效果。反倒像是一堆木材燃烧的样子。
他小心的拨出一块木炭，火势瞬间减小，只剩下几簇微弱的火苗晃动。陆渐瞳孔一缩，将那块木炭举至眼前，发现黝黑的木炭周身都布满了某种奇异的纹路。一抹抹暗红色的流光在纹路之中不住流转。
“这也是禁制？”
老梆子笑而不语，点点头。
“禁制的作用本就包罗万象，还是那句话：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从前的修士，无需为生活烦忧，终日不是战斗就是修炼，自然首重攻伐和防护的禁制。自末法以来，老头子东躲XZ，最终堕凡，才意识到禁制的无穷妙用。”
“堕凡？”
“没错，堕凡，就是修士安于和凡人为伍。只有极少的修士会选择这条路，因为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要和饱受奴役的凡人一样，内心自然是接受不了的。这种与凡人为伍的修士，就被其他修士所不耻，称之为堕凡修。”老梆子叹了口气。
“修士举手投足，便可以移山填海，崩碎大地。而凡人终日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过勉强能够糊口。连生老病死都跳不脱，又怎配和仙人相比？”
“而且仙凡有别，这几乎是末法前所有修士都认同的理念。这个分别，是力量之别，也是寿命之别。”
“堕凡，就是隐藏自己的力量，真正化身凡人，忍受凡间疾苦。”
“你忍受凡间疾苦的方式就是要饭？”陆渐翻了个白眼。
老梆子干咳几声，嘟囔道：“也不是，一开始我也打梆的，后面觉得打梆太麻烦了。又不可能下个禁制让梆子自己响，那不成闹鬼了。后面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要饭也挺不错的，连梆都不用打了，就这么一直要到现在了。”
陆渐又是一个白眼，这老梆子简直是修士之耻。
还说什么堕凡，凡人才不会因为嫌麻烦就去心安理得的要饭，这老梆子还真是厚颜无耻之极。
“你算个屁的凡人，什么与凡人为伍，你只是在借凡人掩护自己吧？
朝廷的徭役，你去过吗？
一大担柴砍只卖了二十文，就要交五文的柴税，五文的集市税，你交过吗？
劳累了一天，明天不去砍柴就没有饭吃，你挨过饿吗？
地里的庄稼，不浇水就会渴死。要引水就要跟别人抢，有时候被打的头破血流，才能勉强换来一个时辰的浇水资格，你为了那一个时辰挨过打吗？
就算明知道是在被欺负，但没有办法。也只能忍气吞声，自我安慰。你忍过吗？”
陆渐一口痰啐在地上，一脸鄙夷的看着老梆子。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从头到脚都是修士，口口声声称什么堕凡，狗屁
老梆子似乎没想到陆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哑口无言。
半晌，老梆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闷声道：
“你说得对，我只不过是个懦弱的修士罢了。
这三百年来，借着禁制苟延残喘，四处躲藏。我也厌倦了，如今时日无多，所求无他，只是不愿绝了这一身本事。
那天感知道村里的灵力波动，又看到了你的言行所为，觉得你心性善良，又恩怨分明，谨慎无比，又出手狠辣，是个......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这才把你掳来，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
陆渐一愣，他一时怒上心头，忍无可忍，才讥讽了老梆子一顿。骂是骂爽了，骂完了才想起后怕，才想起来老梆子的手段。
正在琢磨怎么补救一下尴尬的氛围时，老梆子竟然开口说要收他为徒，这他实在没有想到。不过想到老梆子心口那可怕的伤口，似乎的确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成为修士，就要面对着无穷无尽的追杀，但老梆子既然能从三百年前躲到今天。自己学了他一身本事，倒也未尝不可。
如果选择拒绝，依然老老实实的做一介任人宰割的凡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那才是真的懦弱！
思虑已定，陆渐看着老梆子。老梆子一脸诚恳，目中满是期待，看上去有些紧张。
陆渐心中一叹，开口道：
“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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